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票中獎,我想包養一個男模。
可因爲內向,遲遲沒敢開口。
直到一個帥哥出現在我面前。
「請問有需要幫忙的嗎?」
我怯生生地說,「請問你是男模嗎?」
帥哥說,「算是。」
我鼓起勇氣說,「我可以包你嗎?」
說完我有些不好意思,「不可以就算了。」
帥哥笑了,點點頭,「好啊!」
和帥哥在一起幾個月,我可開心了,他會哄人照顧人,最主要炒菜好!
可我的錢花完了,我又變回了窮比。
提出放他自由那天。
他問我,「爲什麼?」
我一臉失落,「其實我是個窮比,包養你的錢是我買彩票中的,現在花完了,沒錢了。」
他笑笑,「所以不是因爲不喜歡我了?」
我點點頭,「當然不是。」
他鬆了口氣,「沒關係,我免費。」
???
-1-
買彩票中了五百萬。
錢到賬後,我腦子裏閃過無數念頭。
買房子?
投資?
辭職周遊世界?
這些我都想過,但最終浮現在腦海中的是一個更加荒謬的念頭。
我喜歡男人,但一直瞞着,怕遇不到好人,被人知道後還戳着脊樑骨罵,畢竟這種事屢見不鮮。
可現在我有錢,真的男朋友可能找不到,但我可以包養酒吧的男模。
這個念頭一旦出現,就像野草一樣在我心裏瘋長。
我抓起手機,搜索最豪華的酒吧。
XX 酒吧,人均消費 2000+,VIP 包廂最低消費 5 萬。
我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心跳快得像是要衝出胸腔。
五萬,好貴。
但我既然要改變,就不要心疼錢。
我狠下心點擊了預訂按鈕。
兩小時後,我站在酒吧門口,穿着我最貴的一套西裝,去年年會時花一千塊買的。
可比起其他人,看起來有些廉價。
保安掃了我一眼,「有預約嗎?」
「有,沈喻,七點半的位子。」
保安覈對了好幾遍,才放我進去。
一進門,我就被震耳欲聾的音樂和晃眼的燈光淹沒了。
空氣中瀰漫着酒精和香水混合的味道,讓我有些頭暈。
服務生領我到一個角落的小桌,正好符合我的期望,足夠隱蔽,不會太引人注目。
我點了一杯最便宜的酒,然後就僵在那裏,像個誤入成人世界的孩子。
周圍的人們看起來都那麼遊刃有餘。
穿着漂亮裙子的女孩們侃侃而談,西裝革履的男人們推杯換盞。
可我連怎麼端起酒杯都覺得彆扭。
眼前過去好幾個男模,我張着嘴想要開口,卻又退縮了。
我突然感到一陣荒謬。
正當我考慮要不要乾脆離開時,一個男人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需要幫忙嗎?」
我抬頭,對上一雙帶着笑意的眼睛。
男人很高,肩線筆直,ƭų₊黑色襯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線條分明的小臂。
他微微俯身,一隻手撐在我面前的桌沿,身上有淡淡的香味,混着一點酒精的氣息。
「第一次來?」
聲音低沉,帶着點懶散的調子。
我喉嚨發緊,手指不自覺地捏緊了酒杯。
他的目光太直接,像是能看穿我所有的侷促。
我張了張嘴,卻只擠出一個乾巴巴的「嗯」。
他輕笑了一聲,拉開我對面的椅子坐下,動作自然得彷彿我們早就認識。
「一個人?」
我又點頭,像個只會機械應答的機器人。
他挑眉,目光在我身上掃了一圈,最後落在我緊繃的指節上。
「緊張?」
「有點。」
我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卻小得幾乎被酒吧的音樂淹沒。
他看了一眼那杯我幾乎沒動過的酒,「這酒不適合你,太烈了,我免費幫你換一杯,不要錢。」
隨後他喊來服務生。
我盯着他看了許久。
他看起來不像普通的服務生,氣質太鋒利,姿態太從容,像是習慣掌控局面的人。
可如果不是員工,他爲什麼會主動過來搭話?又給我換酒?
「你是這裏的男模?」
我試探着問。
他脣角微揚,沒直接回答,反而反問,「你覺得我像嗎?」
-2-
我噎住,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笑笑,「算是。」
忽然想起我來這裏的目的,心跳陡然加快。
「那個。」我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抬頭,「我能包養你嗎?」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
太直接了!
太冒犯了!
他肯定會覺得我是個變態。
可他只是愣了一下,隨即低笑出聲,肩膀微微顫動,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
「包養我?」
他重複了一遍,尾音上揚。
我恨不得鑽到桌子底下。
「不行也沒關係,我就隨口一問。」
他忽然傾身向前,手肘抵在桌上,距離近得我能看清他睫毛的弧度。
「行啊。」他說,語氣輕鬆得像在討論晚上喫什麼,「你出多少?」
我呆住。
他真的答應了?
「二,二十萬一個月?」
我結結巴巴地報了個數。
這是我在網上搜到的行情價。
他眯了眯眼,像是在評估我的誠意。
我緊張得手心冒汗,生怕他嫌少。
「成交。」
這就成了?
原來有錢辦事如此簡單。
我突然反應過來還不知道他的名字,「你叫什麼名字?」
他回頭看我,燈光落在他側臉上,勾勒出鋒利的輪廓。
「陸臨川。」他說,「你叫什麼?」
「沈喻。」
「很好聽的名字。」
他站起身,朝我伸手。
「走吧,金主大人。」
我鬼使神差地把手遞過去,他一把將我拉起來,掌心溫熱乾燥,溫度透過皮膚傳來,讓我腦子發懵。
我被他拉着往酒吧外走。
可是不是還需要點什麼?
我試探地問,「不用籤合同嗎?」
陸臨川回頭瞥了我一眼,似笑非笑「金主大人還挺謹慎。」
我耳根發燙,小聲辯解「就是覺得應該正規一點。」
他忽然停下腳步,轉身面對我。
酒吧門口的光線昏暗,他的輪廓被鍍上一層朦朧的邊,眼睛卻很亮。
「行啊。」他掏出手機,點開備忘錄「說吧,要寫什麼條款?」
我張了張嘴,突然意識到自己根本不知道包養合同該有什麼內容。
「就一個月二十萬,你陪我。」
我越說聲音越小,像個在菜市場討價還價還毫無底氣的顧客。
陸臨川低頭打字,嘴角噙着笑「具體陪什麼?喫飯?逛街?還是……」
他抬眼,目光在我身上掃了一圈「還是需要陪睡覺?」
我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不,不是!」我慌亂擺手,「就普通陪,陪聊就行!」
他挑眉,「花二十萬就爲了聊天?」
「……」
我啞口無言。
陸臨川忽然湊近,呼吸幾乎拂在我耳邊,「你是不是沒想清楚要什麼?」
我僵在原地,心跳如擂。
他說對了,我只是一時衝動,具體想要什麼,真的沒想清楚。
「算了。」他直起身,把手機遞給我,「看看,沒問題就簽字。」
屏幕上是一份簡短的協議。
甲方:沈喻
乙方:陸臨川
1.甲方每月支付乙方 20 萬元人民幣,乙方需隨叫隨到,陪喫陪聊陪玩。
2.乙方有權拒絕甲方的過分要求。
3.合同期限暫定一個月,到期可續約。
我盯着第二條,鬆了口氣,至少他不會覺得我色令智昏。
「可以。」
我點頭,在屏幕上籤下自己的名字。
-3-
陸臨川收回手機,滿意地笑了,「那麼,金主大人,今晚想去哪兒?」
我卡殼了。
原本的計劃只是來酒吧包養一個男模,根本沒想後續。
「要不……去酒店?」
我試探着問。
他愣了一瞬。
我急忙解釋,「我是說,就普通的住酒店,我家太小了,而且……」
而且我家又破又小,根本不敢帶人回家,以前不敢,現在也不敢。
陸臨川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會兒,忽然伸手攔了輛出租車。
「XX 酒店,謝謝。」
他對司機說。
我瞪大眼睛,那可是本市最貴的酒店,一晚上要八千多!
但還沒等我反對,陸臨川已經拉開車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車窗外的霓虹燈模糊成一片斑斕的色塊,我偷偷用餘光瞄陸臨川,他靠在座椅上,側臉線條幹淨利落,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着節拍,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
而我,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緊張?」
他突然開口。
「沒。」我下意識否認,卻Ŧű̂₇在對上他含笑的視線時泄了氣,「有一點。」
「怕我?」
「不是!」我搖頭,「就是不習慣。」
不習慣有人離我這麼近,不習慣這種花錢買陪伴的關係,更不習慣自己居然真的這麼做了。
陸臨川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爲什麼選我?」
我一愣。
「在酒吧裏,比我好看的人不少吧?」他語氣輕鬆,眼神卻認真。
我低頭盯着自己的手指,聲音幾乎微不可聞,「因爲你主動跟我說話了。」
他怔了怔,隨即低笑出聲,「就這?」
「嗯。」我點頭,「其他人都當我不存在。」
就像過去的二十七年一樣。
車內突然安靜下來。
陸臨川沒再說話,只是伸手,輕輕握住了我微微發抖的手。
他的掌心很暖。
而我,可恥地貪戀這一點溫度。
我被爸媽拋棄,是外公外婆將我拉扯大,可十五歲那年外公外婆也離開了我,從此只剩我一個人。
這些年我從來都是一個人,很孤獨,也很寂寞,可不敢跟人親近,不敢跟人多說一句話。
雖然早已習慣,但我有錢後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人陪我。
酒店的電梯是全玻璃的,升到三十八層時,我的腿已經開始發軟。
陸臨川輕輕攔住我的肩膀,「別怕,沒事的,有我在。」
我沒吭聲,死死攥着行李箱拉桿,那是我剛纔臨時在酒店樓下買的,我原先的皮箱壞了,輪子丟了一個,殼子也裂了個縫,可因爲沒錢,一直捨不得換。
剛剛看到,一衝動就買了,花了兩千多,心疼得我直抽氣。
電梯停下,陸臨川很自然地接過我的箱子,領着我往走廊盡頭走。
在總統套房的牌子前停下,一晚上兩萬八的價格更是讓我胃部抽搐。
但更讓我無措的是陸臨川理所當然的態度,好像花這麼多錢住一晚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進來啊。」
他回頭看我,挑眉,「怕我喫了你?」
我硬着頭皮走進去,卻僵在了玄關。
套房大得離譜,一整面落地窗外是城市的夜景,燈火像散落的星辰,而我的影子孤零零地映在玻璃上,顯得格格不入。
「喝點什麼?」
陸臨川已經走到迷你吧檯前。
「隨,隨便。」
-4-
他嘆了口氣,倒了杯溫水遞給我。
「不會喝酒就直說。」
我捧着杯子,像個誤入豪宅的流浪狗,連沙發都不敢坐,那皮質看起來比我三個月工資還貴。
陸臨川忽然伸手,一把將我按進沙發裏,蹲下來與我平視,眼神無奈,「是你包養我,不是我綁架你,能不能別一副隨時要逃跑的樣子?」
我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
他忽然起身,從口袋裏掏出那張我給他的副卡,半小時前在酒店前臺辦的,他輕輕放在茶几上。
「聽着,」他的聲音突然認真起來,「如果你後悔了,現在就可以結束,錢我一分沒動,你隨時可以走。」
我盯着那張卡,喉嚨發緊。
不是後悔,是害怕,害怕自己配不上這樣的生活,害怕陸臨川發現我是個連奢侈品牌都認不全的土包子,更害怕這一切只是一場夢。
「我沒想走。」我小聲說,鼓起勇氣抬頭看他,「就是你能不能教教我?」
「教什麼?」
「怎麼當個合格的金主,還有我想改變,你能不能也幫幫我?」
陸臨川愣了許久。
我窘迫得想鑽地縫。
然而他卻伸手揉了揉我的頭髮,動作親暱得讓我心跳加速。
「行啊,」他眼裏還帶着笑意,「那我們先開始第一課,我教金主大人花錢不手抖。」
他拿起酒店服務手冊,塞進我手裏,「來,點個夜宵,挑最貴的。」
我翻開菜單,手指在 888 元和 1288 元之間徘徊,因爲這倆是最便宜的。
可最後我說,「能點兩份炒飯嗎?」
陸臨川點點頭,「當然。」
隨後他直接撥了前臺電話,把招牌菜全點了一遍。
我愣住了,「不是點兩份炒飯?」
他看着我肉疼的表情,忽然笑了,「心疼錢?」
我老實點頭。
他的指尖輕輕點在我胸口,「可是我覺得你值得最好的,所以這頓我請,下次再點炒飯好不好?」
「你值得最好的」這句話像一顆石子,在我心裏激起一圈漣漪。
我看着他,愣愣地點點頭,「好!」
服務生推着餐車進來時,我正趴在落地窗前看夜景。
陸臨川走過來,遞給我一杯冒着氣泡的香檳。
「試試?」
我抿了一小口,被嗆得直咳嗽。
陸臨川笑着拍我的背,忽然指着我身上的襯衫,「明天帶你去買衣服。」
「啊?我這件才穿半年。」
「袖子都磨邊了。」
我低頭看着自己起球的袖口,突然意識到,或許陸臨川眼中的我,從頭到腳都寫滿了寒酸二字。
「好。」
我悶聲答應,心裏泛起一絲酸澀。
夜宵擺滿了整張餐桌,陸臨川切了塊牛排喂到我嘴邊,「張嘴。」
我下意識含住,鮮嫩的肉汁在口腔裏爆開。
「好喫嗎?」
我點頭,卻看見他忽然用同一把叉子也喫了口牛排。
間接接吻的認知讓我耳根發燙,慌忙低頭猛灌香檳。
「慢點喝。」他拿走我的杯子,「醉了可沒人照顧你。」
「不是有你嗎?」
我小聲嘟囔。
陸臨川頓了頓,忽然笑了,「對,有我,那你喝吧。」
他的眼神溫柔得讓我心慌。
窗外,城市的燈火漸次熄滅,而屬於我的奢侈夢境,纔剛剛開始。
-5-
早晨七點,我醒了。
陽光透過紗簾灑進來,我盯着天花板反應了三秒,纔想起自己睡在酒店的總統套房裏。
身旁的沙發牀空蕩蕩的。
昨晚我堅持讓陸臨川睡臥室,自己窩在客廳沙發,結果半夜醒來發現身上多了條毯子,而陸臨川就睡在旁邊的沙發牀上,長手長腳委屈地蜷着。
現在他人不見了。
忽然聽見浴室傳來水聲,扭頭看去,磨砂玻璃映出模糊的人影。
我慌忙移開視線。
剛好這時水聲停了,浴室門打開,溫熱的水汽混着薄荷沐浴露的味道飄過來。
我猛地閉上眼睛。
「醒了就別裝。」
陸臨川的聲音帶着笑意。
我尷尬地睜開眼,視線正好撞在他半裸的上身,水珠順着腹肌線條滑進浴巾邊緣。
我閉眼轉身一氣呵成。
背後傳來低笑聲,「你該不會還是處男吧?」
「當然不是!」我耳根發燙,「只是不習慣一大早看這個!」
「金主大人這麼純情可不行。」
他坐到我旁邊,溼漉漉的胳膊蹭到我手臂,「今天行程很滿,快起來。」
「什麼行程?」
「改造計劃。」他掰着手指數,「上午買衣服,下午做髮型,晚上再說」
我猛地坐起來,「不用這麼誇張吧?」
陸臨川忽然伸手捏住我下巴,左右轉了轉,「底子不錯,就是不會打理。」
他的拇指蹭過我下巴上的胡茬,「第一件事,先刮鬍子。」
門鈴響了,早餐送來。
陸臨川去開門,我趁機衝進浴室,看着鏡子裏頭髮亂成雞窩的自己,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我好像有點喜歡他照顧我的感覺。
奢侈品店讓我窒息。
「這件,這件,還有這件。」
陸臨川手指劃過一排襯衫,導購小姐眼睛發亮地跟在後面。
我偷瞄價籤,一件襯衫抵我好幾個月工資。
「試試。」
他把衣服塞給我。
更衣室裏,我手抖得系不上釦子。門簾突然被拉開一條縫,陸臨川探進半個身子,「需要幫忙?」
「不用!」
我慌忙轉身,卻被他按住了肩膀。
「別動。」他修長的手指靈巧地繫好釦子,順勢整理了下領口,「很適合你。」
鏡子裏。
淺藍色襯衫襯得我膚色乾淨,剪裁恰到好處地修飾了單薄的身形。
「但太貴了。」
我小聲說。
陸臨川忽然從背後環住我,下巴擱在我肩上,「沈喻,看着我。」
鏡中,他的眼睛直視着我,「你現在值得這些,懂嗎?」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最後我們拎着十幾個購物袋出來,我堅持要自己刷卡。
陸臨川沒反對,只是在我輸密碼時別過了頭。
「接下來去哪?」
他神祕一笑,「去了你就知道了。」
-6-
髮型工作室裏,我像個實驗品一樣被三個 Tony 老師圍觀。
「髮質不錯,就是太沒型了。」
「臉小,適合留點劉海。」
「染個冷茶色吧?」
我求助地看向陸臨川,他正翹着腿翻雜誌,「聽專業人士的。」
幾小時後。
我看着鏡子裏的人愣住了。
微卷的劉海垂在額前,髮色襯得膚色更白,整個人看起來精緻了不少。
「怎麼樣?」
理髮師得意地問。
我還沒開口,陸臨川突然放下雜誌走過來,伸手撥了撥我的劉海。
「好看。」
他的眼神太專注,我慌亂地低頭。
「謝、謝謝。」
「不客氣。」
他俯身在我耳邊說,呼吸掃過耳廓,「這是另外的價錢。」
我紅着耳朵去結賬,他在身後輕笑。
晚上回到酒店,我累得癱在沙發上。陸臨川倒了杯紅酒遞給我。
「慶祝新生。」
「太誇張了,我就是換了身衣服。」
「不止。」他坐到我旁邊,手指繞着我新染的髮梢玩,「你該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多好看。」
落地窗映出我們的倒影,他西裝筆挺,我穿着新買的襯衫,像兩個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卻又莫名和諧。
我突然問,「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
他晃酒杯的動作頓了頓,「二十萬月薪的工作,當然要盡職盡責。」
這是事實,可並不是我想聽的答案。
我悶頭喝酒。
手中的酒杯忽然被他拿走。
我歪着頭不解地看着他。
空氣突然安靜。
陸臨川盯着我看了幾秒,忽然伸手蓋住我的眼睛,「別用這種眼神看我。」
「什麼眼神?」
「像只被遺棄的小狗。」他的掌心很暖,「會讓人想欺負你。」
我的心跳聲大得自己都能聽見。
當他鬆開手時,我鼓起勇氣抓住了他的手腕,「陸臨川,我能不能……」
「嗯?」
「加錢換個服務?」
「什麼?」
我沒有說話,閉上眼湊過去,嘴脣輕輕碰了下他的臉頰。
睜開眼時,陸臨川的表情凝固了。
我慌得要死,剛要道歉,卻被他一把拽進懷裏。
「這個確實得加錢。」
他啞着嗓子說,然後低頭吻住了我,紅酒的味道在脣齒間蔓延。
他鬆開我的時候,我的大腦已經完全死機,只剩下嘴脣上殘留的溫度。
「服務還滿意嗎?」
我猛地後撤,差點從沙發上滾下去,「你怎麼能親我?」
他好整以暇地整理被我抓皺的衣領,「難道不是你先親的我?」
「可我親的是臉。」
他笑了,「這麼委屈?要不我讓你親回來?」
我耳朵燒了起來,「我不是那個意思。」
陸臨川笑了,「我知道,下次如果再有這種事,我先問你好不好?」
我下意識點點頭,可又覺得不對勁,又搖了搖頭。
他忽然伸手揉了揉我的頭髮,「傻子。」
手掌移開,頭頂的溫度還在,燒得我心臟狂跳。
他太遊刃有餘了,就算跟剛認識的陌生人親了也不覺得羞澀。
而且他給我的感覺,好像剛纔的吻只是工作的一部分。
這個認知讓我胸口發悶。
「我去洗澡!」
我衝進浴室,把水溫調到最冷,試圖沖走心中的煩悶。
-7-
鏡子裏的我眼睛溼漉漉的,還有一些茫然。
我狠狠抹了把臉,沈喻,他本來就是你花錢僱的人,你煩悶個屁啊!
洗完澡出來。
陸臨川正在陽臺打電話。
「對,我最近都沒空,就不參加了……說了在忙……」
他背對着我,聲音壓得很低,但語氣裏的不耐煩顯而易見。
然而他掛斷電話轉過身來,看到我的瞬間表情柔和下來。
「洗完了?」
我點點頭,「如果有工作的話你就去忙吧。」
他把手機扔到沙發上,「沒有,我現在的工作就是配合金主,餓了嗎?」
我盯着那部最新款的手機,能頂我半年工資。
哪個男模會用這種死貴的商務機?
我似乎對他一無所知。
「陸臨川,」我鼓起勇氣,「你當男模是不是很辛苦?」
他頓了頓,「怎麼突然問這個?」
「就是覺得你看起來不像缺錢的人。」
他看了我許久,最後開口,「如果我說我沒錢,答應你也是貪圖你的錢,你還會對我好嗎?」
我點點頭,「會。」
他愣了一瞬,「爲什麼?」
「因爲你很好。」
這句話脫口而出,甚至沒經過大腦。
陸臨川的眼神變了,某種複雜的情緒在眼底閃過。
可他最終只是輕輕彈了下我的額頭,「傻子,餓死了,喫飯去。」
酒店餐廳裏。
我機械地切着牛排,滿腦子都是如果我的錢花完了怎麼辦?他要是知道我其實是個窮比又怎麼辦?他會不會嫌棄我?
「不合胃口?」陸臨川問。
「不是!」我叉起一塊肉塞進嘴裏,「很好喫。」
他忽然伸手,用拇指擦掉我嘴角的醬汁,「喫飯都能喫到臉上。」
親暱的動作讓我筷子差點掉地上。
鄰桌的幾位女士朝我們投來曖昧的目光,我這才發現,在別人眼裏,我們大概是一對情侶。
這個認知讓我喉嚨發緊。
我放下刀叉,鼓起勇氣,「如果我們,我是說如果,不是在包養關係裏認識,我們會不會……」
說着我欲言又止,因爲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問什麼,會不會是朋友?戀人?還是其他親密的關係?
「嗯?會不會什麼?」
我笑着搖搖頭,「沒什麼。」
可他卻說,「我會追你。」
說得斬釘截鐵。
我瞪大眼睛,「什麼?」
他晃着紅酒輕笑,「可惜現在我是被你包養的,金主大人。」
這明明是個玩笑,我卻莫名鼻酸。
「那如果我沒錢了,」我半開玩笑地問,「你會跑嗎?」
陸臨川的表情突然認真起來,「你可以試試看。」
回房間的電梯裏,我們誰都沒說話。我偷瞄電梯鏡面裏的倒影,他西裝革履,我穿着他挑的衣服,看起來像兩個世界的人,卻又詭異地和諧。
「看什麼?」
他突然問。
我搖搖頭,「沒、沒什麼。」
回到房間,我拿出電腦,坐在沙發上準備工作。
雖然很多次我想辭職,可又害怕坐喫山空,所以只是跟老闆謊稱身體不適,請了幾天假。
-8-
可我發現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
陸臨川就坐在對面的沙發上,餘光裏,他修長的雙腿隨意交疊着,深灰色襯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
他手裏翻着一份文件,紙張摩擦的沙沙聲在安靜的環境裏格外清晰。
我強迫自己認真工作,指尖機械地敲擊着鍵盤,電腦顯示器上的代碼一行行滾動,可喉嚨卻莫名發緊。
「這裏錯了。」
低沉的嗓音突然在耳邊炸開,溫熱的呼吸掃過我的耳廓。
我渾身一顫,手指在鍵盤上重重地敲出一個亂碼。
陸臨川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我身後,他的胸膛幾乎貼上我的後背,隔着單薄的襯衫,我甚至能感受到他平穩的心跳。
「什麼錯了?」
我的聲音啞得不像話。
他的手臂從我肩側伸過來,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輕輕一點。
那截手腕上戴着塊低調的機械錶,錶盤在燈光下泛着冷光,和他身上溫熱的氣息形成奇妙的對比。
他的指尖在顯示器上劃了個圈,「這裏,循環條件設置有問題。」
他的氣息籠罩着我,我的呼吸徹底亂了,怕被他發現我的異樣,想往前挪一點,可他將我整個人環抱住,稍微一動,後背就蹭到了他的胸膛,耳朵蹭到了他的臉頰。
我徹底慌了,「哦,知道了。」
可手指在鍵盤上懸停,卻怎麼也看不進代碼。
他的呼吸拂過我的臉頰,讓我後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陸臨川突然回頭看我,「怎麼不改?」
而我也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他。
距離實在太近了,近到我能看清他睫毛投下的陰影,看清他瞳孔裏映着的我自己。
他的呼吸拂過我的脣畔,我的心臟在胸腔裏瘋狂跳動,震得耳膜發疼。
時間彷彿凝固。
他的目光緩緩下移,在我的脣上停留了一秒,又抬眼看我。
那眼神又深又暗,像是無聲的詢問,又像是危險的警告。
我下意識舔了舔發乾的嘴脣。
陸臨川的呼吸明顯一滯,圈在我的手臂微微收緊,熱度透過薄薄的襯衫灼燒皮膚。
他忽然低聲喚我的名字,嗓音比平時啞了幾分,「沈喻!」
「嗯?」
「認真工作。」
我如夢初醒般猛地轉回頭,手忙腳亂地去修改,可越改越亂。
陸臨川輕笑一聲,終於稍稍退開,但手臂仍虛虛地環着我。
他的脣擦過我的耳尖,「專心點,怎麼越改錯的越多?」
那聲音裏帶着明晃晃的調笑,和一絲我辨不分明的情緒。
我的耳尖燒得發燙,後背的溫度像一團火,燒得我大腦發悶。
就在我快要崩潰時,他抓住我的手。
他的手掌比我大一圈,骨節分明的手指輕鬆包裹住我的,溫度從相貼的皮膚一路燒到耳根。
我死死盯着屏幕,卻看見對面電視機倒影裏自己通紅的臉。
「懂了嗎?」
我倉促地點頭,心跳快得像是要衝出胸腔。
他的指尖在我手背上輕輕摩挲了一下才鬆開,那一小塊皮膚立刻變得異常敏感,彷彿還殘留着他的溫度。
陸臨川直起身,卻沒有立即離開。他的手指隨意地撥弄了一下我後頸的碎髮,動作自然得像是做過千百次,「繼續吧,我不打擾你了。」
-9-
我僵硬地應了一聲,手指卻又在鍵盤上敲出幾個錯誤。
他沒有離開,而是又坐到了我對面。
距離很遠,他也沒有看我,可卻讓我如坐鍼氈,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
最要命的是,我發現自己竟然在期待他再次靠近。
這時陸臨川忽然抬頭。
四目相對的一瞬,我慌了。
「我去上洗手間。」
我落荒而逃,心臟在胸腔裏狂跳。
身後傳來陸臨川低低的笑聲:「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
我在洗手間久久沒有出去,深呼吸了幾次,試Ťű₆圖平復過快的心跳。
轉眼過去一週。
我還是不習慣和陸臨川過於親密,於是爲了躲他,我回公司上班了。
早上我在穿衣服,他醒了過來。
「這麼早,去哪裏?」
「我該去上班了,你也可以去做一些自己的事。」
他笑着說,「就不怕我接私活?」
我愣了一瞬,「你會嗎?」
他搖搖頭,「當然不會,一個月二十萬,我該躺平了。」
我笑笑,「那你再睡一會兒,起牀記得叫早餐。」
他點點頭,「知道了,快去吧。」
只是沒想到白天晴空萬里,到了晚上電閃雷鳴,狂風暴雨。
我站在寫字樓門口,盯着外面瓢潑的雨幕發愣。
手機屏幕上,打車軟件顯示預計等待時間兩小時起步。
身後傳來腳步聲,熟悉的氣息靠近。
「就知道你沒帶傘。」
陸臨川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低沉而清晰。
我回過頭,看見他手裏撐着一把黑色長柄傘,傘骨修長,雨水順着邊緣滴落,在地面濺起細小的水花。
「你怎麼來了?」
語氣裏有我自己沒發現的欣喜。
他朝我這邊傾斜傘面,「接你回家。」
我剛想說謝謝,一道閃電劈過,雷聲轟然炸響,我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陸臨川注意到了,卻沒說什麼,只是把傘又往我這邊遞了遞,「回家。」
我抿了抿脣,邁步走進他的傘下。
傘不算小,但要想完全避開雨水,兩個人必須靠得很近。
我刻意保持着幾釐米的距離,右肩很快被飄來的雨絲打溼,襯衫貼在皮膚上,涼意滲進來。
陸臨川忽然伸手,攬住我的肩膀往他那邊帶了帶,「別淋溼了。」
手掌穩穩地扣在我肩頭,溫度透過衣料傳來。
我渾身一僵。
他的體溫比我高,捱得太近,我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氣息,混着雨水的潮溼,莫名讓人心跳加速。
忽然發現一大半傘在我這邊,陸臨川的左肩已經完全暴露在雨中,西裝被浸透,顏色深了一片。
我小聲提醒,「傘歪了。」
他語氣輕鬆,「沒關係。」
這時又一道雷聲響起,我本能地往他那邊縮了縮。
轉過街角時,一輛車飛馳而過,碾過路邊的水坑。
陸臨川突然轉身,把我護在裏側,渾濁的雨水濺起,全打在他的後背和褲腿上。
我瞪大眼睛,「你?」
他低頭看我,雨水順着他的髮梢滴下來,滑過高挺的鼻樑,懸在下頜。
我鬼使神差地抬手用袖子擦了擦他臉上的水漬。
動作做完,我們倆都愣住了。
我慌忙收回手,耳根發燙,「謝謝。」
他眸色轉深,喉結滾動了一下,「不客氣,應該的。」
我忽然發現,我們之間的距離不知何時已經近到呼吸可聞。雨聲很大,卻蓋不住我胸腔裏劇烈的心跳。
-10-
回去的路上,我還是沒能倖免被路過飛快的車子打溼。
車子是衝過去的,陸臨川側身想要擋住,卻還是晚了。
他看着我全身溼透,眉宇間全是懊惱,我笑笑,「又不怪你。」
可我沒想到從來不生病的我發燒了。
我蜷在被窩裏,渾身發冷,卻又燥熱難耐,意識模糊不清。
房門被輕輕推開,陸臨川走了進來。
他手裏端着杯溫水,另一隻手拿着退燒藥。
他也受了涼,換了件寬鬆的黑色毛衣,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的手臂線條幹淨利落。
「喫藥。」
他在牀邊坐下,手掌貼上我的額頭,眉頭微蹙,「比剛纔更燙了。」
我下意識往後縮了縮,喉嚨乾啞,「我自己來。」
陸臨川沒理會我的逞強,直接扶住我的後頸,把藥片遞到我脣邊。
「張嘴。」
我抿了抿脣,最終還是順從地含住藥片,舌尖卻不小心蹭到他的指尖。
溫熱的觸感一瞬即逝,卻讓我耳根發燙,他卻像沒發現一樣。
他把杯沿抵在我脣邊,另一隻手穩穩地託着我的後頸,像是怕我連這點力氣都沒有。
我小口吞嚥,溫水滑過喉嚨,緩解了些許乾澀。
我垂着眼睫,不敢抬頭看他的表情,只聽到他低沉的嗓音在頭頂響起。
「以後不準逞強,燒了一夜,腦袋燒壞了怎麼辦?」
昨晚回來,我們洗完澡喫完飯,我就睡下了,半夜渾身乏力,發冷。
可我怕打擾陸臨川,就強撐了一夜。
喫早飯的時候,他發現我臉色不對,一摸我額頭,滾燙。
他變了臉色,「你發燒了?」
我搖搖頭,「沒事。」
說完我還想去上班,可他不讓我去。
他語氣隱隱有些發怒,「腦子燒壞了你才甘心?」
我一時啞然。
這時我被輕輕放回枕上,陸臨川替我掖好被角,動作細緻得像在照顧什麼易碎品。
我的聲音悶在被子裏,「其實你不用這樣。」
「哪樣?」
「這麼照顧我。」我抿脣不敢看他,「合同裏沒寫。」
陸臨川輕笑一聲,手指撥開我額前汗溼的碎髮,「天天拿合同說事,難道我就不能自己想照顧你?」
我再一次啞然。
想再說什麼,他溫熱的手掌覆蓋住我的眼睛,「閉眼,睡會兒。」
我鬼使神差地閉上眼。
不知過了多久,我意識逐漸模糊,只隱約感覺到陸臨川起身的動靜,和隨後傳來的水聲。
冰涼的觸感貼上額頭時,我無意識地喟嘆一聲。
陸臨川的手掌很穩,毛巾在我額上停留幾秒,又換到滾燙的後頸。
我半夢半醒間嘟囔,「你其實不用對我這麼好。」
「爲什麼不用?」
我的聲音越來越低,「因爲我們只是交易。」
陸臨川的動作頓了頓。
房間裏很安靜,只有空調運轉的細微聲響。朦朧中,我感覺到他在我耳邊很輕地說了一句。
「用不用我說了算。」
他在我發頂很輕地揉了揉,嘆口氣,「傻子。」
再次醒來,已經到了下午,空氣中瀰漫着一股香氣。
我摸了摸額頭,已經不燙了,但四肢還是痠軟無力。
我撐着胳膊想坐起來,卻發現連這點力氣都使不上。
「別動。」
-11-
陸臨川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扭頭看他,他手裏端着一碗冒着熱氣的粥,腳步很輕地走到牀邊坐下。
光線透過窗簾的縫隙落在他身上,給他鍍了一層毛茸茸的金邊。
「幾點了?」
我的聲音啞得不像話。
「三點半。」
他用勺子攪了攪粥,白米混着切得細碎的青菜,看起來清淡可口。
陸臨川舀了一勺,輕輕吹了吹,遞到我嘴邊,「嚐嚐。」
我下意識想伸手接過來,「我自己來。」
他躲開我的手,「你燒到 39 度,現在能拿穩勺子纔怪。」
這話確實不假,我現在根本沒有力氣,最終還是順從地含住勺子。
粥的溫度剛好,米粒煮得軟爛,入口即化,帶着淡淡的鹹香。
「好喫嗎?」他問。
我點點頭,喉嚨突然哽住。
上一次被人這樣照顧是什麼時候?
我記不清了。
陸臨川又舀了一勺,這次加了一點小菜,「慢點喫。」
他的動作很輕,每次都會仔細吹涼,再遞到我嘴邊。
偶爾有米湯沾在我脣角,他就用拇指輕輕擦掉,指腹的溫度比粥還燙。
一碗粥很快就見了底,我忽然注意到他右手虎口處有個小小的水泡。
「你燙到了?」
我抓住他的手腕。
陸臨川想抽回手,但我攥得很緊。
他無奈地笑了笑,「煮粥的時候走神了,一時沒注意,就燙到了,不過沒事,一點都不疼。」
他輕描淡寫,可我心裏一揪。
我拇指輕輕撫過那個水泡,小聲說,「怎麼可能不疼……」
話沒說完,他突然俯身,額頭抵上我的,輕聲說,「退燒了。」
呼吸拂過我的臉頰,酥酥癢癢。
他的鼻尖幾乎碰到我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近得我能數清每一根。
「陸臨川。」
我小聲叫他。
他看着我,「嗯?」
「謝謝!」
他低笑,伸手揉了揉我的頭髮。
「客氣什麼,傻子。」
陽光灑在被子上,暖洋洋的。
我突然覺得這場病生得好像也不虧。
凌晨兩點,一道閃電劈開夜空,緊接着是震耳欲聾的雷聲。
我猛地從牀上彈起來,後背沁出一層冷汗。
窗外暴雨如注,雨水拍打玻璃的聲音像某種急促的鼓點,每一下都敲在我的神經上。
又一道閃電劃過,房間被照得慘白,我死死攥着被角,指節發白。
我一直怕雷雨天,每逢雷雨夜,我只能縮在被窩裏,聽着彷彿要撕裂天空的雷聲,數着秒等天亮。
我深吸一口氣,摸索着去拿牀頭的手機,想用音樂蓋過雷聲。
就在這時,房門被輕輕叩響。
「睡了嗎?」
陸臨川的聲音隔着門板傳來,低沉而清晰。
我僵住,一時不知該不該回應。
「我進來了。」
沒等我回答,門把手已經轉動。
屋外的燈光漏進來,勾勒出陸臨川修長的輪廓。
他穿着深色睡衣,手裏抱着枕頭,髮梢還帶着水汽,像是剛洗過臉。
我強裝鎮定,「怎麼了?」
陸臨川站在門口沒動,目光落在我緊攥被單的手上,「我怕打雷。」
我愣住了,「什麼?」
他又說了一遍,「我怕打雷。」
明明怕打雷的是我,可他卻給了我一個臺階。
我抿了抿脣,往牀的另一側挪了挪,「那你進來吧。」
-12-
陸臨川關上門,房間重新陷入黑暗。牀墊微微下陷,帶着一絲涼意的被角被掀起,又很快被體溫焐熱。
我們之間隔着恰到好處的距離,誰都沒說話。
直到又一聲驚雷炸響,我不受控制地顫了一下。
陸臨川忽然靠了過來。
我還沒反應過來,一隻溫熱的手已經握住我的手腕,輕輕一拽,我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他的手臂環過我的肩膀,掌心貼在我耳側,隔絕了部分雷聲。
我僵着身體,心跳快得不像話。
陸臨川的胸膛貼着我的,心跳聲透過相貼的肌膚傳來,穩健而有力。
等雷聲消失,他只是調整了一下姿勢,讓我靠得更舒服些,手掌依然護在我耳畔,像一道溫柔的屏障。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雷聲漸漸遠去,雨勢卻未減,我聽着近在咫尺的呼吸聲,忽然發現自己的心跳正慢慢與身邊的人同步。
可能是發現我還沒睡着,他說,「沈喻,你有沒有什麼心願?」
我想了想,「其實我一直想開一家店。」
「什麼店?」
「什麼店都行。」
想開店是因爲人來人往,覺得很熱鬧,其實我最怕孤獨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時,感覺額頭上落下一個很輕的觸感,像羽毛拂過。
陸臨川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輕得幾乎聽不見,「睡吧,我一直都在。」
我想抬頭確認那是不是一個吻,但睏意如潮水般湧來,將我捲入夢鄉。
第二天醒來時,陽光已經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
我發現自己像八爪魚一樣纏在陸臨川身上,腿還架在對方腰間。
而陸臨川正舉着手機,鏡頭對準我。
我反應過來,耳根通紅。
「你刪了。」
說着我還撲過去搶手機。
他輕鬆制住我的手腕,笑着把手機鎖屏,「刪什麼,很可愛。」
晨光中,我們衣衫不整地扭作一團,昨晚的雷雨彷彿從未發生。
但有什麼東西,好像變得不一樣了。
我不再躲着,而他也似乎更愛與我說笑了,甚至還會調侃我。
這天早上起牀,我站在浴室的鏡子前,愣住了,身上的衣服袖口長了一截,布料間縈繞着不屬於我的氣息,清冽的味道混着極淡的菸草味,像是被體溫熨燙過的痕跡。
我僵在原地,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袖口,回想昨晚,我加班回來太累了,摸黑衝了個澡,隨手從衣櫃裏扯了件襯衫套上,根本沒注意看。
現在才意識到,我穿錯了。
浴室的門突然被敲響,陸臨川的聲音隔着門板傳來,「喫早餐了!」
我慌忙收回手,擰開水龍頭,水流聲掩蓋了過快的心跳。
「知道了。」
門外的人似乎沒走,腳步聲在門口徘徊片刻,最終離開。
我鬆了口氣,低頭又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感覺太曖昧了。
我迅速解開紐扣,想把衣服換下來,卻在脫到一半時,浴室門被推開。
「怎麼這麼……」
話音戛然而止。
我們同時僵在原地。
襯衫半掛在我的臂彎,後背完全暴露在晨光中,因爲緊張,腰線繃緊。
而陸臨川的目光沉沉,落在我胸前,喉結滾動。
他的聲音啞了幾分,「抱歉。」
我迅速把襯衫拽回肩上,耳根發燙,「我馬上就好。」
他的視線忽然落在我身上,「你穿錯衣服了。」
我點點頭,「嗯。」
他目光從我身上掃了一圈,忽然開口,「很好看。」
「什麼?」
「我的襯衫。」他突然走近,指尖勾起垂落的袖口,指腹不經意擦過我的手腕,「穿在你身上好看。」
他靠得太近,溫熱的氣息鋪天蓋地籠罩下來。
我屏住呼吸,看着他伸手,將袖子捲起來,「這件衣服是你的了。」
-13-
他大笑起來,突然伸手揉了揉我的頭髮,「但是你現在這個樣子,很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
語氣調侃,但卻沒有任何嘲諷之意。
「誰讓你衣服這麼大的。」
我硬邦邦地回嘴,耳根卻不受控制地發燙。
他沒有回答,而是又將挽起的袖子拉了下來晃了晃,「手都看不見。」
我抽回手,卻被他順勢扣住手腕。他的拇指在我突出的腕骨上摩挲了一下,癢得我指尖一顫。
「不過……」他忽然俯身,呼吸擦過我的耳廓,「確實比穿在我身上好看。」
我僵在原地,心跳快得不像話。
他低笑着又把袖子捲起來,「別生氣小朋友,確實好看的。」
我氣呼呼地說,「誰是小朋,我二十七了,不是七歲。」
陸臨川也只不過比我大了三歲。
我是小朋友,那他也是。
他點點頭,「嗯,知道了,二十七歲的小朋友。」
「要牛奶還是咖啡?」
話題轉得太快,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啊?」
「ṱŭₛ快九點了,該喫早飯了。」
陽光從他身後照進來,勾勒出修長的輪廓。
我鬼使神差地說,「咖啡牛奶。」
他點點頭,「好。」
晚上我蜷在沙發一角,筆記本電腦擱在腿上,屏幕的光在昏暗的客廳裏格外刺眼。
已經凌晨一點了,代碼還有最後一段沒寫完,但我的眼皮沉得幾乎抬不起來。
身後傳來腳步聲,我懶得回頭。
「還沒弄完?」
陸臨川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着剛睡醒的沙啞。
我含糊地嗯了一聲,手指機械地敲着鍵盤,眼睛酸得發疼。
沙發突然下陷,溫熱的體溫從身側傳來。
陸臨川坐到我旁邊,手裏端着杯冒着熱氣的牛奶。
「喝了。」
他遞過來。
我下意識接過,指尖碰到他的手,溫熱的觸感讓我微微一頓。
牛奶的溫度剛好,不燙不涼,加了蜂蜜,甜度也是我喜歡的。
「謝謝。」
我小聲說着,低頭抿了一口。
陸臨川沒說話,伸手把我的電腦拿過去,掃了一眼屏幕,「如果你放心,我可以幫你寫。」
「你怎麼什麼都會?」
他笑笑,「以前大學就學的這個。」
他既然會代碼,爲什麼還要幹男模的活?雖然好奇,但我也沒有問。
我點點頭,「那麻煩你了。」
他看了我一眼,「還跟我客氣。」
只見他的手指在觸控板上劃了幾下,敲下幾行代碼。
我湊過去看,不知不覺就靠在了他肩上。
等反應過來時,我已經聞到了他頸間淡淡的沐浴露香氣,混合着一絲若有若無的菸草味。
奇怪的是,我竟然沒想躲開。
陸臨川似乎也沒在意,繼續敲着鍵盤,手臂自然地貼着我手臂。
他的體溫透過薄薄的睡衣傳來,比空調的暖風舒服多了。
過了許久,他把電腦還給我,「好了,趕緊去睡覺。」
手掌Ţū́₈在我發頂輕輕揉了揉。
我抬頭看他,發現他正低頭望着我,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深邃。
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他可能要親我,但他只是伸手摘掉我的眼鏡,指尖在我太陽穴上輕輕按了按。
「黑眼圈都出來了。」他低聲說,「剩下的明天再弄。」
我眨了眨酸澀的眼睛,突然覺得很累,含糊地應了一聲,「嗯。」
然後鬼使神差地把頭靠回他肩上,閉上了眼睛。
陸臨川似乎愣了一下,隨後他胳膊繞過我的後背,搭在我肩膀,手臂收緊了些,輕聲,「睡吧!」
我迷迷糊糊地想,以前的我一定會因爲這個姿勢心跳加速到失眠,但現在,聽着他平穩的心跳聲,我竟然覺得無比安心。
-14-
晚上部門聚餐,大家興致都很高。
我低頭看了眼手機,屏幕上還留着半小時前發給陸臨川的消息。
「今晚部門聚餐,不用等我喫飯。」
他回得很快。
「幾點結束?」
「不確定。」
「地址發我。」
我沒多想,順手把定位分享了過去。
「沈喻,你笑什麼呢?」同事小林撞了下我的肩膀,「從剛纔就看你一直盯着手機,什麼這麼好看?」
「沒什麼。」
我收起手機,嘴角卻還掛着不自覺的弧度。
酒吧包廂的燈光昏黃溫暖,桌上擺着幾瓶清酒,杯盞交錯間,同事們的笑聲此起彼伏。
「沈喻,再來一杯!」
小林笑着推過來一個白瓷杯,琥珀色的液體在杯中輕輕晃動。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
冰涼的杯壁貼着指尖,酒液入口甜潤,後調卻帶着一絲辛辣,順着喉嚨滑下去,燒得胸口微微發燙。
「怎麼樣?」小林湊近,眼裏帶着促狹的笑意,「比上次那家強吧?」
我點點頭,忍不住又抿了一口,「甜度剛好。」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他得意地晃了晃酒瓶,又給我倒了一杯,「上次團建你喝了兩杯就倒了,這次可得多練練,你放心,喝醉了我送你回家。」
周圍的同事也跟着起鬨,酒杯碰撞的聲音清脆悅耳。
幾杯下肚,臉頰漸漸熱了起來,視線裏的燈光似乎也變得柔和,暈開一片暖色的光暈。
我大概是喝多了。
包廂裏的燈光晃得人頭暈,同事們的笑聲像是隔了一層毛玻璃。
我想去洗把臉,撐着桌子想站起來,膝蓋卻一軟,差點栽下去。
最後緩了緩,跌跌撞撞走向洗手間,洗完臉,剛好手機在口袋裏震動。
陸臨川:幾點結束?
我盯着屏幕看了半天,想要回消息,手指卻不聽使喚。
手機忽然又亮起來,是視頻通話。
我靠在洗手檯上,眼角泛紅,領帶歪歪斜斜地掛在脖子上。
真奇怪,明明喝的是清酒,喉嚨卻燒得像灌了烈酒。
陸臨川眉頭微皺,「我現在去接你。」
然後立馬掛了視頻。
回到包廂時,同事們已經喝嗨了。小林遞來一杯新的,「最後一杯!」
我搖頭,卻被他硬塞進手裏。
「別掃興啊。」
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時,我想起陸臨川總是說我別逞強的樣子。
他要是看到我現在這樣,肯定又要生氣訓我了。
這個念頭剛閃過,包廂門突然被推開,嘈雜的談笑聲戛然而止。
我遲鈍地轉頭,看見陸臨川站在門口,黑色襯衫襯得他肩線格外凌厲。
他的目光掃過滿桌狼藉,最後落在我手裏那杯酒上。
同事們疑惑:「這位是?」
「我的室友。」
我下意識回答。
陸臨川的眉梢幾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他走過來,手臂自然而然地環過我的肩膀,力道不輕不重,卻讓我動彈不得。
「嗯,室友。」他慢條斯理地重複,聲音低沉,「我來接他回家。」
「可我們還沒有結束。」
小林還想說什麼,卻在陸臨川的目光下噤了聲。
他手指在我肩頭輕輕摩挲,「他最近一直在家熬夜碼代碼,很累,等之後休息好了再約你們。」
陸臨川說得不錯,我最近一直熬夜碼代碼,確實很累。
我點點頭,「嗯,我有些累,就先回去了,你們好好玩,下次再約。」
-15-
直到我被塞進一輛車的副駕駛,我才反應過來他好像有些生氣。
「你生氣了?」
他傾身替我係安全帶,鼻尖幾乎貼上我臉頰,「我只是你的室友,我有什麼資格生氣。」
他真的生氣了。
我盯着他緊繃的側臉,突然意識到什麼,「你該不會是……」
「是什麼?」
「喫醋了?」
荒唐的想法脫口而出。
他沒有理我,輕笑一聲,突然踩下油門,車子猛地竄出去,慣性讓我後背緊貼上座椅。
迷迷糊糊間,我說,「陸臨川!」
「嗯。」
「你別對我這麼好。」
「爲什麼?」
我舌頭打結,「我會當真的。」
他的動作頓住了,車內安靜得可怕,只有我紊亂的呼吸聲。
我繼續說,「合約到期你就不管我了,到時候我該怎麼辦?」
下一秒,額頭被狠狠彈了一下。
「怎麼傻傻的。」
我昏昏沉沉地歪在車窗上,聽見他低聲說了句什麼。
「什麼?」
「沒什麼,睡你的覺。」
霓虹燈光透過車窗,在他側臉投下變幻的陰影。
我迷迷糊糊地想,他剛纔說的好像是,「早就是真的了。」
陸臨川把我從車上扶下來的時候,我的腿軟得站不穩,整個人幾乎掛在他身上。
夜風一吹,酒氣上湧,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而搖晃。
他低聲說,「自己站好,我取卡。」
我搖搖頭,「站不好,腿軟。」
「那你幫我取,在褲子口袋。」
我胡亂摸向口袋,卻被他一把扣住手腕,他的呼吸拂過我的耳廓,帶着一絲剋制的啞,「亂摸什麼?」
我抬頭看他,視線模糊中只能看清他緊蹙的眉和緊繃的下頜線。
酒精燒得我渾身發燙,理智像是被蒸發了大半,只剩下一種近乎本能的衝動。
「陸臨川。」
「嗯。」
在他看向我時,我仰頭吻了上去。
他的呼吸驟然一滯,卻沒有推開我。
脣瓣相貼的瞬間,我嚐到了他脣上殘留的薄荷糖味道,清涼中帶着一絲甜。
他的手掌扣住我的後頸,指腹摩挲着我發燙的皮膚,呼吸漸漸粗重。
「你醉了。」
他在脣間低語,聲音啞得不像話。
「沒有。」
我固執地吻着他。
而他徹底失控,反客爲主地加深了這個吻,舌尖撬開我的齒關,攻城略地般掃過每一寸敏感處。
氧氣被掠奪殆盡,我渾身發軟,只能攀着他的肩膀喘息。
「進去再繼續。」
他抵着我的額頭,拇指擦去我脣上的水光。
門開了。
我踉蹌着被他帶進去,後背抵上玄關的牆壁,涼意透過襯衫滲進來。陸臨川一隻手扶着我的腰,低頭吻住我,力道重得幾乎像是懲罰。
脣齒間帶着未散的酒氣,滾燙的呼吸糾纏在一起,分不清是誰的。
我的後腦勺被他牢牢扣住,整個人被他壓在牆上,動彈不得。
他的吻從脣瓣移到頸側,激得我渾身一顫。
「疼。」
「疼就記住,」他咬住我的耳垂,呼吸灼熱,「下次再讓別人灌你酒,看我怎麼收拾你。」
-16-
我醒來時,陽光已經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落在凌亂的被單上。
腰上搭着一隻手臂,沉甸甸的,帶着不容忽視的存在感。
陸臨川的呼吸平穩地拂過我的後頸,溫熱而潮溼,像是某種無聲的佔有。
我小心翼翼地想挪開,卻被他一把扣住腰,往懷裏帶了帶。
「醒了?」
他的聲音帶着晨起的沙啞,脣貼在我耳後,輕輕蹭了蹭,「再睡會兒。」
我耳根發燙,昨晚的記憶一點點回籠,他的吻,他的體溫,他失控時在我耳邊低喘的聲音。
「陸臨川。」
「嗯?」
「我們這算什麼?」
他低笑,「男朋友和老公,你選一個。」
我小聲,「就沒有其他選項?」
他突然翻身壓住我,鼻尖抵着我的,「怎麼,你不想負責?」
我連連搖頭,「不是的。」
他笑了,「那你就選。」
我想了想,「男朋友吧。」
他點點頭,「好,男朋友!」
自確認關係後,陸臨川對我的佔有慾幾乎不加掩飾。
我正在視頻會議,門忽然被推開,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後停在我旁邊。
我頭也不抬,伸手去摸桌角的咖啡杯,卻碰到一隻溫熱的手。
陸臨川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拿走了我的杯子,正往裏面添新的熱美式。
「涼了。」他簡短地說,然後重新把杯子放回我手邊,「現在可以喝了。」
我抬頭瞪他,卻見他穿着那件我總說太招搖的睡衣,領口微敞,脖頸上是他非要我種的草莓。
「你怎麼進來了?」
我壓低聲音,餘光掃過視頻裏同事八卦的目光。
陸臨川置若罔聞,單手撐在我的桌沿,俯身看我屏幕上的方案,「這段邏輯有問題。」
他的胸膛幾乎貼上我的後背,雪松氣息籠罩下來,混着一絲若有若無的菸草味。
我耳根發燙,「哪裏?」
「這裏。」他直接握住我的手,帶動光標在屏幕上劃了幾行,「重寫。」
小林笑得促狹,「你室友看起來對你不一般啊。」
陸臨川說,「不是室友。」
小林瞪大眼睛,「那是什麼?」
陸臨川笑笑,「沈喻,你說。」
說着他還撓了撓脖子。
同事們一眼就看到了草莓印。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轉移話題,「今天就到這裏,後天我就回來,到時候再討論。」
說完我立馬掛了視頻。
我咬牙切齒,「你故意的?」
他笑着點點頭,「嗯,對,我故意的,怎麼喜歡你還不讓人知道?」
我現在才發現,陸臨川的愛意從來明目張膽,像盛夏的太陽,耀眼得讓人無處躲藏。
然而幸福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我沒錢了。
最後一筆錢付完房錢,手機屏幕上的數字冷冰冰地提醒我。
我盯着那個數字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動熄滅。
四百萬原來這麼不經花,而這筆錢讓我和陸臨川的關係有了一個荒唐的開始。
我花錢買他的時間,買他的照顧,買他的溫柔,買他的喜歡。
可現在,我連一杯像樣的咖啡都請不起他了,所以我還有什麼資格留他在身邊?
晚上八點,陸臨川推門進來的時候,我正在沙發上發呆。
他手裏拎着剛買的食材,黑色風衣上還沾着夜雨的溼氣。
看到我,他脣角微揚,「餓了嗎?今晚煮海鮮意麪。」
我張了張嘴,喉嚨發緊,「陸臨川。」
「嗯?」他放下袋子,走過來揉了揉我的頭髮,「怎麼了?」
我攥緊拳頭,深吸一口氣,「我們結束吧。」
-17-
他的動作頓住了,空氣一瞬間凝固。
「什麼?」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我低着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其實我是個窮比買彩票中了四百萬,現在錢花完了。」
我沒資格再買你的時間了。
沉默在房間裏蔓延,像是一把鈍刀,一點點割着我的神經。
終於,陸臨川開口了。
「你是想說?」
「我沒錢了。」我苦笑,「包不起你了。」
又是一陣沉默。
然後他笑了。
不是冷笑,不是嘲諷,而是真真切切的、愉悅的笑聲。
我愣住,抬頭看他。
陸臨川的眉眼舒展,脣角勾起一個我從未見過的,近乎燦爛的弧度。他伸手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直視他,「沈喻,你認真的?」
「什麼?」
「你趕我走,不是因爲你膩了,不愛了,而是因爲……」他頓了頓,笑意更深,「你沒錢了?」
我耳根發燙,下意識想躲開他的視線,卻被他牢牢扣住。
我咬牙,「我總不能白嫖吧?」
陸臨川低笑一聲,突然俯身,鼻尖幾乎貼上我的,「那如果我說我可以白嫖呢?」
我僵住,心跳猛地加速。
他的呼吸拂過我的脣,聲音低沉而清晰,「不要錢,不要合約,只要你。」
隨後他拿出一張黑卡,「這個給你,隨便花。」
雖然我沒有黑卡,但我還是知道的,有這張黑卡的人,身份都很特殊。
我看着他,「你?」
他說,「我說了你不能生氣,更不能提分手。」
我點點頭,「好。」
「其實我不是男模,我是當初我們遇見的那家酒吧的老闆,而且這樣的酒吧我就幾十家,開遍全國各地。」
他看了我一眼,看我沒多大反應,繼續說:「我還有很多家酒店,現在我們住的這家就是。」
其實我早就想到了,他就算不是什麼富豪,也絕對不缺錢。
可我沒想到他這麼豪氣。
我想說什麼,他低頭,吻住我的脣,舌尖輕輕撬開我的齒關,在脣齒間低語:「笨蛋,別想着離開我,我告訴你不是讓你覺得我騙了你,而是想讓你知道,我們不會沒錢,我的就是你的。」
我含糊不清,「好!」
陸臨川開始變本加厲地對我好,冰箱裏塞滿了我愛喫的食材,標籤上寫着沈喻專屬,衣櫃裏莫名其妙多了一排新襯衫,袖口內側繡着 SY 專屬,甚至我的手機賬單,某天突然顯示已由陸先生代付。
我咬牙把手機拍在他面前。
「你幹什麼?」
他慢悠悠地翻着雜誌,頭也不抬。
「養你啊。」
「我不需要。」
「需要。」他打斷我,突然拽過我的手腕,把我帶進懷裏,「你當初養我的時候,我可沒這麼嘴硬。」
後來某個深夜,我趴在他胸口玩他的手指,突然想起什麼:「你當初爲什麼接我的單?」
他沉默了一會兒,拇指摩挲着我的無名指:「剛開始覺得你很好玩,可後來才發現我早就喜歡上你了。」
「真的?」
「真的,如果換別人出兩百萬,」他低頭咬我的耳垂,「我也不伺候。」
我耳根發燙,突然意識到他真的喜歡我。
-18-
因爲公司總是不合理地加班,我實在受不了,於是我辭職了。
然而這天,陸臨川的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我正窩在沙發等他煮宵夜。
他的手機就放在茶几上,屏幕突然跳出一條消息。
爸:和林家聯姻的事考慮得怎麼樣?下週六見面,林家那姑娘國外名牌大學畢業,事業有成,門當戶對,對你的發展有很大的好處。
我盯着那條消息,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連呼吸都變得遲緩。
廚房裏傳來鍋鏟翻炒的聲音,陸臨川哼着不成調的歌。
聯姻?
林家?
陸臨川從來沒提過。
我攥緊抱枕,指尖陷進柔軟的布料裏,一句門當戶對讓我又開始內耗。
「面好了。」
陸臨川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着輕鬆的笑意。
我猛地回神,擠出了一個笑,「好香。」
他端着兩碗海鮮炒麪走過來,身上還繫着那條可笑的卡通圍裙。
看到我的表情,他腳步一頓。
「怎麼了?」
「沒。」我低頭接過碗,筷子在面裏攪了攪,卻一口都喫不下去,「就是有點困。」
他盯着我看了兩秒,突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頭,「沈喻,你撒謊的時候,睫毛會抖。」
我心臟猛地一縮,別開臉,「真沒事。」
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拿起茶几上的手機,指紋解鎖,屏幕亮起。
那條消息赫然在目。
空氣一瞬間凝固。
「林家的事是我爸決定的,」他立刻解釋,「我從來沒同意過。」
「但你也沒辦法拒絕,對吧?」我苦笑,「我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陸臨川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沈喻,看着我。」
我抬頭,他的眼睛亮得驚人,「給我一週時間,我會處理好這些。」
「然後呢?」我聲音發抖,「等你聯姻,讓我當見不得光的情人?」
他僵住了。
這個反應讓我心臟抽痛。
我抽出手,把那張副卡放在桌上,「謝謝你這段時間的服務。」
走出酒店時,陸臨川沒有追來。
我站在街頭,霓虹燈閃爍,人羣川流不息,我突然意識到,美夢終於醒了。
走出酒店的旋轉門時,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三十八層的總統套房,像一座遙不可及的空中樓閣。
手機震了一下,是陸臨川的短信,「你在哪?」
我沒回,把手機塞進口袋。
出租車駛向我的老破小出租屋,窗外的霓虹燈一盞盞亮起來,像一場無聲的告別儀式。
推開家門時,灰塵嗆得我咳嗽。
幾個月沒住人,房間瀰漫着黴味,沙發上還攤着中獎前穿過的舊 T 恤。
我癱在沙發上,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縫,手機瘋狂震動,陸臨川的來電顯示跳了七八次,最後歸於沉寂。
第二天晚上,一條新消息彈出來。
「我在你家樓下」
我衝到窗邊,掀開窗簾一角,樓下停着一輛黑色奔馳,陸臨川靠在車邊抽菸,火星在夜色裏明滅。
他抬頭看向我的窗口,我立刻縮回身子,心臟狂跳。
手機又亮起來,「下來,我們談談。」
我咬着指甲在屋裏轉圈,最終還是抓起外套衝下樓。
夜風吹得我打了個哆嗦。
陸臨川掐滅煙,大步走過來。
他西裝皺巴巴的,領帶也鬆了。
「爲什麼不接電話?」
他聲音沙啞。
-19-
「沒什麼好說的。」我低頭盯着自己的鞋尖,「你爸說的對,林家小姐國外留學回來,對你今後的發展有幫助,而我什麼都幫不了,給不了你未來。」
「沈喻!」他手上力道加重,「看着我!」
我抬頭,對上他通紅的眼睛。
「聯姻的事我會解決,」他一字一句地說,「給我點時間。」
我聲音發抖,「然後呢?你爸會同意兒子跟個男人在一起?」
「那是我的事。」
我猛地甩開他的手。「可這是我的生活!不被家人祝福的愛情是不會有好結果的,就算勉強在一起,以後也會是一地雞毛。」
夜風吹亂他的頭髮,我們站在路燈下對峙,像兩個世界的分界線。
我攥緊拳頭,「我不想哪天在新聞上看到你和別人結婚,更不想當你的地下情人!」
陸臨川突然上前一步,把我摟進懷裏,他的心跳又快又重,震得我耳膜發疼。
他收緊手臂,「不會的,信我一次,好不好?」
我聞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眼淚不爭氣地湧出來。
「一週。」他貼着我的耳朵說,「一週後我來找你。」
最終我還是推開了他。
我後退兩步,抹了把臉,「別來了,我們就當沒認識過。」
他的表情凝固,「沈喻……」
「再見,陸總。」
我轉身跑進樓道,沒敢回頭。
關上門後,我順着門板滑坐在地上,把臉埋進膝蓋裏。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我掏出來,是銀行短信:您尾號 XXXX 的賬戶轉入 5,000,000 元。
附言:錢還給你,但不代表結束,而是新的開始,等我一週,我會解決好所有事之後再來見你,沈喻,求你別放棄我!求你!
這句話燙得我坐立難安。
第二天早上,手機突然震動,嚇得我差點摔下牀。
拿過來一看,是陌生號碼。
「喂?」
女人的聲音傳來,「沈先生嗎?我是臨川集團的財務總監,陸總讓我聯繫您。」
我瞬間清醒,「他人在哪?」
「陸總今早飛新加坡了,臨走前交代我處理您的任何問題,若有需要,請撥打這個號碼。」
我腦子嗡嗡作響,機械地問,「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暫定一週後。」
電話掛斷,我呆坐在牀上。
接下來三天,我像個遊魂一樣活着。
第四天早晨,門鈴突然響了。
我頂着雞窩頭開門,兩個穿制服的男人站在門口,「沈先生,陸總讓我們來送東西。」
他們搬進來三個大箱子,第一個裝滿衣物,全是陸臨川的。
第二個是他的洗漱用品。
第三個全是我愛喫的零食。
我鼻子突然一酸,抓起手機想打電話,又硬生生忍住。
第七天清晨,我被砸門聲驚醒。
「沈喻!開門!」
是陸臨川的聲音。
我光着腳衝過去拉開門,還沒看清就被一把抱住。
「一切我都處理完了,我們之間再也沒有任何阻擋,沈喻,現在能聽我說話了嗎?」
我被他按在懷裏,突然眼眶發熱,「你先鬆開。」
「不松。」
他反而抱得更緊,喃喃自語,「沈喻,我喜歡你,特別特別喜歡你,沒有你我活不下去。」
我僵在他懷裏,心跳快得幾乎窒息。
他的聲音悶在我肩窩,「不是因爲錢,不是因爲包養,就因爲你是你。」
「現在能回答我了嗎?」他捧起我的臉,額頭抵着我的,「要不要和我談戀愛?不是包養,就是普通的戀愛。」
陽光從門口照進來,他睫毛上的金粉閃閃發亮。
-20-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臉,「你知道我這幾天怎麼過來的嗎?」
他點點頭,「煎熬,害怕,難受,委屈,難過……」
是,他說的不錯。
我很煎熬,難受,難過。
或許他也如此,纔會說得這麼清楚。
我突然笑了,他都往前走了九十九步,剩下的一步我走了又怎樣。
我點點頭,「好!」
反正最後也只不過是分手。
天總會晴,人也是,但不要還未發生前就否定。
陸臨川的眼睛亮起來,他一把將我抱起按在牆上,「你答應了?」
我點點頭,「嗯。」
我被他困在牆壁和胸膛之間,呼吸間全是他的氣息。
我被他吻得呼吸困難,往後躲了躲。
他眯起眼,威脅似的掐了掐我的腰,「再躲看我怎麼收拾你。」
還不等我說什麼,就被他打橫抱起。
我驚呼一聲抓住他衣領,「幹什麼!」
「洗澡。」他大步走向浴室,「一起。」
花灑打開時我才反應過來要發生什麼,慌忙抵住他胸口。
「等等!」
熱水已經淋溼了襯衫,布料透明地貼在身上。
陸臨川的眼神暗下來,手指慢條斯理地解開我第一顆紐扣。
「沈喻,你知道這一週我是如何忍過來的嗎?我怕你不要我了,偷偷跑了,我不知道該不該去找你,如果找到你,你跟我分手怎麼辦?」
看着他眼中的無措,我心臟一疼。
我捧着他的臉,「我不會分手。」
他哽咽着,「好!」
……
我們擠在單人牀上喫外賣時,天已經黑了,陸臨川非要餵我,筷子上的蝦餃遞到嘴邊,我下意識張嘴,卻被他躲開。
「先回答我。」他晃了晃筷子,「爲什麼那天在酒吧選我?」
我搶過蝦餃塞進嘴裏,「之前不是解釋過。」
「可我還想聽。」
我含糊道:「因爲你看起來最貴。」
他挑眉:「就這?」
「還因爲。」我低頭戳着米飯,「你第一個跟我說話。」
陸臨川突然放下筷子,伸手揉了揉我的頭髮:「傻子。」
「知道我當時爲什麼過去嗎?」
我搖搖頭:「爲什麼?」
他湊近,鼻尖幾乎貼上我的:「你迷茫的樣子,像只迷路的小動物。」
我耳Ṫŭ̀₋根發燙,強裝鎮定:「陸總原來喜歡救助流浪小動物?」
他忽然認真起來:「我只想帶你這隻回家。」
空氣突然安靜,只剩下空調的嗡嗡聲,我盯着他鎖骨上的牙印,心跳快得不像話。
「陸臨川。」
「嗯?」
我小聲說,「我在你的事業上幫不了你什麼。」
「可我不只有事業,我也有生活,而我的生活裏只能是你。你的出現就好像一個驚喜,讓我滿懷期待,就像你當初中獎一樣。」
我驚訝,「你怎麼知道?」
「查過,當時得確認你不是騙子。」
他說得理直氣壯。
「到底誰騙誰啊!」我撲過去掐他脖子,卻被他順勢壓在身下。
「沈喻。」他突然收起玩笑的表情,「現在能說了嗎?」
「說什麼?ẗü₃」
「說你喜歡我。」
我臉頰瞬間燒起來:「太肉麻了。」
「不說?」他手指威脅地滑到我腰側,「那我撓了?」
「別,我說!」我抓住他作亂的手,深吸一口氣,「我喜歡你。」
陸臨川親了親我的鼻尖:「再說一遍。」
「不要!」
「那我鬧了,打滾的那種。」
「陸臨川,你幼稚不幼稚!」
他大笑着把我摟進懷裏,下巴抵在我發頂:「嗯,我最幼稚。」
-21-
窗外,夏夜的蟬鳴此起彼伏。
我靠在他胸前,聽着穩健的心跳聲,突然想起那個問題。
「對了,聯姻的事怎麼解決的?」
陸臨川把玩着我的手指,語氣輕鬆,「給了些生意。」
「大概多少錢?」
「幾個億吧。」
他漫不經心地說,「不重要。」
幾個億,不重要?
「後悔了?」
他捏捏我的後頸。
我悶聲說:「對不起。」
陸臨川抬起我的頭,滿眼認真:「以後不準再說這三個字。」
我將臉埋在他懷裏:「嗯。」
第二天,我揉着眼睛醒來時,牀邊已經擺好一套新衣服。
陸臨川站在衣櫃前打領帶,西裝筆挺的樣子像雜誌模特:「起牀,今天帶你認認門。」
「什麼門?」
「我家。」
「什麼?!」
「別緊張,就喫個飯。」
不緊張怎麼可能。
陸宅在城郊半山,車開進鐵門後還要繞十分鐘園林。
我的膝蓋發抖,被陸臨川一把按住。
「手這麼涼?」
他皺眉,把空調調高。
「你爸知道你喜歡男人嗎?」
「以前不知道,現在知道。」
「那你爸會不會不同意我們?」
「不會。」
主宅像座歐式宮殿,管家引我們穿過長廊時,我連腳步聲都不敢太重。
會客廳的門開着,隱約傳出談話聲。
「臨川來了。」
一個女聲響起。
我呼吸一滯,抬眼看去,沙發上坐着位旗袍女士,眉眼和陸臨川七分相似,旁邊是西裝筆挺的陸父,氣場壓得我胃部絞痛。
「爸,媽。」
陸臨川牽着我進去,「這是沈喻。」
我僵硬地鞠躬,「叔叔阿姨好。」
陸父的目光像 X 光一樣掃過來,在我袖釦上停留了兩秒,「坐。」
晚餐精緻,每道菜都像藝術品,我小心地切着牛排,生怕刀叉碰出聲音。
「小沈做什麼工作?」
陸母溫和地問。
「程序員,不過最近辭職了。」
「因爲中了彩票。」陸父突然接話,眼神銳利,「五百萬,稅後四百萬,現在還剩多少?」
我刀叉一滑,牛肉掉在餐巾上。
他連這個都查了?
「爸。」
陸臨川冷聲警告。
我老實回答,「還剩五百萬,是陸臨川剛前不久轉我的。」
陸父放下酒杯,「倒是誠實,不過……」
陸母瞪他一眼,「閉嘴。」
轉向我時又溫柔起來,「小沈別緊張,他有毛病。」
陸臨川在桌下握住我的手,掌心乾燥溫熱。
陸父又開了口,「臨川從小主意大Ṱų⁵,他放棄三十億,就爲你。」
三十億?
不是幾個億嗎?
我喉嚨發緊,「我知道我配不上……」
陸父打斷我,「配不配你們兩個自己說了算,我就一個問題,如果沒中獎,你會答應和他在一起嗎?」
我抬頭直視他的眼睛,「不會。」
陸臨川的手突然收緊。
「因爲沒中獎的話,我根本不會去那家酒吧。」我聲音漸穩,「但現在的我,不管有錢沒錢,都認定他了。」
陸父盯着我看了幾秒,突然舉杯,「行,喝酒。」
離開時已是深夜,我癱在副駕上像打了一場仗。
陸臨川揉我頭髮,「我爸喜歡你。」
「啊?他明明一直瞪我。」
他笑着發動車子,「他對誰都那樣,而且他從來不會跟不喜歡的人喝酒。」
我這才鬆了半口氣,「那算是過關了?」
「對啊,過關了。」
我笑着說,「肯定是因爲你爸爸心疼你,愛屋及烏纔會接受我。」
陸臨川忽然靠邊停車,轉身捧住我的臉,「你說得不對,我爸接受不是因爲我,而是因爲你本身就很棒。」
這句話幾乎影響了我一輩子。
-22-
我仰頭吻他,嚐到了紅酒的餘味和未散的緊張。
「回家?」
他抵着我額頭問。
我點點頭,「嗯。」
車子重新駛入夜色,我腦子千迴百轉,這場始於金錢的荒唐關係,最終贏回了比錢更珍貴的東西。
陸臨川家的書房大得能打籃球。
我蹲在落地窗前,盯着賬戶餘額發愁,看似不少,而且最近一直花的陸臨川的錢,但坐喫山空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看什麼呢?」
陸臨川從背後湊過來,剛洗過的頭髮還滴着水。
我往後靠在他懷裏,「想找工作,總不能一直花你的錢。」
他輕笑,溼漉漉的下巴蹭我頸窩,「我的錢不就是你的?」
「那不一樣,我想自己賺錢。」
陸臨川挑眉,突然把我拉起來按在書桌前,「正好,看看這個。」
電腦屏幕上是一份商業計劃書,《情侶主題餐廳企劃案》。
「這?」
「你出創意,我出資金,你不是總說想開一家小店?」
我盯着計劃書,雙人鞦韆座椅,互動投影餐桌,甚至還有接吻打折的促銷創意。
「這也太俗了。」
他笑着咬我耳朵,「確實俗,但現在的市場就是這樣,而且等開業了,我們先去試試接吻打折。」
我耳根發燙。
籌備餐廳的三個月裏,我見識了陸臨川工作時的樣子,雷厲風行,眼神銳利,和在我面前撒嬌的樣子判若兩人。
「消防許可還沒下來?可是按照正規流程,該下來了,需要我親自過去一趟嗎?」
他掛掉電話,轉頭對我眨眼,「搞定。」
我聞言豎起大拇指,「陸總威武。」
他走過來從背後抱住我,下巴擱在我肩上,「代碼寫完了?」
「嗯,還加了小彩蛋。」我點開演示界面,「情侶同時點餐滿 199 元,屏幕會放煙花。」
陸臨川突然扳過我的臉親了一口,「我老公真是天才。」
「員工都看着呢!」我慌忙推開他,玻璃門外幾個服務員偷笑跑開。
開業當天,門口排起長隊。
「第 88 號顧客免單!」
陸臨川舉着票,「我是!」
他西裝革履像個普通顧客,眼裏卻盛滿驕傲。
晚上盤點時,收銀系統顯示日營業額 18 萬,我捏着報表不敢置信。
陸臨川笑着遞給我一杯香檳,「沈老闆,恭喜恭喜。」
香檳氣泡在舌尖炸開,甜中帶澀。
我望着餐廳裏成雙成對的客人,忽然想起那個在酒吧手足無措的自己,命運真的很奇妙,一張彩票,一場誤會,竟讓我找到了相伴一生的人。
打烊時已近凌晨,陸臨川喝得微醺,非要揹我回家。
「陸總形象不要了?」
我趴在他背上偷笑。
「要你就夠了。」
他託着我往上顛了顛。
「沈喻。」
「嗯?」
「明年開分店吧。」
夜風吹亂他的頭髮,星光落進他帶笑的眼裏。
我收緊環着他脖子的手臂,輕聲說:「好。」
-23-
餐廳週年慶那天,陸臨川神祕兮兮地矇住我的眼睛。
「幹嘛?又要搞什麼驚喜?」我抓着他的手腕,被他帶着往前走。
「別偷看。」他聲音裏帶着笑意,溫熱的呼吸拂過我耳畔。
腳步聲停下,熟悉的爵士樂飄進耳朵,是 XX 酒吧獨特的背景音樂。
眼罩被摘下的瞬間,我愣住了。
一年前的卡座,同樣的位置,連桌上那杯酒都還原得一模一樣。
陸臨川站在我面前,西裝筆挺。
「還記得這裏嗎?」
我鼻子一酸,當然記得,這裏是我幸運和幸福的起點。
他突然單膝跪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絨盒,「一年前你問我能不能包養我,現在換我問,能不能和我結婚?」
盒子打開,裏面是一枚鑲着藍鑽的戒指,在酒吧燈光下熠熠生輝。
音樂不知什麼時候停了, 整個酒吧安靜得能聽見我的心跳。
我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哽得發疼, 使勁眨了眨發酸的眼睛,「爲什麼在這裏求婚?」
「因爲這裏是我們故事開始的地方, 從包養關係到結婚,是不是很勵志?」
我噗嗤笑出聲,眼淚卻掉了下來。
他起身把戒指套在我無名指上, 鑽石冰涼,他的掌心卻滾燙。
我突然發現他眼眶也紅了。
他低頭吻住我,鹹澀的淚水混進脣齒間, 身後突然爆發出一陣歡呼。
婚禮定在秋天。
陸母堅持要辦中式, 於是我們穿着大紅喜袍拜天地。
晚宴上, 陸父舉着香檳過來, 「小沈,現在該改口了吧?」
我緊張得手心冒汗, 「爸。」
他滿意地點頭,突然壓低聲音,「你知道當初他和林家小姐退婚的時候答應了什麼嗎?」
我搖搖頭, 「不知道。」
「林家小姐是個漫畫迷, 喜歡男人之間的愛情故事,說退婚可以, 但洞房她要參與,她得看着。」
我一口酒噴出來, 「什麼?!」
陸臨川慌忙把他爸推走, 「爸, 你胡說什麼呢?」
他跟我解釋, 「我爸聽錯了,沒有這回事,林小姐其實並不喜歡我, 退婚的要求只是我把我們的故事告訴她, 她聽了很感動, 便答應了退婚。」
原來是這樣,嚇死我了。
深夜,我癱在新房的牀上數紅包,陸臨川從浴室出來, 水珠順着腹肌滑進腰間的浴巾。
「春宵一刻值千金。」
他撲過來壓住我,溼漉漉的頭髮蹭得我脖子發癢。
我笑着躲開, 「太累了,睡覺。」
「想賴賬?」他變魔術似的掏出一張黑卡, 「工資卡上交, 求包養。」
我接過卡, 故意板着臉, 「這次服務期多久?」
他低頭吻我,「一輩子免費,不對,我倒貼。」
窗外, 星光溫柔地灑進來。
人生最大的幸運,莫過於中了一次獎,卻贏了整個未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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