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心

我跟金主提分手,理由是想結婚了。
霍彥眉一挑,握住我的手揉捏,「零花錢不夠用了?」

-1-
圈子的人都說我有手段,能讓霍彥對我的寵愛長盛不衰。
動不動就在霍彥面前裝柔弱,哭唧唧地窩在他懷裏,明面上一副可憐小白兔的樣,實則是想借機上位的黑蓮花。
天地良心,真的誤會大了。
我在霍彥面前確實哭,但多半是被他嚇哭的。
霍彥是白手起家,能拼到現在的地位完全是靠着股不要命的狠勁。
可能是經歷的事太多,霍彥眉眼間透露出上位者的暴戾,面無表情時陰鬱而威嚴,特別不好招惹。
當初我媽捲走家裏的錢人間蒸發,我走投無路才上了他的車。
我戀愛經驗少,也不知道該怎麼討好霍彥,有時候惹他不高興了,他就一言不發,陰着一張臉盯着我,嚇得我一邊哭一邊哄他。
除了難捉摸的脾氣,霍彥在物質方面對我確實無可挑剔——每個月六位數的零花錢,一棟在我名下的市中心獨棟別墅,以及各式各樣的名牌服飾珠寶。
我在霍彥身邊待的時間越發長,漸漸的他身邊的人由對我態度不屑到一口一個「嫂子」,甚至在霍彥面前也不避諱。
對於這個稱呼霍彥沒否認過,我沒當真過。
霍彥什麼都能給我,唯獨婚姻不行。
「霍先生,我們分手好不好。」私人泳池邊,我給泡在水裏的霍彥按摩肩膀。
霍彥眉一挑,握住我的手揉捏,「零花錢不夠用了?」
我說,「我想結婚了。」
話音未落眼前一花,霍彥冷不丁轉身把我拉入水中。
我毫不意外,輕車熟路地抱住他的脖頸,纏住他的腰——我不會游泳,但霍彥卻經常拉我下水,說就是喜歡我在水裏只能依靠ťū́ₒ他的感覺。
跌進他懷裏的瞬間霍彥按住我的頭吻上我的脣,長吻過後才願放開,「想結婚?跟誰結?誰敢挖老子牆角?」
我半開玩笑的語氣,「跟你結。」
「……」霍彥眼眸一沉,沒說話。
其實我能在霍彥身邊待得長久,最大的原因是我夠乖。
在別的情人以懷孕逼要名分的時候,我無慾無求,甚至連他人送來討好我的禮都不敢收。
我知道霍彥再怎麼寵我,也不可能跟我結婚的。
我們的差距太大了,這「結婚」說出口,跟「分手」沒有區別。
事實上我提出結婚的目的,確實是想跟霍彥分手。
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我總不能躲在他的陰影裏一輩子吧。
況且我的人生不能總是用在取悅他這件事上,休學結束我要復學,完成我的學業。
「別跟我鬧。」霍彥抱緊我,頭埋在我的頸窩裏,輕咬。
還沒等我回,那邊助理過來,「霍哥,醫院那邊來了電話,說鄭小姐發病了。」
「又出什麼事了?」霍彥皺眉,曖昧的氣氛瞬時消散,他抱着我上了泳池,披了件衣服便匆匆離開。
每次都是這樣,只要關於Ţŭ₃那個女人的消息,無論在什麼時候,都能抽走他的注意力。
現在那女人回國了,估計離霍彥向我提分手的日子也不遠了。
我凝望着霍彥的背影,出神。
我真的喜歡過霍彥。
可他並不想聽我說喜歡他,說兩個人如果因爲喜歡在一起,要負擔的東西太多。
下樓換好衣服,我把房門鑰匙和車的鑰匙都留下,然後拉着行李箱離開。
無論如何,讀書才能給我真的底氣。

-2-
做了小半輩子小市民,現在要離開了,感覺跟做了場大夢似的。
提着行李去候機的時候,我看着商店玻璃櫥窗映出的自己,牛仔外套,白色休閒褲白球鞋,黑髮自然垂落,臉蛋粉裏透紅。
我上學晚,讀完大二時 21 歲,家裏遇上變故,休學兩年,等大三複學也才 23。
雖正是青春洋溢的時候,但因爲要站在霍彥的身邊,我的穿搭都是往精緻優雅那邊靠,甚至用妝造掩蓋我臉上涉世未深的稚氣。
如果不是我媽丟下我跟那個賭鬼跑了,身上的債全丟給我承受,或許現在我還在學校安穩地上着大學,準備公費出國深造。
候機的時候我掏出以前的舊手機——跟霍彥在一起之後我就換了新手機,現在新的那部留在了別墅裏。
點開通訊錄我有些茫然,我媽的號碼已經是空號,而我爸在我小時候出軌,早就跟家裏斷了聯繫。
朋友同學自然也有,但這一年基本很少聯繫。
最後一個號碼是前男友厲澈。
我嘆氣,想抬頭去看航班的信息,誰知餘光瞥見一件熟悉的身影,瞬間炸毛。
霍彥。
只見他滿臉陰沉,轉身示意,隨後幾個黑衣保鏢遊走於來往的人羣中,似乎在尋找什麼。
「……」應該不是來找我的吧。
跟他在一起半年我失言跟霍彥表白,他非但不回應,甚至之後一個月都沒再來過。
我昨天那麼得寸進尺,大放厥詞說我想跟他結婚,要個名正言順的地位,正常操作不應該是像之前一樣冷落我嗎。
所以肯定不是來找我的。
我頓感理直氣壯,然而在看了眼凶神惡煞的霍彥之後,我轉頭就躲進了衛生間。
「晚小姐,或許你自己出去會比較好。」
沒過多久不遠處傳來霍彥女祕書的聲音。
我糾結了一下,認命一般咬牙出去了。
隨後祕書把我帶到霍彥面前。
我偷看霍彥一眼,只見他薄脣緊抿,眉眼間染着一股化不開的戾氣,鋒利得讓人不敢靠近。
好凶啊。
我不開口,霍彥也不說話,就是直勾勾地盯着我。
說實話,真怕他突然給我一拳,讓我進醫院,睡在他心愛的女人隔壁。
「嗚。」終究是我還是敗下陣來,先一步上前抱住霍彥。
他的眼神看得我心涼,於是我扒開他大衣的扣子,鑽進他的懷裏抱住他的腰。
霍彥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類型,腰上沒有一絲贅肉,抱起來很絲滑。
我跟霍彥是有身高差的,他至少一米八五,而我只到他的胸口。
遠看就跟我跟他同穿一件大衣似的。
「誰給你的膽,隨便亂跑?」我一服軟霍彥就沒轍,順勢抱着我出了機場。
「……我就是想出去散散心。」我嘴硬。
霍彥把我抱進車內,司機會意開車,而霍彥捏着我的手指,對司機:「把擋板放下來。」
我瞬時瞪大眼睛,掙扎着想從他懷裏下來,卻被他按住腰掐住臉。
「我給你買的衣服一件也沒帶,卡不拿手機也留着,是去散心還是和我斷絕關係?」
「……我認罪。」
就是可能下次還敢。
「我們什麼關係,我說了算。」霍彥發脾氣揉我的臉,揉夠之後就一口咬上來,吻過我的臉親上我的脣。
我頓時一個激靈,按住他的手:
「我都認罪了,你想幹嘛!」
霍彥盯着滿臉通紅的我:「都親那麼多次了,還是容易臉ṭű₃紅。」
說完親我的臉,見我還在緊張,笑得散漫:「我沒想幹什麼。」
他的手繼續向下,把一張黑卡插進我的後褲袋。

-3-
走是暫時沒機會了,但我沒想到霍彥會讓我去見那位「鄭小姐」。
鄭希兒眼睛看不見,聽見開門就朝聲源這邊轉頭。
「是霍彥嗎?」鄭希兒微笑,雙眸卻沒有焦距。
我看了眼霍彥的助理。
「是我,鄭小姐。」助理應了一聲,示意我進去。
「爲什麼帶我來這裏?」我看了眼鄭希兒。
「這次帶您是想讓您跟鄭小姐認識認識。」助理自然地遞給我一本書,「鄭小姐最近在聽這本書。」
那書彷彿有千斤重一般,我差點沒站穩。
「真的是霍彥讓我來的嗎?」我再次確認。
「霍總本想跟您一起來,臨時有行程衝突了……」
後面的話我沒怎麼聽。
「新來的護工?」估計是聽到了我跟助理交談的聲音,鄭希兒問。
「……不是。」雖然看到手上的書時我遲疑了下。
「那還真稀奇,霍彥從來不帶女孩來我這。」鄭希兒笑笑,「你Ŧū́ₜ是他女友?」
我沉默,霍彥是我的金主,他不開口,我就沒有承認的底氣。
因爲霍彥沒說我是。
「就是個給他打工的啦。」我打個哈哈過去。
之後我跟鄭希兒嘮家常,隨後我瞭解到她是霍彥的發小,眼睛因爲在火場中救霍彥被砸到而失明。
大火後他們都活了下來,鄭希兒的身上還是留下了後遺症,以至於一直在醫院療養。
我同情她的遭遇,不知不覺就聊到了傍晚——霍彥媽媽來送飯的時候。
霍彥是單親家庭,艱難的時候霍媽媽連打幾份工護霍彥溫飽。
她穿着很普通,卻有種獨特的氣質。
「阿姨好。」我站起身。
霍媽媽見是我,皺眉,但還是點頭致意。
「小晚,下次你還來嗎。」要走時鄭希兒拉住我的手,「我一個人真的很無聊,跟你說話好有趣,多來看看我吧,好不好?」
「怎麼這麼麻煩人家,人家不忙啊?」霍媽媽一邊擺好飯菜,一邊對鄭希兒說。
親暱得就像是在教訓自己的女兒。
鄭希兒嘟嘴,「那讓霍彥給小晚加薪嘛!」
聞言我身體一僵,霍媽媽則是臉色一變,意有所指:「霍彥給她的錢已經夠多了。」
我的心不斷下墜。
看消息說助理在醫院樓下等我,我立刻逃離了這是非之地,倒是霍媽媽在走廊叫住了我。
「你叫什麼名字?」霍媽媽問,看我的目光充滿審視。
我跟着霍彥兩年,她卻不知道我的姓名。
我回話之後霍媽媽直截了當,「想必你也知道了,希兒的眼睛是爲了救霍彥才瞎的,我們有義務照顧她一輩子。」
「我打心裏認爲希兒是我的兒媳婦,你明白嗎?」
隨後霍媽媽嘆氣,聲音放軟了些,「當初知道霍彥包養女孩子我就不同意。我看你談吐也不錯,就別在我兒子身上浪費時間了。」
「……」我深吸一口氣。
霍媽媽說的都是軟刀子,真難接。
最後我笑得勉強,「我知道了。」

-4-
回到別墅時霍彥剛洗完澡,穿着浴袍,手裏拿着杯牛奶。
我嘆氣,真是想哭都沒地哭。
「喝嗎?」霍彥舉舉牛奶,輕笑。
他是狼系長相,恣意笑時又欲又野,此刻幽黑的眼彷彿藏了鉤子,無聲地引誘。
「要。」我應一聲抬手去拿他的杯子,霍彥卻故意把手抬高,讓我夠不着。
我無奈,轉而環抱住他的腰,微微踮腳,抬頭看他。
他笑笑,一手抱着我,一手扶住我的臉,含着牛奶低頭吻住了我的脣,溫熱的牛奶就這麼喂到了我嘴裏。
溼吻過後我把頭埋進霍彥懷裏,他身上全都是我的沐浴露的香味。
每次難受我都是自己吞,畢竟霍彥連我的表白都選擇充耳不聞,又怎麼會聽我的委屈。
我想起之前跟霍彥提的結婚,他沒表態同意,卻也沒跟我說分手。
這段關係讓我感到窒息。
我沒有安全感。
我說不出我是霍彥的誰。
要是在以前我還可以心存僥倖,可今天去見過鄭希兒和霍媽媽之後,我對霍彥最後的喜歡也被踩碎了。
霍彥重情重義,不可能放着鄭希兒不管。
就算霍彥不跟鄭希兒在一起,霍媽媽也根本不認可我的存在。
是我貪心了。
如果不喜歡,就不會有負擔。
正如霍彥當初對我說的一樣。
「今天跟鄭希兒見面感覺怎麼樣?」霍彥順我的毛。
我如實回答,「她人挺好的,我跟她挺合得來。」
「嗯。」霍彥顯然是意料之中,「她話多你安靜,互補。」
「爲什麼要帶我去見她?」我問。
「我接鄭希兒電話,哪次你不是豎起耳朵聽。」霍彥懶洋洋地玩我的長髮,「我欠她的,該還。但是我跟她不可能。」
我跟你也不是很有可能。
我在心裏叭叭。
我跟霍彥之間的問題,說到底是他的態度。
他把我當什麼了。
是發泄的工具,還是……
這些他從來不給個準話,連騙我開心都不騙。
「霍先生,我喜歡你。」我想最後認真地說一次。
他面上笑意淡了些,「我知道。」
「你呢?」
霍彥面色一沉,「現在這樣不好嗎?」
他眼底浮現不耐,「我現在不想說什麼喜歡,太累。」
「乖一點,你開心我也自在。」
我愣了下,沒發脾氣,默默地把頭埋到他的懷裏,抱住他的腰。
每次傷心卻又不得不面對霍彥的時候,我就會這樣抱着他。
擁抱表示親暱。
同時也能隱藏我的難過。
我在他懷裏醒到半夜,最後默默坐了起來。
去他喵的男人。
我點開手機,默默給霍媽媽發了幾條消息。

-5-
我瞅準霍彥去出差的間隙,再次出逃。
這次很成功,坐上飛機之後我出神良久,終究是重重地嘆了口氣。
從我媽跑路開始我就開始做噩夢,現在算夢醒了嗎。
因着疫情大學封校ƭṻ²管理,我頓時放心不少——至少霍彥找過來,我有理由不認慫出去。
「一起去圖書館嗎?」前男友厲澈發來消息。
看完消息我往宿舍樓下看,厲澈已經在等着了。
厲澈在本校讀研,即便我原本的大學同學已經四散,他依然在。
我回校那天也是厲澈來接。
我看出他有很多事情要問,只是我們都不約而同地選擇沉默。
「我媽說等解封了上家裏一起喫飯。」見我出門厲澈上前,自然地想把我的包接過去,被我拒絕了。
「行,到時候一起去。」我想起厲澈的媽媽,沒理由拒絕。
因爲我跟厲澈是青梅竹馬,小學時我媽玩失蹤幾天不回家,也是他們家照顧我。
我瞥了厲澈一眼。
當初跟他分手,是我先提的。
時間正好是兩年前,當時討債的天天上門騷擾,來學校賭我,我不想連累厲澈,就找了個性格不合的理由分手了。
我抱緊書包,嘆氣。
跟青梅竹馬分手的尷尬之處在於,即便感情上不可能了,還要一起回家喫飯。
我們走一起,厲澈還是之前的習慣——把我護在路的內側,當下課的人潮向我們湧過來時騰出手給我牽。
我之前輕微社恐,人多的地方會讓我沒有安全感,所以交往時我會下意識地去拉厲澈的袖子或是悄悄退到他的身後。
久而久之厲澈也習慣了,會把手騰出來給我。
不過這次,我沒動。
兩年過去,早就物是人非了。
第一次跟着霍彥去參加飯局時,面對那些大人物我話都接不利索,還得霍彥幫我圓場,整個人就像個木頭花瓶。
霍彥看出我的侷促,輕輕揉我的臉,態度散漫,「要是難受,下次就不來。」
可我不敢怠慢,逼着自己走出舒適圈,慢慢地接人待物變得遊刃有餘。
「瞧我這記性,忘了我們已經分手了。」厲澈見我沒拉他,摸摸鼻子。
我笑笑:「沒事。」
厲澈欲言又止。
「以後可別忘記了。要是未來你女友喫醋了怎麼辦。」我半開玩笑道。
厲澈尊重我,並不過問我消失的兩年去了哪裏。
我感激他,但也能察覺到他對我友情以上的體貼,所以想把矛頭掐斷。
厲澈愣了下,沉默半晌釋然地笑笑:「下次注意。」

-6-
封校時期學習照常,我又是準備小組作業又是做 PPT,連軸轉之下把霍彥拋之腦後。
也不是沒想過霍彥會來找我,不過以我對他的瞭解,他大概會嫌麻煩。
只是沒想到打臉會來得這麼快。
我學的是泰語專業,休學的兩年一有空閒我就會學習,而霍彥的生意夥伴裏也不乏泰國人,一來二去反倒是對我的泰語口語有幫助。
我回到學校後一直在瘋狂查缺補漏,加上我底子本就不錯,年底的全區泰語演講比賽,學院派我和一個學弟參加。
除了專業的老師,比賽還會邀請中泰合作贊助商做評委。
候場時我看了眼 QQ,宿舍羣炸了。
「臥槽,贊助商那邊有個帥哥!」
「嗚嗚嗚直戳我心巴!快來個寶陪我去要微信!」
下面還有圖片,我瞟了一眼,頭皮一炸。
是霍彥。
「那帥哥不是評委吧?還跟校長有說有笑的。」
「確實不是,不過聽說給學校捐過樓。」
舍友七嘴八舌地討論,我悄悄探頭,果不其然霍彥坐在嘉賓席,跟身邊的領導有說有笑。
「怎麼了?」候場時厲澈坐在我前面。
我若無其事:「後面的頭髮有點亂。」
「頭低一點。」厲澈自然地接過我手裏的一字夾,動作輕柔地幫把後面散下來的碎髮別上去。
拋卻前男友的身份不說,我們也是很好的朋友,彼此的默契還在。
厲澈靠近得很自然,而我則是順着低頭。
霍彥所在的嘉賓席在我的左後方,我鼓起勇氣瞥了眼,霍彥沒看過來。
但是臉色黑得可怕。
比賽分兩場,複賽演講,決賽看圖即興發揮。
兩場我都發揮得不錯,除了即興發揮時突然卡頓了下,其他的都符合我的預期。
比賽完下場,我掃了眼場下,霍彥的長相和氣場讓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只一眼我便鎖定霍彥。
他也在看我,對上視線他挑眉。
我眨眨眼睛。
有點虛,還是溜叭。

-7-
比賽我拿了亞軍,頒獎時要跟評委嘉賓合照,我藉口不舒服先走了。
結果一出門口看到霍彥。
我下意識想退回去,他像是能預料到我的動作似的直接把我抱進車裏。
霍彥把我放到他的大腿上,骨節分明的手按着我的腰緊緊貼向他的懷抱,頓時熟悉的冷香崩塌一般將我包裹,霍彥眸色深深,傾身過來吻我。
我眼疾手快捂住了脣,他撲了個空,轉而輕吻我的手背。
「我怎麼惹你了?」霍彥神色懨懨。
我說:「霍先生,我們分手吧。」
霍彥皺眉,「因爲我沒回應結婚?還是我媽和鄭希兒?」
我苦笑。霍彥心思敏銳,我的心思他都懂,只是懶得管。
「我想分手,所以纔跟你提結婚的。」我語氣平和,「我知道你不會同意。」
圈子裏常聽說金絲雀逼婚金主,金主轉身就是一個冷落分手大動作,玩玩可以,正兒八經結婚不行。
我尋思着霍彥也厭倦這些,拿結婚膈應讓他主動提出分手,只是沒想到會糾纏成這樣。
「現在復學了,我以後會很忙。」我換了種商量的語氣,「要不你換人吧,說不定下一個更乖呢。」
「……」霍彥臉一沉。像是怕我逃走似的他手驀然收力,我們之間的距離又貼近幾分。
跟霍彥說話,硬碰硬不行。
我想想,放軟語氣哄他:「都在一起兩年了,你還不膩啊?」
「要是我說不膩,」霍彥嗤笑一聲,「你負責嗎?」
我默了默,此時厲澈的電話打進來。
厲澈:「老師說你不舒服,現在怎麼樣,需要去醫院嗎?」
我看了眼霍彥,下意識地拉開距離迴避他,對厲澈說:「不用了,我待會直接去你家。」
之前說好解封了就去厲澈家喫飯,正好我比賽拿了獎,阿姨說一起慶祝。
「他是誰?」霍彥似不經意問。
「朋友。」我答。
「挺親近。」霍彥捏着我的手指,宣示主權般與我十指相扣。

-8-
拗不過霍彥,最後他跟我一起去了厲澈家。
厲澈一家已經在等着了,見到我是高興,見到霍彥是面面相覷。
阿姨問:「小晚,這是?」
「遠房叔叔。」
「男朋友。」
我跟霍彥異口同聲。
見厲澈他們一臉蒙,我咬牙:「就是叔叔。」
「這兩年一直是你叔叔照顧你吧?」阿姨關心道,「厲澈說你找遠房親戚去了,我還不信,也不見你給個消息,現在算是徹底放心了。」
我瞥了眼厲澈,他臉色並不好看。
兩年前被追債追得緊,我跟厲澈說去打工,並沒有說要找親戚。
「小晚這孩子命苦,ŧū́⁴爸媽都不負責任。我們都把她當自己女兒,還得謝謝你照顧她了!」厲叔叔敬霍彥一杯。
霍彥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應該的。」
喫完飯我跟厲澈在廚房洗碗。
「那真是你叔叔嗎?」厲澈問我,「我今天在嘉賓席看到他了,之前我在實習的公司見過他,是個高層……」
厲澈越說越覺得不對勁:「小晚,你跟他到底是什麼關係?」
「大概就是你想的那種關係?」霍彥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後,從後抱着我靠向他,拿過我手裏的盤子洗好,還細細地給我洗了手。
厲澈:「你這人怎麼回事?還不放開她!」
厲澈抓住我的手腕,而霍彥則是緊緊攬住我的腰,兩個人都是不打算放手的架勢。
「……」我拳頭硬了。

-9-
「攤牌吧,你想怎麼樣?」從厲澈家出來,我心情亂七八糟。
霍彥:「像從前一樣不好嗎?」
「不好。」我搖頭,「我們之間的問題根本不是你媽媽或是鄭希兒。霍先生,跟你在一起我沒有安全感。我甚至說不上自己是你的誰。」
霍彥頓了頓,揉了揉眉心,聲音低沉:「我的兄弟都喊你嫂子,我以爲你不會有這方面的顧慮。」
我氣笑了:「安全感是相互的。你連回應我都不耐煩,要我怎麼相信?」
「霍彥,你喜歡的是我費盡心思討好你,不需要理會我的情緒,只用享受。」我說,「這樣相處,時間越久,我越窒息,也越來越害怕未來。」
「而且我不想總是依附着你,我得有自己的生活。」過去對於霍彥我總是隨叫隨到,他來找我時我必須在,這是我作爲金絲雀的基本素養。
感情上他是主導,而我總是遷就。
拿人手短,我逼着自己遷就。
霍彥沉默。
我慣於觀察他的微表情,眼下他身上咄咄逼人的戾氣盡收,眉眼間反倒是多了疲憊。
霍彥一煩就喜歡抱我或者是握着我的手確定我在他身邊,所以在他靠近時我直接後撤一大步。
霍彥皺眉。
「我回去了。」
深夜,我拉開簾子看樓下,霍彥依然站在樓下,指尖是火星一點。
冷白的燈光灑在他的肩頭,他身影寂寥。
似有所感他抬頭,我立刻把簾子拉上。
有空心疼他,還不如多背點單詞。

-10-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應該回去了吧。
現在我 90 斤的體重 89 斤的反骨,霍彥有時間磨我,還不如找個新歡。
然後我就得知:霍彥把我對門買下來了。
「……」我真的謝謝。
不僅如此,大牌禮物總是往我這送,某天送的花束我差點抱不住。
「別送了行不行?」我忍無可忍,打電話給霍彥。
他的城市到我這坐飛機得 3 個小時,平時霍彥就忙,所以並不會經常來。
我本來都快忘了他了,這些禮物硬生生幫他刷足了存在感。
「不行。」霍彥聲音慵懶。
我:「你這樣你圖什麼呀?」
霍彥頓了下:「用行動跟你道歉?」
我面無表情:「那也不是這麼個做法。」
人都不到跟前。
「那週末我去找你,讓你切身感受我的誠意。」霍彥輕笑。
再說就要進他套了——自從知道霍彥住在我對面我就沒回過家,生怕和他偶遇。
我眼皮一跳。
把電話掛了。
之後一年,霍彥依舊沒放棄。
他沒用手段逼我回去,也不會過多的干涉我的生活,微信上時常給我發消息,問的都是今晚喫了什麼,做了什麼事,有時還會不厭其煩地給我打電話。
我以爲兩年的相處已經讓我摸清了他的脾性,可現在我是看不懂他了。
這天我喝了點酒,上頭之後哐哐敲霍彥家的門。
「捨得來找我了?」霍彥開門,一身寬鬆的家居服,透着股帥氣的鬆弛感。
「臭男人,老是來煩我!」我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把將霍彥推倒在沙發上。
「……」霍彥任由我鬧,期間我差點跌倒,還是他出手穩住。
我居高臨下地看着霍彥。
霍彥不得不抬眼望着我,眼底晦暗不明。
「霍彥,人是爲了說話才長嘴的。」我戳戳他的嘴脣,溫溫軟軟。
「所以呢。」霍彥視線落在我的手上,輕輕握住我的手指。
我認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承認喜歡我很難嗎?」
千里迢迢來找我,不厭其煩地在我面前刷存在感,換做以前,我根本想象不到霍彥這麼隨性的一個人會做這種事。
「在我意識到你的重要前,確實很難。」霍彥沉聲道,「現在我想說,你還願意聽嗎?」
我眨眨眼睛:「你先說。」
霍彥吻我手背:「我喜歡你。」
聞言我怔愣,霍彥卻順勢起來把我圈在懷裏,溫柔地在我耳邊呢喃了好多遍。
「說了那麼多遍,你的回答呢?」霍彥把我凌亂的碎髮撩到耳邊,「幸晚,如果你真的放得下,說一句,我不會再來找你。」
「這話要是早點問,你也不會在這了。」我暈乎乎地笑。
霍彥沉默,而我也沒回話。
我做不到毫無負擔地說自己放下了,也沒回應說他的喜歡。
我是個長情的人,愛上一個人就滿心滿眼都是他。
但相比之下我更專注於自己,如果愛人傷害了我,即便我愛他我也會選擇遠離。
愛人的前提是愛自己,我受不了自己一直這麼委屈。
然而我沒想到的是霍彥的變化……
霍彥似乎在等我的回答,我微微偏頭,他的脣瓣近在咫尺。
周圍的空氣倏然升溫,呼吸糾纏間霍彥直勾勾地盯着我,無聲地蠱惑。
我頭昏腦漲,就在兩脣即將相觸時霍彥忽然後退。
他的喉頭滾了滾,聲音微啞,「你先回去。」
我一懵:「?」
「再繼續,肯定出事。」霍彥呼吸有點亂,「況且你現在不清醒,明天想起跟我接吻,指不定會後悔。」
隨後我就被打包回了家。
我:「……」

-11-
大三時我就想着去泰國讀研,大四經過努力成功上岸。
去泰國深造是我的夢想,在知道錄取時我直覺人生新的階段在向我招手。
啓程那天厲澈要監考,厲叔叔他們正好去旅遊了,最後來送我的是霍彥。
起初霍彥知道我要去留學黑了好幾天的臉,倒也不是不想我去深造,而是一走就太遠、太長時間。
但我還是堅持要走。
「落地了給我報平安。」霍彥示意,助理把行李箱送回我手上。
「新申請的號碼跟新的住址也要報備。」霍彥叮囑,「去到泰國注意防疫。」
「都追那麼久了,你不累的嗎?」復學之後我忙着學業,跟霍彥又是異地,見面的時間都很少。
等我去了泰國,距離就更遠了,霍彥卻貌似沒有放手的打算。
「喊累的話,你會心疼我嗎?」霍彥挑眉。
我心情不錯,乖巧點頭:「考慮考慮。」
霍彥眉眼舒展,輕笑一聲。
相處到現在,我對霍彥的害怕越來越少了。
曾經他一個黑臉都能讓我忐忑很久,現在看不對眼了就直接懟回去。
來到泰國之後,我開始了新的生活。
新的學習環境,特色的風土人情,都讓我的生命充滿活力。
不過到底是來到了個徹底陌生的環境,我時常感覺孤單。
「正好來泰國出差。」我跑到校門口,霍彥在等我。
手上拿着我跟他提過的一家泰國甜品店的蛋糕。
霍彥長相出衆,引得身邊經過的學生紛紛對他側目。
見到他的那一刻我心中密不透風的牆被鑿開了個洞,露出的是久違的心動。
「我很想你。」霍彥一個直球過來。
我說:「一個月前才見過。」
霍彥微微俯身與我平視:「還不算久?」
我笑笑,霍彥卻像是洞悉了我的情緒:「過來抱抱我。」
我:「你求我的話,可以考慮一下。」
霍彥彎脣:「好,求你。」
我以他所言撲進他的懷裏,有種久違的溫暖。
想來從霍彥身邊逃離到現在,已經快三年了。
鑑於他確實認錯態度良好,就淺淺地原諒他一下吧。

-11-
畢業後我回國從事跨國電商行業,事情雖然多,但很充實。
失聯的雙親至今都沒聯繫過我,我索性在霍彥所在的城市定居,偶爾會回老家。
「小晚,好久不見!」剛打完招呼,鄭希兒就開心地回,「快,小晚快到我這邊來。」
時隔幾年再來這裏,我依然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坦然。
我上前握住鄭希兒的手,她的眼睛毫無焦距,神情卻異常認真:「之前把你認成護工我很抱歉,請你原諒。」
我:「沒事,你也是聽了我的話才混淆的。」
鄭希兒哼了一聲,「罪魁禍首是霍彥好吧,白長了張嘴,都不知道珍惜你。」
霍彥正在看資料,聞言無奈:「是,都是我的錯。」
鄭希兒嘿嘿一笑,對我說悄悄話:「他要是再欺負你,一定要告訴我,我幫你出氣!」
我笑:「好啊。」
我跟鄭希兒本來就合得來,話匣子一打開,我們的話就說個沒完。
「說什麼呢?」霍彥見我們兩個有說有笑,上前捂住我一側耳朵,對鄭希兒皺眉,「我女友,你剋制一點。」
「才聊一會,脾氣就這麼大。」鄭希兒噘嘴,「當初要不是我一語點破,媳婦哪會到你手裏……」
說笑間霍彥媽媽也來了,見到我她面色有點不自然。
我跟她打招呼,阿姨點點頭。
鄭希兒聞言立刻招呼:「阿姨,霍彥這個臭屁男追了幾年,終於把你兒媳追回來啦。」
「你別鬧我。」阿姨瞧了我一眼,對鄭希兒擺臉。
鄭希兒失明,哪會看她臉色,直接舞起來了:「我哪鬧了,你別老想着我跟霍彥結婚了,一想到我要結婚了,新郎竟是他,我就想嘔。」
霍彥:「……」
「阿姨,這是我的一些小心意,送給您。」我拿提前準備的禮物給阿姨。
阿姨接過禮物,看了我一眼,說:「你變漂亮了。」
我笑:「是嗎。」
其實我的樣貌跟幾年前沒變化,要說變得最多的,應該是氣質。
更自信了。
是我的經歷、我的學識給我的底氣。
從醫院出來,我跟霍彥散步回去。
「阿姨會不會還不喜歡我?」我想起霍媽媽那不冷不熱的態度。
霍彥懶懶道:「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我是欠鄭希兒的,但償還恩情的方式並不只有讓我娶她這一種。」
我跟在霍彥身後不說話,他忽然回身停下,我的鼻尖撞上他的胸膛。
「我的婚姻我媽插不了手。」霍彥抬手捏捏我的臉,「別胡思亂想。」
我抬眸望進他的眼睛,他眼底的溫柔一覽無餘。
我笑笑,與他十指相扣。
「知道了。」
【番外】

-1-
霍彥一直都知道,幸晚很怕他。
從初見時就很明顯,她雙手交握放於胸前,忐忑又不安。
她就像張白紙,臉上的慌張藏都藏不住,可偏偏不能後退。
霍彥本來並沒有找女伴的想法,然而幸晚的出現卻讓他心思迴轉,鬼使神差地,他向她伸出手。
幸晚猶豫,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把手放到他的掌心。
並不是雙嬌嫩的手,幸晚的手心有繭子,左手拇指上有疤痕。
但溫暖。
霍彥挑眉,沒說話。
幸晚眨眨眼,摸不透霍彥是怎麼個意思。
隨後慢吞吞地把另一隻手也放上ẗűₚ去——兩隻手握住他的手。
兔子似的,小心又可愛。
霍彥一時沒忍住,輕笑一聲,幸晚卻是臉徹底紅透。
霍彥反握住她的手,漫不經心:「我脾氣不算好。」
她磕磕巴巴地回:「我、我會加油的……」
這有什麼好加油的?

-2-
「會接吻嗎?」兩脣相觸前霍彥問。
女孩身體細軟,被他圈在懷裏,黑亮的眼裏只有他。
幸晚眼睛都閉上了,睜開後小聲說:「不太會。」
霍彥故意逗她:「那怎麼辦呢?」
幸晚心一橫,雙手抱住他的脖頸,輕聲:「你教好不好?」
聽起來像是在撒嬌。
如果忽略她那一副壯士赴死的表情的話。
霍彥還沒動,她就先踮腳湊近,拿出一股學生問老師的勁認真地問:「長吻的話,什、什麼時候換氣?」
霍彥一頓,女孩身上的香味明明很淡,在她靠近時卻變得很甜。
甜到發膩。
深吻後,她氣息紊亂,他意猶未盡。
幸晚滿臉通紅,霍彥順勢親她臉頰:「一親臉就紅。」
聞言她把頭埋進霍彥懷裏,霍彥把她抱起來,徑自上樓。
只是貼近了才知道。
她在發抖。

-3-
霍彥查過幸晚的背景,跟她本人說的並沒有出入。
家庭糟心,童年孤苦無依,而緊追不捨的催債則是她出現在這裏的催化Ťùₘ劑。
幸晚很感激霍彥幫他還了債,並說會努力賺錢還他。
霍彥並不在意,只是發現幸晚很少用他給的東西。
平時的衣服也就那麼幾套,禮服會時常邁入新款,但也只是爲了配合他出席晚會,穿完就好好掛起來,很少碰。
一些有求於他的人上門送禮幸晚從來不收,也不興給他吹枕邊風。
她很乖,乖到從不會做越線的事。
意識到這一點霍彥很滿意,並無其他情緒。
而幸晚對他的態度變化霍彥也看在眼裏——幸晚或許真的害怕過他,但也依賴他。
不知何時她看向他的眼睛裏藏了星星,是就連他也不知道的亮。
霍彥自然知道,但他並不想管。
他見過太多大風大浪,感情這東西,當下開心就好了,管什麼結果。
到底也是幸晚裝得好,每次見面她都是無憂無慮地笑,以至於霍彥讓霍彥產生錯覺,他們之間的矛盾並不是矛盾。
然而當幸晚毅然離開時,霍彥才幡然醒悟。
其實她的傷心他都懂,只是選擇了視而不見。
起初霍彥覺得他與幸晚也不會多長久,不想理會,久而久之就成了習慣。
「不是吧,你都帶她來看我了,能不能走心點啊?」鄭希兒聽完來龍去脈,氣得捶胸頓足。
他們是發小,鄭希兒出了事故後就是霍彥一家在照顧,兩人會無話不談,但也會各自保留着分寸。
「完了,我當時以爲她是你員工,還叫你給她加薪!難怪阿姨說話怪怪的!」鄭希兒抓狂,「你怎麼回事啊,人小姑娘都不敢說她是你女朋友!」
霍彥皺眉,以幸晚的性格,確實不會說。
直到幸晚離開,霍彥才發現她在心裏不可或缺的地位。
陪他創業的兄弟都是好朋友,霍彥就算有女友如果不是已經認定根本不會輕易介紹他們。
而幸晚不僅跟他們打成了一片,甚至霍彥默認了他們叫她「嫂子」。
在霍彥不曾在意的細節裏,他或許早就動搖,甚至習慣了幸晚的存在。
想起幸晚失落的神情,霍彥直覺心疼和愧疚。
「你快去找她吧算我求你!你這個臭脾氣有幾個女孩子忍得了啊,而且你不也喜歡她?」鄭希兒着急。
霍彥:「知道了。」
或許他們的相遇並不浪漫,但希望他能有機會,用餘生去書寫和她共同的答案。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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