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先生說小侯爺活不過今年。
老夫人命我爬上小侯爺的牀榻,勾引小侯爺破戒。
只要留了種就還我自由。
入夜,我不知死活地坐在了不近女色的小侯爺懷中。
芊芊玉手搭上了他的脖頸,紅脣在他耳邊輕聲吐氣。
「少爺,求您疼我。」
那一晚小侯爺眼眸低沉,差點把我的腰累斷。
-1-
老夫人派人叫我過去的時候,我的心裏十分忐忑。
心裏細想着最近幹活的模樣,總也找不出哪裏出了岔子。
到了地兒,老夫人抬手讓我原地轉一圈給她看看。
我按吩咐照做。
我如今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身子勻稱,該有的都有。
最普通的衣裙也難掩姿色。
隨後老夫人眼神示意,我立即領會,將桌上的茶盞恭敬地遞到她手中。
看到這裏,老夫人露出滿意的神色。
「錦兒身邊有你這個貼身丫鬟也是他的福氣了。」
緊接着,老夫人突然抬手拿帕子抹了抹眼淚,向我哭訴着。
「可憐,算命先生說錦兒活不過今年,侯府僅他一位男丁,我對不起早逝的侯爺!」
「老夫人……」
我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老夫人看着我的眼睛說道:
「竹喚,平日裏只有你能近錦兒的身,你能爲侯府留個後嗎?只要生下個孩兒,我就將你的賣身契還你,要走要留都隨了你。」
末了,老夫人還不忘補上一句:
「到時再添你五百銀兩。」
房內其他丫鬟倒吸一口涼氣。
五百兩,這輩子都賺不來那麼多。
我猶豫了。
我從小被賣到侯府,如今已經十餘年沒見過爹孃了。
好在老夫人和其他嬤嬤們都很好,平日裏沒剋扣過月錢。
可我總想自由一些。
還有那五百兩……
到時候就能將爹孃接進城裏,開個小鋪,安穩度過餘生了。
算命的先生說小侯爺活不過今年。
左右也不會太遭罪。
更何況孩子留在侯府也比跟在我這個識不了幾個大字的村姑身邊好。
就當報了侯府的恩情吧。
一番思索後,我答應了老夫人的請求。
-2-
我翻出壓箱底的粉色紗衣。
這是前幾天和隔壁院子裏桃紅姑娘逛燈會的時候她讓我買的。Ṱṻₖ
我拿在身上比劃着,想起了桃紅姑娘那晚戲謔的聲音:
「要是讓哪個男人瞧見,保準魂兒都被勾了去。」
鏡子裏,我面色紅潤。
心裏迷迷糊糊想着,如果小侯爺看到了,他的魂兒也會被勾了去嗎?
侯爺與老夫人伉儷情深,年過四十才得子。
那日天降祥瑞,錦雲聚在侯府上方遲遲不散。
於是侯爺就爲小侯爺取名爲裴錦洵。
裴錦洵原本是與永安公主有婚約在身的。
可惜前幾年不慎落水,落下了病根,永安公主當晚便趕到皇宮向皇上哭訴。
皇上疼愛幺女,這才取消了婚約。
那之後裴錦洵性情陰騭無意紅塵,整日裏專研那些佛門功課。
如今二十五六的年紀了,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
平日裏更是不許任何女眷進入他的院子。
或許是看我乖巧,才把我留下來打掃書房。
夜裏,裴錦洵的房內燈火通明。
透過窗戶,身形瘦弱的身影正在書案上執筆書寫。
我深呼一口氣,端着人蔘蓮子羹便推門而進。
果然,裴錦洵又在抄寫佛經。
面前的男人有着顛倒衆生的絕世容顏,雙頰蒼白得猶如光潔的細瓷,隱隱泛出絲縷清冷涼薄之色。
聽到動靜,裴錦洵輕皺起眉頭。
「竹喚,不是說了這個時辰不要來打擾我?」
再抬眼,裴錦洵愣住了。
-3-
我將羹盞放在一旁桌子上,任由低沉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
今日爲了勾引到裴錦洵,我特意梳妝打扮,還抹了平日裏捨不得用的香脂。
遠遠望去,肌膚像剝了殼雞蛋般白嫩。
我不顧尊卑走到書案前,第一次發覺裴錦洵竟然如此高大。
宣紙上的字寫了什麼我並不認得。
但遒勁有力的筆跡能彰顯出主人的虔誠、堅毅。
隨後,我不知死活坐在了男人懷中。
身上的香脂抹得太多,連我都有些被嗆得連連咳嗽。
裴錦洵一動不動,就這樣面色低沉地看向我。
俊秀的臉龐盡是清冷,略帶一絲大病初癒的憔悴。
整個人猶如高高在上的皎月,令人不忍染指。
但也令人動心。
「母親讓你來的?」
「嗯,是。」
「她許了你什麼?」
「賣身契。」
看着裴錦洵思索的模樣,我連忙小聲補充道:
「還有五百兩。」
許久,頭頂傳來一聲輕笑。
來之前我特意背熟了話本子上狐狸精勾引人的那一節。
怎麼做來着?
我伸出芊芊玉手搭上了男人的脖頸,湊近了些,張開紅脣,在他耳邊輕聲吐氣:
「少爺,求您、求您疼我。」
裴錦洵呼吸沉沉,喉結微動。
月色透過窗戶灑進來,春蟬聲低聲叫喚着。
腰上不知什麼時候搭了一隻手,正細細揉捏着我的軟肉。
就當我以爲有下一步時。
裴錦洵捏住我的下巴強迫我抬頭,眸中的深色想要把我吸進去般。
接着一字一句啓脣,低沉陰冷的聲線從薄脣吐出。
「滾出去。」
-4-
我在門口守了一整夜。
心裏忐忑不安,暗惱自己怎麼就色膽包天,欺了主子。
生怕裴錦洵發怒怪罪下來,讓我喫不了兜着走。
畢竟前兩年有個丫鬟妄想上位,被小侯爺直接從牀上扔到大院,丟了面子。
好在我千擔心萬擔心,裴錦洵第二天並沒有說什麼。
只吩咐我將他抄寫的佛經收拾好,便回了臥房。
我長舒一口氣,緊接着歡歡喜喜走進書房。
書房內和昨晚的佈置一樣。
只不過桌上的紙筆墨未乾。
字跡洋洋灑灑,龍飛鳳舞。
讓我不由得想到了昨晚裴錦洵眼底那讓人讀不懂的晦暗……
我猛然一怔。
那次落水後,裴錦洵身子骨愈發不如從前,就連走幾步都要咳一咳。
難不成身子骨太弱,連那種事也做不成了?
怪不得我昨晚使出渾身解數,裴錦洵都不爲所動。
原來是怕力不從心。
這可不行。
收拾好書房我腳底不沾地兒得離開侯府去尋郎中。
路上西院的小廝趙九攔住我。
「幹什麼去啊?」
我和趙九是老鄉,平日裏關係還算好。
什麼事都會和對方提一嘴。
所以這次我想也沒想脫口而出。
「小侯爺他身子不行,我得抓些藥回來。」
趙九看着我急匆匆的背影,心下了然。
碰巧門衛見到這副場景湊過來支棱起耳朵。
趙九離近些小聲喊着。
「小侯爺他晚上幹不來事啦!」
-5-
我就這樣披上粉色紗衣,抹着香脂,端着羹湯又站到了書房門前。
這次我學乖了,提前敲了幾下門等着裴錦洵傳喚。
不知過了多久,房內不鹹不淡的聲音終於響起:
「進。」
屋內燃着淡淡的薰香。
這幾日裴錦洵手不離筆,不住地抄寫佛經。
未挽的長髮隨意散落在書案上,與墨色宣紙融爲一體。
手腕上的檀珠隨着動作發出清脆的響聲。
我愣神看了一會兒,直到裴錦洵皺起眉頭。
這是要趕人的徵兆。
怎麼辦怎麼辦?
情急之下我閉眼憋出來句:
「大朗,該喝藥了。」
一片寂靜後,裴錦洵突然抬起眼皮,隱隱有咬牙切齒之味。
「白日裏是你傳出的?」
「啊?」
「傳出我白天走不動路,晚上站不起來?」
說到這兒,裴錦洵又是氣得一陣咳。
我小臉發紅,連忙放下湯藥替小侯爺拍背順氣。
心裏卻想着怎麼別人就知道了這件事?
還有就是小侯爺真的沒病?
那沒病的話,是不是接下來就能進行下一步了?
裴錦洵看着我不知悔改的模樣,直接讓我滾了出去。
更是逼着我和府中上至嬤嬤、下至小貓小狗都要解釋一通。
「小侯爺行的。」
-6-
老夫人來的時候,我正在翻看話本子發愁。
明明我是按照書上所寫的。
【那張大哥坐在牀頭咳嗽着,整日清心寡慾,每次睡覺都避開媳婦兒,嘴上說着不好女色,沒人知道他其實留不下種。】
沒錯啊!
裴錦洵確實咳嗽、清心寡慾、不好女色啊!
緊接着【張家媳婦心疼當家的,自己偷偷買了強身健體的藥煮了哄着張大哥喝下,這才一展雄風。】
也沒錯啊!
我確實買藥、煮了啊!
可結果卻差強人意。
我低頭站在老夫人面前,有些羞愧。
「成了?」
「沒……」
老夫人恨鐵不成鋼。
只細細交代我好好討裴錦洵的歡心。
無論用什麼法子都要爲侯府留個香火。
臨走前老夫人語重心長地對我說。
「竹喚啊,這可是別的丫鬟求也求不來的福氣,你可得好好把握。」
我一一應下後,老夫人便轉身去了裴錦洵的書房。
我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起身想去小廚房做些點心。
在侯府這麼些年來,我做事雖然無過錯,但也沒什麼長進。
唯獨喫食深得裴錦洵的胃口。
湊巧路過書房,卻聽到老夫人和裴錦洵的談話。
「他的身份,你比不得,就非要一頭撞死在南牆?」
「總歸兒子活不過今年了,母親爲了侯府還是再尋出路罷。」
我一拍腦門!
原來是愛而不得這一茬!
-7-
話本子裏就有替身這一節。
【張大哥原本對張家媳婦無意,但張家媳婦不知從哪聽說了張大哥的相好模樣,便日日模仿着。】
我的腦子飛速思索着。
身份——比不得——
那必然是位高權重的貴家之女。
好巧不巧,今日府上來了貴客——尚書獨女沈秋月。
沈秋月幼時女扮男裝,偷偷溜進書院與太子和小侯爺相識。
被太子識破後更是得到讚賞,破例允許她進出書院。
沈秋月今天穿着一身百合如意暗紋裙,容貌生得極爲清秀,眉如新月,眼如秋水,盈盈一笑,嘴角微勾。
見到真正的官家小姐,我才明白爲什麼小侯爺遲遲不理會我了。
沈秋月見到我便走上前來,抬起我的下巴,笑盈盈地。
「你就是竹喚罷?仔細看着——倒是個美人胚子,只不過情愛之事講究你情我願,強求不來。」
大夫人在一旁笑罵着。
「不過是錦兒對她不一樣些,左右不過爲留個種罷了。」
沈秋月知會一聲。
目光上下掃視我,最後粲然一笑。
有了參照物,今夜我便學着沈秋月的模樣佯裝富家千金,敲響了書房的門。
可我姿態端莊站了半天,裴錦洵手持書卷不爲所動。
無奈,我只能搭話。
「今天沈小姐來了。」
-8-
寂靜過後,裴錦洵突然抬起眼皮,淡淡地嗯了一聲。
裴錦洵落水後變得沉默寡言,平日裏只把自己悶在書房。
想來是對外頭的新鮮事十分渴望。
察覺到裴錦洵有點興趣,我不住地搜刮着腦子中的記憶。
「老夫人見沈小姐親近,就留沈小姐住下了。」
裴錦洵筆尖沾墨,眉目間的情緒藏得淡。
「沈小姐說,一來到侯府就能想起早逝的母親,讓她備感親切,很喜歡這裏。」
說到這兒,我就有些奇怪了。
明明太子、裴錦洵和沈小姐是青梅竹馬,老夫人和沈夫人又是好姐妹。
如今沈小姐來了侯府兩三日了,裴錦洵卻一直沒見。
或許是裴錦洵病弱之軀,怕衝撞了未來的太子妃娘娘罷。
倒是裴錦洵的那個心上人。
我曾見過裴錦洵將書信與抄好的佛經一併交於小廝。
但卻從未有過回信。
「還有呢?」
「還有……」我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沈小姐誇我是美人胚子。」
聞言,裴錦洵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直直看向我。
正當我被盯得不好意思時。
裴錦洵終於開口了。
「嗯,她說得對。」
-9-
裴錦洵的佛經抄到了寅時一刻,我的嘴也叭叭到寅時一刻。
最後實在想不出來還有什麼新奇的。
白日裏嬤嬤吩咐丫鬟小廝們將庭院打掃翻新,所有人一直幹活。
我早就想歇下了。
但看着裴錦洵寫字的動作不停。
我也只能硬着頭皮把西院小廝打了幾次盹,東院小狗撒了幾回尿都說了出來。
不過好在小侯爺沒有任何的不耐煩。
到最後講得口乾舌燥,我累得快直不起腰。
可裴錦洵並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我只能努力睜開眼張大嘴,到後面聲音越來越小。
「不過今天沈小姐也來了,給大家準備了綠豆湯解渴,大家休息的時候還在狗窩裏發現了一隻沈小姐,沈小姐覺得沈小姐可愛,還想着抱回去養幾天……」
昏昏沉沉地,我突然對上裴錦洵探究的眼神。
嚇得一激靈,瞌睡蟲都被趕跑了。
「我、我說到哪了?」
「說到沈小姐被沈小姐抱了去。」
第一次,我在裴錦洵眼裏看到些許笑意。
裴錦洵三年前自打落水以後,眉間常年氤氳着病氣,這一笑,竟吹風霧散般名朗起來。
我看得有些面紅耳赤。
「還請小侯爺別對外說,竹喚困糊塗了,不是故意搬弄是非的。」
頓了頓又補充道。
「小侯爺合適多笑笑罷,我娘說愛笑的人福氣不會差的。」
這一晚,裴錦洵早早歇下。
第二天嬤嬤傳話來,我不用去幹活了。
-10-
趙九將兩件新衣裳捎給我時是這麼說的。
「沈小姐果真仙女下凡一般,不僅人長得漂亮,心地也善良。」
「就連新婚大喜,也還記得讓咱們這些下人沾沾喜氣。」
沈秋月和太子青梅竹馬,書院定情。
婚期正是三月之後。
西院的下人都得了賞賜,就連我也有。
「沈小姐人真好哇。」
我接過紅布包裹,頗爲贊同趙九的話。
可包裹裏除了兩件新衣裳,還有一枚素簪。
說是素簪,但也不素。
簪身用的是紫檀木,做工精細。
仔細看來,上面雕刻着的花紋栩栩如生,想必做這個的主人家一定手很巧。
可趙九那傢伙分明說了一人得兩件新衣的。
我左思右想,最後還是打算親自去問一問。
我到的時候,沈秋月剛午休歇下。
閒來無事,我和趙九他們閒聊了起來。
順道積累見聞,晚上剛好講給裴錦洵聽。
「樹梢鳥窩兩個蛋,不知道哪個龜孫偷了去,氣死老子了。」
趙九邊說邊配上誇張的動作,旁邊的丫鬟小廝們都笑成一團。
「聽說新婚前新郎和新娘子不能相見,老夫人打算請太子殿下來府上一聚,解一解沈小姐相思之苦。」
說到這兒,正值芳年的丫鬟們都羞怯了起來。
「幾日不見竹喚,感覺竹喚變了樣子,像個小小姐一般。」
「哎,竹喚,你和小侯爺怎麼樣啦?」
有人將話題轉到了我身上。
一提到裴錦洵我就有些莫名地臉紅心跳。
不知什麼時候,我好像對小侯爺生了不該有的心思。
「那你若是生下了孩子,是留在府中還是離開呀?」
「啊?哎!我、我……」
話還未說出口,正巧沈秋月小憩醒來。
帶着剛睡醒的慵懶勁兒,促狹笑着問:
「在聊什麼?這麼熱鬧。」
-11-
沈秋月住的院子是最大的那座,房內的擺設也十分華麗。
我將懷中的素簪小心翼翼拿出來。
貼在心口處太久,還有些餘溫。
想要還給沈秋月,卻被沈秋月推了回去。
「這是在扶安寺開過光的,可保心想事成,想當初這也是別人送給我的。」
然後趴在我耳邊輕聲開口。
「我只給了你一人,可別被他們說我偏心了。」
我十分惶恐,連連擺手不敢收下。
這一根簪子可比我的命都貴。
但沈秋月執意要送給我。
最後實在拗不過,我只能接着。
這還是我第一次收到簪子。
想到這兒,更是寶貝了些。
臨走前,沈秋月躺在貴妃榻上喊我名字,身邊兩個丫鬟站在一旁爲她搖着扇子。
「竹喚,把桌子上的書信拿來。」
我聞言照做,發現未開封的書信字跡熟悉。
這不正是裴錦洵親筆嗎?!
-12-
大婚將至。
所有人都在爲沈秋月而感到開心。
除了小侯爺。
我穿着新衣裳在院子裏等了許久,都沒等到小侯爺回來的身影。
以往裴錦洵照顧病情,每每前往扶安寺時都會趕在最好的天,也都會早早回來。
這一次,卻有些例外。
眼看着天色越來越晚。
我決定先到老夫人那兒稟報一下。
卻沒想到剛跑出院子就撞進一個冰冷的懷抱中。
裴錦洵被我撞得後退了兩步才抱着我穩住身形。
帶着夜晚的冷意,還有些酒氣。
還未等我說話,裴錦洵便抓住我的手腕往書房走。
書房回暖,我還沒回過神。
我明顯感受到裴錦洵散發的陰戾,可他卻面上不顯。
抬手替我拂去素簪上的碎竹,溫柔地問我。
「今天發生了什麼趣事?」
我一五一十地說了。
直到說到沈秋月送了我簪子,又見了裴錦洵的信時。
裴錦洵吻向了我的脣。
……
第二天我醒來時,裴錦洵已經離開了。
別院眼生的一個丫鬟端來一碗藥。
說是老夫人特意尋來的偏方。
-13-
沈秋月看到我脖頸上的痕跡,臉色突然愣在原地。
估摸是察覺到自己的失態,沈秋月用手帕遮了下。
然後眨眼戲謔道:
「恭喜賀喜,終於走到這一步了。」
我還沉浸在終於成功的喜悅中,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甚至傻呵呵回了一句:
「沈小姐也新婚大喜。」
今天天氣正好,我幹完了手頭上的事,應邀陪着沈秋月一起逛花園。
平日都是沈秋月和我談着書院的趣事和京城的見聞。
偶爾吟詩幾首,得到的卻是我的一臉迷茫。
見沈秋月興致不高,我便主動擔下了搭話的重任,和沈秋月聊起這些花草是從哪裏採辦,又是怎麼好生嬌養纔開出來的花。
畢竟,在伺候裴錦洵之前,我可是花園打雜跑腿的。
不過沈秋月似乎一直在神遊,只悶聲敷衍着。
路過池塘時,沈秋月看着池塘不知想着什麼。
我卻還在滔滔不絕地討論着荷花。
「這荷花是老夫人去年花了大價錢從江南運來的,再過一兩月就能結花骨朵了。」
說着,我就想彎腰摘一片荷葉拿來給沈秋月玩。
卻沒想到有人在後面猛地撞了我一下。
隨着沈秋月一聲「哎呦」,我和沈秋月「撲通」一聲掉進了池塘。
-14-
場面頓時騷亂起來,沈秋月的貼身丫鬟在岸上急得團團轉,只能大聲喚人。
我從小怕水,如今落了水更是不知該怎麼辦。
身後有隻手將我當浮板往下按。
我奮力撲騰兩下,身體竟越來越沉。
池水漫過鼻尖,我掙扎不過,快要閉了眼。
意識消失的前一秒,隱隱約約看到裴錦洵朝池塘這兒奔來。
等我醒來時,已經躺在房間的牀上了。
小小的房間內烏泱泱站了一羣人。
「竹喚姑娘終於醒了,不枉小侯爺二話不說跳下來救了你呢?」
「幸好小侯爺剛剛路過花園,要不然可要出大事了。」
「倒是沈小姐,被後到的趙九救了下來,幸好嗆水不多很快就醒了。倒是小侯爺……也不知還剩幾天時間,哎。」
我躺在牀上,只覺得腦子犯渾。
裴錦洵爲了救我,不顧命地落水了?
-15-
躺了好幾天,我才能使出勁來。
剛下牀便接替了照顧裴錦洵的活兒。
裴錦洵本就活不長,如今又冒着大風險救了我。
一連發了幾天燒,就連睡着都止不住地咳嗽Ṱůₘ。白帕染了不少血,最後郎中都快束手無策了。
幸好底下那位爺不忍心,給裴錦洵續了口氣。
裴錦洵這才挺了下來。
看着裴錦洵臉色蒼白地躺在牀上,我的眼淚「啪嗒啪嗒」流了下來。
「小侯爺,你別死,竹喚永遠陪着您,生做您的人,死了、死了也要趴在您肩頭上等您找到意中人!」
我哭喪着臉,像個死了相公的寡婦。
彷彿下一秒就要出棺那般。
裴錦洵還有些低燒,我正準備換盆水給裴錦洵擦擦身子。
裴錦洵卻抓住了我的衣袖,嘴裏不住唸叨着什麼。
我湊近一聽。
「別走,求你。」
我連忙握住他的手,輕聲哄着。
「我不走,我一會兒就回來。」
等我關上門離開之後。
裴錦洵眉頭緊皺,小聲喚了一句——
「秋月。」
-16-
裴錦洵醒的時候還是深夜,看到我趴在牀頭很是意外。
我睡得淺,稍微有些動靜就醒了。
看到裴錦洵鼻間出的是熱氣,才放下心來。
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誰也沒說話。
最後,還是裴錦洵打破了寂靜。
「我昏迷的這段時間有誰來過嗎?」
「老夫人來了兩趟,扶安寺的僧人來了三四次,還有太子殿下前日親臨侯府來探望您。」
我仔細回憶着。
「沒了?」
「還有——還有沈小姐!不過是沈小姐的婢女來的,送了些東西便走了。」
又是寂靜。
不知道該幹些什麼,我下意識地撥弄着頭上的素簪。
「這簪子真能心想事成,我不過是日日唸叨着小侯爺早日醒來,小侯爺便醒了。」ťůₛ
裴錦洵身子正虛弱,潤了潤嗓子ƭṻ⁷便躺下了。
聞言嘴角扯出一抹笑。
「那不正歡喜。」
我紅着臉喃喃道。
Ţŭ̀₄「是挺歡喜的。」
這之後我和裴錦洵的關係似乎變得不一般了。
我搬進了裴錦洵的房內。
對外說是貼身照顧,其實大家心裏都像明鏡似的。
尤其是我每次戴上那個簪子,裴錦洵就會異常溫柔。
裴錦洵略帶冷意的大掌放在我的頭頂,細細護着我別撞到牀頭。
我看着晃動的牀帷,出神地想。
「原來小侯爺並不是無慾無求的啊。」
我每日第二天一早都要喝下湯藥。
可又忍不住起了私心。
「要是真的懷了,會不會就沒法好好伺候小侯爺了?」
-17-
府中傳出了一個小道消息。
聽說小侯爺有意娶我爲妻。
一來沖喜,二來爲了心上人。
甚至去求了老夫人好幾次,說什麼也要我。
這是老夫人身邊的丫鬟親口說的。
得知這件事的時候,我剛從外頭買了話本子回來。
這次寫的是【張家媳婦和張大哥兜兜轉轉最後還是在一起了。】
我嘴上和姐妹說莫要打趣。
但心裏雀躍無比,恨不得原地翻上百十來個跟頭。
果然話本子誠不欺我。
勾引人就得按照他喜歡的來。
我哼着歌去書房找裴錦洵時,卻聽到裏面傳來熟悉的聲音。
大病一場的沈秋月正哭得梨花帶雨。
「阿洵,你非要這麼賭氣嗎?」
房間裏裴錦洵眸光微暗,眼底染上一抹自嘲,但依舊溫聲開口。
「沈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聽到這兒,我才把跳動的心放回肚子裏。
是了。
裴錦洵做事向來張弛有度,能有哪件事是爲了和沈秋月賭氣呢?
可下一秒,一個巴掌實實在在ƭű̂ₔ地打在了我的臉上。
沈秋月的哭腔傳入我的耳膜。
「呵,你三年前那日向我示愛被我拒絕,爲了悔婚不惜跳河自殘換我看你一眼,你如今後悔嗎?」
裴錦洵長嘆一口氣。
「不悔。」
-18-
我站在原地,腳底像灌了鉛一般。
腦子裏只有「示愛」「自殘」。
其他的事情已經聽不太清了。
左不過是什麼:
「如今又搞的什麼貼身丫鬟在身邊引我來探望你,故意讓我喫味,這些天我心裏焦急想來想去,還沒看懂對你的心思。可你、你竟然真的和那丫鬟在一起了!」
又是什麼:
「你真的忘了我們在書院時的諾言了嗎?你說過會永遠護着我,可我和竹喚一同掉入水中,你卻率先救下了一個婢女。難不成這也是爲了氣我讓我看清自己的心思來找你?」
我恍惚,怪不得裴錦洵在知曉老夫人派我來的意圖之後沒有趕我走。
原來是又下了另一步棋啊。
正當我以爲一切荒唐結束之時,裴錦洵卻抓住沈秋月的手冷冷發問。
「爲什麼把我親手做的簪子給了竹喚?」
簪子……
我愣住了。
沈秋月掙扎着。
「可你看到了又如何?不過是成全了你和竹喚,獨留我一人對月落淚。」
「那你,爲什麼不來看我?」
「太子殿下位高權重,阿洵,我不能白白害了你。」
我已經不想再聽下去了,抬腳晃神離開。
就連怎麼走進房的都不清楚。
以至於我沒有聽到裴錦洵抱住沈秋月,心裏滿是失而復得和無助。
「秋月,我有託人給你遞信的。」
「那封信……我還未來得及拆開,竹喚就親自上門和我道謝,她走後信就不見了,我找了好久。還有簪子,是她看着歡喜非常,纏着我問來問去,我念及她是你的貼身丫鬟才割愛送了她。」
-19-
我向管家請了病假,便把自己鎖在了屋子裏。
話本上還有最後一節沒有看。
寫的無非就是「張大哥和張家媳婦幸福美滿地度過了餘生。」
可我錯了。
忘記了自己不過是話本子裏的一個小小配角。
裴錦洵是張大哥。
但張家媳婦卻不是我。
夜深人靜,我哭到喘不過氣來。
等我再次上職,京城的天都變了。
尚書因貪污受賄被罷免官職,男丁流放寧古塔,女眷則送入教坊司。
很快,太子殿下當衆宣佈,和沈秋月的婚約作廢。
在利益面前,太子殿下還是放棄了昔日的青梅。
沈秋月如今還在侯府住着。
我雖然搬進了裴錦洵的房間。
但這幾日請了病假,都沒去跟前伺候。
小侯爺美人在側,得了新人忘了舊人。
並沒有向旁人問及我。
哦,對了。
如今新人舊人都是沈秋月,我不過是個沒有名號的普通人。
我將素簪收好。
像往常一樣做了芡實粥端進書房,正看到沈秋月爲裴錦洵研墨。
這幾日裴錦洵氣色很好,下筆更入神幾分。
沈秋月穿了件石榴紅色的長裙,嫋嫋婷婷。
裴錦洵依舊白衣在身,但更襯得沈秋月皓齒紅脣。
兩個人如今站在一起,稱得上郎才女貌。
不像我,就算和裴錦洵站在一起。
也能讓旁人一眼看出少爺和丫鬟。
沈秋月率先看到了我,放下手中的墨,有些羞澀。
「竹喚,怎麼不敲門?」
我剛想回「小侯爺前些日子許了我隨意進出的」,但話到嘴邊卻轉了個彎。
「竹喚知錯。」
因爲我看到先前精心置辦的物件,如今正冷冷地堆在角落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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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錦洵將我從院子裏調回了花園。
就連月錢都少了足足一兩。
現在侯府上下人人都在傳裴錦洵要娶沈秋月爲妻。
這樣不僅能保住沈小姐,還能將她留在侯府做未來的女主人。
先前老夫人身邊的丫鬟又改口說聽錯了。
鬧了好大一通笑話。
我在侯府只覺得抬不起頭。
心裏一邊ṱúₖ期盼着裴錦洵有朝一日能夠找回我,同我好好解釋一番,是不是存了什麼誤會。
另一邊又想早些離開這個令人傷心的地方。
不知道老夫人許我的話還作不作數……
思及至此,我摸了摸小腹。
我和裴錦洵同房那麼多次。
合該懷上一胎的。
可如今肚子平平,一點動靜都沒有。
難不成,是我有問題?
醫館內,郎中把着我的脈象,一會兒皺緊眉頭一會兒順起鬍鬚,最後乾脆面色凝重了起來。
我心裏一咯噔。
「怎麼?我有病?」
「病倒是沒有,但姑娘你不想要孩子可以直說,怎麼能偷偷服用麝香呢?再年輕的身子也經不住這般糟蹋啊。」
郎中的話讓我莫名其妙。
正要大聲反駁。
突然間……
我想起日日早上給我送來湯藥的那個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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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九氣喘吁吁地跑過來。
我有些緊張,心裏暗自有個想法卻不敢承認。
「打聽到了嗎?」
「打聽到了,那丫鬟是小侯爺身邊的人,平日裏都在扶安寺接待小侯爺。」
趙九的話猶如一盆冷水將我的心澆了個透心涼。
我緩了半天,再開口聲音輕不可聞。
「你說,一個男人和心上人鬧誤會了,同另一女人在一起,事後又給她灌避子湯是爲了什麼呢?」
「嗐,還能有什麼,拿這個可憐女人氣心上人唄。」
避子湯不就是怕以後生了孩子不好處理,而且省時省力,誰又會心疼別人的身子呢。
接下來的話趙九沒說出口,前前後後發生的事情加起來足夠他知道這說的是誰了。
但他不說,我也明白。
畢竟從一開始,我不過是激沈秋月回頭的一個工具而已。
不遠處,裴錦洵正陪着沈秋月放風箏。
從前無論我怎麼求着,他都不願踏出書房一步。
「讓我出去吹風,不是要我死得更快一些嗎?」
可現在,我分明聽別的丫鬟說裴錦洵昨夜吐血不止。
卻破例走出院子,只爲哄沈秋月開心。
我蹲坐在假山後面偷偷望着他們。
像只見不得光的老鼠。
良久。
我吸吸差點流下來的鼻涕,抓住趙九的衣袖。
「我想離開侯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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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書房提及這件事時。
裴錦洵淡漠地靠在椅背,面色冷凝,周圍的氣溫都降了幾分。
再出聲響。
手中的筆,竟硬生生被掰斷了。
脣邊也滴了兩滴鮮血。
我本能地想要打掃,但還是硬生生忍了下來。
這已經不是我的活了。
「爲什麼不去找母親?」
「我沒完成老夫人的任務,沒臉去要。」
但在裴錦洵這裏,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還是可以爭取爭取的。
裴錦洵笑了,黑色的眼睛露出的冷冽幾乎要凝成實體。
「你將我寫給秋月的信私自偷了,就有臉來找我了?」
我一瞬間沒反應過來話裏的意思。
裴錦洵看到我愣住,以爲戳中了我的心思。
「調你去花園不過是我另有安排,和上次勾引人一樣,就這麼沉不住心?」
還沒等裴錦洵說完,我就大聲喊了出來。
「我可沒有偷她的信!倒是她,非要把這素簪給我。」
我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素簪,重重地拍在桌子上,轉身離去。
關門前,我還不忘撕開裴錦洵的假面目。
「什麼另有安排,想必又是小侯爺您一個人的私心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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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的下人都是活契。
只可惜少說要幹二十年才能贖身。
我看這箱底差大半的錢,沉默了。
正愁着從哪搞錢呢。
一個錢袋子映入我的眼簾。
我抬頭,正是平日裏不正混的趙九。
趙九把他的工錢和油水全給了我。
還不忘戲謔我一番。
「還望以後竹喚老闆娘發財了,別忘把小的贖過去幫忙打雜。」
看着趙九努力擺弄鬼臉的樣子,我笑了。
我實在不想和小侯爺以及他的心上人有任何瓜葛。
當晚便贖了身離開侯府回了鄉下老家。
一別十年未見爹孃,才發現黑髮人送了白髮人。
那年饑荒,爹孃沒熬過。
卻硬生生趕了兩個月的土路,一吊錢將我賣給風評極好的侯府。
怪不得我託人寄出的信從沒有着落。
原來我早就沒有家了。
我修了修墳,鄭重磕了幾個響頭。
又按照趙九的託付,趕到隔壁村子裏。
幫他給家裏人添了幾柱香,替他磕了幾個頭。
再之後我回了京城支了一個小攤賣糖水。
很快便迎來了我的第一位客人。
「客官,您要喫點什麼?」
我抬頭,看到了裴錦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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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天Ťųₘ正暖,裴錦洵卻身穿大氅臉色蒼白。
「跟我回去。」
裴錦洵伸手想要抓住我,卻被靈活一躲。
我想要跳起腳大罵裴錦洵有病,看着一旁高大威武的護衛忍住了。
最後, 我將賣身契拿出來。
「看清楚了小侯爺,我如今可不是你家隨意使喚栽贓陷害的丫鬟了。」
裴錦洵一句話不說,只坐在簡陋的小攤上看着我忙活。
趁我無事便同我閒聊。
「那日是我誤會你了。
「沈秋月被我遣回了沈家,我也不會同她結婚。
「池塘裏你養的荷花開了,很美。
「你別再鬧脾氣了,好麼?」
沒過幾日,裴錦洵就不來了。
但差人送口信, 說是病倒了。
沒了裴錦洵在耳邊叨叨, 終於得空看沒來得及看完的話本子。
這不打開不要緊, 一打開則看到天黑才罷休。
原來是張家娘子深覺自家男人忘不下心上人,整日裏的扮演快要迷失自我, 最後幡然覺悟與男人一路兩寬,各別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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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錦洵又來了。
昨天剛喫完熱乎的瓜。
教坊司的沈秋月尋了個機會偷跑出來找小侯爺救命, 甚至將當年的醜事一併爆了出來。
公主氣極,拿起手中的長鞭就要騎馬趕去侯府, 被太子攔了下來。
索性裴錦洵活不過今年,就當看在早逝的老侯爺面子上,放他一馬。
如今這件事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
裴錦洵站在我攤子旁邊,不顧周圍人異樣的目光。
輕聲朝我賣慘。
「今天的藥有些苦。」
「再苦也苦不過加了麝香的避子湯。」
這是我第一次不帶任何感情地正視裴錦洵。
裴錦洵身子一歪, 差點摔倒。
「你知道了,你在怪我。」
「我不怪你, 只怪曾經自己動了心思。」
我放下手中的紅豆, 接着說。
「我不僅知道這個, 我還知道小侯爺以往抄寫的佛經都是爲了給沈小姐祈福,就連——就連我們房內找趣那次,小侯爺在我身上寫的也是愛而不得的情詩吧。
「還有老夫人找我生孩子,也是提前經過了小侯爺的同意。
「可這又如何呢?你不會到現在還以爲自己的計劃讓沈小姐心生愧疚回心轉意了吧?傷了自己的身子又害了別人, 不過是一個無聊的人自討沒趣而已。」
我雖不認得太多字,但我不是瞎。
尤其是對小侯爺有了感情後, 他的一舉一動都牽動着我的心絃。
自然會努力瞭解。
可越瞭解,越心寒。
裴錦洵想要同我解釋卻氣血攻心, 長吐一口血,昏了過去。
在他最後有意識前,聽到我說。
「以後不要來了, 我怕沾上晦氣。另外把弄髒的攤子的錢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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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着前些年學來的手藝,生意倒還紅火。
趙九和我一合計,打算先用攢下來的錢在京城中租個像樣點的小鋪子。
之後再慢慢做打算。
裴錦洵之後再也沒有出現。
但託趙九送來了東西。
裏面除了五百兩銀票外,還有一支新的玉簪。
玉簪晶瑩剔透,價值連城, 不知比之前那枚素簪強了多少倍。
「小侯爺估計活不過這個月了, 你確定不回去看看?」
我垂下眼簾, 遮去眼底的情緒淡淡道。
「不去。」
那包裹我原本想留下銀票。
但轉念一想,我並沒有完成老夫人對我的期許。
更不願和裴錦洵再有牽連。
索性全部都退回了。
誰是誰非,都已經與我無關了。
裴錦洵就連秋天也沒熬過。
一夜之間侯府上下哭得不能自已。
靈柩在城西出殯時, 我正在城東招呼着客人。
白色的紙錢竟飄過半座城,慢悠悠落入我收錢的抽屜裏。
我將它拿了出來,暗暗咒罵着。
「晦氣。」
店內客人大聲吆喝。
「老闆娘,我的紅豆沙丸子羹嘞!」
「來啦。」
合好抽屜, 我端起熱乎的羹湯轉身進了店內。
朝行銀露蓋草黃,薄霧濛濛溼衣裳。
晚風拂落紅楓葉,一片輕旋一片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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