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於北宋,隨師傅修道降妖。
後來,師傅隕落,爹孃慘死,大哥變成屍王。
而我,只能靠附身的豔鬼續命。
千年後,我幫特一科查案除妖,遇上滅世大妖。
打鬥中,無意掀開了他的面具。
「師傅,您沒死……」
-1-
「這店能有生意嗎?」
洛飛推門走進來,滿臉嫌棄地看着冷冷清清的店裏。
我撩開眼皮瞟了一眼,合上眼繼續在搖椅上晃着,懶洋洋道:「這位客人印堂發黑,妖氣纏身,三日內必有血光之災。本店出售辟邪符,盛惠 1998 元一張,可掃二維碼。」
「蛙趣,搶錢啊!」洛飛跑到我面前,氣憤道,「林清雪!你連自己師弟都宰,枉我好心想介紹生意給你。」
我在他額頭上彈了一下:「狐狸崽子沒大沒小的,你能給我介紹什麼生意?」
洛飛湊過來,神祕兮兮道:「返魂香。」
我倏地坐直了身體,定定看着洛飛:「你確定?」
洛飛揚手在空中輕輕揮動,一個巴掌大小的翡翠香爐憑空出現。
淡淡的香氣飄了出來。
我招了招手,香爐飛了過來。
打開蓋子往裏看,只見有指甲蓋大小的一塊漆黑香料。
「黑如桑椹……香飄百里,數日不歇……」
我眼神迷離地看着嫋嫋青煙,心中一陣陣鈍痛。
那些塵封已久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眼中酸澀,似要流出淚來。
開門的聲音打斷了我的回憶。
幽綠色的毒障飄了進來。
一個臉色青白的高大男人走了進來,合上黑色大傘放到門邊。
林清辭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小飛,來了。你——嗯?」
他抽動鼻子聞着,雙眼鎖在我手上的香爐,遲疑道,「這、個、香……」
眼見着他黑眼珠翻了上去,牙齒慢慢外突,我忙揮袖熄滅了香。
洛飛收回了香爐,招來清風吹散室內的香氣。
我快步走了過去,兩張靜心咒貼在他身上,快速念道:「大哥,靜心!冰寒千古,萬物尤靜,心宜氣靜,望我獨神,心神合一,氣宜相隨,相間若餘,萬變不驚……」
林清辭跟着我慢慢念道:「……無癡無嗔,無慾無求,無舍無棄,無爲無我。」
過了一個小時,林清辭終於變回了之前的模樣,我和洛飛都鬆了口氣。
「好厲害的香,就這麼一點兒竟然能讓屍王異動。」
我還是不太放心,拿出特製的安神屍香點上,張開了個小結界讓林清辭進去待着。
處理好那邊,我轉頭問洛飛:「這東西你哪兒來的?」
洛飛這次沒賣關子,老老實實交代了。
原來是他前幾日回族裏,有個小輩接了個委託,說是委託人最近總是睡不好,總夢見古代女鬼糾纏他,還哭哭啼啼喊他陛下。
洛飛:「我那重孫就去他家裏轉了一圈,發現這人晚上就點的這個,趁着不注意摳了一小塊兒回來。我想師姐你大約是需要這個的,這個委託……」
我爽快道:「接了。」
收拾了東西,第二天帶着林清辭跟洛飛會合。
「師姐,你確定帶他去?」洛飛把我拉到一旁,不放心道,「他這已經是屍王了,對返魂香還反應那麼大,可見那玩意兒對殭屍多厲害了。到時候他真暴走,咱倆能製得住嗎?」
我撫着腕上的珍珠手釧,漫不經心道:「總會有辦法的。而且,你看他那樣子,放家裏你放心麼?」
洛飛順着我的目光看去。
林清辭一身黑衣黑褲,戴着黑超,靠在一輛邁巴赫旁。
幾個年輕姑娘臉紅心跳地小聲說話,還有人躍躍欲試想要上前搭話。
洛飛嘆氣:「確實不放心,不明白僵硬老男人有什麼好的。我這種狐狸精怎麼沒有市場了?」
我在他頭上拍了下:「別廢話了,出發。」
委託人姓劉,住在郊區的別墅。
驅車一個半小時到了地方,下了車,我抬頭一看就笑了:「嚯,小飛,我要收回說你黴運纏身的話。這委託人可比你倒黴多了,眼看就要下去報到了。」
林清辭抽着鼻子聞了聞,慢慢道:「返魂香……」
我扭頭看他,小心試探地問:「大哥,你喜歡這味道?」
林清辭仔細想了想,點點頭:「好聞,但是這裏很煩躁。」說着指了指額頭。
我瞭然,返魂香可使剛死的屍體還陽,效力奇強。但是對屍王影響倒是沒有那麼大,只是聞多了也會神志不清,大哥是個控制慾極強的人,他不喜歡任何事包括自己不在控制之內,因此對返魂香的感情還是比較複雜的。
我們正在別墅外指指點點,就見大門一開,一箇中年男人從裏面小跑着出來。
到了我們面前,男人很熱情道:「洛警官,歡迎歡迎!您怎麼沒提前給我打電話,我好派車去接您。」
洛飛不在意地揮揮手:「王祕書,不用客氣。」
王祕書看了看我和大哥,問道:「洛警官,這兩位是?」
洛飛介紹道:「這是我師姐和師兄,你老闆這次碰到的事很嚴重,我一個人未必能解決,才特意從山裏把他們請來。我師姐在山中修煉,法術高強,她輕易不見外人,這次說是和劉老闆有緣,才特意下山一趟的,你可不能怠慢啊!」
「一定一定!」王祕書被洛飛一頓忽悠,看我們的眼神都鄭重起來,恭恭敬敬拉開大門請我們進去,「裏面請裏面請,老闆現在不便出門,幾位跟我來。」
跟在王祕書身後進了別墅。
我邊走邊看,這別墅一看就是請高人看過,不管是物品的擺放還是房屋的朝向都是有講究的,住在裏面的人不但財運亨通,而且福壽綿長。
只是——
我停了下來,抬頭往二樓看去。
王祕書見我不動,也停了下來:「大師,您是不是看出來什麼了?」
我指着樓上東南角的方向:「那邊有人住麼?」
王祕書看了看,搖頭道:「那是夫人的房間,自從兩年前去世後,就沒人住了。」
我眯着眼睛,看了看那邊晃來晃去的黑影,轉身走了。
-2-
一路到了書房,敲了門,聽到一個低沉的男聲說道:「進來。」
推門走進去,視線驀然一暗。
書房裏門窗緊閉,還掛着窗簾,只書桌上開着檯燈,一個高大的身影靠在椅子裏。
「歡迎幾位。」劉澈疲憊地捏着眉心,眼下兩團烏青,「請坐。」
我坐到劉澈正對面,仔細觀察他的臉色,很快發現在他脖子的地方有一個暗紅色的手掌印,看大小像是女子的。
洛飛顯然也看見了,他用神識和我說道:【是鬼掌印,看這顏色還是個千年老鬼,有點麻煩啊。】
我剛要回話,林清辭咳嗽一聲,硬擠進我們倆的神識中:【不麻煩,喫了就行。味道、不錯。】
看着林清辭微微舔脣的模樣,我有些意外:【你覺得好喫?】
林清辭很爽快地點頭。
這可有趣了。
林清辭作爲屍王存活已經近千年,口味不是一般挑剔,等閒鬼怪精魄是入不了他眼的,上一次他表示好喫的,還是一隻從湘西跑來的遊屍。
這過了兩百多年,從來沒見他再對什麼食物感興趣,這可是難得。
那我可要把這女鬼揪出來,給大哥好好加個菜。
劉澈見我們不說話,直盯着他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嘿嘿怪笑,心裏毛毛的:「三位大師,你們看我還有救嗎?」
「當然!」我回過神,擺出最誠懇的笑容,「我一定會抓出女鬼,還您一個清淨!」
劉澈大喜,自從他開始做怪夢之後,請了不少高人來看,個個都說女鬼厲害,收服不了,最後都是撂挑子走人的。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說能制服的。
「大師!」劉澈激動地站起身走過來,緊緊握住我的手,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全靠您了,事成之後,費用您隨便開!」
我咧嘴一笑,正要說那返魂香的事,就感覺屋裏的溫度驟然下降。
隨即,劉澈身後緩緩顯現出一個穿着華麗宮裝的美豔女子,她眼神陰鷙地瞪着我,輕聲說道:「賤婢,放開陛下。」
這聲音並不大,但是聽在耳中卻像一口大鐘在耳邊用力敲擊,我沒防備,身體晃了晃。
林清辭閃身站到我跟前,犬齒齜了出來,張口吐出濃綠的屍霧噴向女鬼。
洛飛見狀,趕忙拽着劉澈和王祕書跑到牆角,拉着人蹲下觀看屍王大戰女鬼。
女鬼冷不防被噴了瘴氣,頭上的九頭鳳釵立刻被溶掉了,化成金水流到地上。
「賤民,你敢毀本宮的金釵!」女鬼大怒,伸出青白鬼爪來抓林清辭的臉,「本宮殺了你!」
林清辭向後輕輕一躍,躲開了女鬼的雙手,召喚出更多毒障攻擊。
我看着屋裏越來越多的瘴氣,趕忙拿出符紙張開結界,把劉澈他們隔絕開來。
劉澈看着對面的女鬼,身體直抖:「就是她,我每天晚上夢到的就是她!她白天也能出來了麼?!」
我聳聳肩:「她何止白天能出來,還一直跟着你呢。你沒有感覺麼?」
劉澈搖搖頭,想了想又點點頭:「白天沒見過,但是我總是感覺後背發沉,特別疲倦。」
「那就對了,她時刻關注着你的一舉一動。」我問劉澈,「你對她一點印象也沒有嗎?我怎麼覺得她看你的眼神好像很愛你的樣子啊,還叫你陛下。」
劉澈都快哭了:「真的沒有,自從我買了那塊兒倒黴的香之後,她就出現了。一開始只是做夢的時候能隱約聽到哭聲。後來就是慢慢能遠遠看到個輪廓。後來就越來越清晰,她也離我越來越近。昨晚我看她已經到了牀邊!」
「牀邊?」我問道,「你的房間在哪裏?」
劉澈指了個方向:「在二樓,最裏面的那間。」
我根據他說的位置推算了一下,嘴角抽了抽,屋門朝西南,不遠處還有幾座高層建築,而且屋裏裝修多爲藍色,這房子住時間長了,不被鬼嚇死,也要成神經病。
聽王祕書說,這別墅是五年前買的,去年又重新裝修過。
裝修之後,劉澈就買了返魂香,開始夜夜見鬼。
「劉總,請問下。」我問道,「這裝修風格是您的意思麼?」
劉澈不明白我怎麼會突然問這個,不過還是如實答了:「是我女朋友喜歡的。這別墅的一切裝修都是她親自監工督辦的。」
女朋友?
我扭頭看向洛飛,用神識問他:【劉澈女朋友的事兒你瞭解多少?】
洛飛搖搖頭:【沒聽我重孫提啊,和他對接的一直是王祕書,沒聽說什麼女朋友啊。】
這就怪了,看來這女朋友即便沒有問題,多多少少也和這事脫不了干係。
-3-
這邊瞭解得差不多了,打架那頭也分出了勝負。
宮裝女鬼在林清辭屍毒的逼迫下節節敗退,最後鑽了空當,轉身跑了。
「大哥,別追了!」我在結界裏朝他擺手,「窮寇莫追。」
林清辭也就不再追了,抬手收了毒瘴。
我撤了結界,帶着幾人走了出來。
劉澈畢恭畢敬請我上座,讓王祕書重新換了好茶,這才感激道:「幾位大師果然出手不凡,兩三下就把那女鬼打跑了,就是不知道她還會不會回來?」
洛飛轉頭看我,我故作高深合上雙目,微微點頭。
洛飛滿面嚴肅地看着劉澈:「當然了,那女鬼道行不淺,而且對你執念很深,我師兄剛纔只是把她驅逐。要想徹底消除,可是個費時費力的事兒,要消耗我師兄、師姐不少法力。這個嘛……」一邊說着,手指一邊在桌上敲了敲。
劉澈是個人精,立刻明白了洛飛的想法,抬手召喚王祕書拿來一張支票,殷切地遞過去道:「自然不會讓大師白忙,這是一點心意。」
我眼睛偷偷睜開一條縫,那上面的零差點讓我道心不穩,忙重新閉上,心裏把靜心咒唸了三遍。
洛飛把支票反覆摩挲半天,才依依不捨地放回去:「我師兄師姐是世外高人,豈會看上這些紅塵俗物?劉總別把人看扁了。Ṭŭₒ」
劉澈看着支票有些愣怔,以爲給得不夠多:「還可以再添——」
洛飛「嘖」了一聲,假裝不耐煩起身。
王祕書忙走過來攔住:「洛警官,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別急着走啊,您有話請明講。」
洛飛哼哼道:「在特搜一科管轄內出現這種惡性事件,我當然是要把作怪的東西帶回科裏讓法醫化驗、入庫。」
「明白了!」王祕書一點就透,「我們劉總買來的那塊香一看就有問題!應該交給警方!」
劉澈也明白過來了,只是他面露難色:「按理說這香讓幾位帶回去也沒什麼,只是這是我女朋友買的,她說用了之後睡眠很好。她長期失眠,最近都靠這香助眠,我得和她商量一下。」
這話正中下懷,本來就是要會會他這女朋友,這下正好,倒省了麻煩。
我緩緩睜開雙眼,對着劉澈端莊一笑:「這是自然,那就煩請劉總安排了。」
「一定一定!我一會兒就給她打電話!」劉澈點頭,然後頗不好意思地看着我們,「我還有一件事,不知大師能不能答應?」
我:「請講。」
劉澈:「我想請幾位大師暫時住在我家裏,不知……」
我倒是沒什麼,只是返魂香離大哥太近了,不敢保證會不會出問題。
林清辭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說道:「不住這裏,後面有湖,可以。」
劉澈立刻會意:「不愧是大師,這都知道。我這別墅後面有一個小湖,旁邊有個院子,平時沒什麼人去,肯定不會打擾大師清修,只是院子不大,要委屈大師了。」
我:「正好,我們就住在後面。」
商量好後,劉澈請我們喫了飯,又派人把院子打掃一番,王祕書帶着我們住了進去。
「他們走了。」
洛飛見沒了外人,張開了一道結界,旋身變成一隻玄狐,盤在地毯上,九條尾巴掃來掃去。
我哭笑不得:「你幾歲了還現原形?」
洛飛跳到我膝蓋上,抱怨道:「那女鬼身上的香味嗆死人了,我沒當着劉澈的面變身,都算我修爲精深了。」
林清辭在旁邊點頭:「味道古怪。」
這下我都詫異了,要說洛飛對什麼味道反應過大我還能理解,如今連大哥都覺得有異,那看來還真是有些問題。
「你們聞到了什麼味道?」我問道,「怎麼我什麼都沒聞到?」
洛飛抬頭:「師姐你沒聞到?那香味順着結界都鑽進來了,嗆得我都要暈了。」
林清辭也道:「香粉味道,很濃很濃。」
這就有問題了,我所修色身智神通已成,嗅覺非等閒可比,不應該大哥和洛飛能聞到的味道,反而是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想到這點,我拉過林清辭仔細觀察:「大哥,你有沒有感覺哪裏不適?」
林清辭搖頭:「沒有,除了嗆鼻子。」
我又把倆人檢查一番,確實沒發現什麼不妥,這才略放下心來。
但是這事就如一顆小石子落入水中,在我心裏還是留下了痕跡。
誰知這微瀾後面差點形成巨浪,讓我們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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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時間,劉澈派人送來了飯菜,並說已經聯繫上了他女朋友衛梓,只是人在國外,要兩天後才能過來。
我和洛飛坐在桌邊大快朵頤,林清辭變出一個小布袋,從裏面掏出一個個綠色丸子,咯嘣咯嘣嚼得津津有味。
洛飛一邊大口吃肉一邊瞄林清辭:「師兄這喫的什麼,還是上回那隻遊屍?晤,這話梅排骨真好喫!」
我夾了一筷子牛肉:「那遊屍早一百年前就喫完了。這是五十年前我逮了只毛僵,剝了皮,拿骨頭和皮肉炸了,撒了調味料,給大哥做的小零食。他牙齒太利,正好給他磨牙又解饞。你想嚐嚐?」
洛飛渾身一激靈,使勁兒搖晃腦袋:「不用了,那玩意兒傷內臟,不是誰都能消化的,還是這人間煙火適合我。」
我聽得一愣,隨即笑了。
我們如今喫飯也不是爲了果腹,不過爲了留住這一絲煙火氣,證明自己還活着罷了。
像是感知到了我的情緒,林清辭提着布袋走了過來,揉着我的頭髮,嘴裏嘟囔着:「小妹,不哭。」
我揉揉發酸的鼻子,嘴硬道:「纔沒哭……」
洛飛也低頭默不作聲,扒拉着碗裏的飯。
屋裏寂靜無聲,大家都在默默感受着這有些傷感又溫情的氣氛。
三十分鐘後,我冷靜地拿開林清辭的手,木着臉看他:「大哥,可以了。要不是我頭皮夠硬,都要被你的長指甲抓出洞了,以後能不能把指甲縮回去再摸我頭髮,都快被你 rua 禿了。」
林清辭看着我,沒有表情的臉上莫名帶上了一抹無辜:「以前,喜歡趴在我腿上,讓我順毛……」
「那時我才六歲!你還是個人呢!」
兩天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和衛梓見面的日子。
「大師,我爲你們介紹,這是我女朋友衛梓。」
劉澈摟着一個身材高挑,容貌俏麗的女子和我們打招呼。
我不動聲色地施展天眼通,見衛梓模樣和之前並無不同,而且周身氣息乾淨,確實是個普通人。既然對方並不是妖魔精怪,我們也就沒有之前那麼戒備,氣氛一下鬆弛了下來。
衛梓則是好奇地打量着我們,最後目光定在了我身上,笑道:「之前電話裏聽澈哥哥說了幾位驅鬼的事情,原本以爲是年紀很大的老道長,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美女。」
嗯?這話聽着怎麼這麼酸?
我看看劉澈,對方朝我尷尬一笑,然後悄悄扯了扯衛梓的衣袖,示意對方別再說了。
衛梓噘了噘嘴,拍了劉澈胳膊一下,到底沒再說別的。
洛飛咳嗽了一聲,問道:「衛小姐,我們想問一下,那個香你是從哪裏買的?」
衛梓想了半天,說道:「去年年底的時候,我回老家過年。跟我閨密在舊貨市場淘來的。賣我的人說,能安神助眠。我想着東西也不貴,買了試試也行,就買了。」
「舊貨市場?」我忙問道,「你還記得買東西的店嗎?」
衛梓點頭:「記得,我以前上學的時候常去,那裏每家店我都認識。」
林清辭拍了拍我的肩膀:「要去。」
我明白他的意思,如果衛梓是從那家店買的返魂香,說不定還會有剩餘。
即使沒有多餘的,至Ţų₁少可以從店主那裏問出返魂香的出處。
我繼續問道:「衛小姐能帶我們去一趟嗎?」
衛梓驚訝:「你們要去那家店?不是要消滅那個女鬼的麼,跟那家店有關係麼?」
我鄭重點頭:「非常有關係。我懷疑那個店主故意賣給你召鬼的香料,如果不從源頭掐斷,說不定之後還會重蹈覆轍。即使這次把鬼魅驅離,難保下次再出現。」
劉澈和衛梓被我臉上的嚴肅表情嚇到,一致表示可以立即出發去舊貨市場。
我們當然是樂見其成,簡單收拾了東西,就開車出了別墅。
車上,洛飛神識傳了過來:【師姐,還得是你,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騙人都不打草稿。】
我抬眼看向別墅二樓一閃而過的鬼影,笑容加深。
【兵不厭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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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梓老家離荊州不遠,開車只要兩個小時,我們下午出發,黃昏的時候就到了。
看着殘陽如血,洛飛低聲道:「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我瞥了一眼,沒說什麼,轉身往前走。
我們遇到的艱難困苦何止如血,簡直是血流成河。
不過再多的苦難也挺過來了,雖然失去了很多。
舊貨市場在市區邊上,因爲是傍晚,也沒有幾個人。
衛梓帶着我們在小路中穿梭,很快停在了一個小店門前。
「燭照古董店……」
我抬頭看着牌匾上遒勁有力的字,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林清辭似乎也對這幾個字有反應,湊近了看,還抽動鼻子聞了聞:「熟悉的味道。」
「大哥你也覺得?」我扭頭看他,「我以爲是我的錯覺。」
林清辭搖頭:「很熟悉,想不起來。」
洛飛擠了進來,好奇道:「什麼熟悉的味道,我怎麼沒聞到?」
我一個栗暴彈在他頭上:「小崽子才活幾歲,能聞到什麼,還不過去開門!」
「又敲我頭!」洛飛揉着腦袋,怏怏去推門,「有人嗎?老闆在麼?」
喊了半天也沒人應門,抬手一推,門竟然開了,我們走了進去。
進了屋裏,一下陰涼起來,而且室內昏暗,和外面的暑熱明亮宛若兩個世界。
洛飛和林清辭走在前面,劉澈、衛梓、王祕書在中間,我走在最後。
這古董店外面不顯,進來才發現很大,角落處還有樓梯,看來還有二樓。
「這是多久沒人來過了。」洛飛碰到一個木雕,蹭了一袖子灰,「衛小姐,你確定去年你來的是這家?這看上去少說有個三五年沒人住了。」
衛梓四處看着,最後指着一個搖椅篤定道:「肯定是。我上次來的時候,那老闆就坐在這裏,腿上還蓋了條毛毯。」
我走過去,伸手摸了下搖椅。
就在指尖觸及椅背的瞬間,無數畫面湧了上來。
畫面像走馬燈一樣在我腦海裏飛速閃過。
有我剛到林家的時候,父母抱着我的溫暖的手,有牙牙學語時,大哥林清辭帶着我念三字經,還有十六歲拜入師傅門下,百鳥朝賀的壯觀,還有在落葉堆裏揪出變作小狐狸躲懶的洛飛等等。
最後定格在父母身亡,大哥化成殭屍,被師傅一劍斬下左臂的畫面。
「不!」
我跪在地上雙手抱頭,冷汗滴滴答答落到地板上,激起細細的灰塵。
林清辭飛撲過來拽住我的手往後疾退,洛飛一腳踹飛搖椅。
「小妹!」林清辭的犬齒開始往外翻出,這是他要發怒的跡象。
「我、我沒事。」我用力吸了口氣平復心緒,在他手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撫,「大意中了迷障術而已。」
林清辭可不接受這個說辭:「你的心亂了,不是普通迷障術。」
洛飛也走了過來:「師姐你看見了什麼,一般的迷障術怎麼會讓你失控?」
我垂下頭,半晌才低低道:「我看到,師傅斬了大哥的手臂……」
此話一出,倆人立刻安靜了下來。
林清辭的牙也縮了回去,起身過去研究那個搖椅去了。
洛飛把我扶了起來,看着我的眼神有些遲疑:「師姐,你還在怪師傅當年那麼做?」
「怎麼會……」我澀然一笑,「師傅做得沒有任何問題,當時若不是他老人家當機立斷,不知後面會多出多少麻煩。而且,大哥也是默許了的。」
洛飛還要再說什麼,被林清辭的聲音打斷:「找到了。」
我們快步走過去,看到林清辭手裏有一朵黑色的花。
「曼陀羅……」
曼陀羅全草有毒,用在醫療上可以鎮靜、鎮痛。
若是用在術法上,則有致幻的效果,尤其是黑色曼陀羅,需要以鮮血灌溉,一朵花開,不知要死幾人。
我:「黑色曼陀羅,已經很久沒見過了啊,竟然在這個小店裏看到。」
洛飛摸着下巴道:「原本以爲只是普通的驅鬼,沒想到一步步找到了這裏,還遇到了曼陀羅,我怎麼覺得像是有人做了個套,讓我們鑽進來了呢。」
林清辭冰冷的目光注視着劉澈三人。
「誤會!」劉澈忙道,「小梓是意外買了那香,都是爲了治療失眠。這裏面一定有什麼誤會!」
衛梓忙點頭:「這店從很早以前就有了,只是我一直沒進來過。這次還是和朋友閒逛才進來的。」
「朋友……」我沉吟片刻,問道,「你朋友住在這裏麼?能叫過來麼?」
「當然!」衛梓掏出手機,「她家離得很近,十分鐘就能到。」
-6-
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衛梓說了十幾分鍾後掛斷,臉色很不好地告訴我們:「我朋友失蹤了。」
洛飛問道:「失蹤多久了,報警了麼?」
衛梓點頭:「五天前,她去看畫展,就一直沒回來。她爸媽就報警了,警察在監控裏確實看到她進了畫展,但是沒有出來的畫面。」
我:「畫展裏面的監控呢?」
衛梓:「也看了,最後的畫面拍到她進了洗手間,再沒出來過。」
洛飛掏出手機到旁邊去打電話,很快走了回來:「我讓祝炎聯繫這邊的警方,很快就會有消息。」
我點頭,轉臉去看角落裏的樓梯:「我和大哥上去看看,小飛你留下來保護劉總他們。」
洛飛:「好,師姐你們多加小心,這古董店處處透着古怪。」
我點頭,以洛飛的修爲,保護這三個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我先上。」林清辭當先一步邁上了樓梯。
我跟在他後面,倆人一前一後上了樓。
二樓看起來是個閣樓,堆放了不少木箱子,還有一張小牀、一張桌子、兩把椅子。
伸手摸了摸牀,被褥是乾淨的,看來是有人在用。
轉了一圈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看起來好像沒什麼問題。」我問林清辭,「大哥你看出什麼沒?」
林清辭搖了一下頭,突然頓住了,眼睛直勾勾看着我身後。
我愣了下,立刻轉身。
身後是一個等身高的穿衣鏡,鏡子裏清晰地映照出了我們的身影。
我神情一凜,緩緩後退,站到了林清辭身邊。
殭屍在鏡子裏是看不到影像的,即便是林清辭這樣的屍王,若不是刻意現形,鏡子裏是不會出現他的身影的。
如今,這鏡子不但照出了他的模樣,還如此清晰。
林清辭雙手指甲暴漲,幽綠色的屍毒從他身上溢出,籠罩了整個二樓。
自從我在樓下被曼陀羅迷惑之後,他就有些應激,如今身上的皮膚全變成了青白色,擋在我身前的背影都帶着怒氣。
我笑着搖頭,這人還真是一如既往地暴脾氣,只是這兩百年來很少動怒,現在這詭異的古董店算是徹底激起了他的憤怒。
「嘖,還不是你學藝不精,Ṫū́₂區區曼陀羅就能蒙了心智,你師傅要是看見了,豈不是棺材板都壓不住了,嘻嘻嘻~」
嬌媚刻薄的話語從我的嘴裏吐出來,黑色的花紋緩緩爬上脖頸和臉龐,原本黑白分明的雙眸漸漸變成了紅色。
「豔鬼……」我怕驚動林清辭,按住胸口,低聲道,「誰準你出來的,回去!」
「我偏不,要不是我附了你的身,你早死八百年了。說出去也是笑話,輕塵道人的得意弟子,茅山派堂堂大師姐,竟然不能降伏一隻豔鬼,還要靠她續命,哈哈哈哈!嘻嘻嘻嘻!」
豔鬼聲音越來越尖細,我身上的花紋也越來越多,頭髮也越長越長,最後拖曳到地板上。
原本的衣服也變成了華麗ţṻ⁺宮裝,頭上珠翠滿頭。
林清辭感覺身後異動,回頭就看見了我這副模樣,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來了。」
豔鬼飛到林清辭身邊,扯住對方胳膊晃着,口裏甜蜜蜜喚道:「林大哥,許久未見,想煞小妹了。」
林清辭習以爲常:「先除了異象,再鬧。」
豔鬼笑嘻嘻道:「還是林大哥有趣,最討厭林清雪假惺惺了。你放心,一切且看妾身的吧~」豔鬼飛到半空,睜開鬼眼向下一看,笑容漸深,「原來是你。」
華麗廣袖輕揮,紅蓮業火叢生。
「啊啊啊啊啊!!!」
淒厲的尖叫聲從鏡子裏傳出,一隻方頭尖耳的妖怪從鏡子裏滾了出來,在火裏不停翻滾哀嚎。林清辭大步上前,右手一探抓在手裏,尖長的指甲把小怪捅了個對穿。
「饒命饒命!」
鏡妖在林清辭手裏不敢亂動,只能不停求饒,黏稠的血液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
豔鬼飛過來靠在林清辭身邊,用手指戳着鏡妖的傷口:「就是你這小東西讓林清雪中迷障的?沒看出來,本事還不小。」
「不是我!不是我!」鏡妖拼命搖頭,「我只是住在鏡子裏的鏡妖。平常都不出來的,只在有外人上來的時候,我纔會聽主人命令嚇他們一嚇的!」
林清辭:「你的主人是誰?」
鏡妖哆哆嗦嗦道:「就是這古董店的老闆啊。」
「他在哪兒?」
「我也不知道,主人都是派人傳話,並不真的露面。」
林清辭右手縮緊,指甲更加嵌入鏡妖的身體,讓對方更加尖銳地叫起來。
我勉力把豔鬼壓了下去,從大哥手上拿過鏡妖,給它額頭貼了張搜魂符。
鏡妖雙眼呆滯,安靜了下來,一盞茶的工夫,翻着白眼暈過去了。
「它沒說謊。」我把鏡妖丟進乾坤袋裏,「魂魄裏確實沒有什麼人的模樣,只是每次鏡子上都會出現指令,看來這人很謹慎。」
林清辭甩了甩手上的血:「熟人?」
「也許。」我拔下一支金釵把過長的頭髮綰了起來,提起裙襬走到鏡子前,伸手仔細摸着鏡面,「是崑崙白玉,沒有拼接痕跡,如此完整,可不是一般修士能得到的。看來這古董店主人有點東西。」
林清辭走過來,二話不說,把鏡子裝進乾坤袋:「賠償。」
我聳聳肩,並無異議,轉身去檢查地上的木箱。
箱子裏是些木雕擺件,並無異樣,我們看了一圈就下樓了。
樓下倒是沒事,四個人不知從哪裏翻出副麻將,打得正嗨。
洛飛見有人下來就停了下來,看到我的樣子嚇了一大跳,蹦着往後躥:「豔豔豔豔——」
「豔你個頭!」我拿起一個二筒砸到他腦袋上,「你們這邊有什麼事麼?」
「原來是師姐啊……」洛飛鬆了口氣,走回來,小心翼翼地看我臉色,「樓上出什麼事了,豔鬼怎麼出來了,她可是很久沒見了。」
我沒回答他這個問題,從乾坤袋裏掏出鏡妖給他:「你帶回族裏養起來,派人盯着,有什麼異動隨時告訴我。」
洛飛把鏡妖提在手裏晃了晃:「就這麼個小不點兒能讓師姐你變身?是不是在凡間太久,法術疏於修習啊,嘿嘿。」
我眯起眼睛看他:「說不定哦,那你就隨我一道回島一起修煉,先把道德經抄上五百遍,明天早上給我。」
「哈?師姐你不能這樣啊!我錯了師姐!我再也不敢了!」
-7-
在古董店一無所獲,好在祝炎和這邊市局取得了聯繫,同意我們調取監控查看。
一路開車到了市局,一位副局長接待了我們,並親自陪同去看了監控。
普通人眼裏看到的畫面就是衛梓朋友進了洗手間再沒出來,而我們三人看到的卻是不同景象。
那女孩在畫展門口的時候,我就發現她身上有淡淡的黑氣,看展的時候,黑氣愈發濃郁,最後推着她進了衛生間。
「那家畫廊有古怪。」
車上,林清辭道:「有殭屍。」
這話把我們都嚇住了,都抬頭看他,林清辭又補了一句,「很多。」
要知道殭屍喜食人腦髓、血肉且力大無窮,普通人碰上就是個死。
而且殭屍唾液具有傳染腐蝕性,被它咬後很快就會變成新的殭屍。
原本準備回程的計劃只得暫且擱置,我讓洛飛護送劉澈等人先回去。
我們二人則縮地成寸直接到了畫廊。
現在已經入夜,畫廊四周冷冷清清沒有人。
我燃了符紙張開結界,將整條街與外界隔絕,這才推開門進了畫廊。
畫廊裏飄散着淺綠色的氣體,還有淡淡的血腥味。
「那邊。」林清辭指着一個方向說道,「味道那邊來的。」
我抽出兩張符紙丟出去,一陣清風淨化了走廊的空氣。
我往前跨出一步:「過去看看。」
轉了兩個彎兒,我們在女洗手間門口停住。
濃重的血腥味從裏面傳了出來。
我們對視一眼,我微微點頭,林清辭抬腳踹開大門,閃身走了進去。
裏面格外乾淨,地上的瓷磚擦得鋥亮,反射着頭頂的燈光。
也聞不到一絲血腥味。
抽出一張符紙,符紙無風自燃,我抖手扔了出去。
符紙在空中飄飄蕩蕩前行,最後落在一面鏡子上,火星熄滅。
我緩步走到鏡子前面,湊近了細看。
鏡中的女子也靠了過來,好奇地和我對看。
我抬手攏了一下耳邊碎髮,鏡中女子也做着同樣的動作。
水龍頭裏漏出一滴水,落在了洗手池裏。
我眼神下意識轉動往下看,鏡中女子突然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朝我探出手來。
我猛然抬頭,咧嘴一笑:「抓住你的狐狸尾巴了。」
朝旁一歪頭,一張符紙貼在鏡中人的胳膊上。
鏡中女人號叫着縮回了手,鏡面恢復了平靜。
我抬手召出金錢劍,向前輕輕一揮,面前的一排鏡子瞬間碎裂。
破碎的鏡片朝我們飛了過來,在半空中化作無數小鬼,張開鋒利的牙齒就要咬人。
「是餓死鬼!」我一劍斬殺了十幾只小鬼,往後一躍,跳到一扇隔間門上,「沒想到這裏竟然連接了餓鬼道,難怪血腥味這麼重。」
林清辭放出屍王毒瘴將餓鬼隔開,看着小鬼密密麻麻爬了一層,露着尖牙不停啃噬毒瘴。
被毒暈的就被後面冒出來的吞喫掉,然後繼續啃噬毒瘴。
餓鬼由貪婪和嫉妒所化,分爲外障鬼、內障鬼和飲食障鬼。
外障鬼因業力緣故,常年遭受外在障礙,不能進食。他們肚子很大,永遠喫不飽。外障鬼一胎可產數名鬼子,鬼母愛子如命。
內障鬼口噴烈火,喉嚨卻如針孔大小,即便成功覓食,也不能下嚥。
飲食障鬼所見食物,立即變成火焰、武器或者各種不能食用的物品。
我看這些小鬼肚大腿細,口中並無烈火,看來是外障鬼無疑。
這類餓鬼最麻煩,邊啃噬東西邊會產子,雖然本事不大,但是數量繁多,非常麻煩。
我:「先找出鬼母,再除鬼子。大哥,我們分頭行動,我負責右邊,你去左邊。」
「好。」
在胸口貼上隱身咒,屏息遮住氣息,我一躍而下,跳到毒瘴跟前。
剛剛還在瘋狂啃毒瘴的小鬼突然停了下來,齊刷刷抬頭往我這邊看。
我眉頭一挑,別看餓鬼能力不強,但是智力卻不弱,感知力也強。
大約是我剛纔跳下來的時候帶動了風聲,被它們聽到了,這才停了下來。
我站住不動,過了會兒,餓鬼們見沒有異樣,才低下頭繼續啃毒瘴。
我抓緊時間邁出毒瘴,輕輕浮在半空,朝下打量。
外障鬼母子情深,鬼子們一般都會護衛在鬼母四周。
不多時,我就發現在一羣餓鬼中,有一隻鬼被牢牢護在中心,面露痛苦,原來是正在產子。【找到了。】
心中大喜,立刻用神識通知了林清辭。
【我現身吸引鬼子注意力。】林清辭道,【你趁機消滅鬼母。】
【大哥小心。】
林清辭撤了遮擋,現出真身,餓鬼們見了,立刻停止啃咬毒瘴,全部撲向了他。
幾乎瞬間,林清辭就被數萬只餓鬼包裹。
我飛快衝向鬼母,手中金錢劍向下扎去。
劍身從前胸刺進,從背後探出,將鬼母捅了個對穿。
「林清雪!」
鬼母的身體從傷口開始灼燒,很快全身皮肉焦灼,像是被在鐵板上炙烤的肉,發出吱吱的聲音。
儘管如此,鬼母的表情卻並無痛苦之色,它赤紅的雙眸緊盯着我,一字一句道:「終於找到你了。」
這惡毒仇恨的目光裏又帶着一絲瘋狂的欣喜,就像是尋找了許久的獵物終於被發現了一樣。我愣住了,我這一生斬妖除魔,死在金錢劍下的鬼怪無數。
但,不管是誰,死前都是絕望地看着我,像今天這樣的還是第一次。
「你……」
我走上前,欲要問話,那鬼母卻張開口撕咬着自己身上的皮肉,頃刻間就斷了氣。
鬼母死了,鬼子便好對付了,我們將其重新驅回餓鬼道中,並中斷了兩界的聯繫。
隨後在幾個隔間的水箱裏分別發現了被分屍的衛梓朋友。
這件事因爲過於詭異,兇手並非人類,特一科那邊很快派了人來。
科長方欣踩着高跟鞋走了進來,看着腳下血肉模糊的屍塊,好看的眉毛緊緊皺起,不悅道:「林長老你這人還真是腥風血雨的體質,每次被你叫來都要看到這麼刺激的畫面。」
我對此也有些無語:「我也不想,誰知總能碰上。」
簡單交代了始末,方欣就讓法醫於天天把屍塊帶走,並表示如果後續有任何問題,會及時通知我們。
送走方欣,我和林清辭連夜回了荊州。
就在我們離開的三十分鐘後,畫廊突然被一股濃重的黑霧籠罩,一羣人搖搖晃晃從四面八方聚集而來,男女老少都有,每個人都眼睛血紅,牙齒外凸,口角流涎,衝着我們離開的方向嘿嘿笑着。
-8-
回到荊州,我們先回了劉澈的別墅,告訴了衛梓她朋友的事情。
衛梓當時就哭暈過去了,醒了之後立刻去房間給她朋友的父母打電話了。
劉澈見我們回來很高興,並小心翼翼道:「葉大師,您給看看,那個纏我的女鬼還在麼?」被他這麼一說,我纔想起來還有這茬,抬頭往二樓看去,指着西南角的房間說道:「聽王祕書說,那裏是尊夫人去世前住的房間?」
「對。」劉澈點頭道,「我夫人有先天性心臟病,身體一直不Ṱù₎好。所以我纔在市郊這邊買了房子,空氣好能讓她療養。」
我:「可以去她房間看看麼?」
劉澈雖然疑惑我的要求,但還是帶着我們上了樓,打開房門道:「我夫人雖然去世了,但她的房間一直有打掃,裏面的東西我也沒讓動,一直保持着她生前的樣子。」
進了房間,我四處查看,這女主人看來生前是個很有文藝氣息的人,屋子裏掛了兩幅油畫,書架上還有不少畫冊和書籍,就連窗簾都是白色紗簾。
我撩起紗簾,透過窗戶正好能看到外面的湖泊,和湖邊的院子。
一個墨綠色的瓶子骨碌碌從牀底滾了出來,正好滾到我腳邊。彎腰撿了起來,我掏出一張符紙封住瓶口,悄悄塞進乾坤袋。
「大師,您看出來什麼沒有?」劉澈走過來站在窗邊,也往外張望。
我故作高深笑道:「我剛纔已經在別墅周圍佈下了驅鬼結界,那女鬼不能靠近,只是時機未到,暫時不宜除去。我們會暫時先住在這裏,待一切事情處理妥當後,再離開。」
劉澈聽說不能馬上驅鬼,心裏雖然有些不舒服,但是又不敢輕易得罪我們,只好同意,並表示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提出來。
糊弄完了劉澈,我們回了湖邊的院子。
洛飛因爲畫廊的事,跟着一起去了特一科,如今院子裏只剩下我跟林清辭兩人。
在桌邊坐下,林清辭倒了水給我:「墨玉瓶裏裝了什麼?」
我笑道:「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大哥。」
掏出瓶子,遞了過去。
林清辭接過,雙眸逐漸變紅,凝視了瓶子一會兒,微微詫異:「你什麼時候抓的?」
我:「咱們走之前,藉口去衛生間,就把墨玉瓶留在了劉家。本來想着它能查探出女鬼的蹤跡,沒想到一下子給收了。」
林清辭拿着瓶子在手中捻動:「墨玉瓶材質特殊,原本是寒冰地獄的萬年寒冰,被你以三昧真火淬鍊,耗時十餘年才煉成。如今用它來收服一隻女鬼,是否大材小用?」
墨玉瓶似乎很贊同林清辭的觀點,在他手上跳了兩跳,向我表示不滿。
我一指點在瓶身上,剛纔還不老實的瓶子立刻一動不敢動。
我:「這可是大哥少有稱讚的食材,我可不能讓她跑了。等過幾天得了返魂香,我就拿鬼皮炭烤,鬼骨油炸,肉嘛,做個紅燒的可好?」
林清辭舔了舔嘴脣:「椒鹽的也不錯。」
我嘻嘻一笑:「懂了。」
只是還沒等到我大展廚藝的時候,方欣就找上了門。
她把一份驗屍報告放到桌上:「看看吧。」
我拿起來一頁頁翻看,越看臉色越怪異:「屍塊不是一個人的?」
「嗯。」方欣臉色嚴肅,「只有頭和軀幹是田玲玲的,剩下都是分屬八個不同女性的。於天天已經回地府去查生死簿了。」
田玲玲就是衛梓的那個朋友,當時我發現屍體的時候,只看了臉,又看屍塊的數量差不多是一個成年女性的,就沒多想,沒想到這案子不僅是分屍,而且受害者還是多人。
「九個……」林清辭看着報告,突然來了句,「九陰喚魂……」
聽到這個名字,方欣不解地看向林清辭:「九陰喚魂是什麼?」
「是用九個陰年陰月陰時的年輕女子屍體煉製陣法。用來,」我面色慘白,說話氣息有些不穩,「召喚亡魂復活……」
方欣面色一凜:「招魂?招什麼魂?有過成功案例沒?」
沒有人回她的話,半晌我才勉強答道:「有……」
方欣聽了,就有些着急:「那招回來的人和正常人一樣麼?會有什麼異常嗎?」
我說不出話來,眼眶潮溼,喉頭有些哽咽。
「外表和常人無異,只是,」林清辭走上前和方欣說話,有意無意將我擋在了身後,「只是每日必喫血食,不然就會癲狂自殘,三日後暴斃,再也不可復生。」
方欣輕舒了口氣:「還好可控,只要抓住復活的亡魂,不讓它喫血食就行了。嗯?這血食是指什麼?」
我從林清辭身後轉了出來,朝他低聲道:「大哥,我沒事。」
林清辭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
我朝他笑了笑,轉身對方欣道:「舉凡活雞、活鴨等物都算。還有……活人……」
「活人?!」方欣坐不住了,站起來往外走,「不行,我得讓許芸芸和洛飛趕快把那個復活的東西找出來!」邊說,邊朝着牆跑過去,整個身體穿了進去,很快沒了蹤影。
我無語:「本來想送你一程的……」
送走方欣,我和林清辭也沒心思休息了,決定也去查九陰喚魂復活了什麼人。
路上,林清辭問我:「在畫廊時,你沒發覺施術痕跡?」
我搖頭:「餓鬼氣息過於濃烈,大約是掩蓋了法術氣息,我並未發現有任何異常。」
「你雖不擅長陣法,但也不該如此。」林清辭遲疑道,「之前的香粉味也是,小妹,你最近是否太累?」
我揉着太陽穴昏昏欲睡:「可能是……我感覺……」
後面的話還沒說完,我便靠在林清辭的肩上睡着了。
-9-
「師姐……師姐……」
「誰……別吵……」
我揮手驅趕着耳邊聒噪的聲音,想讓他不要打擾我睡覺。
可是對方不屈不撓地喊着我的名字,最後還上手來推我。
「煩死了……」
我疲倦地睜開眼,看到洛飛和許芸芸等人圍在牀邊。
洛飛見我又要閉眼,立刻拿了一個東西放到我鼻子下面。腥臭的味道直衝頭頂,我立刻精神了,翻身坐了起來。
「呼,可算醒了!」
衆人見我總算醒過來了,長長出了口氣。
洛飛更是喜極而泣,抱着我的胳膊,眼眶溼潤:「師姐,你不要死。」
「誰要死了?」我在他頭上用力地拍了一下,「我看是你要死了,大白天的咒我!」
「你可別冤枉他。」許芸芸湊過來說道,「這次要不是洛飛,就要出大事了。」
原來,我在路上睡着之後,林清辭也不見了。
洛飛用盡任何辦法也聯繫不上我們,最後還是靠着我腕上珍珠手釧裏的追魂香找到的。
「若不是師傅當年將追魂香混在物件中,這次我還真找不到你。」洛飛摸着頸上的紅繩,眼神懷念又憂傷。
我輕撫着珍珠手釧:「是啊,他又救了我一次……」
許芸芸在一旁沒有打斷我們,過了好半天才說道:「你們是不是忘了還丟了一個人?」
我收拾好心情,起身下了牀:「我給大哥的零食袋子上,用獨門的符紙做了封印標記,可以追蹤到。」
「獨門符紙?」洛飛面露疑惑,不確定地問道,「該不會是你百年前用崑山玉符和方壺硃砂畫的符吧?」
我理所當然地點頭。
洛飛表情呆滯:「你拿這麼珍貴的符紙來封印零食袋子???」
我無辜地看着他:「之前有人搶他零食,他讓我把袋子加固一下,當時手邊沒有別的東西,就隨手用了這個……」
洛飛怒吼:「誰敢跟屍王搶喫的,不要命了嗎!」
我小聲道:「就那個旱魃啊,我後來不是把它做成零食了麼,還多放了許多辣椒……你真不嚐嚐?」
洛飛怒目而視,猛地轉身,踹開房門,氣呼呼走了。
許芸芸無語地望着我:「何苦氣他?爲了追蹤你和屍王的氣息,洛飛不眠不休數日,法力消耗很多,要不是找到了你,我真怕他出事。」
我盯着珍珠手釧出神:「若不這樣岔開,他又會回想當年之事。」
許芸芸頓了下,也轉身往外走:「你們之前的事情我不清楚,但還是說開比較好,這樣兩邊都避而不談,癥結只會越來越深。」
我苦笑,我又何嘗不想,只是傷疤年深日久,已經嵌入血肉之中。驟然揭開,只怕會皮開肉綻,痛入骨髓。
而我們,誰也不敢輕易去揭開。
出了房間,就見洛飛抱臂靠在牆上,沒好氣道:「沒有時間準備,只能設個簡單的法壇。」
我也恢復了之前的狀態,在他頭上輕輕一彈:「讓你回憶回憶你師姐以前的英姿。」
洛飛滿不在乎地哼了聲,屁顛顛跟在我身後。
不知洛飛在哪裏找到的這個小院子,地處偏僻,院中還栽種了不少喬木。
法壇就設在了後院。
我跨進院內,身上裝束已然發生變化:身着青色道袍,頭戴白玉蓮花冠,足蹬高筒雲襪,外套玄青十方鞋,手執七星寶劍。
洛飛站在一旁爲我護法,也換了深藍道袍,桃木簪綰髮。
我袍袖輕揮,點着壇上香燭。
用寶劍插起符紙,在燭火上點燃,心中想象着零食袋的模樣,口中念動真言。
一陣清風吹來,符紙脫離劍尖,飄飄蕩蕩往前院飛去。
「跟上!」
我們緊隨其後,符紙飄出了院子,又飛了一段距離,最後在一個十字路口墜落。
「這個方向……」洛飛抬頭看去,「是畫廊?可是,我之前去畫廊那邊找過,什麼都沒發現啊。」
「不,是還有另外一個地方,都被我們忽略了。」我看着前方,目光閃爍,「劉家別墅。」
-10-
劉家的別墅地處郊外,離畫廊又遠,而且劉澈也算是我們的客戶,我也曾觀過他和其他人的氣,並沒有不妥的地方,因此就自動把他排除在外了。
「這還真是燈下黑。」
站在劉家別墅外,我仰頭看去。
晴朗的夏夜,原本該有蟬鳴和繁星滿天,只是劉傢什麼都沒有。
整座別墅全被黑霧籠罩,裏面靜悄悄一絲聲音也無。
洛飛驚愕:「這,怎麼會這樣?我前天還來過的,沒有任Ṭů₌何不對的地方啊。」
我的雙眸透過黑霧,盯住後院湖泊的位置:「找到了,大哥在裏面。」
洛飛毫不懷疑我的話,雙手變成獸爪,狠狠抓進黑霧中,向兩邊撕扯。
黑霧裏傳出嘶吼,然後扭曲着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我本來想先進去,沒想到洛飛一探身在我前面鑽了進去。
「小飛,等一下!」我趕忙邁進去一條腿,回身對許芸芸道,「你先回特一科,明天這個時候要是我們沒去找你,你們再派人來救我們!」
「哎——」許芸芸還沒來得及答話,黑霧就在我身後快速合上了。
黑霧裏的劉家和我們之前來的時候,變化並不大。只是到處都是黑霧,像蛇一樣在我們附近不停扭動。
洛飛問我:「師兄在哪裏?」
我指着後院:「在湖裏。」
洛飛冷笑:「難怪我們之前都被騙了,原來還是同道中人。」
我召出金錢劍:「不要大意,對方既然能把大哥封在水中,本事不容小覷。」
「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聖!」
洛飛弓下腰,雙足用力一瞪,飛到半空中,張開口,一道雷電直奔湖泊而去。
雷電去勢極快,穿透黑霧,眼看就要擊中水面。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道黑色身影破水而出,將雷電一下掃飛出去。
「怎麼可能?!」洛飛驚詫,他作爲九尾玄狐,已有地仙之位,他的雷電威力強大,任誰碰到都會粉身碎骨,還從來沒有誰能把雷電掃飛出去。
我仰頭觀看,就見巨大的身影在黑霧中盤桓穿梭。
「龍?」洛飛驚駭,「怎麼會有龍?」
我也飛到半空中,端詳對面的龍。
仔細一看才發現這龍頭頂上並無龍角,頸項上有白色花紋,背上的花紋呈藍色,胸口處爲赭色,腹部一對爪子,尾上無鱗。眼睛上眉部分有一凸起的肉塊在眼睛之間交叉。
「什麼啊,原來是隻蛟。」洛飛飛到我身邊,「嚇我一跳,還以爲真龍現世了呢。」
對面的黑蛟聽到我們的對話,似乎很憤怒,張開大嘴,吐出巨大的水流,對着我們就噴了過來。
我側身避開,洛飛慢了點,弄溼了鞋子。
「啊啊啊啊,這是我攢了好幾個月工資買的限量款球鞋,你這臭泥鰍竟然敢把它澆溼了!」洛飛大怒,翻身現了法相真身。
水牛般大小的全黑狐狸,身後九條尾巴不停晃動,一張面孔雪白,配上金色雙瞳,妖異非常。
「玉面玄狐……」
蛟龍見了也有些瑟縮,只是洛飛可不給它逃跑的機會,四足狂奔衝了上去。
一蛟一狐打在一處。
我在一旁觀看,見洛飛佔了上風,這才轉身朝湖泊飛去。
原本碧波盪漾的湖水如今變成了全黑,而且平靜無波,處處透着詭異。
我飛到湖心上方,高聲道:「閣下既然設計誘我至此,何不現身?如此藏頭露尾是什麼意思?」
我邊說話,神識邊覆蓋到整個湖面探查。
這湖水竟然和表面看上去的一樣,沒有半分氣息,水裏也沒有魚蝦。
神識繼續向下,沒想到這湖還挺深,就在我的神識下降了將近百米的時候,感覺到一個冷冰冰的身體。
「大哥!」
林清辭全身被鎖鏈鎖住,兩根鎖鏈穿過琵琶骨釘在湖底。眼鼻口耳全被糯米封住。
我目眥欲裂,一劍劈開湖水,縱身躍入。
湖水冰寒刺骨,宛如刀割在肉上,我張開結界,仍然感覺陣陣寒冷,看來這水裏被施了法術。
但我如今已顧不得這些,只一心朝湖底游去。
-11-
終於游到了湖底,我親眼看到林清辭的模樣,心裏更是痛楚,伸手觸摸他身上的鎖鏈,想要幫他解開。
只是,這鎖鏈非銅非鐵,金錢劍和七星劍都不能將其斬斷。
我想了想,雙手結印,調動元神、元氣、元精,三昧真火緩緩自指尖釋出。
小心避開林清辭的身體,把真火先覆在一根鎖鏈上。
火焰在鎖鏈上靜靜燃燒,雖然緩慢,但是卻在一點點熔化。
還好三昧真火有效,我稍稍安心,一邊催動真火繼續融化鎖鏈,一邊放出部分神識去查探附近情況。
在湖底轉了一圈也沒發現任何生氣,我心中納悶,這人劫了大哥,又誘我和洛飛到這裏,可是從頭到尾並不露面,只派一隻剛化形的蛟龍對付我們,不知是何居心。
不過也沒有時間細想,現在還是先救了大哥,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得好,其他的事之後再說。
我怕傷到大哥,因此三昧真火燒得很慢,大約過了一個小時,除了穿琵琶骨的兩根鎖鏈,其他已經全被熔掉了。
這最後兩根鎖鏈穿了大哥的皮肉,我可不敢貿然使用真火,他是殭屍,雖然已成屍王,但三昧真火對他的身體還是有損傷,看來只能先把人帶回去再想辦法了。
將鎖鏈和湖底連接的地方融掉後,我又去掉了他臉上的糯米。
看着對方比以往更加青白的臉色,心中難過之餘更添了憤怒,若是被我知道是誰如此對待大哥,一定饒不了他!
扶住林清辭的胳膊,使了個上浮咒,二人往上緩緩游去。
游到一半的時候,林清辭的手動了動,眼睛也慢慢睜開了。
我很高興,看來跟湖底的鎖鏈斷了連接讓他恢復了意識。
伸手輕輕拍了拍林清辭的胳膊,我用神識和他說話:【大哥,你醒了?身上有什麼不適麼?】
林清辭沒說話,只是搖搖頭,烏黑的眼珠直勾勾看着我。
應該是被穿了琵琶骨又塞了糯米,讓他如今元氣大傷,看來回去要多補補。
就在我想着回去後怎麼給林清辭療傷的時候,突然感覺脖子一緊。
林清辭雙手死死掐住我的脖子,惡狠狠道:「去死吧。」
「大、大哥……」我扒住林清辭的雙手,試圖把他的手掰開,「你、怎麼了,我是清雪。」
「殺的就是你。」林清辭更加用力掐我,眼中滿是憎惡,「去死去死!」
乾坤袋中的法器、法寶紛紛顫動起來,想要掙脫出來護主,尤其金錢劍已有了劍靈,更是要破袋而出。
「不、不行……」
我的法器法寶都極其霸道,若是使用,大哥必定重傷。
我把牙齒頂在舌尖上,用力一咬,向外一吐,舌尖血噴在林清辭的臉上。
「啊啊啊啊啊!」
林清辭猝不及防,被噴了滿臉,臉上立刻起了一層燎泡,他鬆開手去捂臉。
我趁機掙脫開,拿出符紙貼在他四肢上,雙手飛速結印,喝道:「天蓬門下,降魔大仙,摧魔伐惡,鷹犬當先,二將聞召,立至壇前,依律奉令,神功帝宣,魔妖萬鬼,誅戰無蓋,太上聖力,浩蕩無邊,急急奉北帝如律令!
「邪魔外道,從我大哥身體裏滾出來!」
符紙光芒大盛,漸漸化作兩位金盔金甲的神將。
二將抓住林清辭兩邊臂膀奮力一震,就聽「哎呀」一聲,一團黑霧從林清辭頭頂躥出,急忙忙往水面游去。
我接住林清辭,忙道:「天關將軍、地軸將軍,別讓它跑了!」
二將點頭,在黑霧身後緊追。
我也帶着林清辭朝上游去。
很快,我們浮出水面。
我將林清辭安置在一處背陰樹下,喂他喫了培元金丹,又設了結界保護。
一切妥當,這才重新回到湖邊。
二將已將那黑霧擒住,那邊洛飛也已經打敗黑蛟。
「這玩意兒本事不大,力氣還不小。」洛飛拿着一大把狐毛直心疼,「給我一條尾巴都薅禿了。」
我豪氣地一揮手:「黃中李下月結果,隨便喫。」
洛飛大喜:「謝謝師姐,師姐壕氣!」
我轉身走向那團黑霧。
黑霧如今已經化成實體,是個披頭散髮的宮裝女子。
「抬起頭來。」洛飛生氣地瞪她,「這一切都是你搗的鬼吧!」
我走到女子面前,抓住頭髮把人扯抬了頭,冷笑道:「果然是你。」
原來是之前在劉澈家裏作祟的女鬼。
女鬼恨恨道:「放開本宮!你這賤民,用妖法迷惑陛下,讓他愛上那個賤人,本宮要殺了你!」「這都什麼年代了,大清早亡了,還陛下呢。」洛飛蹲下身,戲謔地看着她,「敢問你是哪一宮的娘娘啊?」
「放肆!」女鬼大喝道,「本宮乃是大漢孝武陳皇后!」
洛飛眨巴眨巴眼睛:「啊?漢朝女鬼?」
「孝武……陳……」我想了半天,試探着問道,「金屋藏嬌的那位?」
女鬼傲然道:「既知本宮,還不跪下叩頭認罪?」
洛飛也反應過來了,湊過來小聲跟我說:「她是陳阿嬌?那她喊劉澈陛下,劉澈??劉徹?那不就是?!」
我皺眉:「漢武帝劉徹……」
-12-
事情有些麻煩,原本以爲只是小小驅鬼事件,扯出古董店鏡妖,又發生畫廊九陰喚魂,到最後竟然還牽扯出了劉徹和陳阿嬌。
事情一環套一環,若說是巧合,未免有些過於離奇。
洛飛也覺得不可思議,他問道:「你既然說你是陳阿嬌,那你找劉徹,幹我師兄師姐什麼事,爲什麼要處心積慮陷害他們?」
陳阿嬌似乎被這個問題刺激到了,眉宇間黑氣越來越重:「都是這女人!是她引那賤人入宮迷惑陛下,還教唆本宮修習媚術爭寵!是她!都是她!若不是有她,本宮怎麼會失了陛下的心,被貶長門!本宮要殺了她,吞了她的三魂七魄,讓她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這話說得我和洛飛莫名其妙,我們țũ̂⁼皆生於北宋,和漢朝差着千年,怎會去誘騙大漢皇后?
我欲要再問,陳阿嬌卻是已經沒了神智,纏在身上的黑氣越來越重,漸有入魔的傾向,連兩
位神將都有些壓制不住她了。
我拿出墨玉瓶,打開瓶塞,對準陳阿嬌:「收!」
陳阿嬌全力抵抗,但最終抵擋不住,被收進瓶內。
我蓋好瓶蓋,這次爲了不讓她再逃脫,用自己的鮮血在瓶身上畫了封印符咒。
將墨玉瓶重新放回乾坤袋,我轉身對二神將行禮,燃起符紙,謝道:「多謝二位將軍相助,還請回轉天庭。日後自有一份謝儀。」
二將還禮,金光一閃,沒了蹤跡。
收了陳阿嬌,籠罩的黑霧開始逐漸消散。
洛飛踢了踢腳下的黑蛟:「這玩意兒怎麼辦?我可不喫啊,怪噁心的。」
我走過去查看,那黑蛟還沒死,鼻孔喘着粗氣,帶起一陣陣風,腹部被抓開取了內丹,其餘地方完整,看來洛飛是刻意避開了皮、筋等可煉器的地方。
「帶回離塵島。」我邪邪一笑,「抽筋剔骨扒皮,給大哥做幾道小菜。」
黑蛟渾身抽搐了兩下,徹底暈厥。
妖邪既除,劉宅也恢復了平靜,劉澈再也沒做過噩夢。
他聽了洛飛的指點,改了臥室朝向,內外重新裝修, 不但家宅安寧,而且生意也越來越紅火。
「這是劉澈送來的。」
洛飛把一個紫檀雕花木盒放到桌上, 端着水晶盤咔嚓咔嚓喫果子。
「還以我的名義給特一科送了一整年的祥雲樓 VIP 金卡, 可以隨便喫喝。嘖,難怪他發財,夠會做人的。」
「這點錢對他來說不過九牛一毛。」我搖晃着手中的白玉盞, 琥珀色的酒液在盞中晶瑩透Ťṻ⁾亮,「捨得捨得,有舍方有得。」
「倒也是。」洛飛拿帕子擦了擦嘴, 眼睛在屋裏轉來轉去,「師兄呢, 身體好了沒?」
我哼了聲, 靠在搖椅上, 半晌才道:「在後山寒潭自閉呢。」
帶林清辭回島後,十日後才徹底清醒。
醒了後知道了自己被女鬼附身, 還要掐死我後,整個人就自閉了, 把自己關在寒潭中自省。「飯也不喫,藥也不喫。」捻了顆梅子入口, 微微的酸味兒讓我擰起眉頭, 「天天泡冷水折騰自己,翻來覆去就那兩句車軲轆話來回說。」
洛飛有點擔心:「寒潭雖屬陰,對殭屍修復有益, 但是那水畢竟是從寒冰地獄引來的,泡久了也傷身。」
我擺擺手:「沒事,我每天都去假裝氣他,趁他不備往裏面加上一瓶三尸補神水,過個把月就全好了。」
「三尸補神水?!」洛飛一口氣沒上來, 好懸憋死, 「這玩意兒一瓶就要十隻飛僵煉化。你一天一瓶,這都半個月了吧!」
我閉上眼睛, 笑道:「徒子徒孫多就是好啊, 想要什麼都有。」
洛飛被噎了一下,氣得鼓鼓的也說不出來什麼,誰叫茅山派的人都要供着這位老祖, 想要什麼不等吩咐就早早擺到眼前。
再想想族裏那些蹦來跳去的小崽子, 真是人比人得死, 貨比貨得扔。
我斜睨着洛飛, 問道:「於天天去地府,問出什麼來了?方欣查出來九陰喚魂招回來誰了麼?」洛飛回神,說道:「那九個被殺女孩的生辰八字都查出來了, 確實是陰年陰月陰日出生。至於九陰喚魂召喚回來的是誰的魂魄,崔判那邊已經徹查過生死簿,鬼差鬼卒們也把十八層地獄查了個遍, 並沒有魂魄擅自還陽。」
「沒有……」
我拿過那個紫檀盒子打開:鵝蛋大小, 黑如桑葚的香丸靜靜躺在裏面, 散發着淡淡的幽香。
「返魂香……」我凝神望着,心裏想着這件事情的始末,總覺得有什麼地方斷掉了, 記憶好像被抹去了一塊兒。
市郊,劉家別墅。
衛梓小鳥依人地靠在劉澈懷裏,幸福地閉上了眼。
「終於是我一個人的了。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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