林辰的觀察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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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寫了七年的暗戀日記,被好兄弟發現了。
裏?事?鉅細,記錄了他所有的喜好、習慣,和我所有不敢宣之於口的癡?妄想。
社會性死亡的恐慌沒等到,卻等來了他的「照本宣科」。
他精準復刻我幻想中的一切,?我日記?的攻略,?步步把我逼到牆角:
「林?,你寫了那麼多?想和我在?起……」
「現在,我就站在你面前,你還要逃嗎?」

-1-
我暗戀我最好的兄弟蘇航,整整七年。
這件事,天知地知我知,還有一個厚厚的、帶鎖的??筆記本知。
我叫林辰,是個編輯,性格?概屬於溫吞水,煮開了都冒不出幾個泡的那種。
?蘇航,是太陽,是永動機,是設計圈裏冉冉升起的新星,是我?白世界?唯?的光彩奪?。
我不敢說,一點都不敢。
怕說出口,連站在他?邊看着他笑的資格都沒有。
所以,所有說不出口的?事,都變成了筆記本里密密麻麻的字。
——今天團建,他唱五音不全的歌,可愛到犯規。
同事起鬨我和行政部的?孩,他替我解了圍,勾着我脖?說「我們林老師纔看不上呢」。
他掌心好燙,燙得我半邊身子都麻了。
——他通宵趕稿,給我發了條微信「要死了林辰」,我立刻買了粥送去他家。
他頭髮亂糟糟地開門,像只大金毛。
真想揉揉他的頭,但我不敢,只能記下來。
——他換了新的香水味,很好聞。
靠近他時,心跳又快了一拍。
林辰,你沒救了。
這個本子,是我最甜蜜也最痛苦的祕密。
我把它藏在牀頭櫃最底層,上了鎖,鑰匙串在鑰匙圈上,混在一大堆鑰匙裏,僞裝得極好。
我以爲萬無一失。
直到那次,他公司的項目大獲成功。

-2-
慶功宴選在一家熱鬧的川菜館。
蘇航是絕對的主角,被同事們圍着灌酒。
他酒量其實一般,但人來瘋,又不會拒絕,喝得眼睛都亮了,隔着人羣朝我傻笑。
我坐在角落,安靜地喫菜,目光卻像黏在了他身上。
「辰哥!別光坐着啊!來,敬你一杯!多謝你來給我們航哥捧場!」一個活潑的女生端着酒杯過來,是蘇航的同事小雨。
我連忙起身:「應該的,恭喜你們。」
「辰哥真是好脾氣,又溫柔,哪像我們航哥,咋咋呼呼的。」小雨笑着打趣,「你說對吧,航哥?」
蘇航搖搖晃晃地擠過來,一把摟住我的肩膀,整個人幾乎掛在我身上,帶着酒氣的熱意瞬間將我包裹。
「那、那當然!我們家林辰……是最好的!」他大着舌頭,臉頰蹭着我的脖頸,髮絲軟軟的。
我全身僵硬,動都不敢動,心跳如擂鼓。
「行了行了,別撒酒瘋了。」我努力讓聲音聽起來正常,扶穩他,「少喝點。」
「高興嘛!」他嘿嘿笑,湊到我耳邊,氣息灼熱,「林辰,你真好……每次都陪着我……」
我喉頭髮緊,嗯了一聲。
最後,果然如我所料,他醉得不省人事。
我認命地替他擋掉剩下的酒,跟他的同事道歉,然後架起這個爛醉如泥的大型犬,「各位不好意思,我先送他回去。」
「辛苦辰哥啦!」小雨揮揮手,「航哥就交給你了!」

-3-
把他塞進出租車,報了我家的地址。
路上,他歪倒在我肩上,睡得天昏地暗。
車窗外的霓虹燈光流淌過他英挺的眉眼,長長的睫毛投下小片陰影。
我偷偷看了他一路。
心裏酸痠軟軟,像塞進了一顆浸滿檸檬汁的棉花糖。
到了家,摸出鑰匙開門,把他扶到牀上,脫掉鞋襪,蓋好被子。
做完這一切,我累得出了一身汗,準備去客廳倒杯水喝。
轉身的瞬間,沒留意腳下,好像踢到了什麼東西。
低頭一看,是我鑰匙圈上那把小小的、黃銅色的筆記本鑰匙。
它怎麼會掉在這裏?
我心裏猛地一咯噔,下意識去摸口袋裏的鑰匙串——真的少了一把。
難道……是剛纔扶他折騰的時候掉出來的?
一股不祥的預感瞬間竄遍全身。
我猛地看向牀頭櫃——最底下的抽屜,竟然微微拉開了一條縫!
那個抽屜我明明關得很緊!
我衝過去,手指顫抖地拉開抽屜。
裏面,空空如也。
我的筆記本不見了。
大腦「嗡」地一聲,一片空白。
血液似乎瞬間凍結,四肢冰涼。
完了。
林辰,你完了。

-4-
我像個瘋子一樣在臥室裏四處翻找,牀底、衣櫃縫隙、書架後面……
沒有,哪裏都沒有!
怎麼會?
它明明應該在這裏的!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深呼吸。
是不是掉在客廳了?
我跌跌撞撞地走出臥室,視線焦急地掃過客廳的每一個角落。
然後,我的目光定格在了沙發上。
蘇航不知何時醒了,正靜靜地坐在沙發上。
客廳只開了一盞昏黃的落地燈,勾勒出他清晰的側影。
他低着頭,神情專注地看着腿上攤開的東西。
那熟悉的牛皮封面,那密密麻麻的字跡……
是我的筆記本。
他看得那麼認真,連我出來都沒有察覺。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了。
我像被釘在原地,渾身血液湧向頭頂,燒得我耳膜嗡嗡作響,下一秒又徹底冷卻,如墜冰窟。
羞恥、恐懼、慌亂、絕望……所有情緒瞬間將我淹沒。
他發現了。
他什麼都知道了。
知道我那些齷齪的、隱祕的、不見天光的心思。
知道我這個最好的朋友,其實一直對他抱着那樣不堪的想法。
七年。
整整七年的小心翼翼,在這一刻徹底崩盤。
我幾乎能預見到他抬起頭時,眼中會出現的震驚、厭惡,甚至噁心。
我們會完了。
徹底完了。
就在我幾乎要窒息的時候,蘇航忽然動了一下。
他緩緩地、緩緩地抬起頭,朝我看了過來。

-5-
燈光下,他的表情很奇怪。
沒有預想中的厭惡和震驚,反而帶着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複雜情緒。
像是驚訝,又像是困惑,還有一種深沉的、我看不懂的專注。
他的眼睫顫了顫,目光落在我慘白的臉上。
四目相對。
空氣死一般寂靜。
我張了張嘴,喉嚨卻像被水泥堵住,發不出任何聲音。
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巨大的恐慌。
他會說什麼?
「林辰,你……」
他終於開口,聲音有些沙啞,帶着剛醒酒後的慵懶,卻像一把錘子重重砸在我心上。
我閉上眼,等待最終的審判。
「……你筆記寫得挺好看啊。」

我猛地睜開眼,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
他晃了晃手裏的筆記本,嘴角似乎極快地、微不可查地向上彎了一下,隨即又努力壓下,恢復成那副有點剛睡醒的懵懂樣子。
「字挺工整。」他又補充了一句,語氣平淡得像在評價一件無關緊要的物品。
我徹底懵了,cpu 都快燒乾了。
這反應……不對啊!
他是不是醉糊塗了?還沒看清那是什麼?
對,一定是這樣!他喝多了,腦子不清醒!
一瞬間,我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最後一根稻草,幾乎是撲過去,一把搶回筆記本,死死抱在懷裏,心臟快要從嗓子眼跳出來。
「沒、沒什麼!就是……就是一些工作筆記!亂寫的!」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臉頰燒得厲害。
蘇航沒有反抗,任由我搶走筆記本。
他抬起頭看我,眼神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有些迷離。
「工作筆記?」他慢吞吞地重複,尾音微微上揚,「哦……記我喜歡喫城南那家的提拉米蘇,也是工作?」
轟——
我整個人彷彿被雷劈中,從頭麻到腳。
他看見了!他什麼都看見了!他根本就是清醒的!
那他爲什麼……爲什麼是這種反應?!
羞辱感和恐慌感變本加厲地襲來,我抱着筆記本,連退好幾步,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我……我……」我語無倫次,幾乎要哭出來。
蘇航看着我,忽然嘆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露出一個疲憊又有點無奈的表情。
「行了,嚇你的。」他移開目光,語氣輕鬆了些,甚至帶着點慣常的、沒心沒肺的調調,「看你緊張的。不就記了點我的黑歷史嘛,至於嗎兄弟?」
兄弟。
這兩個字像針一樣紮了我一下。
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骨骼發出輕微的響聲:「渴死了,有水嗎?」
他……他把這定義爲「黑歷史」?定義爲兄弟間的玩笑?
巨大的衝擊讓我完全無法思考,只能憑藉本能反應,僵硬地指了指廚房:「……冰箱裏有。」
「謝了。」他趿拉着拖鞋,自然地走向廚房,彷彿剛纔那段令人窒息的交鋒從未發生過。
我獨自站在客廳中央,抱着我那本滾燙的、如同罪證般的筆記本,心臟仍在瘋狂跳動,腦子裏亂成一鍋粥。
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是真的不在意,覺得這只是朋友間的記錄?
還是……另一種形式的、溫柔的凌遲?

-6-
徹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頂着兩個巨大的黑眼圈去上班,精神高度緊張。
手機一有動靜,我就心驚肉跳,生怕是蘇航發來的絕交信或者更糟的、委婉的疏遠。
然而,什麼都沒有。
風平浪靜。
直到下午,微信終於響了。
是蘇航。
我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手指顫抖着點開。
【蘇航】:頭好痛……下次再也不喝這麼多了[哭泣表情包]
【蘇航】:謝啦兄弟,昨晚又麻煩你了。
語氣自然得不能再自然,和以往他喝醉後第二天醒來的信息一模一樣。
沒有任何試探,沒有任何疑問。
彷彿那個筆記本,那段對話,只是我極度恐慌下產生的一場幻覺。
我盯着屏幕,久久沒有回覆。
一種極其怪異的感覺籠罩着我。
這太不正常了。
以蘇航的性格,如果真的看到那種內容,就算不覺得噁心,也絕不可能如此平靜,至少會好奇,會追問,會開玩笑地調侃「你小子是不是暗戀爸爸我」。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完美地扮演失憶。
他在僞裝。
可他爲什麼要僞裝?

-7-
接下來的幾天,風平浪靜得令人窒息。
蘇航依舊會找我聊天,分享他遇到的奇葩客戶、好看的設計圖,約我週末出去喫飯打球。
一切如常。
甚至,比往常更……頻繁了一點?
但我心裏的那根弦,卻越繃越緊。
他每一次自然的「兄弟」,每一次爽朗的笑聲,都像在提醒我:看,我忘了那件事,我們還能像以前一樣。
但也像一把鈍刀子,慢慢地磨着我。
他是不是覺得我很變態,但又捨不得這段友誼,所以勉強自己維持表面和平?
還是說,他在用這種方式,委婉地告訴我:這件事過去了,別再提,我們還是朋友。
哪一種可能,都讓我難受得喘不過氣。
我變得小心翼翼,不敢主動聯繫他,回覆他的信息也要斟酌再三,生怕流露出任何不該有的情緒。
那個筆記本,被我鎖進了辦公室的抽屜最深處,再也不敢帶回家。
我以爲,生活就會這樣看似平靜實則彆扭地繼續下去。
直到週五下午。
我正埋頭看稿子,手機又亮了。
【蘇航】:下班沒?給你帶了點好東西。
我心裏一緊。
【我】:還沒。什麼東西?
【蘇航】:等着,快到你樓下了。
一種強烈的不安感攫住我。
他從來沒這樣不打招呼直接跑來我公司樓下。
我坐立難安,好不容易熬到下班鈴響,幾乎是拖着腳步挪到公司樓下。
蘇航那輛醒目的吉普車果然停在那裏。
他靠在車邊,穿着簡單的白 T 恤和牛仔褲,陽光灑在他身上,帥氣得讓人移不開眼。
看到我,他笑着揮手,露出一口白牙。
「這兒!」
bot文*件防盜印,找丶書丶機*器人選 ,穩定靠譜,不踩坑!
我硬着頭皮走過去。
他遞過來一個包裝精緻的紙盒。
「喏,犒勞你的。」
「這是什麼?」我遲疑着接過。
「打開看看。」
我拆開絲帶,打開盒蓋。
裏面,靜靜地躺着一塊賣相極好的提拉米蘇。
而且,正是城南那家很難排隊、我之前在筆記本里抱怨過總是買不到的網紅店的產品。
我的血液彷彿瞬間凝固了,猛地抬頭看向他。
蘇航臉上依舊掛着燦爛的、毫無陰霾的笑容,語氣輕鬆自然:
「路過看到,想起你好像挺喜歡這家的?排了會兒隊纔買到。怎麼樣,哥們兒夠意思吧?」
他笑得一臉無辜,陽光灑在他的睫毛上,投下細碎的金光。
可我卻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瞬間竄至頭頂。
他記得。
他什麼都記得。
他不僅記得筆記本的內容,甚至……開始在用了。

-8-
那塊提拉米蘇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我手抖。
陽光很好,蘇航的笑容晃得我眼花。
可我卻覺得四周的空氣都凝固了,嘈雜的下班人潮彷彿被按了靜音鍵。
「你……」我的聲音乾澀得厲害,「你怎麼……想起買這個?」
「不是你說好喫的嗎?」蘇航歪着頭,表情自然無比,甚至帶着點「快誇我」的得意,「上次……呃,好像聽誰提過一嘴,說這家很難買?正好今天路過沒人排隊,順手的事兒。」
他說的輕描淡寫。
可我筆記本里寫的是:【蘇航誇過一句城南那家提拉米蘇好喫,記住了。下次等他項目成功,一定要提前一小時去排隊買給他嘗,雖然我自己也很想試試……】
現在,買到的提拉米蘇,在我手裏。
送的人,是他。
順序全反了。
「謝……謝謝。」我艱難地吐出兩個字,手心的汗幾乎要浸溼紙盒。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總覺得那燦爛的笑容底下,藏着我看不懂的、令人心慌的探究。
「跟我還客氣啥!」他大手一揮,極其自然地攬過我的肩膀,把我往車那邊帶,「走,喫飯去,餓死了。我知道一家新開的日料,評分特高!」
又是這樣!
看似一切正常,甚至比以往更熱情、更體貼。
可每一個「正常」的舉動,都精準地踩在我筆記本記錄的點上!
他以前不會記得我愛喫什麼,討厭什麼,不會記得我隨口提過的小願望。
現在,他全記得。
他是在用我的日記,對我進行一場「完美」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反向操作」。

-9-
那頓日料喫得我食不知味。
蘇航談笑風生,聊工作,聊遊戲,聊最近的電影,絕口不提筆記本,不提提拉米蘇,更不提那晚的事。
他甚至抱怨了一句:「哎,最近睡眠不好,老是半夜醒。」
我心裏咯噔一下。
我筆記本里寫:【聽說薰衣草精油助眠,下次他生日可以送一套。雖然知道他大概率會閒置落灰……但萬一有用呢?】
我立刻警惕起來,死死閉上嘴,決定絕不接話。
果然,他瞥了我一眼,見我沒反應,自己接了下去:「算了算了,估計熬過這陣就好了。誒,這三文魚挺新鮮,你嚐嚐。」
他巧妙地轉移了話題。
我卻更加確定,他在試探,在引導。
他在等我說出筆記本里記錄的內容。
這個認知讓我坐立難安。每一分鐘都像在受刑。

-10-
週末,他照例約我打球。
以前打球,他瘋起來根本顧不上我,滿場飛竄。
今天卻詭異得很。
我稍微一出汗,他就喊停,遞過來一瓶水,還是溫的——我筆記本里寫:【運動後喝冷水不好,下次記得給他帶溫水。】
我跑位失誤,他非但沒像以前那樣嘲笑我「林辰你行不行啊」。
反而跑過來拍拍我的肩:「沒事沒事,我的我的,沒傳好。」
——我筆記本里寫:【今天又拖他後腿了,他雖然沒怪我,但心裏肯定有點失望吧。好希望他能鼓勵我一下,哪怕就一句。】
打到一半,突然下起小雨。
我正要跑去躲雨,他卻一把拉住我,從他那巨大的運動挎包裏……掏出了一把傘。
一把明顯是新的、標籤剛拆的黑膠傘。
他撐開,把我罩了進去。
我徹底僵在原地,看着雨滴打在傘面上,濺起細小的水花。
我筆記本里,的的確確,寫過一條:【總是忘記帶傘。下次要是再和他一起遇到下雨,希望能有一把傘。不大不小,剛好夠遮住我們兩個人就行。】
蘇航看着我震驚到空白的表情,嘴角彎了彎,語氣隨意得像在討論天氣:「早上看天氣預報說可能有雨,順手塞包裏的。怎麼樣,未卜先知吧?」
他笑得一臉陽光,甚至帶着點求表揚的意味。
可我只覺得一股寒意,順着脊椎骨爬上來。
這不是未卜先知。
這是……照本宣科。

-11-
我開始害怕接到他的電話和信息。
每一次提示音響起,都像一道催命符。
他到底想幹什麼?
如果覺得我噁心,爲什麼不疏遠?
如果不在意,爲什麼又做着這些明顯超出朋友界限、且精準對標我內心渴望的事?
貓捉老鼠嗎?
看着我惶惶不可終日,很有趣?
這種甜蜜又折磨的拉鋸戰,幾乎要把我逼瘋。
我變得比以前更沉默,更小心翼翼。
回覆他的信息越來越慢,字數越來越少,試圖用這種笨拙的方式拉開距離。
他似乎察覺了。
【蘇航】:最近很忙?找你幾次都說沒空。【我】:嗯,稿子多。
【蘇航】:[狗頭表情]不是故意躲着我吧?【我】:……沒有。
對話戛然而止。
他沒再追問。
這種突如其來的安靜,反而讓我更加不安。
暴風雨前的寧靜?

-12-
幾天後的深夜,我加完班,頭暈腦脹地走出辦公樓。
夜風很涼,我裹緊了外套,正準備去路邊打車。
一道刺眼的白光閃過,那輛熟悉的吉普車停在了我面前。
車窗降下,露出蘇航的臉。他好像也剛忙完,臉上帶着倦色,但眼睛在夜色裏顯得很亮。
「上車。」他言簡意賅。
我心裏一緊,下意識想拒絕:「不用了,我打車……」
「這麼晚了打什麼車,順路。」他打斷我,語氣不容置疑,甚至探過身,打開了副駕的車門。
一種強烈的、被掌控的感覺襲來。
我猶豫了幾秒,還是彎腰坐了進去。
車內瀰漫着一股淡淡的煙味,和他常用的香水味混合在一起。
他很少抽菸,除非是壓力特別大,或者……特別煩躁的時候。
「你怎麼……」我想問他怎麼會在這。
「正好在附近見個客戶。」他目視前方,啓動車子,側臉線條有些緊繃,「看你辦公室燈還亮着,就等了一會兒。」
他特意等我?
我的心跳又開始失控。
車子平穩地匯入車流,車廂裏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電臺裏放着舒緩的爵士樂,卻絲毫無法緩解我的緊張。
我緊緊靠着車窗,儘量離他遠一點。
紅燈。
車停下。
他忽然嘆了口氣,手指無意識地敲着方向盤,開口,聲音在封閉的車廂裏顯得格外清晰:
「林辰,我們是不是……好久沒好好聊聊了?」來了。
該來的,終於要來了嗎?
我握緊了拳頭,指甲掐進掌心。
「聊……什麼?」我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他轉過頭,看向我。
路燈的光線明明滅滅,掠過他的眼睛,那裏面翻湧着我看不懂的情緒。
「聊聊你……」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最近爲什麼總是躲着我?」
他的聲音不高,甚至算得上溫和,卻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我心上。
我無處可逃。

-13-
「我沒有。」我垂下眼,下意識地否認,聲音虛弱得毫無說服力。
「沒有?」蘇航輕笑了一聲,那笑聲裏聽不出什麼情緒,「消息不回,約不出來,現在連坐我的車都恨不得貼到門上去。林辰,我是身上有刺嗎?」
他的語氣依舊平靜,甚至帶着點玩笑的意味,但我聽出了一絲壓抑着的……不耐煩?
或者說是挫敗感?
我咬緊了下脣,心臟縮成一團。
該怎麼說?難道要我問「你是不是看了我的筆記本所以纔對我這麼好」?
萬一他承認了,我該如何自處?
萬一他否認,我豈不是不打自招?
進退兩難。
「工作太累了而已。」我最終選擇了一個最蹩腳的理由。
綠燈亮了。
車子重新啓動,加速度把我按在座椅靠背上。
蘇航沒再逼問,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接下來的路程,沉默蔓延,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更令人難熬。
直到車停在我家小區樓下。
「到了。」他說。
「謝謝。」我如蒙大赦,立刻去解安全帶,手指因爲緊張而有些笨拙。
咔嗒一聲,安全帶彈開。
我推開車門,一隻腳剛踏出去——
「林辰。」
他的聲音再次響起,帶着一種不容拒絕的力道。
我動作僵住,心跳漏了一拍,遲疑地回頭看他。
他依然坐在駕駛座上,半張臉隱在陰影裏,只有眼睛格外亮,牢牢地鎖着我。
然後,我聽到他用一種極其平靜,卻又石破天驚的語氣,緩緩開口:
「你那筆記本的鎖……質量不太行。」
轟——
彷彿有一顆炸彈在我腦子裏炸開。
炸得我神魂俱滅,四肢百骸瞬間冰涼。
他承認了!
他就這麼輕描淡寫地、殘忍地、撕掉了最後那層遮羞布!
我站在原地,動彈不得,像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裏,羞恥和恐懼像無數根冰針刺穿了我。
他看到我瞬間慘白的臉色和搖搖欲墜的身體,眼神似乎閃爍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了那種令人捉摸不透的平靜。
他甚至微微勾了一下脣角,補充了後半句:
「下次……記得買個結實點的。」

-14-
我站在原地,血液彷彿都凝固了,大腦嗡嗡作響,無法處理這超出所有預想的狀況。
夜風吹過,我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冷顫。
他看到我的反應,眼神微微動了一下,先前那點戲謔似乎收斂了,但語氣依舊沒什麼波瀾:「嚇到了?」
我張了張嘴,喉嚨像是被砂紙磨過,發不出任何聲音。
只能徒勞地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試圖用疼痛來確認這不是一場噩夢。
他嘆了口氣,推開車門下車,繞過車頭,走到我面前。
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陰影將我完全籠罩,帶着那股淡淡的菸草和香水混合的氣息,壓迫感十足。
「站着不冷嗎?」他低頭看着我,聲音放低了些,「還是打算一直站在這兒,等我給你個解釋?」
解釋?他還要給我解釋?
被窺破所有祕密的羞恥和恐懼,被他這種掌控全局的態度徹底點燃,轉化成一種極致的難堪和微弱的憤怒。
「爲……爲什麼?」我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嘶啞得厲害,「爲什麼……要這樣?」
「怎樣?」他反問,目光沉靜,甚至帶着點探究,彷彿真的不明白我在問什麼。
這種態度徹底擊潰了我。
「看我的筆記本!然後……然後像現在這樣!」我抬起頭,眼眶澀得發疼,聲音因爲激動而顫抖,「耍我很好玩嗎?蘇航!看着我像個傻子一樣每天提心吊膽,看着我被你那些『順手』的舉動弄得不知所措……你覺得很有意思是不是?!」
積壓了這麼多天的恐慌、委屈、不解,在這一刻終於找到了一個宣泄口,不管不顧地衝了出來。
蘇航靜靜地聽着,沒有打斷。
直到我說完,胸口劇烈起伏着喘氣,他才緩緩開口。
「你覺得我是在耍你?」他重複了一遍,語氣有些奇異。
「難道不是嗎?!」我幾乎是在吼,眼淚終於不爭氣地衝了上來,模糊了視線,「你不是覺得噁心嗎?覺得我變態?那你爲什麼不直接說!爲什麼要用這種方式!我……」
後面的話被堵在了喉嚨裏。
因爲蘇航忽然上前一步,猛地伸手,用指腹有些粗糲地擦過我的眼角。
動作很快,甚至帶着點不容拒絕的力道。
我渾身一僵,所有聲音戛然而止,愕然地看着他。
他擦掉那點溼意,手指卻沒有立刻離開,反而輕輕捏住了我的下巴,迫使我抬頭看着他。
他的眼神深得嚇人,裏面翻滾着我從未見過的、複雜濃烈的情緒,不再是之前的平靜無波。
「林辰,」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問,「你那本子裏,寫了那麼多關於我的事,記了那麼多年的流水賬……」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帶着一種致命的蠱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裏面有沒有寫過,如果我發現了,會怎麼做?」

-15-
我徹底懵了。
大腦像被格式化的硬盤,一片空白。
他離得太近了,近到我能看清他瞳孔裏自己驚慌失措的倒影,能感受到他呼吸間溫熱的氣息拂過我的臉頰。
他捏着我下巴的手指微微用力,不容我逃避。
「嗯?」他催促着,尾音微微上揚,像是在誘哄,又像是在逼問。
「寫……寫什麼?」我腦子根本轉不動,只能憑本能重複他的問題。
「寫……」他目光下落,掃過我的嘴脣,又迅速抬起,眼神更加深邃,「寫我會不會……像現在這樣。」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捏着我下巴的手稍稍用力,頭低了下來——
我猛地閉上眼睛,心臟快要從胸腔裏跳出來!
預想中的觸感並沒有落下。
他在離我嘴脣極近的地方停住了。
呼吸交錯,灼熱而曖昧。
我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菸草味,混合着他獨有的、讓我迷戀了七年的氣息。
時間彷彿凝固了。
他在等我推開他?還是在給我最後逃跑的機會?
幾秒鐘後,他極輕地嘆了口氣,那氣息拂過我的脣瓣,帶來一陣戰慄。
然後,他鬆開了手,向後退開了半步。
冰冷的空氣瞬間湧入我們之間,讓我打了個寒顫,也讓我從那種致命的僵直中緩過神來。
我茫然地睜開眼,看到他表情複雜地看着我,眼神里有懊惱,有一絲挫敗,但更多的是一種我讀不懂的深沉。
「嚇到了?」他又問了一遍,聲音有些沙啞,這次卻帶着截然不同的意味。
我嘴脣哆嗦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臉上被他擦過和靠近的地方,像着了火一樣燙。
「回去吧。」他移開目光,似乎不打算再繼續這個話題,語氣恢復了之前的常態,甚至帶上了一點不易察覺的疲憊,「很晚了。」
我像是被赦免的囚徒,手腳發軟,幾乎是踉蹌着轉身,逃也似地衝進了單元樓。
甚至不敢回頭看一眼。

-16-
那一晚,我又失眠了。
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眼前全是蘇航靠近時那雙深邃的眼睛,和他那句「裏面有沒有寫過,如果我發現了,會怎麼做?」。
他到底想幹什麼?
如果他厭惡,不該是那種反應。
如果他只是戲弄,爲什麼最後又停下了?
那個未落的吻……是什麼意思?
試探?懲罰?還是……別的什麼?
我不敢深想,一想就覺得心跳快得要窒息。
第二天是週六,我魂不守舍地在家待了一天。
手機安安靜靜。
蘇航沒有發來任何消息。
這種沉默,比之前那些「精準」的關懷更讓我心慌意亂。
他後悔了嗎?覺得昨晚玩過火了?
還是說,那真的只是一個……玩笑?

-17-
週日傍晚,我正對着電腦發呆,門鈴響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
透過貓眼看去——果然是他。
蘇航站在門外,手裏拎着幾個超市購物袋,看起來……很正常。甚至臉上還帶着點慣常的、有點懶散的笑容。
我猶豫了幾秒,深吸一口氣,打開了門。
「幹嘛?」我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冷淡。
「蹭飯。」他說得理直氣壯,晃了晃手裏的袋子,「買了菜,火鍋。快,餓死了。」
他說着,就像以前無數次那樣,極其自然地側身擠了進來,熟門熟路地換上拖鞋,徑直走向廚房。
彷彿昨天那個在樓下幾乎要吻我的人不是他。
我關上門,跟在他身後,心裏亂成一團麻。
他把購物袋放在廚房流理臺上,開始往外拿東西:肥牛、蝦滑、毛肚、蔬菜……確實都是我愛喫的。
「你……」我站在廚房門口,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他回頭看我一眼,挑眉:「站着幹嘛?洗菜啊兄弟,還想喫現成的?」
又是「兄弟」。
這個詞現在聽起來格外刺耳。
我默默走過去,擰開水龍頭,開始清洗蔬菜。
廚房不大,我們兩個人擠在裏面,胳膊偶爾會碰到一起。每一次不經意的接觸,都像微弱的電流竄過,讓我頭皮發麻。
他倒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哼着歌調火鍋底料,辣油的味道瀰漫開來,嗆得我有點想咳嗽。
「你昨天……」我終於忍不住,低聲開口。
「嗯?」他沒回頭,專注地往鍋裏倒水,「昨天怎麼了?」
他裝傻!
一股無名火蹭地冒了上來。
「蘇航!」我關上水龍頭,轉過身看着他,「你昨天……你到底什麼意思?」
他終於停下動作,轉過身,靠在流理臺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嘴角噙着一絲似笑非笑的弧度。
「什麼什麼意思?昨天不是說清楚了嗎?你筆記本鎖質量不行,讓你換一個。」
他還在避重就輕!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我提高了音量,胸口堵得發慌,「你昨天……你差點……」
「差點什麼?」他追問,眼神里帶着明顯的促狹。
我的臉瞬間爆紅,那個「吻」字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看着我窘迫的樣子,他忽然笑了起來,不是平時那種陽光爽朗的大笑,而是低低的、帶着點氣音的笑,聽得人心尖發顫。
他朝我走近一步。
我下意識後退,脊背抵住了冰冷的冰箱門。
無處可逃。
他伸出手,撐在我耳側的冰箱上,將我困在他的氣息範圍內。微微俯身,視線與我齊平。
「林辰,」他開口,聲音壓得很低,帶着一種致命的磁性,「你那本子裏,記了那麼多我的事。」
「那裏面,有沒有記過……」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我的嘴脣上,停留了一秒,才緩緩上移,重新看進我的眼睛。
「我其實,一點也不介意你看我?」
我猛地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他在說什麼?

-18-
我仰頭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臉,大腦徹底宕機。
不介意?
什麼意思?
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還是另一種更高級的、我無法理解的戲弄?
我的嘴脣哆嗦着,心臟在胸腔裏瘋狂擂鼓,幾乎要撞碎肋骨跳出來。
冰箱冰冷的觸感透過薄薄的衣料滲入皮膚,卻絲毫無法降低我臉上滾燙的溫度。
「你……」我艱難地發出一個音節,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的恐慌和茫然似乎取悅了他。
蘇航低笑了一聲,撐在冰箱上的手指微微曲起,關節不經意地蹭過我的耳廓,帶來一陣細微的戰慄。
「我想怎麼樣?」他重複着,目光像帶着鉤子,一寸寸地掃過我的眉眼,鼻樑,最後再次定格在我因緊張而微微張開的脣上,「林辰,你這麼聰明,會猜不到?」
他的氣息拂過我的脣瓣,帶着火鍋底料的辛辣和一絲他特有的清爽。
太近了。
近到我能數清他低垂的睫毛。
近到那個昨晚未曾落下的吻,彷彿隨時會捲土重來。
我緊張得幾乎要窒息,手指下意識地摳緊了身後的冰箱門縫。
「我……我不知道……」我偏開頭,躲避着他過於灼人的視線,聲音細若蚊蚋,「你別耍我了……」
「耍你?」他聲音裏的笑意淡了下去,多了一絲認真,甚至……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
「林辰,在你眼裏,我就那麼閒?閒到跑去研究你好幾年前喜歡喫什麼口味的蛋糕,閒到提前看天氣預報記得帶傘,閒到……」
他頓了頓,身體又壓低了些,幾乎是在我耳邊低語,熱氣噴灑在我的頸側:
「閒到……半夜不回家,在樓下等着,就爲了看你辦公室的燈什麼時候滅?」
我猛地一震,倏地轉頭看他。
他也正看着我,眼神里沒有了之前的戲謔和玩味,只剩下一種深沉的、幾乎要將人溺斃的專注。
「我……」我啞口無言,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又酸又脹。
「你那本子裏,」他抬起另一隻手,指尖輕輕點在我的心口,隔着衣料,那觸感卻燙得驚人,「寫了那麼多事。」
「那有沒有寫過……」
他的指尖微微用力,聲音低啞得如同嘆息。
「我可能……也和你一樣?」

-19-
可能……也和你一樣?
一樣什麼?
一樣……喜歡嗎?
巨大的震驚如同海嘯,瞬間將我吞沒。我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他,幾乎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
血液轟的一聲湧上頭頂,耳邊嗡嗡作響。
他……喜歡我?
這怎麼可能?
陽光開朗、衆星捧月的蘇航,怎麼會喜歡上我這樣沉悶無趣的人?
這一定又是什麼新的捉弄我的方式!
對,一定是!
「不可能……」我下意識地反駁,聲音破碎不堪,「你騙我……你怎麼可能……」
我試圖推開他,手腕卻被他輕易地抓住,按在了冰箱門上。
他的掌心滾燙,力道不容抗拒。
「爲什麼不可能?」他追問,眼神執拗,「林辰,看着我。告訴我,爲什麼不可能?」
我被迫迎上他的目光,那裏面翻滾着太過複雜洶湧的情緒,有我從未見過的認真、急切,甚至還有一絲……受傷?
我的心狠狠一揪。
「因爲……因爲你是蘇航……」我語無倫次,邏輯混亂,「你怎麼會……你明明有那麼多……」
「那麼多什麼?」他打斷我,語氣有些急,「林辰,別人是別人,我是我!我看着就那麼像……像那種會拿感情開玩笑的人渣嗎?!」
他的聲音裏帶着明顯的挫敗和惱火。
我愣住了。
是啊,蘇航雖然有時候大大咧咧,沒心沒肺,但他本質上……從來都不是一個會惡意玩弄別人感情的人。
那麼,他這些天的反常舉動,那些精準的「關懷」,昨晚那個未盡的吻,還有剛纔這些話……
一個荒謬又令人難以置信的念頭,如同破土的嫩芽,顫巍巍地鑽了出來。
難道……他說的是真的?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就像野草般瘋狂蔓延。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臉,看着他眼中那份毫不掩飾的急切和期待,心跳快得幾乎要失控。
「你……」我張了張嘴,喉嚨乾澀得厲害,「你什麼時候……」
我想問,你什麼時候開始的?
爲什麼會是我?
可問題太多,堵在喉嚨口,一個也問不出來。
蘇航似乎看懂了我的疑惑,緊繃的神色稍稍緩和,攥着我手腕的力道也鬆了些,指腹無意識地摩挲着我的皮膚,帶來一陣細密的癢。
「不知道。」他回答得很乾脆,眼神飄忽了一瞬,似乎也有些困惑,「可能……很久了。久到我自己都沒發現。」
他自嘲地笑了笑:「要不是看到你那本子,我可能……還會一直以爲,那種總想靠近你、看到你和別人走近就不舒服、什麼事都想第一個跟你分享的感覺……只是哥們兒義氣。」
他頓了頓,目光重新聚焦在我臉上,變得無比認真。
「林辰,是你先偷看我的。」他指控道,語氣裏卻帶着明顯的撒嬌意味,「還偷偷記了那麼久。現在被我抓到了,你得負責。」
先偷看他的?
負責?
這顛倒黑白的話讓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呆呆地看着他。
他被我的樣子逗笑了,低下頭,額頭輕輕抵住我的額頭,鼻尖幾乎碰到一起。
這個過於親暱的姿勢讓我渾身僵硬,連呼吸都忘了。
「不說話?」他蹭了蹭我的鼻尖,聲音低沉而誘惑,「默認了?」
火鍋的湯汁在鍋裏咕嘟咕嘟地沸騰着,氤氳的熱氣瀰漫在小小的廚房裏,模糊了彼此的輪廓。
空氣變得粘稠而炙熱。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動,感受到他同樣急促的心跳。
一切好像都不一樣了。
世界天翻地覆。
而我,站在漩渦中心,不知所措。

-20-
就在我幾乎要溺斃在他深邃的目光和灼熱的呼吸裏時,一陣尖銳的鬧鈴聲突然響起!
是我們之前約好提醒火鍋時間的手機鬧鐘!
旖旎的氣氛瞬間被打破。
我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猛地向後一縮,後腦勺差點撞到冰箱門上。
蘇航也頓了一下,隨即無奈地嘖了一聲,鬆開了我的手,直起身子,抬手關掉了鬧鐘。
曖昧的魔咒解除,空氣重新流動起來。
我大口喘着氣,臉頰燙得能煎雞蛋,根本不敢看他,手忙腳亂地轉身去處理洗到一半的蔬菜,心跳依舊快得離譜。
蘇航也沒再逼近,只是靠在流理臺邊,看着我慌亂的背影,低低地笑。
那笑聲裏,帶着毫不掩飾的愉悅和得意。
「水溢出來了。」他好心提醒。
我這才發現水龍頭一直開着,洗菜盆早已裝滿,水正嘩嘩地往外流。我趕緊手忙腳亂地關掉水龍頭,窘迫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一頓火鍋,喫得我心驚肉跳,食不知味。
蘇航倒是胃口很好的樣子,燙肉涮菜,忙得不亦樂乎,偶爾還會非常自然地把他覺得好喫的夾到我碗裏。
「這個蝦滑不錯,你嚐嚐。」
「毛肚好了,快喫,老了就咬不動了。」
每一次「自然」的舉動,都讓我的心跳漏掉一拍。
我低着頭,悶聲喫東西,幾乎不敢抬頭與他對視。
腦子裏反覆回放着剛纔在廚房發生的一切。
他說的話,他的眼神,他的觸碰……
是真的嗎?
這一切,真的不是我在做夢嗎?
飯後,他主動承包了洗碗的工作。
我坐在客廳沙發上,聽着廚房傳來的水流聲和碗碟碰撞的清脆聲響,感覺一切都那麼的不真實。
七年的暗戀,巨大的祕密,以爲會萬劫不復的暴露……
換來的,不是疏遠和厭惡,而是……似乎、可能、也許……是雙向的奔赴?
這簡直像童話一樣荒謬。
可胸口那份飽脹的、酸澀又帶着絲絲甜意的情感,卻又無比真實。
他洗完碗,擦着手走出來,很自然地坐到我旁邊的沙發上。
沙發陷下去一塊,我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挪。
他瞥了我一眼,沒說什麼,拿起遙控器打開了電視。
電視裏放着喧鬧的綜藝節目,但我們誰都沒看進去。
一種微妙而緊張的沉默在空氣中蔓延。
我能感覺到他的視線,時不時地落在我身上。
我如坐鍼氈,手指無意識地摳着沙發套。
「林辰。」他忽然開口。
「嗯?」我幾乎是彈跳着應了一聲。
他轉過頭,看着我,眼神在電視屏幕變幻的光線下明明滅滅。
「那句話,」他輕聲問,帶着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還作數嗎?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哪句?」
他沉默了幾秒,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清晰:
「『好想……永遠陪在他身邊』。」

-21-
他念出來了。
用他那把因爲剛喫過辣而微微沙啞、卻又該死地性感的嗓子,一字不差地,念出了我藏在筆記本最深處、以爲永遠不見天光的癡心妄想。
電視裏的綜藝還在吵鬧地放着罐頭笑聲,卻彷彿隔着一層厚厚的玻璃,遙遠而不真切。
整個世界的聲音都在急速褪去,只剩下我擂鼓般的心跳,和他落在我臉上、帶着灼人溫度的視線。
他記得。
他連這句都記得清清楚楚。
我猛地抬起頭,撞進他深不見底的眼眸裏。那裏面沒有了之前的戲謔和試探,只剩下一種近乎虔誠的認真,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他也在等我的答案。
我的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死死堵住,鼻尖發酸,眼眶迅速漫上一層滾燙的溼意。
七年。
兩千多個日夜的隱祕愛戀,無數次的求而不得,那些深夜裏的輾轉反側和自我厭棄……在這一刻,似乎終於找到了一個落點。
「我……」我剛一開口,聲音就哽咽得不成樣子,淚水毫無預兆地滾落下來。
蘇航臉上的鎮定瞬間破裂,閃過一絲明顯的慌亂。
「喂……你……」他有些無措地湊近,伸手想碰我的臉,又似乎不敢,「別哭啊……我……我說錯話了?」
他手忙腳亂地在身上摸索,想找紙巾,卻沒找到,最後只能用指腹有些笨拙地替我擦眼淚。
他的指尖溫熱,動作卻很輕,帶着一種小心翼翼的珍惜。
這種溫柔,反而讓我的眼淚掉得更兇。
不是委屈,不是難過。
是一種巨大的、幾乎承受不住的酸脹和……幸福得不真實的感覺。
「沒有……」我搖着頭,泣不成聲,「沒……沒說錯……」
他停下動作,屏息看着我,眼睛亮得驚人。
「那……」他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乾澀,「還作數嗎?」
我看着他,看着這個我喜歡了整整七年、此刻正因爲我的眼淚而手足無措的男人,心臟軟得一塌糊塗。
所有的不安、懷疑、恐懼,在這一刻,終於被一種破釜沉舟的勇氣取代。
我用力地點了點頭,眼淚隨着動作飛濺開來。
「作數。」我聽到自己用帶着濃重鼻音、卻異常清晰的聲音回答,「一直都作數。」
蘇航的眼睛驟然亮了起來,像是夜空中炸開了最絢爛的煙花。那裏面迸發出的巨大喜悅和如釋重負,幾乎要將我淹沒。
他猛地吸了一口氣,像是終於放下了千斤重擔,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揚起,露出一個巨大無比、甚至有點傻氣的笑容。
「真的?」他像是不敢相信,又確認了一遍。
「嗯。」我看着他傻笑的樣子,自己也忍不住破涕爲笑,重重地點頭。
下一秒,他忽然張開手臂,一把將我緊緊地、緊緊地抱進了懷裏。

-22-
這個擁抱,和之前無數次哥們式的勾肩搭背完全不同。
他的手臂強壯有力,環住我的肩膀和後背,將我整個兒地圈進他的懷裏,勒得我幾乎喘不過氣,卻又無比安心。
我的臉頰貼着他溫熱的頸窩,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劇烈的震動,和他同樣急促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
強勁而有力,敲打着我的耳膜,與我的心跳漸漸重合。
他身上好聞的氣息混合着淡淡的火鍋味,徹底將我包裹。
我僵硬了一瞬,隨即緩緩放鬆下來,猶豫地抬起手,回抱住了他精瘦的腰身。
感受到我的回應,他抱得更緊了,低下頭,把臉埋在我的肩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悶悶的聲音帶着難以抑制的激動傳來:
「林辰……你真是……嚇死我了……」
「我以爲……我以爲你要拒絕我了……」
他的聲音裏帶着一絲後怕的顫抖。
我心裏又酸又軟,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是你……先嚇我的。」我小聲嘟囔,帶着濃濃的鼻音。
他低低地笑起來,胸腔共振,震得我耳根發麻。
「我的錯。」他認錯認得飛快,抬起頭,稍微鬆開一點懷抱,但手臂依然環着我,額頭抵着我的額頭,鼻尖親暱地蹭了蹭我的鼻尖。
這個姿勢太過親密,我的臉又不爭氣地紅了。
「那……筆記本……」我還是有點耿耿於懷。
「寶貝,」他打斷我,看着我的眼睛,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和溫柔,「那本子,是我這輩子收到的……最好的情書。」
情書……
我的臉頰轟一下燒得更厲害了。
「誰……誰給你寫情書了……」我羞窘地想別開臉。
他卻不讓,捧住我的臉,拇指輕輕摩挲着我哭得發紅的眼角,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好,不是情書。」他從善如流,嘴角噙着笑,「是林辰觀察日記,行了吧?」
「你……」我又羞又惱,瞪他。
他卻笑得更加開心,飛快地在我脣上啄了一下!
雖然只是蜻蜓點水般的一觸即分,但那柔軟溫熱的觸感卻真實得讓我渾身一顫,瞬間僵成了木頭,眼睛瞪得溜圓。
他……他親我了?
蘇航親我了?
看着我徹底傻掉的樣子,蘇航眼底的笑意更深,像是偷腥成功的貓,得意又滿足。
「蓋章確認。」他理直氣壯地宣佈,耳根卻也泛起了一層不易察覺的紅暈,「以後,歸我管了。那本子,還有……寫本子的人。」

-23-
那天晚上,蘇航賴在我家很久都沒走。
我們擠在沙發上,電視裏放着沒人看的電影,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着我的手指,時不時就要側過頭來看我一眼,然後傻笑。
「笑什麼?」我被他看得不好意思。
「高興。」他答得乾脆,把我的手攥得更緊,「感覺像做夢一樣。」
我心裏甜甜的,嘴上卻故意說:「誰知道你是不是一時興起……」
話沒說完,就被他打斷了。
「林辰,」他收起笑容, 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看着我。」
我依言看向他。
「我可能……沒有你細心,也沒你那麼會記錄。」他握着我的手, 貼在他的心口, 讓我感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 「但我這裏,裝的是誰,我很清楚。」
「七年,你等得太久了。」他眼神里帶着心疼和愧疚, 「剩下的七十年,換我來,行不行?」
我的心被他這番話燙得發顫, 鼻子又開始發酸。
只能用力地回握住他的手,重重地點頭。
「嗯。」

-23-
關係改變後,生活似乎沒什麼不同,又似乎處處都不同。
蘇航依舊陽光開朗,但在我面前, 那份開朗裏多了幾分顯而易見的黏膩和獨佔欲。
他還是會「順手」給我帶好喫的,但不會再找那些蹩腳的理由, 而是直接塞給我:「男朋友買的, 必須喫完。」
他還是會等我下班,但會理直氣壯地索要報酬:「接送服務,收費的, 親一下抵一次。」
那個曾經記錄我無數心事的筆記本, 被他鄭重其事地收了起來,鎖進了他自己的保險櫃,美其名曰「收繳罪證,以防某人反悔」。
而取而代之的, 是他手機裏新建的一個備忘錄, 名字叫【養辰指南】。
裏面事無鉅細地記錄着我的喜好、習慣,甚至我偶爾提到的、自己都沒在意過的小願望。
他是在用他的方式,笨拙卻又無比認真地, 回應着我那七年的暗戀。
週末,他拉着我去逛街,經過那家曾經很難排隊的提拉米蘇店。
——今天團建,他唱五音不全的歌,可愛到犯規。
「(未」陽光落在他挺拔的背影上, 他偶爾回頭朝我笑笑, 用口型說「馬上就好」。
我坐在那裏,看着他的身影, 心裏被一種飽脹的幸福感填滿。
曾經那些求而不得的苦澀和心酸,似乎在這一刻,都被溫柔地熨帖平整。
他很快捧着蛋糕跑回來,獻寶似的遞給我。
「現在不用偷偷記了。」他挨着我坐下,手臂自然地環過我的肩膀, 得意地挑眉,「男朋友想喫, 排多久隊都值。」
我挖了一勺蛋糕送進嘴裏, 甜膩的滋味在舌尖化開。
一直甜到了心裏。
「嗯,」我笑着點頭, 靠在他懷裏,「最好喫了。
陽光正好,微風不燥。
愛的人就在身邊。
未來還很長。
(全文完)
備案號:YXXBBjREjzjepRhZW20ertpJe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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