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長高考前和我談心，說她想報專科，和混混男友一起上學。
我苦口婆心勸她以未來爲重，她轉頭去用這話拿捏混混：「我們班主任都說讓我甩了你，你再亂撩別人，我就考清華，不要你了。」
班長謝師宴的那天，混混衝進大堂後臺，掏出一把刀直直刺進我的胸口。
班長滿臉悲痛地捂住我的嘴，怕我喊出聲音被別人發現。
我不知道自己是被捅死的還是捂死的。
重生回高考百日宣誓那天，班長找我談心。
我語氣輕蔑：「你和他很配，應該天長地久。」
爲表支持，我順手取消了她的特招資格。
-1-
彼時我正在背演講稿。
我班上學習最好的學生，也就是班長，把謝師宴設在了出分第二天。
但是看這豪華的架勢，不是出分之後能倉促籌備得起來的。
所以，她應該考完估分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穩了。
身爲班主任，我也很自豪，特地寫了上千字的稿子，爲了表達重視，我決定脫稿演講。
後臺有兩個小休息室，我在其中一間背稿子，突然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從隔壁傳來。
門沒鎖，一個人影突然衝了進來！
等刀子整個沒入我的胸口，我才反應過來。
體力迅速隨着血液流失，我看到班長一聲輕呼——那個人捂住了她的嘴，隨後鬆開。
「清清，別喊！」
我這才反應過來。
捅我的人是沈清的男朋友，隔壁學校的吊車尾混混——廖小明。
我艱難地張了張嘴：「你……」
他卻立馬吩咐沈清：「還不快捂住這老婊子的嘴！萬一她喊人，咱倆都喫不了兜着走！」
我人生的最後一刻，就只來得及說了「你」這一個字。
我最重視的好學生，我眼裏品學兼優的沈清，使出喫奶的力，捂住了我的口鼻。
我不知道我這算是被捅死的還是捂死的。
我死後，靈魂飄在了半空。
被氣得差點活過來。
我這麼大個人，在酒店肯定藏不住。
這倆傻逼一個只會學習，一個只會混，半個小時就被警方摁下了。
我其實可以理解，這種時候，家長們肯定是第一時間幫孩子脫罪。
可是當班長在法庭上含情脈脈地看着混混，說「張老師其實一直心眼兒有點小，爲了升學 kpi 就想報復我，小明才保護我」的時候。
我是真的心寒了。
被他們這麼一鬧，當地記者都來採訪了。
輿論發酵後，這件事變成了全員惡人風向。
大家都說，這對狗男女殺人判刑，但這個老師肯定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否則怎麼會被捅？
我的葬禮上，只有一個學生出現了。
副班長周宇。
小個子的男孩帶着一束白色康乃馨，在我的牌位前哭到暈厥。
後來他每年清明都給我上墳。
有一次偶遇沈清的家長也去公墓祭掃，他們陰陽怪氣地嘲諷他：
「別天天打擾張老師了吧？你這樣，她在天之靈不會安息的。」
我的在天之靈表示：「我日你媽全家 xxxx（後面太髒和諧了）。」
-2-
再睜眼，是在學校操場上。
百日宣誓的巨大橫幅刺痛了我的眼。
宣誓的儀式很隆重，上千個學生的聲音整整齊齊，震耳欲聾。
【衝刺百日，翱翔六月，我奮鬥，我自信，我成功，我輝煌！】
所有人都很情緒昂揚。
而我，雙眼已經蓄滿了淚水。
我確定，我重生了。
每個班的領頭人是班長。
沈清站在我們班的隊伍前頭，心不在焉地舉着拳頭。
我盯了她很久。
我從前很喜歡她，她總是很乖巧懂事的樣子。
總是和她談心，幫助她生活上的問題。
知人知面不知心。
這樣的人，就算是考成省狀元，又有什麼用呢？
真的能爲國家社會做貢獻嗎？
乃至自己的家人……
如果當初是她的父母被廖小明捅死，她會保護自己的家人嗎？
或許是我盯得太久。
沈清順着我的目光看過來，眼神疑惑。
我別開臉，冷笑一聲。
事情很快和前世有了偏差。
前世，大概是在三模之後，沈清纔來辦公室找我，告訴了我她談戀愛的事。
當時無視了我鐵青的臉色，她兩眼冒光自顧自地說：「小明想和我一直在一起，但他不喜歡學習，我在想，要不報個好的專科，也很有前途。」
前世我差點摔了試卷，苦口婆心地告訴她，以自己的未來爲重，否則後悔的只會是自己。
後悔的，的確是我自己。
後來，某天廖小明隨手撩了自己學校的姑娘，沈清茶裏茶氣地拿捏他：「我們班主任都說了，讓我考清華。你要是再亂撩，就自己考專科吧，我就不要你了～」
後來，廖小明把刀送進了我的心臟。
而此時，沈清正一臉羞澀地站在辦公室門口：「張老師，我……」
我輕笑：「進來慢慢說吧。」
和我預想的一樣，沈清紅着臉慢慢和我說她和廖小明的邂逅，相愛過程，把每一步的你情我願都說得彷彿自己是被動的一方，不接受就是十惡不赦。
茶的嘞。
我點着電腦上的蜘蛛紙牌，讓她自顧自地慢慢講。
等她終於講完，躊躇不安地問我：「老師，你覺得……」
我打斷她的話：「你和他很配呢。」
沈清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老師你也覺得是嗎？」
我微微一笑：「當然。我覺得啊，你倆能天長地久。加油，老師支持你追求真愛！」
附加了一句：「但是老師的話別說出去。你知道的，世俗會阻止你們這樣的愛情！」
沈清飄飄欲仙地被我打發出去了。
每年的百日宣誓之後，學校會自己撥一筆款項，給每個班最上進的學生一筆小獎金。
前世，我把這個激勵獎給了家境很好，家裏有個廟的沈清。
而她轉頭送了廖小明三個遊戲皮膚，加速了他們的感情發展。
傻逼。
我說我自己。
這次，我果斷把名字塗掉，寫上了周宇的名字。
順便，把沈清的特招提名資格也給劃掉了。
不好意思啊沈清，如你前世所說。
老師我啊，心眼兒可小了。
-3-
重生後，我是徹底相信了蝴蝶效應。
事情迅速向我沒想到的方向發展。
因爲發了獎金後的第二天，副班長周宇沒來。
我覺得不對勁，放學後去了他家裏——他是奶奶一個人帶大的，很多事情只能他自己來，和家長沒法事事溝通明白。
敲了幾下，手上纏着繃帶的周宇開了門。
我很震驚：「怎麼回事？」
周宇的奶奶哭着給我講了來龍去脈。
周宇放學的時候做了值日，教室裏只有他和磨磨蹭蹭的班長。
一抬頭，廖小明就已經衝了進來。
進來之後，他抬手直接給了沈清一個巴掌。
沈清和周宇都蒙了。
沈清捂着臉，眼裏含着淚水：「寶貝，這是怎麼了？是昨天給你買的皮膚不好用嗎？」
廖小明怒氣衝衝：「不是說好的用獎金給我買皮膚的嗎？」
「可是……」
「我都和兄弟們誇下海口了，說的是用女朋友的獎金買的皮膚帶他們開黑！
「可你倒好，我有個兄弟就在你隔壁班，他說榜上根本不是你的名字！」
說罷他又給了沈清一個耳光：「不是獎金的話，那有什麼意思？你家裏給你的錢就給我買三個皮膚？你還不如直接給我買全圖鑑！老子他媽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沈清的眼淚簌簌而下：「寶貝對不起……是我不夠好，我還不夠上進……對不起……」
廖小明在拿捏這塊真的很懂。
他又一把攬過沈清：「好了，沒事沒事啊，我還是愛你的，就是氣你不思進取而已。」
好傢伙，巴掌塗碘伏，邊打邊消毒。
Pua 玩得出神入化，一個混混竟然在指責重點班的班長不思進取。
而沈清突然抬頭，指着角落裏的周宇：「都怪他！是他搶了我的獎金！」
廖小明臉色鐵青地抬起頭。
周宇察覺不對，想跑。
但他倆一直是在門口交談的，他出不去。
廖小明慢悠悠地關上前後教室門，鎖好。
他居高臨下地扯住沈清的頭髮：「你現在能喊到人的，對嗎？」
沈清立馬打了幾個電話。
一羣她平時的「朋友」從窗戶翻了進來。
爲首的大個子上來就朝着周宇的心窩來了一腳。
周宇跌坐在地，他們的拳打腳踢如雨點般落下……
最後，沈清親自上手，折了他的手腕，拿走了這兩百塊獎金，遞給了廖小明。
她臉色猙獰：「你不該和我搶的。
「即便我用不上，你也不該和我搶這份榮譽的。」
……說到這裏，周宇的奶奶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周宇給她拍着背。
我誠懇地對他道歉：「我是真的沒想到，竟然給你招來了無妄之災。」
周宇嘆了口氣：「有錢學生欺負普通家庭的學生不是一天兩天了，老師您就算有心幫我，也很難，我知道的。」
他又加了一句：「大家都知道沈清家裏有個廟，平時也都很迷信，覺得跟在她身邊能有考運。其實……唉，我覺得還是要自己多用功纔好。」
我拍拍他的肩膀：「你很懂事，真好。」
末了抽出三張紙幣塞給周宇的奶奶。
周宇想推，我一巴掌拍在他沒纏紗布的那隻手上：「這是給奶奶的！你個晚輩推什麼！」
出了門，我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
開廟是吧。
都迷信是吧。
那感情好啊。
-4-
我急吼吼地把沈清喊到辦公室的時候，她還一頭霧水：「張老師，這是怎麼啦！」
我臉上對她的擔心表露了個十成十：「沈清，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把學校的獎金從周宇那裏給了你男朋友？」
沈清立馬變得憤怒和警惕：「周宇這個窮酸小子居然告狀？」
我擺擺手：「這不是重點！」
我用力晃了晃沈清的肩膀：「這筆錢是學校請人開過光的！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吧？」
沈清更一頭霧水。
我知道，她上套了。
我急切地幾乎喊出來：「這種開了光的東西是認主的！你把他用在其他人身上，會反噬的你知不知道！你這不是害了你男朋友嗎！」
沈清立馬慌了。
「我……我害了小明嗎？那……」
她的眼淚已經一顆一顆滾下，我感嘆不去做演員真是可惜了：「那老師，錢已經花了，這下怎麼辦？」
我做出努力想辦法的樣子：「要不……讓你爸媽給你男朋友做個法？」
沈清雙眼無光：「我爸媽……肯定不會同意的吧？」
我心裏冷笑。
你爸媽肯定不會同意的啊傻逼！
要是有同意的可能，我還不敢出這個主意呢！
我打開電腦裝模作樣地搜了搜：「這樣吧，你爸媽開光符咒的時候不都是用專門的開光筆嗎？你回去之後，虔誠一點，用雙倍的錢也差不多自己開一開，佛祖肯定會明白你的心意的！
「然後你把錢『物歸原主』，再和周宇道個歉，你男友應該就不會被反噬了！」
沈清神色有些糾結。
我加了一句重磅炸彈：「你男朋友解除了反噬，一定會更愛你的！」
沈清立馬答應了。
笑死。
周宇的奶奶第二天打電話告訴我，周宇收到了四百元的「賠償款」。
我長舒一口氣：「那就行。」
老人家非要給我送一袋雞蛋來，好不容易給拒絕了。
……
終於清靜了一陣子。
臨近高考，同事們一起交流班上的各種八卦，發現高調談戀愛的確實多了起來，各種狗血八卦都很離譜。
但只要事情不鬧大，這種時候一般也不好管了。
人家約定高考結束後在一起怎麼了呢？
成績差不多的一起上同一個大學也正常啊？
這一世，我深感同意。
其中一個年輕愛八卦的老師給我們推了好幾個本地的樹洞號和表白牆：「這裏面，狗血的事情可多了！真的大開眼界！什麼三角戀打胎甚至師生戀，應有盡有！」
我們好奇地關注了，簡單地翻閱了幾頁。
其中一個樹洞吸引了我的注意。
【樹洞你好，我是個普通高中的差生，但我女朋友是重點高中的班長，是尖Ţű̂⁷子生。我並不喜歡她，但是她很聽話，和她做運動也很刺激，所以暫時不打算分手。】
【她能給我帶來很多榮光，每一次她在學校獲得榮譽，我的兄弟們就會捧我。但是最近她讓我丟臉好幾次了，獎學金和保送名額都被別人搶走了，怎麼辦？是分手還是給她洗洗腦？】
帖子下面一片罵聲，也有懷疑是釣魚的。
但其中總有幾個臭味相投的傻逼，會給他支招。
其中一個說：「保送名額沒了就沒了唄！萬一真保送了，她和哪個學長好了，你就是殺人也來不及哭！
「聽我的，你就以她失去保送這一點，瘋狂 pua 她！找個同校的妹子和她來個三人行！這種高分低能的女人馬上就老實了你信不信？以後會瘋狂雌競唯你是圖！不要問我怎麼知道的，江湖再見！」
三觀崩塌。
與此同時，我有點不祥的預感。
但是樹洞投稿是匿名的，我找不到原始 ID。
而且我也總不能直接問沈清：「你玩 3p 了嗎？」
再說了，只要不鬧大，關我鳥事。
然而……
沒幾天，學校果然出大事了。
文科班的一個妹子，懷孕了。
這件事本來學校做足了保密措施，家長那裏也第一時間安撫到位了。
但……這個妹子，第一時間去找了沈清。
去……示威。
她的班主任已經暈過去了。
我也快了。
她神色得意地撫着肚子對沈清說：「沈清，你做了小明幾個月的女朋友了，怎麼肚子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你還不如趁早把正宮的位子讓給我！我可是一次就中了！」
操，這是什麼狗血劇的情節？
沈清表情扭曲：「不可能！你這肯定是別人的野種！」
那個女生更得意了：「野種？沈清，那一次我們三個人可是在一起的呀！小明還是先和我做的！你可是親眼看着的 %&#%」
老țŭ⁽師捂住她的嘴，把她拖走了，讓家長帶回去自行處理。
而沈清，還在背後大喊：
「賤人！爲什麼明明我們一起和小明上的牀，你卻一次就能懷上他的孩子！我卻不能！
「黑窩打掉！小明的長子，只能由我來生！」
校長深呼吸了兩口，隨即掐住了自己的人中。
我也只能裝模作樣地上去也捂住了沈清的嘴。
-5-
這下子，連校園論壇都炸了。
【好傢伙，兩百年沒見過這麼純的戀愛腦了。】
【我靠 3 人行！玩這麼花？同齡的我還在玩泥巴……】
【這女的真是又蠢又壞！】
【還長子，敢問這個混混是哪個朝代的皇帝？】
熱度越來越高，甚至有點出圈上熱搜的意思。
學校花了不少錢壓熱度，沈清的父母也嫌丟人，也花了錢，並且直接把她領回家反思一週了。
當天晚上，有人看到她披頭散髮地從她家廟裏跑出來，嘴裏還在唸叨：「我不能和小明分開！他會買醉消愁的！萬一被別的女人騙了怎麼辦？」
他爸衝出來就是一個大耳刮子：「丟人的東西！真後悔生了你！」
但這一週裏，這種級別的八卦還是爆炸式傳播開來。
最後，沈家放棄了。
躺平任嘲。
這讓我想到了前世，沈清的父母在女兒協助殺人的事情已經上新聞的情況下。
依然怒砸八百萬，買水ṭû₀軍控評。
這一世，這麼快就放棄了自己的寶貝女兒了嗎？
哦對。
我一拍腦袋。
她還有個弟弟。
放棄一個公主，這不是還有個太子可以兜底培養嘛。（手動狗頭）
我一邊批改作業一邊想：自己開了廟，咋還求子求了七年才應驗呀。
笑死。
……結果我下班的時候，廖小明來堵我了。
我是真不想和這種人渣多接觸，晦氣。
眼下我怕他又帶着刀，只能平靜地看着他：「有什麼事嗎？」
他果然帶着把刀，刀尖指着我：「是你讓清清回家思過的？」
看着這把殺死過我一次的刀，我的手指開始止不住地發麻。
我深呼吸，捏了捏手指，把手揣進口袋裏。
還是讓他們自己狗咬狗吧。
我迅速調整，故作急切：「你可終於來了！」
廖小明一愣：「啥？」
我說：「我還在想辦法找你呢！今天我怎麼攔都沒攔得住啊！沈清父母說堅決不同意她和你交往，才強行把她拉回了家！這種衝刺高考的時候我怎麼可能讓學生回家！」
廖小明也蒙了：「不是你乾的？」
我更急了：「哎呀，你可得想想辦法！她爸媽那天在學校鬧得可兇了！他們說看不上你，當然我不會這麼想的哈，但是他們說你沒錢成績不好，要給她直接物色好夫家啥的！」
我甚至繞過刀尖，殷切地去握他的手：「你可得好生當心着點！」
廖小明愣了半天，最後就來了一句：
「你人還怪好的嘞。」
最後吊兒郎當地揮手離開：「你是個好老師，我廖小明交你這個朋友了！你放心，老子有解決辦法！」
我在夜幕裏看着廖小明的背影冷笑。
我可沒有人渣殺人犯朋友。
而且我可不是挑撥離間，我只是實話實說咯哦，那天沈清爸媽確實逼她分手了呀？
我只不過語氣誇張了點而已，呵呵。
-6-
狗咬狗頗有成效。
確切地說，效果爆炸。
廖小明在曾經和沈清做運動的時候，拍下了一些不可描述的「物料」。
他直接帶着一把大錘子去了沈清家「敲門」。
據說沈清父母開門的一瞬間，他直接把音量調到最大的視頻懟他們臉上了。
有路人都聽到了裏面沈清「好聽的喘氣聲」。
給她爸媽嚇得，當場把他「請」進去了。
至於他們達成了什麼具體協議，沒人知道。
但是他吊兒郎當出門的時候，褲兜裏鼓鼓囊囊的。
直直進了縣中心最豪華的一家夜店，第二天才出來。
牛逼。
這一切的轉變都讓我很安心。
但，還有其他的驚喜等着。
我有一個同事，前世大概就在這個日子，救了一個學生。
是在跑操的時候，一個學生不知道爲什麼，從樓梯上突然摔了下來。
她從頭滾到尾，速度越來越快，眼看就要頭撞到牆角。
這個同事千鈞一髮之際，用身體擋住了她！
這個同學的慣性把她的脊柱重重地撞在了牆上。
同事當場就暈了過去。
腰間盤嚴重受損，後半生生活會很受影響，長期生活在痛苦之中。
也不能幹重活兒和久坐了。
這對於一個教師來說，是滅頂之災。
同事說，她從未後悔過。
可是前世，我知道。
從暈倒搶救，到後來的後來。
那個學生和她的家長，一次也沒去看過她。
我不瞭解那個學生，也不敢篤定地說她冷漠。
可心裏還是覺得涼。
而這一世，這件事沒有發生。
我一開始只是覺得欣慰。
重來一世，這是我的改變，帶來的第一件有意義的事。
可第二天，我帶班跑操時，才發現。
跑操包括回教室都要保持隊形，個子從低到高排列，上一個班的尾部接着下一個班的頭部。
小個子班長的空位和這個受傷的隔壁班高個子學生，挨着。
尤其是樓梯拐角處，幾乎擠在一起。
聯想到班長的脾氣……
我腦子浮現一個可怕的場景。
前世這個時候，沈清應該在和廖小明正熱戀，時不時小打小鬧鬧情緒。
她也沒有因爲事情鬧大而被帶回家Ṭũ̂₉反思。
正煩着呢，隔壁班的大個子擠到了她。
她不耐煩地猛地一推……
我頓時毛骨悚然！
-7-
但前世的這件事已死無對證。
今生，險情避免，我的朋友兼同事撿回了自己正常的人生。
那天晚上，我很高興地請同事喫了頓飯。
她一頭霧水：「怎麼啦寧寧？這是要慶祝什麼呀？」
我笑了笑：「沒什麼特別的，就是高興。」
我和她碰杯：「就當是，慶祝我們都好好活着吧。」
同事只當我是做高三班主任壓力太大，笑眯眯地和我嘮了很久。
……高中的時光對所有人都格外短暫。
保送的最終名額很快就定了下來。
周宇成功保送清華大學。
讓我驚訝的是，他很快就來找我。
「張老師，我也不是保送了驕傲或者什麼……」他低着頭，聲音很小：「但是，既然我不用高考了，從明天起可不可以不來了？」
我有點驚訝：「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會不會有些不捨？」
周宇點點頭：「是會有的，可是……」
我察覺到不對：「是有什麼難處嗎？」
他攪了攪袖子。
「我想讀計算機相關的專業，據說將來前景不錯。但是學費有點高……」
我頓時明白了：「你想提前掙學費？」
他點點頭。
我頓時鼻子一酸。
有的人，享受着各種資源金錢，卻不思進取，還間接害了他人。
有些人，一無所有，卻依然活得努力而燦爛。
我問他：「你想怎麼掙錢？」
他撓撓頭：「先去送外賣吧。我騎自行車還挺快的。」
我從錢包裏掏出幾張鈔票塞進他手裏：「老師也幫不了你太多，這點心意你收下，好歹換個電動車。」
他立馬被燙到一般跳起來，說什麼也不收。
我嘆了口氣。
是個自尊心很強的孩子呢。
我笑了笑：「外賣來錢還是不夠快。」
我翻出幾個家長的號碼：「這幾個同學距離自己的高考目標還挺遠的，你有信心幫他們拔高成績嗎？」
這幾個同學的家長無數次開過一晚上千兒八百的輔導價格，想讓我去幫幫忙，但我實在沒空，政策也不允許。
周宇的神色立馬變了。
「他們的家長……放心讓我來嗎？」
我笑了笑，當着他的面挨個聯繫了家長。
他們聽說是清華保送生給他們的孩子輔導，都特別激動。
一個正學着考試內容的尖子生，很多時候可比老師厲害多了。
最後決定，在其中一個學生家裏，四個學生一起補習，一晚上給周宇兩千元，輪流帶飯喫，全包。
周宇噗通一聲就跪下了。
我趕緊把他拉起來，故作輕鬆地開玩笑：「可不興跪活人啊！」
他又紅着臉趕緊起來。
最後決定白天送外賣晚上補課。
我的錢他不肯要，最後我把我媽騎的小破電動車「借」給了他。
我順便給我媽買了個新的。
又買了一套防曬衣和防曬帽，吩咐他白天一定要注意防曬。
不知道爲什麼，他沒哭，他出去之後我卻哭了。
真好啊。這一世。
-8-
周宇果然有兩把刷子。
三模的時候，四個補課的學生裏已經有三個的排名超過了目標排名，基本考個普通的 211 差不多了。
最後一個同學卻遲遲沒法提升成績。
家長也很着急：「到底是怎麼了，我家孩子也不笨啊……」
我於是給這個姑娘做了一次談話。
結果差點給我氣死。
這姑娘和沈清曾經是閨蜜。
嗯，和你們想的一樣，她們都喜歡上了廖小明。
說起來，可能沈清還算小三上位。
現在的小年輕，嘖嘖。
但這次我可不敢先勸了。
我試探性地問：「那你還想和他在一起嗎？」
她含着眼淚搖了搖頭：「還愛，但他實在是個人渣，就算他回頭，我也不會和他在一起了。」
這「還愛」倆字瞬間給我整破防了。
我沉默了一瞬後，試探性地問她：「你介意我把這件事告訴你家裏嗎……當然不是告狀的意思哈，畢竟你爸媽談戀愛次數肯定比你多吧？我看你媽媽挺開明的，咱們一起多聊聊？」
等軟磨硬泡獲得了她的同意，我鬆了口氣。
剩下的，讓她們一家人關起門來解決吧。
我盡力了哈。
廖小明還是那個廖小明，我怕再被捅一次。
周宇的輔導也算告一段落，手裏的錢應該夠讀大學了。
也算鬆了一口氣。
最近光沈清的事情，就已經讓我提心吊膽了。
對了，高考前一晚，沈清和前世一樣在同一個時間，來找我了。
說的話在經歷了這麼多變化後也還是一模一樣：「張老師，我明天考試可以不塗答題卡嗎？」
-9-
前世我在前一晚是怎麼勸沈清的來着？
前世我聽到這話，當場就差點心梗，都快急哭了：「沈清，我知道你喜歡那個什麼小明，但是你幹嗎非急在現在呢？你可以填志願的時候再報專科！聽老師的話，明天至少把答題卡正常塗了行不行？老師還等着你用分數給老師臉上增光呢！」
當時我想着，等分數出來，再聯繫一下沈清的家長，填志願時自然出不了大問題。
可笑的是，我甚至沒活到那個時候呢。
後來沈清對廖小明說：「我現在手裏有報清華的分數，就看你怎麼表現，我就決定怎麼填志願了！」
捅死老師表忠心，真 6 啊。
甚至我那句「老師還等你的分數增光呢」，變成了後來她在法庭上的：「老師爲了 kpi 就想報復我。」
所以這次，我只是敷衍地說了兩句。
勸了，但不多。
這一世我在辦公桌角都放了個小監控以防萬一。
鏡頭能清晰地看到我急切的神情。
功夫做到位了哈。
她明顯是帶着一臉不服氣走了。
我就知道了。
今年的 kpi 的的確確是沒有了。
但，命保住了。
高考出分如期到來。
今年我決定，管他孃的什麼宴席，通通婉拒了哈！
沈清的分數比本二線低三十分。
她媽哭着打她，求她去復讀。
可是她卻興高采烈地發了一條動態：「終於能執子之手。」
我微微一笑。
事情不會有這麼簡單。
廖小明和她提了分手。
知道這件事，還是因爲沈清割腕鬧大了。
廖小明發信息和她說分手：「老子想要的是一個全省前五十的學霸和我一起報專科的美談，而不是一個低分學渣和我一起將就的人生！
「分手吧，從前我配不上你，現在我把你拉下來了，你配不上我了。」
這個分手信息，狗看了都搖頭！
她爸媽趁機勸她復讀，終於說動了，就無縫銜接把她送進了一個專門復讀的機構，因爲沈清已經沒資格在原本的重點學校繼續學習了。
這場鬧劇，就此結束。
……
我以爲，就此結束。
-10-
塵埃落定時，周宇來找我了。
他抱着一束很鮮豔的康乃馨，一大束粉色的花朵裏，沒有一片花瓣是蔫的，一看就是挑的花店貨頭，應該不便宜。
他高興地告訴我，因爲補課，他手裏攢了不少錢，而且學生家長對他的能力表示了肯定，介紹了很多高二升高三的學生，讓他假期補課，費用很高。
他的奶奶年紀實在是大了，他想給奶奶在老家安一點適老化傢俱，給她買個能打視頻電話的手機，這樣他就能放心上大學了。
我聽着他一句一句地說，視線逐漸模糊。
我突然想起來，前世，周宇放在我的墓碑上的白色康乃馨，也是這麼鮮豔，也不便宜。
可是前世，他是自己考的大學，因爲奶奶拿不出錢，報了學費低廉但和自己的特長興趣根本不一致的專業。
而我，什麼也沒有了。
我看着粉色花朵，頓時眼淚如注。
我說：「你一定要有一個光明燦爛的未來。」
他說：「老師，你也是。」
-11-
……
我沒想到。
人心如此惡毒。
周宇抱着一大束粉色的花，過於顯眼，被注意到了。
而沈清的家人，果然對我懷恨在心。
明明是自己教不好孩子，卻永遠在推鍋。
第二天，論壇上出現了一張處理過的照片。
粉色的康乃馨被處理得一片模糊，飽和度也被單獨提了很多，好像引導大家這是一束紅玫瑰一樣。
他的臉也被打了碼，而我的門牌號，格外清晰。
熱度瞬間拉滿。
【這是什麼驚天八卦！】
【咦，這不是張寧老師家嗎？】
【天哪，這不會是師生戀吧！】
【我去，好勁爆！】
【這老女人教學教不好，班上都沒有幾個高分，私下倒是玩到飛起！】
……
甚至，我的門口被人掛上了一面錦旗。
黑白的錦旗。
上面有四個大字：
「爲人師婊」
說實話，我並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前世我死後，他們對着我的在天之靈罵得可比這要難聽多了。
但周宇卻蒙受了不白之冤。
他不敢再來找我，電話裏他聲音哽咽：「老師，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我說：「添麻煩的是偷拍造謠的傻逼們，不是你。
「周宇，你相信老師嗎？」
周宇幾乎毫不猶豫：「老師，你有什麼計劃，我都配合你。」
其實我的計劃不需要太多配合，因爲很極端。
我直接在論壇發帖：
【我是教師張寧。我懷疑我被迷姦了！】
在熱度最高，無數質疑我腦子有問題的聲音出現時，我選擇了報警。
不用顧及學校名譽。
前世，學校沒有出來維護過我哪怕一句。
-12-
警方取證時，我指着那張處理過的照片，堅稱這就是證據。
當時有記者採訪，開了直播。
於是，發帖人的真實身份很快就被找出來——
沈清的媽媽。
話筒懟到她臉上時，她歇斯底里：
「都是張寧這個賤人的錯！
「我女兒談個戀愛怎麼了？又不犯法！
「她憑什麼奪走我女兒的保送資格？」
原來玩的是共沉淪這一套。
喫瓜羣衆人數又多了一個量級。
可是，都不用我出手。
很快大家就扒到了當初沈清搞霸凌，玩 3p 的那些黑歷史。
紛紛激情開麥，在線倒戈：
【大媽，你把女兒養成這樣，還有臉怪別人？țū₄】
【家裏還開廟呢，不怕菩薩給你降天譴？】
【笑話，這老師要是把保送名額給了這種爛貨，纔是有問題吧？】
【典型的我得不到大家都得死，3202 年了竟然還有這樣的物種。】
也不知道這些幫我說話的人裏，有多少前世是在朝我吐口水的。
什麼外在評價都動搖不了我了。
我只一口咬定她們一家人知道我是被誰迷姦了。
不然爲什麼都在說我和學生睡了？
咬死，就完事兒了。
在輿論壓力下，他們終於說了實話：「沒有和誰睡，就是當時看到了學生送花，覺得奇怪，所以隨手拍照發了帖子。」
【還隨手拍照發帖？茶藝算是被你們玩明白了。】
【佛祖知道你們這麼婊嗎？】
【判刑！這是誹謗！】
【當初那個黑白錦旗是他們做的嗎？建議查查。】
我在直播鏡頭前淚流滿面。
之後，我第一時間給周宇道歉，確實有人猜出了那是他，也給他造成了不小的困擾。
而他只有憤怒：「造謠一張嘴，爲什麼這些人這麼險惡！」
我握緊了電話：「社會就是如此。以後進了大學，防人之心一定要有。」
然後，我第一時間把沈清家人告上țū́ⁱ法庭。
-13-
沈清她媽進去了。
衆望所歸。
他們家一直有個願望，就是把沈清她弟弟培養成軍官。
熊孩子已經會追貓打狗，仗着有錢霸凌同學了。
夢裏做軍官去吧。
爺倆天天打架。
打了ṭű̂₋幾天之後，找到了一致的罪魁禍首。
沈清被從學習機構拖回了家。
所有的拳腳巴掌都落在了她身上臉上。
不知道她霸凌周宇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會很疼呢？
周宇手腕纏着紗布的時候，她有沒有懺悔過呢？
應該是沒有的吧。
她腦子裏只有水和廖小明。
前世的保護，都變成了今生的發泄。
很合理。
-14-
上帝視角
廖小明沒有想過有一天沈清還會約她見面。
她託人留給他的「絕筆書」他看了，嚇得他一身雞皮疙瘩。
沈清說，如果不見她一面，她就把他們倆做運動的照片打出來，放在遺書上，讓所有人都以爲他強姦她。
沈清還求他說，以後他想要的她都滿足他，3 人也好 4 人也行，都可以。
如果他想要的是天之驕女爲他墮落的戲碼，她就努力重新做迴天之驕女。
她會重新考到高分，然後拒絕清華，和他一起報專科，做他的學妹。
唯一，別不要她。
至少見她一面。
看到這裏的時候，廖小明自顧自地想，身敗名裂，家庭破碎的女人，怎麼重新變回天之驕女呢？
而且還沒錢了。
晦氣。
好不容易控制了個好苗子，居然這麼黏人，生生毀了他和兄弟們吹牛逼的好機會。
下次要再找個這樣的，估計是難了。
畢竟他考不了研呀。
那麼，還有什麼比高考考清華的分數卻爲愛報專科更轟動的了呢？
做運動不過是附帶的，找誰不是做？
但是……廖小明轉頭一想，如果能再吊她一年呢？
天才少女爲愛復讀的戲碼好像也不錯？
錢嘛，多泡幾個妞，多找幾個好欺負的學生要就行了。
麻煩一點，但也不難。
所以他權衡之下，答應了見面。
約在一個沒有監控的小巷子。
他經常在這裏要保護費。
可他沒想到，沈清帶了一把刀子。
她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寫了一份。
保證書。
「你寫啊！你寫了我就相信你！
「你寫！廖小明永遠愛沈清，下一行，一生只有她一個人，也只能娶她一個人！」
情緒過於激動，廖小明的脖子有了幾絲血痕。
他的手開始顫抖了。
這瘋婆娘開始大吼大叫：「廖小明！我爲了你放棄了一切！
「金錢，學歷，未來，我連一個完整的家庭都沒有了！都是爲了你！
「所以……你怎麼能不要我呢？」
說這句話的時候, 刀子整個沒入他的腹部。
廖小明疼得說不出話來。
他緩緩抬起手指：「你這個瘋婆娘……」
沈清雙手握住刀把，拔出刀子又捅了他一刀！
她淚流滿面：「你怎麼可以揹着我和別人好……你只能是我的！」
第三刀：「你只能娶我！只能和我白頭到老！」
第四刀：「爲什麼活着在一起這麼難呢？爲什麼？」
最後一刀：「那就死吧！這樣，你就永遠是我的了！小明，以後, 你就永遠只是我一個人的小明瞭……」
鮮血擴散, 廖小明努力地張了張嘴。
沈清眼神一亮：「小明, 你還想對我說什麼？」
廖小明嘴角掛着血絲, 用盡最後的力氣，掏出他自己隨身攜帶的刀子。
然後一刀捅進了沈清的脖子。
沈清被捅得後退一步，嘴裏發出嗬嗬的氣音。
她沒能再說出話來。
ẗŭ̀₆她死得很痛快。
而廖小明，要慢慢等待鮮血流盡。
生命的最後，他靠在牆根, 只是在想：
終於他媽的安靜了。
-15-
兩個人的屍體很快被發現。
所有人都感嘆：「這情也殉得太晦氣了。」
「戀愛腦可要不得！」
也有用這個事勸身邊人的：
「你看看，光戀愛腦不學習, 就是這個下場！」
……
反正, 一條好評也沒有。
笑死，自作孽不可活。
哦，對了。
最後呢，他倆也沒能在一起。
因爲要分開火化嘛。
-16-
不會有人知道生命的最後，沈清在想什麼, 是傷心還是懊悔。
就像也不會有人知道, 在她約廖小明的前一天，我其實見過她。
更不會有人知道，我在她耳邊說：「人活着啊, 就是難圓滿呢。
「難怪有人會死後結冥婚，因爲這樣, 纔是最長久最專一的相守啊～」
我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樣子，微笑着走進夜幕。
……
老師我啊，這一世, 太愛惜生命了。
所以，早就已經黑化了喲～
（全文完）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