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隨便出租房子

我地下室車位旁停着一輛奔馳。
從過年來就一直停在那裏，積了不少灰。
上個月我好奇地朝裏面看了看。
裏面什麼都沒有，只有副駕上一隻包，拉鍊是半開的狀態。
我看裏面的東西有點像紅色的人民幣，但又不確定。
從那以後我每天早上開車都會朝裏面瞧上一瞧。
心裏也越來越癢。
到底是不是人民幣？
那麼一大包呢！

-1-
我租的房子是安置小區。
地下室很髒，又昏暗，裏面稀稀拉拉地停着一些車子。
我租的車位旁這輛奔馳車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停的，反正我過年從老家回來之後它就一直停在那裏。
看到這輛車我第一反應就是不爽。
停車不好停。
我租的車位是那種三個車位連在一起的，我是中間的。
本來左右兩邊都沒車子，我一個人停在中間，每次回家停車一把就能停進去。
現在我的右邊來了輛高檔車，我停車自然不能隨心所欲。
我以爲這車過幾天就會被開走，畢竟開這種車的人很少會住在這種小區。
哪知一個月過去了，兩個月過去了，車子都積灰了也沒人給開走。
上個月早上有一天我起遲了，急忙趕到車庫，拉車門的時候有點急，不小心擦了一下隔壁車子的副駕駛車窗。
我心裏咯噔了一下，別給人家蹭了。
我回頭看了一下還好，只是擦掉了一層灰。
這時我瞥到它的副駕有一隻黑色的皮包，我好奇地貼着車窗一看。
鼓鼓的，拉鍊只拉了一半。
有點像百元現金？
當時我急着上班沒多想，就把這個事給忘了。
晚上回來的時候，我看見那個被自己擦掉灰跡的那一小塊車窗，禁不住又朝裏面看了看。
那紅色的好像真是現金！
這包鼓鼓的，底下也是現金？
從那以後每天早上上班晚上下班，朝車子裏看一下好像成了我的習慣。
就這樣過了一個月。
昨天晚上我下班回去的時候，發現車子不見了。
我朝四周看了看，還真不見了，我以爲車主給開走了，還有點可惜。
晚上在家裏看電視的時候，有人敲門。
我有點納悶，這大半夜的誰會找我？
我開門一看，兩名警察。
他們給我看了幾張照片。
是那輛奔馳！
只不過變形了。
我驚訝極了，這是出車禍了？
其中的一位警官看我的表情立刻問道：
「你認識這輛車？」
我點了點頭。
「昨天早上我還看見了，晚上就不在Ṭũ̂⁶了。」
另一名警官問道：
「你認識車主？」
我連忙擺手。
我怎麼會認識車主！
「那你怎麼知道它？」
「它就停在我車子旁邊，我每天上下班都能看到，都停了好幾個月了，一直沒人開。」我極力解釋道。
然後警察給我看了一張照片。
一個年輕的男人。

-2-
「認識他嗎？」
我搖了搖頭。
「這人是？」我好奇地問道。
原來此人是慣犯，最近快過節了，又開始活躍起來。
地下室那輛奔馳就是被他給開走的，只不過可能開不慣豪車，出了車禍，被警察給逮了。
「目前我們聯繫不上車主，但你這個房子是他的，他現在是不是和你住在一起？」
啥。
這下輪到我驚訝了。
怪不得這個車一直停放在我車位的隔壁，原來是我這房主人的。
我連忙說道：
「這房子我租的，就我一個人住。」
「那你見過他？」
「我租房子的時候只見過中介，不信你可以問問他，就是小區門口那家。」
兩位警官互相看了一眼。
「我們懷疑他和一宗盜竊案有關，我們在他的車上發現了大量之前失竊的現金。」
我突然就想到了那黑色的鼓鼓的皮包。
看來真是現金。
「不介意我們進去看看你的房子吧？」
這下我明白了。
警察懷疑奔馳車主藏在自己家房子裏，我租的地方。
這不他媽扯淡，這都幾個月過去了，人還能藏在這裏。
但我還是將兩位警官給迎了進去。
這個房子是一個小公寓。
一間臥室，一間廁所，廚房和客廳連在一起，走進去一覽無遺，想藏人不可能。
「警官，這房間有點亂你們別介意啊。」我不好意思地說道。
桌上還有我剛在喫的面，我快速地把它倒進了垃圾桶。
「過年的時候…」
我立馬撇清：
「兩位警官，我過年的時候可不住在這裏，我回老家了，要是他來過，我可不知道。」
「你過年來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我搖了搖頭。
兩位警官看了一圈之後，就離開了，臨走的時候其中一人給我留了張他的名片。
我一看陳明生，陳警官。
「要是想到什麼或者見到房主，給我打電話，上面有我的號。」
「好的好的，兩位警官慢走。」
我以爲這事就這麼結束了，結果第二天那兩位警官又來了，這次還帶了一堆帶着口罩穿白褂的人。
他們一羣人在我家裏仔仔細細地檢測着。
「這是？」
我不解地問道。
昨晚的陳警官說道：
「昨天晚上我們回去查了監控，車主最後出現的地方就是你這房子。」
啥？
所以他們現在懷疑房東是死在我屋子裏？
我開始不安起來，我這屋子裏死過人？
那我住了這幾個月怎麼一點味都沒有？
過了一會兒，我看那些人都對着那個陳警官搖了搖頭。
這是沒找到的意思？
這些人撤場的時候，陳警官來到了我的跟前拍拍我的肩膀說道：
「這個小區雖然是安置小區，但監控還是挺多的，譬如地下室。」
「下次別叭人家車窗看了。」
我尷尬地饒了饒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麻蛋，被發現了。
待陳警官走後，我從冰箱裏拿出了一瓶啤酒，打開了電視。
「據本臺新聞報道，本市最大富商家裏春節期間失竊一案，警方目前有最新的進展。」
「警方已經追回部分贓款，正在全力抓捕嫌疑人。」
接着ẗųₔ我看到陳警官出現在了電視上。
「我們有信心很快將嫌犯抓捕歸案，給廣大市民一個交代。」
我笑了。
是嗎？

-3-
去年十月份我租這個房子的時候，一開始確實沒見到房東，全程都是和中介溝通的。
我第一次見到房東陳偉的時候，是在元旦那天。
那天我回來得很早，在家裏喫外賣的時候，有人敲門。
來人正是陳偉。
陳偉也不客氣，簡單地介紹了下自己，然後直接說明自己的來意。
他沒地方住，借我這住幾天。
我自然不願意，這是我租的房子，現在就是我的，即使你是房東也不行。
陳偉也不惱。
「我在你這住一個星期，免你一個月房費行吧。」
陳偉見我沒說話，又繼續說道：
「我睡沙發，你睡房間，就這麼定了。如果你不同意，就給我滾蛋，老子的房子老子想怎麼住就怎麼住。」
陳偉說完就在沙發上躺下了，沒過一會兒就傳來鼾聲，一副無賴樣。
我盯着陳偉看了好一會兒，回到了房間。
半夜的時候，我被一陣聲音驚醒。
陳偉正在和其他人打電話，他估計睡懵了，不記得房間裏還有我的存在。
「老子都蹲了半個月了，今天我親眼看見他們都走了。」
「去國外度假了。」
「這些有錢人過年不就是喜歡去國外？」
「明天我們見面再商量，先讓我睡一覺，老子這半個月就沒怎麼睡。」
過了一會兒，鼾聲再度響起。
第二天早上出來的時候，陳偉還躺在沙發上玩着手機。
「喲，醒了？」
我點了點頭。
「等下我就走了，昨晚謝謝你了，後面我就不在你這睡了，不過你放心，你一個月房租我還是會給你免了。」
可以看得出來陳偉心情很好。
我沒說話，轉身就去刷牙。
陳偉說話也算數，那天走後他就沒出現，但是大年三十那天他又來了。
不對，不是大年三十，而是大年初一凌晨兩點的時候。
陳偉拎着兩個包，沒經過我的同意，自己開門住了進去。
自從上次陳偉來過之後，我就在家裏裝了監控。
看到他不和我說聲就住進去的時候，我特別憤怒。
就在我要給他打電話質問時，在監控裏我看到他打開了那兩個黑色皮包。
兩包滿滿的現金。
我想起了陳偉之前和別人的對話。
看着陳偉那癲狂的樣子，慢慢地，我放下了手機。

-4-
陳偉這個人有點背。
我租房子的時候，中介是這麼和我說的。
但我卻不這麼覺得，他命很好。
我租的這個安置小區，陳偉家拆遷，在這個小區分到了二十套，還有二百萬現金。
二十套，有大有小。
他們家一夜暴富，老兩口只有陳偉這一個兒子，自然什麼東西都給了陳偉。
陳偉拿到錢第一件事就是買了輛豪車，工作也辭了，每天就是喫喝玩樂，很快現錢就被揮霍一空。
現金揮霍光了，還有二十套房子呢！
就是一輩子不工作，光收租也夠了，這小區雖是安置區，地段可好着，不愁租不出去。
可偏偏這個時候陳偉沾上了賭，這一賭就是萬惡的開頭。
沒過三年，什麼都沒了，只剩下了一套房，就是我租的這套房，其餘的都被陳偉賭輸了。
「他家房子都是我賣的，雖然我賣房能掙錢，可是每次那老兩口聯繫我的時候，我特別同情他們。」
中介說起這個事，直搖頭，一臉惋惜。
可在這惋惜之下，我看到了幸災樂禍。
接着他開始說教起來：
「這人啊，喫喝嫖都行，無傷大雅，就是不能賭，有多少錢都不夠你輸的。」
「你知道吧，他還欠我錢，要不然他能把房子讓我給他出租？我得讓他把我錢給我還了，這個鱉孫，當初我就不應該借他錢。」
「我實話和你說，你租的這個房子沒人買，要不然你也租不到。」
我一下就好奇了。
「爲什麼？」
中介意味深長地說道：
「老兩口從這房子裏跳下去了，兒子欠了太多，還不上。這算是兇房了，買房的人當然忌諱。」
突然中介悄悄地在我耳邊說道：
「兩人臨死還拉了一個墊背的，跳下去的時候砸死了一個人。」
中介說這話的時候一臉得意的表情。
我懷疑他和很多租房子的人都這樣說過。
接着他又憤恨地說道：
「那個陳偉就是個豬狗不如的東西，老兩口的喪事都是以前的街坊鄰居給操辦的，他都沒出面，我呸，要不是看在兩位老人的面子上，這房子我都不幫他出租。」
「房子裏死過人的事情我可是和你說了，租不租隨你。」
租，當然租。
人家是跳樓死的，又沒死在房子裏，爲什麼不租。
最重要的是房租便宜，一個月才五百。
我當場就把房子租了。
只不過便宜東西沒好貨，我沒想到房東竟然和我搶房子住。
大過年的，他不去住酒店卻跑到我這裏。
接下來的兩天陳偉喝着我放在冰箱裏的啤酒，喫着我買的零食，看着我買的電視，這些都算了，最過分的是他還穿我的內褲。
我想着大過年的我也不計較，算他給我減免一個月租金的補償了。
只是沒想到他越做越過分，正月初三早上他叫了一個女人，兩個人在我的牀上玩了一天。
我看見陳偉和那個女人一粒接一粒地喫着，尖叫聲響徹了整間屋子。Ŧûⁱ
到最後的時候，兩個人都躺在牀上一動不動。
五個小時後，我開始焦急起來。
監控裏面兩人像是死了一樣。

-5-
「你們要死，別死在我的房子裏啊！」我心裏吶喊道。
幸好，晚上八點的時候，那個女人醒了。
她推了推陳偉，陳偉示意不要打擾他，翻過身又睡了過去。
晚上八點半的時候女人離開了。
第二天早上我打開監控畫面，陳偉還是躺在牀上，連姿勢都沒變。
之後我一天都沒看監控，那天我很忙。
我去了前女友家，正月初四是她生日。
我買了蛋糕和鮮花去了她的墳前。
蛋糕是她生前最愛喫而不捨得喫的，鮮花也是她最喜歡而不捨得買的。
她還是和之前一樣笑得那麼燦爛。
我摸了摸她的臉，如果不出意外，這個春節過後按照計劃我們應該結婚。
「我們新家快裝修好了，完全按照你的風格。」
「我想和你商量下那個牀能不能別買那個公主風，太粉了。」
「寶寶的房間還沒裝，不知道男孩女孩。」
「我希望是個女孩，和你一樣。」
「你和寶寶在下面怎麼樣，還好嗎？」
沒人回應。
下午的時候我看到女朋友的爸媽來了，他們勸我早點回去。
她媽看到我就哭了起來，我走過去抱抱了她。
我看到阿姨滿頭的白髮，不禁難過起來。
我們三人在墳前站了一會，我開口說道：
「阿姨，我想給霖霖修個墳，這墳太簡陋了。」
一時間氣氛挺尷尬，沒人說話。
霖霖的墳確實很簡陋，這纔不到半年竟塌了一點，而且墳前雜草叢生，竟無人修理。
霖霖的爸媽一開始不願意，待我說修墳的錢我出時，兩人才同意。
我花了兩天時間請人將霖霖的墳修好，還做了一場法事。
臨走的時候，我跪在她的墳前給她帶了兩句話。
「我給你帶了很多錢，在下面別苦Ṭû⁶了自己。」
「要是在下面寂寞的話，託個夢給我。」
正月初七我回來的時候，花了一天時間將陳偉弄髒弄亂的房間收拾好，不是收拾好，而是扔掉。
我這人有一點點潔癖，別人用過的東西我不會再用了。
更何況兩人在我屋子裏幹那檔子事，得有多髒，我怕得病。
我以爲這是陳偉給我留下的最後麻煩，沒想到幾個月後，真正的麻煩來了。
那個叫做陳明生的警察又來了。
與前兩次的客氣詢問不同，第三次他將我帶到了警局。

-6-
審訊室裏爲首的陳警官坐在我對面，抱着雙手，用眼神示意我看桌上的照片。
我拿起照片看了起來，一張我開車的照片，高清。
照片上顯示的時間是夜裏十一點，正月初四。
「不解釋解釋？」
這有點不好弄。
「陳警官，這都快半年前的事情了，我哪還記得？」
接着他又拿出了另一張照片。
還是一張我開車的照片。
只不過這次是凌晨兩點，正月初五。
「你不是說你過年的時候一直在老家嗎？可是我們查到正月初四晚上你有回來過，正月初五凌晨又離開了。」陳警官厲聲問道。
「沒有規定我不能回來吧？」我漫不經心地說道。
「老實交代，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偷偷回來殺了陳偉。」
聽到此話，我開始大笑起來。
我就知道陳警官一直懷疑我殺了陳偉，就因爲他最後出現的地點是我家。
「你笑什麼？」
「我笑你們蠢，我承認那天晚上我是回來了，但陳偉不是我殺的。」
「你有什麼證據？」
證據我當然有。
正月初四我祭拜完霖霖回家之後，躺在牀上打開了家裏的監控。
此時我的家裏多了一個我沒想到的人，租房的中介，方明。
兩人在我的房子裏喝着啤酒，喫着小菜，熱烈地交流着，兩人很是興奮。
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們倆是一家人，正趁着過年的時候團聚。
實際上兩人都是小偷，不僅偷了別人的錢，還趁我不在的時候霸佔我的房子。
只是兩人的酒越喝越多，後來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始吵了起來，越來越激烈，吵到後面兩人開始動起了手，誰也不讓誰。
許是陳偉因爲之前那場性事耗盡了他的精氣，又或許陳偉本來就沒有方明高大，很快他就被方明摁在地上，一下，兩下捶打着，直到陳偉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
我看着方明踢了踢陳偉，然後又探了探他的呼吸，往後退了兩步。
陳偉死了。
發現陳偉死的時候，我嚇得從牀上跳了起來，在房間裏走來走去。
與我焦急的樣子相比，監控裏，方明就淡定很多，他一臉陰沉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我看見他離開了。
「我艹你大爺，他把人殺了就這麼走了？小心我報警。」我開始詛罵道。
十分鐘後我看見方明又進來了，手裏拿着一個很大的皮箱。
看到方明進來的那一刻我驚訝極了。
明明他剛纔走的時候，我看他關門了，他怎麼會有鑰匙進來。
所以我租的這個房子不僅陳偉有鑰匙，連方明都有？
一羣大爺。
很快我看見方明將陳偉裝進了皮箱裏推了出去。
要不是陳偉又廋又矮，這個方法不一定行。
「之前我們來問的時候，你爲什麼不說。」陳警官拍着桌子憤怒地說道。
「我本來想報警的，但陳偉屍體都被方明給拖走了，我還怕被報復，最主要的是…」
我看了看陳警官，最終還是說出了口。
「爲了錢。」

-7-
方明將陳偉裝走之後，我看着陳偉藏在牀底的那兩隻黑色皮包，立馬從老家出發。
一路上我時刻關注着監控，快到小區的時候，我將車停在了小區對面的商業街。
回到家之後，我拎走了一隻黑色皮包。
「你就拿走了一包？」
我點了點頭。
就在我拎走皮包半個小時之後，方明回來了。
我看着他在屋子裏找來找去，最後拎走了剩下的那隻皮包。
其實第二天方明也來了，在我的屋子裏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有找到剩下的那個包。
「他們倆爲什麼打了起來？」
「分贓不均唄。」
陳偉蹲點蹲了大半個月，錢也是他偷的，方明只是利用房產中介的身份給陳偉提供了一個地點。
方明要求均分，陳偉當然不同意。
陳偉只拿出了一沓錢丟給了方明。
我還記得監控裏，陳偉丟錢給方明的時候說了三個字。
【中介費。】
就是這三個字惹怒了方明。
陳偉嘲笑方明就是一中介，還想着平分。
「這就是事情經過，陳偉可不是我殺的。」
陳警官盯着我，好似看我有沒有說謊。
我當然沒有說謊，家裏的監控可以證明我說的。
我所說的一切和監控裏我看到的一模一樣。
「你把錢藏在哪兒了？」
我想了很久最終才說道：
「一半在墳墓裏，一半在車上。」
「陳偉的奔馳車上？
我點了點頭。
一開始我也不想放在陳偉的車上，畢竟小偷多，防不住。
但是後來小區車庫發生了偷竊事件，物業開始裝監控，我有了主意。
如果有人幫忙看的話，這裏豈不是最安全的？
「爲什麼？」
「陳偉已經死了，他的車肯定不會有人去找，那裏最安全。」
「霖霖的墳連他爸媽都不會去，誰會想到那裏有錢。」
對面的陳警官一臉氣憤地指着我罵道：
「算你狠。」
我沒有說話。
那天晚上我帶着錢沒有回老家，而是直接去了霖霖的墳邊，在她的墓碑前坐到了天亮。
天空第一縷光亮出現的時候，我看見她朝着我笑。
很是刺眼。
我毫不猶豫地將那包錢埋進了墳裏。
「陳警官，我知道我撒謊不對，但是你看我並沒有殺人，什麼時候能放了我？」
「你最好保證你講的都是真的，要不然你就做一輩子牢。」
「車子裏面的錢你們已經找到了，就差墳裏的錢，你們去挖，肯定能找到。」
聽到我這話陳警官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找錢就意味着要挖你女朋友的墳，我看你好像並沒有難過。」
「警官，我能怎麼辦？讓你們不挖？不挖我不得坐一輩子牢？」
我雙手一攤無奈地說道。
「是我的錯，我不應該貪財，是我對不起霖霖。」
陳警官一臉陰沉地盯着我，我對他做了一個標準的笑臉。
第二天我又被帶到審訊室裏，陳警官今天的臉色比昨天還要差。
沒找到錢，不應該啊？
我埋錢的地方挺淺的，還特意做了標記，昨天都告訴他們了，不會找不到。
錢被人ţṻₖ偷了？
正在我納悶的時候，他拿出了一張照片。
一個死人。

-8-
照片中的死人不是別人，正是方明。
「方明死了，你知道吧？」陳警官一臉探究地問道。
「陳警官，你不會懷疑他是我殺的吧？
沒想到對面的陳警官聽到我這話卻笑了起來。
「方明的死亡原因是飲酒過量，酒精中毒。」
「那陳警官給我看這個是？」我無辜地問道。
「你好像並不驚訝？」
「陳警官，我當然驚訝，但我和他並不熟。」我無奈地說道。
對面的人沒有說話，又拿出了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漂亮的女人。
「這個女孩你認識吧？」
我沒有說話。
照片中女孩是霖霖，我的女朋友，正一絲不掛地躺在牀上，嫵媚地看着拍照的人。
「你告訴我方明手機裏怎麼會有這張照片。」
我低着頭想了一會兒然後問陳警官有沒有興趣聽個故事。
霖霖是我的高中同學，畢業後各奔東西，沒有再見過。
大學畢業那年，我重新遇見了她，租房的時候。
她一副職業裝，臉上畫着濃濃的妝，一開始我沒認出她，直到她介紹自己的時候，我才把眼前這個人和高中時期的她對上號。
她讀了三年大專，一年前畢業時沒找到合適的工作，開始賣房。
她給我找了幾套高性價比的房子，給我中介費打了折扣，搬家那天還幫我收拾了一下房間，我請她喫了飯。
一來二往，我們開始熟絡起來。
「你知道嗎，是她問我要不要處對象，她主動問的。」
我沒有拒絕，這是二十五年來，第一個女生向我表白。
很快我們就做了所有情侶們該做的事，逛街，喫飯，接吻，上牀。
有一天晚上公司下班早，我想着幾天沒見到霖霖了，跑到花店裏買了一束花，往霖霖工作的地方趕去。
在那裏我看見了方明和霖霖。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方明。
他們倆在吵架，霖霖一直在指責方明，指責他沒擔當，情緒很激動，然後我就看見方明一把摟住了霖霖。
我以爲霖霖會掙開，卻沒想她把頭埋進了方明的胸膛裏。
兩人一直抱在那裏，難捨難分，完全不顧路人的眼光。
之後方明牽走霖霖走了，我跟着他們來到了一家賓館外面。
那天我在賓館外面等了一夜，抽了一夜煙，直到早上八點的時候兩人才從賓館出來。
從那天開始我就有意無意地避開她，我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給自己戴綠帽子的女朋友。
半個月後她在公司樓下堵住了我。
她先是責怪我最近加班忙都不理她，然後她一臉嬌羞地告訴我。
她懷孕了。
「孩子是方明的？」
我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孩子是方明的還是我的。
我突然想會一會這個方明。
他知不知道我的存在？țũ̂⁽
知不知道自己的女朋友腳踏兩隻船？
令我意外的是，方明有老婆。

-9-
我後來才知道他不僅有老婆，還有孩子。
我就成了那個接盤的人，霖霖想把孩子生下來。
我其實一開始並不願意，但霖霖堅持要把孩子生下來。
她告訴我，如果我不娶她，她就一個人把孩子生下來。
我看着霖霖堅定的表情脫口說道：
「即使孩子的父親有可能不是我？」
霖霖聽到我這話的時候先是愣住了，表情還有點被拆穿後的驚慌，我看她那樣，立馬道歉。
「我開玩笑的，我娶你，求之不得呢。」
「霖霖那天本可以不死的，都是方明害死了她。」
我記得那天霖霖休息，我們計劃好去露營，這一天我期待了很久，
我們臨出門的時候她接了一個電話，有個同事臨時有事帶不了別人看房，讓霖霖去幫她。
霖霖走到那棟樓底下時，正巧碰下陳偉的爸媽跳樓，當場死亡。
而那個同事就是方明。
「你懷疑方明設計殺害了霖霖。」
「當然不是，這裏不確定性因素太多，誰也不能保證人跳下來的時候霖霖正好就在樓下。」
我想了想接着說道：
「這是個意外。」
「但如果不是方明，這個意外不會發生。」
諷刺的是方明那天因爲兒子吵着要去遊樂園，方明帶着老婆兒子去了遊樂園，而霖霖則幫他去客戶看房。
「死的人本來應該是方明。」
方明真是好命。
霖霖肚子裏的孩子他本就不想負責，現在霖霖意外死了，一下子就給他把麻煩解決了。
方明從這次事件中隱身了，沒有出現過一次，完美地迴歸了家庭。
我以爲我和陳警官講完這個故事之後，陳警官對我應該有點同情，沒想到他還是繼續懷疑我殺了方明。
「所以你就故意接近方明？在他那裏租房子，然後把他殺了？」
我疑惑地看着陳警官。
「方明不是酒精中毒死的嗎？怎麼又成我殺的了？」
陳警官沒有說話。
我笑着問他：
「你們警察辦案不是最講究證據，沒有證據的話不要亂懷疑。」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證據？」
他們當然沒有證據，如果有證據，不會在這裏聽我廢話了。
方明死了這件事我是知道的。
他半個月前才死的。
有點突然，但也在我意料之中。
他不死，後面事情不好弄。

-10-
半個月前我下班的時候，小區中介門口圍着很多人，我好奇湊了過去。
地上坐着一個女人。
女人正是方明的老婆。
方明要和他老婆離婚，她老婆來鬧事。
與其說鬧事，不如說求人，求方明不要和他離婚。
這個女人以爲在方明工作的地方來求方明，方明會顧忌顏面可沒想到方明鐵了心要和她離。其實要怪就怪在方明拿走的那包錢。
男人有錢，心思就不一樣了，方明也是這樣。
霖霖死後，他老實了一段時間。
但出軌成性的人是不可能一直老實，這不他拿了陳偉的那包錢之後，小心翼翼過了一段時間，風頭一過，心思又起來了，而且這次不一樣，他有錢，找了個漂亮的女大學生。
那小三也是有手段的，懷了孕, 直接哄得方明和他老婆離婚。
可憐他老婆被矇在鼓裏, 還以爲自己做得不好, 可憐巴巴求着方明不要離婚。
第三天我再次路過的時候, 房產中介大門緊閉，一問之下才知道出了人命。
方明老婆在方明上班的時候, 來到店裏質問方明是不是在外面養人，所以纔要和她離婚。
方明當然不認, 還說了許多詆譭他老婆的話。
方明老婆一氣之下，拿刀捅死了方明。
「不知道誰給方明老婆寄了好多方明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曖昧照片。」
「這個方明也不是人，給小三買房, 自己老婆孩子還住出租屋。」
「聽說把好幾個女人的肚子都給搞大了。」
「死了也活該, 只是可憐了孩子。」
我離開的時候, 隔壁藥店的老闆還在和別人唏噓。
所以現在陳警官懷疑我殺了方明, 簡直無稽之談。
方明死在衆目睽睽之下, 能把罪名按在我頭上？
真是可笑。

-11-
後來我從警局出來的時候，陳警官來給我送行，給我遞了一根菸, 我擺手拒絕了。
「我戒菸了，謝謝。」
霖霖告訴我她懷孕之後, 我就戒菸了。
陳警官也不惱, 自己點燃了一根，笑着對我說道Ţūₘ：
「你這個人還挺重情重義，女朋友給你戴綠帽子, 你還替她報仇。」
「陳警官這話可不能瞎講, 我可沒殺人。」我責怪地說道。
「我就是好奇，她死了你不應該感到開心，爲什麼還殺了和她死亡有關的人。」
「陳警官你想象力可真豐富。」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想着陳警官最後那一句話。
「她死了你應該感到開心, 爲什麼還殺了和她死亡有關的人。」
誰告訴你她死了我應該感到開心。
霖霖死了，最傷心的人是我, 我甚至比她爸媽還傷心。
霖霖死的時候雖然陳偉沒有出面善後，可霖霖被砸死的時候是因爲帶客戶看房, 屬於工傷, 房產中介公司賠了錢。
她父母拿着這筆錢很快給她弟弟在城裏購置了一套房, 還買了輛車。
他們ṱŭ₀拿了錢，連厚葬都沒做到, 說到傷心, 其實也只有我一個人。
你們不知道霖霖和我說她懷孕的時候，我有多高興。
她讓我娶她！
娶一個女人！
我以爲這輩子我都沒機會娶一個女人了。
我連夜開始在網上看房, 準備購置婚房, 並在網上搜索求婚攻略。
她休息那天我正好打算趁着野營的時候向她求婚, 我連戒指都準備好了。
可是她死了連同她肚子裏的孩子。
你說我能不恨？
我這種男人找到一個老婆有多不容易？更何況還有一個孩子。
這就是一個完整的家！
從警局出來之後, 我把租的房子退了，這個房子陳偉的親戚要回收。
他們說陳偉還欠了他們很多錢，這套房子都抵扣不了。
現在陳偉死了，他們只能認栽。
拿着行李，我走進了一家理髮店。
頭髮長了！
我進去的時候理髮小哥正在玩手機，看到我進來時他的眼睛亮了起來。
理髮小哥給我洗頭的時候，雙手輕柔着我的頭髮, 我感覺自己活了過來。
「出來了？」我不經意地問道。
「比你早一個星期。」
我沒有說話。
人比照片上瘦了點。
「哥，我車開得還行吧？」
「嗯。」
挺好的，所有事情都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