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回了高考的前一天。
就在這天,季成川和我最討厭的女生表白了。
他們會轟轟烈烈地談戀愛,在一起十年後分開。
然後經人介紹,和我結婚。
-1-
我重生在了高考的前一天。
昏昏欲睡的午後,老班在講臺上喋喋不休地講着明天進考場的注意事項。
同桌林妙妙一個勁地朝我擠眉弄眼。
「大新聞!」她悄咪咪地說道:「隔壁班邊明月的准考證丟了。」
「他們班的人都出動了,到處在給她找呢。」
我「噌」地一下站起身來,不顧身後老班暴怒的喊聲,飛也似地往樓下跑去。
前世高考前也發生過這件事。
邊明月的准考證丟了,最後是季成川在垃圾桶裏找到的。
就因爲這事,把邊明月感動得不行。
季成川趁熱打鐵,和她表了白。
爲了和季成川考同一所大學,年級第一的邊明月甚至放棄了高考數學的最後一道大題。
兩個人轟轟烈烈地談了十年的戀愛。
他們的愛情故事一度成爲了我們學校的一段佳話。
可是,最後和季成川結婚的人是我啊。
-2-
我飛速跑到教學樓後面的垃圾桶前。
顧不得裏面還散發着的惡臭,使勁地扒拉起來。
「嘔~」
數不清是第幾次乾嘔,終於,我在一團草稿紙裏扒拉出了邊明月的准考證。
我把准考證丟在邊明月面前。
她抬起頭,眼睛紅得像兔子:「陸小由,謝謝你。」
我冷哼了一聲:「別以爲模考考得好高考就能考好,這次我一定能超過你的。」
心裏想的卻是,真想報答我就別和季成川在一起。
可惜邊明月不會讀心術。
她擦乾了眼淚,拿起書本苦讀起來。
「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我:「……」
回到教室裏,林妙妙用胳膊肘捅了捅我:「陸小由,你被附身了?」
我搖頭:「沒有。」
林妙妙不解:「你不是最討厭邊明月,覺得她很裝嗎?」
該怎麼和她解釋。
我只是不想讓我未來的老公和他的初戀表白而已。
-3-
邊明月是我少女時期最討厭的一個人。
她是我的鄰居,從小就是父母眼中的「別人家的孩子。」
長得好看,讀書又次次拿第一。
雖然我老是在背後蛐蛐她「端妃」,但大人都誇她品學兼優,沉穩內斂。
我真的很討厭她。
偏偏每次都是她考第一,我考第二。
整個學生時代,都被她穩壓一頭。
而我未來的老公季成川,即將要和她表白戀愛。
簡直是叔叔可以忍,嬸嬸也不能忍啊!
所以我決定——
嚴!防!死!守!
決不能讓他們有機會獨處!
-4-
第二天就是高考。
夏日的蟬鳴伴隨着燥熱的風,吹得人口乾舌燥。
我百無聊賴地蹲在邊明月的門口,等着和她一起出門。
結果被告知邊明月早就走了。
看了一眼時間,才七點整。
在我模糊的記憶中,前世在高考這天,邊明月似乎遇到了什麼困難。
果然,還沒走幾步,我就在家門口的小巷子裏聽到了邊明月顫抖的聲音。
「你們……你們想幹嘛?」
「我把錢給你們,放我走行不行。」
一個流裏流氣的小混混說道:「沒什麼,就是聽說你是一中校花,想和你玩玩。」
「校花同學,你平時對我們愛答不理的,今天怎麼也得給我們笑一個吧。」
邊明月緊緊咬着脣,眼裏滿是惶恐。
這個時候,如果按照小說裏的尿性,就應該是男主響亮登場,救女主於水火,然後兩人對視一眼,天雷勾動地火,愛得死去活來。
但我是誰。
我是致力於拆散男女主,因此早起半個小時的惡毒女配。
於是——
「喂!」我叉着腰,亮出手裏的安卓機:「我報警了,再不走,警察可就來了。」
聽到警察叔叔的名號,一羣人馬上作鳥獸散。
我拉起了地上的邊明月。
「走吧。」
「如果遲到了,數學的最後一道大題就做不完了。」
-5-
高考結束得比想象中的快。
青春好似在這一刻永遠定格了。
考前佈置的考場,被擦得鋥亮的黑板,拐角裏偷偷說話的小情侶。
成了讀書時代最寶貴的回憶。
誰也不知道高考會給我們帶來什麼。
但考完那天的恣意和放肆,是我們人生軌跡最後的重疊部分。
那一天,全體高三學生都開啓了狂歡模式。
大家相約聚在一起喝酒。
所有人都喝嗨了,有的開始胡言亂語,有的站在課桌上蹦迪,還有人……
也就是我。
像陰暗的老鼠人一樣,死死地盯着邊明月和季成川。
絕對,不能,讓他們,有機會,獨處。
「陸小由!」
林妙妙朝我ṭŭ̀ₗ招手:「快來喝酒啊!」
她的聲音好大。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身上。
隔壁班已經有幾個人在竊竊私語:「這不是隔壁班的嗎,她來我們班幹嘛?」
「不知道啊,他們班的人是不是在叫她過去?」
我:「……」
豬隊友,絕對的豬隊友。
等我擺脫掉林妙妙後。
無人的角落裏,一排心形蠟燭在漸次燃燒起來。
我未來老公季成川,正撅着屁股背對着我點蠟燭。
我發出了土撥鼠般的尖叫。
「保安大叔,這裏有人在玩火!」
-6-
季成川的表白計劃再次胎死腹中。
他憤怒地盯着我:「陸小由,你究竟想做什麼?」
我有點委屈。
腦海裏浮現的是十年後他對着我念婚禮誓詞的場景。
我該怎麼和他說。
難道和他說你和邊明月在一起是不會有好結果的,以後你要娶的老婆其實是我?
有點難以啓齒。
邊明月似乎注意到了我們的動靜。
她走了過來,牽起我的手:「小由,我們回家吧。」
她的手軟軟的,涼涼的。
還有點好摸。
我的臉紅了。
一定是酒精過敏了。
一定是。
-7-
高考結束後,邊明月邊找了一家咖啡店打暑期工。
我也死皮賴臉地混了進去。
每天的下午三點鐘,季成川都會來到咖啡店裏。
白襯衫的少年靜靜地坐在角落裏塗塗寫寫,美好地像一副畫。
偶爾,季成川會紅着臉,把寫着詩歌的粉色小紙條遞給邊明月。
「少年的臉紅勝過一切情話。」
同事感嘆道。
不可否認,俊男美女在一起真的養眼。
如果其中那個男的不是我未來老公的話。
於是我:「店長,我舉報有人摸魚!」
「店長,那個男的天天來我們店裏都不消費!」
「店長,我建議加一個店規,沒有消費的不許進來。」
……
同事:「我覺得你好像一個電視劇的女主啊。」
我:「哪部電視劇?」
「女主的話肯定很漂亮吧。」
同事:「《夏家三千金》裏面那個致力於拆散有情人的夏友善。」
-8-
六月份的尾巴,高考成績出來了。
邊明月考了市裏第一名,省裏前十名。
我媽又在唸叨:「你看看人家小月。」
「多沉穩多優秀的一個孩子啊。」
「去,把這盆餃子小月送去。」
我端着剛包好的餃子去隔壁。
果不其然,屋裏擠擠挨挨站滿了人。
全是學校的老師和領導。
老班扶着眼鏡說道:「去清大,清大好。」
年級主任咳了一聲:「B 大也不錯。」
大家在嘰嘰喳喳地討論着報考的志願和專業。
邊明月被衆星拱月般地圍坐在中間。
在一片熱鬧中,她看到了我。
很難得的,那張萬年不化的冰塊臉朝我露出了一抹笑。
我也笑了。
邊明月分這麼高,應該不會再和季成川去同一所學校了吧。
但無意間,我瞥到了邊明月放在書桌上的小紙條。
和季成川送的一模一樣。
-9-
凌晨十二點,我躺在牀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
我頂着一雙黑眼圈,小聲地問旁邊的邊明月:「你睡了嗎?」
邊明月:「我沒睡。」
我:「你是有什麼心事嗎?」
邊明月:「不習慣和別人一起睡。」
我也是。
眼珠轉了轉,我隨便開了個頭:「喂,邊明月,你想什麼報學校。」
月光透過紗窗,輕柔地打着邊明月娟秀的臉上。
影影綽綽之間,真的好似天邊的那輪明月。
清亮,皎潔。
邊明月輕聲道:「我想讀警校。」
「想成爲像爸爸一樣的人。」
邊明月的爸爸,是一名優秀的人民警察。
只可惜在很多年前因公殉職了。
我眨了眨有些溼潤的眼眸。
邊明月轉了身,與我臉貼臉:「那你呢,你想報哪裏?」
我想了想:「B 大吧,正好也在 B 市。」
四目相對間,我驀然想到了前世的邊明月。
她躺在稻草堆成的牀上,渾身髒兮兮的。
那張瘦得脫相的臉上,只有一雙死氣沉沉的眼睛。
乾裂的嘴脣一張一合,不知道在說什麼。
是了,她說的是——
「快跑。」
-10-
從噩夢中驚醒,扭頭一看,牀邊空了好大一片。
推開門,林阿姨笑眯眯地和我說,邊明月一大早就出門去學校了。
我想到前世邊明月報考志願時滑檔,最後和季成川去了同一所學校。
心裏突然一驚。
他們最後不會又報同一所大學吧。
中午邊明月回來時,我像個復讀機一樣,反覆問了她好幾遍。
邊明月好脾氣地說自己還是堅持報警校。
雖然老師們都覺得她這個分不去 B 大很可惜,但最後也是尊重了她的志願。
我偷感很重地盯着邊明月在電腦前報好了志願。
最後還拜託林妙妙去打聽了季成川的志願。果然還是和前世一樣的學校。
下午接到媽媽的電話,說鄉下的奶奶生病了,讓我陪她一起去鄉下看望奶奶。
迫不得已,我只能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苦口婆心地勸邊明月。
千萬不要戀愛腦,千萬不要爲了別人隨意更改自己的志願。
邊明月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很乾脆地答應了。
但不知道爲什麼,我心裏總有些隱隱的不安。
-11-
在鄉下住了兩天,高考志願的報名時間也快截止了。
這幾天心裏老是突突直跳,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
直到這天聽到我媽打電話。
隱隱約約聽到了什麼「秀芳摔倒了住院」、「人現在在 icu 搶救」。
邊明月的媽媽,就是叫林秀芳。
我的心一沉,連忙問道:「媽,林阿姨怎麼了?」
我媽嘆了口氣:「在工作時摔了一跤,說後腦勺嗑到了臺階上,很可能以後會癱瘓。」
「轟隆隆!」
天邊有道驚雷炸響。
我終於明白了。
邊明月從來不是戀愛腦。
大題沒做是因爲被混混攔在巷子裏差點遲到。
換志願是因爲媽媽生病了需要很多錢,只能報師範生免去學費。
可是又是誰,把她的事傳成了這樣?
-12-
截止高考報名的最後半天,我所在的城市受颱風影響,正在下一場很大的暴雨。
公交都停運了,我找不到車回城裏。
媽媽明令禁止我外出。
可是我已經下定了決心。
我要去改變邊明月的命運。
騎上了叔叔家的那輛老舊的自行車,在狂風暴雨中踏上了去城裏的路。
一路上,風雨打溼了我的衣服,把我的眼鏡弄得模糊不清。
有好幾次,我因爲看不清路差點摔倒在坑裏。
距離城裏越來越近,我的心跳的越來越快。
ŧùⁿ邊明月,你可一定要等我啊。
可屋漏偏逢連夜雨,在經過一個路口時,自行車爆胎了。
我重重地摔在泥水中,汗水和淚水混着雨水,流淌在臉上。
仰頭望着天空,我無比絕望地想,是不是無論我怎麼努力ŧû⁶,最終還是無法改變邊明月的命運。
-13-
距離高考志願填報截止還有 30 分鐘。Ṭũ₋
我坐上了去城裏的順風車。
車主是個拉貨的中年大叔,一路都在絮絮叨叨地說着話:「小姑娘家家的這麼大的雨天出門,一點都不注意安全。」
嘴上雖然這麼說着,手上還是把紙巾盒遞了過來,詢問我要去哪裏。
我小聲地說:「去第一人民醫院。」
大叔愣了一下,關心ƭů⁼道:「小姑娘是怎麼了嗎?」
我擰着溼噠噠的衣服,心情像這場大雨一樣,涼透了。
「我要去見一個朋友。」
「一個……很重要的朋友。」
大叔把我拉到了醫院。
還有 10 分鐘。
我一定要找到邊明月。
電梯這時停在了高層,爲了趕時間,我只能徒步去爬樓梯。
ICU 在 15 樓。
等我氣喘吁吁地爬到時,邊明月正待在病房門口,呆愣地看着手機。
她的旁邊,是一臉關心的季成川。
只剩 1 分鐘了。
我看到邊明月手機界面上是高考志願的填報頁面。
「邊明月,不要改志願!」
可她的手已經點了下去。
-14-
我無力地癱坐在地上。
邊明月這才注意到我。
看到我滿身污泥的狼狽樣子,她驚訝地問道:「小由?」
我死死盯着她:「你改志願了?」
邊明月的眼裏有一絲躲閃的情緒。
她哽咽地說:「我……我媽媽還在搶救,醫生說她以後可能會癱瘓。」
我恨鐵不成鋼地看着她:「邊明月,這可是關於你一輩子的事情!」
「你不就能好好考慮清楚嗎。」
「你媽媽這邊,我們這些鄰居也可以幫忙的,還有社區,我們可以尋求社區的幫助。」
季成川貼心地給邊明月遞上了紙巾,柔聲安慰她:「不要難過了,阿姨會好起來的。」
「以後我們在一個城市讀大學,我也會幫你的。」
「明月,其實有一句話我埋藏在心裏很久了,我一直……」
「住口!」我大聲喊道。
護士皺着眉走過來警告我們:「裏面的病人還在搶救,請你們安靜一些。」
季成川有些責備地看向我:「陸小由,你平時咋咋呼呼的就算了,現在明月的媽媽都住進 icu 了,你怎麼還來添亂。」
我沒有理他,只是紅着眼睛問邊明月:「你真把志願改了?」
她點了點頭。
我恨恨地說道:「好,算我看錯你了。」
-15-
那天以後,我再也沒有和邊明月說過話。
媽媽回家後把我罵了一頓,我乖乖和她認錯,希望她能幫忙照顧劉阿姨。
不幸中的萬幸,搶救很成功,劉阿姨沒有癱瘓。
邊家的經濟條件不好,社區組織我們這些鄰居募捐。
我把這些年的壓歲錢,一共六萬多全都捐出去了。
當天下午,邊明月來敲我家房門。
我躲在房間裏,心情很是彆扭:「我不在家!」
媽媽對邊明月擠眉弄眼:「小由說她不在家。」
「扣扣扣」
門外響起了邊明月清冷的聲音:「小由,我可以進來嗎?」
我賭着氣沒有應。
她又道:「既然你沒有反對,那就是同意了,我進來了啊。」
邊明月走了進來。
我扭過頭不看她。
她把郵政信封放在了我的面前。
我眼尖地看到了《錄取通知書》幾個大字。
她快速地把信抽走,故作可惜地說:「哎呀,還想和你一起拆的。」
我嘴硬道:「不就是師範大學嗎,有什麼好看的。」
邊明月在我耳邊偷偷說道:「你沒看,怎麼就確定是師範大學呢?」
獨屬於少女的馨香從鼻尖略過,酥酥麻麻的感覺讓我悄悄紅了耳朵。
我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你在說什麼?」
邊明月把信封放在我的手上,警察學校四個字無比醒目。
「小由,我們一起去 B 市好嗎。」
-16-
去往 B 市的動車上,邊明月和我說了那天的經過。
原來,那天她媽媽被送進 icu,她亂的六神無主。
這時候季成川忽然跟神兵天降似的,來到了她的身邊。
最難熬的幾個小時裏,都是季成川陪着她,幫她媽媽辦理住院手續,忙前忙後。
等她終於冷靜下來,季成川爲了讓她分心,和她聊了幾句高考志願的事。
得知她報了 B 市的學校後,季成川忽然提出,想更改自己的高考志願。
由於手機沒電了,只能用邊明月的手機登錄高考報名界面,幫他更改。
以上就是我那天看到的場景。
「所以那天你更改的不是自己的志願?」我問道。
邊明月點了點頭:「我始終記得,你那天晚上和我說的話。」
「謝謝你,小由。」
我想了想,握住她的手:「邊明月,我們是朋友對不對?」
她點了點頭。
我神色複雜望着窗戶呼嘯而過的風景,終於說出了心底深藏了很久的話:「我喜歡季成川。」
「既然我們是好朋友,你能不能……」
「能不能不要和季成川在一起。」
-17-
我以爲自己成功拆散了季成川和邊明月。
當再次看到他們在一起時,我的腦袋「轟」地一下就炸了。
擁擠熱鬧的大排檔裏,邊明月喝了酒,醉醺醺地靠在季成川懷裏。
季成川穿着白襯衫,無比深情地看向邊明月。
遠遠看上去,真是一雙壁人。
我只覺得心沉入了谷底,像墜入了無盡深淵。
我飛速地跑過去,高高舉起手裏的巴掌。
「啪」的一聲。
季成川白皙的臉上多了一道五指印。
「離她遠一點。」
我咬牙切齒,目光陰鷙地看向眼前的季成川。
他被我打懵了,捂着臉,露出半張白皙俊秀的面容來。
他看着我,眼裏有憤怒、不甘和迷惑:「爲什麼?」
「爲什麼不許我和邊明月在一起。」
「就因爲你喜歡我嗎?」
「路小由,你也太自私了吧!」
我沒有回答她,只是默默地將意識不清的邊明月背了起來。
雨下的很大,雨點聲蓋過了一切的嘈雜。
前世邊明月帶我逃出那個村子時。
也下了這麼大的雨。
我深深看了一眼季成川,用輕得只能自己聽到的聲音說道:「因爲你,殺死過她兩次。」
-18-
前世,我是在和季成川結婚後的一年纔看到邊明月的。
雖然是我們兩是鄰居,但因爲從小就討厭她,沒特意打聽過她的事。
高考以後,爸媽帶我去歐洲玩了一圈。
回來就收到了 H 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恰巧爸爸的生意也做到了 H 市,就順帶搬了家。
再一次聽到邊明月的消息,是在媽媽與老家親戚的一次無意閒聊中。
聽說她高考時爲了當時的男朋友,故意少做了一道數學大題。
報考志願的時候她媽媽又癱瘓了,最後報了本地的一所普通師範大學。
很多人覺得很可惜,畢竟她原本是可以上清北的苗子。
後來漸漸的,也鮮少人再關注她。
直到有一天,鄰居發現邊明月家傳來一陣陣燻人的惡臭。
物業又聯繫不到她本人,只好打了報警電話。
等警察破門而入,才發現腐臭的源頭是一具女屍——癱瘓已久的林阿姨。
因爲無人照顧,她被活活餓死在家中。
警察也聯繫不上邊明月。
大家都在傳,說這個女娃沒良心,扔下癱瘓的老母親跑了。
直到後來我懷孕和季成川回到老家,才知道他們都錯了。
-19-
邊明月並沒有拋棄她的母親。
她被季成川囚禁,根本就不得自由。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瘦的只剩一把骨頭的女人。
她被關在豬圈裏,衣不蔽體,下半身幾乎赤裸。
頭髮因爲很久沒洗變得一綹一綹的,腳腕處還繫着一根粗長的鐵鏈。
眼神麻木又空洞。
很難想象,這是當年同學們口中所說的高冷女學神。
婆婆混濁的雙眼在看到我顯懷的肚子時,嘴角終於露出了一絲笑。
「小由,」她施捨般舀了一勺白米飯放在邊明月的碗裏,和我介紹道:「這是你嫂子。」
接着,她又指了指旁邊一個流着口水,嘴歪眼斜的癡傻男子:「這是你大哥。」
我的脣動了動,喉嚨像是被人扼住了,半點聲音都發出來。
季成川一改之前溫柔體貼的模樣,一巴掌扇在我的臉上。
「叫人不會?陸小由你是聾了嗎?」
我的腦袋嗡嗡的,血腥味自鼻尖溢出。
像是瞬間從天堂跌入了地獄。
後來我才知道,這不過是苦難的開始。
-20-
和邊明月一樣,我也被季成川囚禁了。
唯一不同的是,邊明月被關在豬圈外面。
我因爲懷着季成川的孩子,被允許睡在屋子裏。
這裏地處偏僻,又無通信。
我的手機和證件都被季成川給沒收了,唯一能通信的時間就是定時和爸媽的視頻通話。
但每一次的通話,他都會站在旁邊盯着。
季成川威脅我如果亂說話,就把我的父母也拐來這兒。
我這時才知道,爲何季成川出身小山村,卻能夠快速積攢第一桶金,事業更是蒸蒸日上。
原來他的事業,就是拐賣人口。
所謂開辦的公司,也只是一家用來洗錢的皮包公司罷了。
邊明月當年就是發現了他的犯罪事實,想要去派出所舉報。
卻被季成川迷倒,帶回了老家。
這些年,她一直在遭受着無情的虐待。
被囚禁,被侵犯,被迫嫁給季成川那個癡傻的大哥。
僅僅一年,就被折磨得不成人型。
可明明自己都身陷囹圄,她卻還是不忘拯救身邊的人。
-21-
被囚禁的這段時間,季成川稍不順意就打罵我,還逼着懷孕的我去幹活。
在這樣的折磨下,我生產地很艱難,幾乎是要把血流盡了。
是邊明月,她不斷地求人。
她求那個癡傻的智障兒,求刻薄惡毒的婆婆,求季成川,求村醫,求村長。
不知道她答應了什麼,那一天,很多男人進進出出她的屋子。
季成川捏着她的下顎,刻薄地說:「邊明月,你不是很傲氣嗎,你不是不肯和我睡嗎?」
「怎麼樣,和傻子睡完以後,是不是覺得我更厲害。」
「要我說,你們這些女的就是賤,欠收拾。」
邊明月沒有說話。
她身上的衣服很凌亂,亂得像胡亂穿上一樣。
過了一會兒,她哀求道:「季成川,你答應過我的,你會救她。」
季成川不屑地笑了:「男人在牀上說的話你也信?」
那一夜,天真的好黑好黑。
我奄奄一息地躺在牀上,全身的血液像是流盡了一樣。
就當我脫力到覺得自己快死的時候,嘴裏忽然被喂進了一碗甜絲絲的紅糖水。
耳邊是邊明月粗啞的聲音:「陸小由,你活下來,我幫你逃出去。」
-22-
我生下了一個女兒。
瘦瘦的,小小的,哭起來像小貓叫。
邊明月很喜歡她,抱在手裏親暱地喊她寶兒。
季成川進來看了一眼,邊明月很警惕地抱緊了孩子。
他嗤笑道:「放心,我不會賣她。」
「再怎麼樣,也是我的女兒。」
後來我才知道,邊明月曾經生了好多個孩子。
有季成川大哥的,也有季成川的。
無一例外,都被季成川賣掉了。
如果孩子繼承了季成川大哥的唐氏基因的話,就會被無情地溺死。
所以邊明月格外喜歡我的孩子。
-23-
寶兒滿月這天,邊明月終於找到了機會。
她在飯菜裏下了一些能安眠的草藥,趁機帶着我和寶兒跑了出去。
「沿着山路一直跑,跑到能看到溪水的地方,就順着溪水往下走。」
「你會看到一個大馬路,不要搭乘路過的車輛,繼續往前走,走到城鎮裏,坐大巴車回去。」
「要快,再過兩個小時他們就會醒來。」
我拉着她,目光哀求:「我們一起走。」
她看了一眼自己殘疾的雙腳,苦笑了一聲:「我走不了了。」
「小由,你是我的希望。」
「出去以後,找警察來救我,救出這裏其他被拐賣的人,好嗎?」
我咬着脣,難過地點了點頭。
那天的月亮無比皎潔,讓平時崎嶇難行的山路變得格外好走。
邊明月站在村口,朝我一個勁地揮手。
她說:「快走啊,你快走。」
我最後一次回頭,定格的是她溫柔的笑容。
-24-
「後來呢,人救出來了嗎?」
酒醉的邊明月像個純真的孩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我。
「她……被季成川殺了。」
「村裏的男人發現她放走了我,也知道自己即將大難來臨,爲了泄恨,就……」
就把她凌辱了一遍又一遍,然後關在餓了好幾天的豬圈裏。
等我找到她時,地上只剩幾塊骨頭了。
「所以明ţŭₐ月,」我努力嚥下苦澀的淚水:「你不能和季成川在一起。」
邊明月看向我,她的眼裏是璀璨的,如同明月般熠熠生輝的光芒。
「小由,還好最後你獲救了。」
我抱着她,泣不成聲。
-25-
畢業後,邊明月如願成爲了一名人民警察。
她的警號,來自若干年前犧牲的邊警官。
如今在塵封的系統裏重新啓動,有了新的主人。
邊明月也沒有辜負這個警號。
這些年她參與了很多起拐賣人口的案件,解救了無數被拐賣的婦女和兒童。
她還幫助警方根據我提供的線索,牢牢掌握了季成川和犯罪團伙拐賣人口的犯罪事實。
只差關鍵證據就能將他們一網打盡。
於是邊明月申請,去季成川的身邊當臥底。
這麼多年的求而不得,讓邊明月成爲了季成川心目中唯一的白月光。
順理成章的,他們戀愛了。
一個月後,邊明月提出要和季成川見父母。
季成川遲疑了。
好在邊明月在成爲臥底前,在明面上的職業是公司法務。
這大大減少了季成川的警惕心。
在猶豫了幾天後,季成川同意了帶邊明月回老家的小村莊。
「我老家很偏僻,民風也比較彪悍,村民大多思想老舊。」
「如果到時候有什麼讓你覺得不舒服的地方,我們就馬上回來。」
臨出發前,季成川說的信誓旦旦。
但我們都知道,這不過是他哄騙女性的藉口。
等人到了村子裏,就很難逃出去了。
邊明月體貼地表示不會介意。
隨着他們啓程的那一刻,我知道。
這張精心佈置了很久的網,即將收攏。
-26-
自從邊明月和季成川一起回老家後,我的心裏總是惴惴不安。
小山村的險惡我是見識過的。
那個地方交通不便,村民以宗族規矩爲守則,對法律極其漠視。
前世,邊明月被季成川殺死過兩次。
ŧŭ̀₅一次是讓她從這個社會消失,無人問津。
另一次,讓她徹底從這個世界消失。
臨走前,邊明月答應過我。
每天都會給我發微信,告知我她的情況。
可是三天過去了,她的微信再也沒有亮過。
到了第四天,她又恢復如初,照常和我聊天。
「我們準備結婚了。」
「小由,到時候你來當伴娘好不好。」
看到文字的這一刻,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清楚地知道,手機對面打字的人根本不是邊明月。
我馬上將這個情況告訴了邊明月所在的組織。
他們原本打算直接派特警去解救邊明月,我卻提議道:「我願意去村子裏和邊明月接頭。」
邊明月收集了這麼久季成川犯罪的證據,我不想讓她的心血白費。
還有前世的仇,也該算一算了。
-27-
我帶了一名特警,以男女朋友的身份前往村子。
「邊明月」在微信裏得知我要去找她時,表現得很是高興。
直到季成川「代表」邊明月來村口接我們。
他看到了人高馬大的李特,臉上瞬間閃過了一絲不悅。
我假裝沒看到,和他介紹道:「這是我的男友,李特。」
「對了,明月呢,她怎麼沒來?」
季成川神色自若:「哦,她和我媽去山裏摘蘑菇了,晚上纔會回來。」
他又看了一眼李特:「你沒說還帶了一個朋友,家裏房間不夠。」
「這樣,讓你的男友晚上去我大伯家睡,你和明月睡一起。」
我笑了笑,刻意忽略了村子裏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
「當然可以啦。」
「季成川,沒想到你老家風景還挺美的嘛。」
「不枉我坐了這麼久的車。」
季成川的眼神與村子裏的其他人對視上,很快又分開。
他說:「喜歡的話,就多留幾天。」
「我們都很歡迎你這樣的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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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成川的家是一幢三層的小別墅。
牆體貼着白瓷磚,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和村子裏其他灰撲撲的水泥房子比起來,實在稱得上是「豪華」。
駐足觀看的時候,一個癡傻的中年男子忽然跑了過來。
「老婆,呵呵,老婆。」
「弟弟給我帶老婆回來了。」
他一邊說着話,一邊死死盯着我。
口水從他的嘴角流下,不一會兒就把胸口的衣服浸透了。
我垂下眼,努力剋制住眼裏的仇恨。
季成川的這個癡傻大哥,前世對我和邊明月動了好幾次手,邊明月的雙腳就是被他打殘的。
他們這一家子,全都是草菅人命的毒蛇。
他會說這種話,想來季成川是存了把我騙來給他大哥當老婆的想法。
我心中冷冷一笑,面上卻裝作害怕的樣子:「這,這是誰?」
礙於李特還在,季成川解釋道:「是我哥,他腦子不好使,你們不用理他。」
他熱情地將我們帶進屋裏,起身去廚房給我們拿水果。
趁這個機會,我和李特商量了一下。
天黑後由他去找邊明月,我則留在這裏拖住季成川。
「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十點後,無論有沒有找到人,我都會來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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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點以後,天徹底黑了下來。
季成川帶着李特去了他大伯家。
回來時一臉歉意地對我說:「明月說她還要晚點回來。」
我適時露出疲憊的表情。
季成川說道:「我帶你去明月的房間。你先休息,等她回來了我和她說。」
我揉了揉發酸的腰:「行,坐了一天車,累得夠嗆。」
季成川從廚房拿了一杯熱牛奶遞給我:「晚上喝點牛奶睡得香。」
我看着這杯明顯加了料的牛奶,勉強笑道:「我不喜歡喝牛奶。」
季成川看着我,神色有些冰冷。
氣氛逐漸變得凝固。
今晚這杯牛奶是不得不喝了。
我僵硬地拿起杯子,咕嘟咕嘟地將牛奶喝完。
季成川這纔有了好Ťūₒ臉色:「那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等他走後,我馬上衝向衛生間,用手指使勁扣喉嚨,將剛纔喝的牛奶全部都吐出來。
但畢竟喝了少量牛奶,我還是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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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我被一陣談話聲吵醒。
「哥,進去吧,裏面就是你媳婦。」
「老婆,我有老婆了。呵呵呵。」
心裏暗叫不好,用力咬破舌尖,我的意識終於恢復清醒。
「吱呀——」
門開了。
一個矮胖的男人走了進來。
「老婆,老婆你在哪裏啊。」
「我要和你睡覺,呵呵。」
我躡手躡腳地從牀上起身,躲進了一旁的窗簾裏面。
「呵呵,呵呵。」
「先脫衣服,先脫衣服。」
月光下,季成川的大哥猛地往牀上撲去。
「咦?」
他撲了個空,趴在牀上。
就在此時。
我從窗簾裏走出,抄起桌上的檯燈,狠狠砸向他的後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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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很久,季成川一直沒聽到屋裏的動靜。
他納悶地在門口喊了好幾聲:「哥?哥你在嗎?」
見沒應答,他快速打開了房門。
「哥?」
我躲在窗簾後面,正打算故技重施。
卻被精明的季成川抓了個正着。
「你對我哥做什麼了?」
我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時間指向 21:30 分。
還有半個小時,必須要和季成川周旋,直到李特來救我。
我嚥了口口水。
「我把他打暈了。」
季成川惡狠狠地瞪我,像是要把我抽筋扒皮。
「你和邊明月,還有那些警察都是一夥的對不對?」
我試圖裝傻:「你在說什麼?」
「我睡得好好的,你這個傻哥哥忽然闖進來。」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忽然響了。
他接起電話,在聽到對面說的話後,臉色瞬間陰沉得可怕:「被她跑了?」
「草!」
「你們是廢物嗎,還不快追!」
我心中一鬆,應該是邊明月應該是被解救了。
季成川沒空搭理我,轉身就要走。
不行,不能讓他現在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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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成川,」我大聲罵道:「你就是個廢物!」
「你是陰溝裏的老鼠,永遠都配不上邊明月。」
季成川的臉色陰沉得可怖。
前世畢竟做了一年多的夫妻,季成川這個人,我還是有點了解的。
他敏感, 自卑,多疑。
特別在面對高嶺之花邊明月時。
見他停下腳步,我繼續道:「高考前邊明月准考證丟了,是你做的對不對?」
「還有高考那天,是你讓那羣小混混在巷子堵她的吧。」
「你垂涎明月高懸夜空,又恨明月不能獨照你。」
「你配嗎?」
「你就是一條陰溝裏的老鼠,永永遠遠, 都配不上邊明月!」
季成川雙眼猩紅, 怒喝道:「住口!」
我冷冷看向他,彷彿在與前世那個欺騙我,傷害我的季成川對視。
「你這樣的人, 永遠只配生活在下水道里。」
「啪!」
我只覺得左臉火辣辣地疼,耳朵裏一片嗡嗡作響。
下一瞬,一股大力狠狠攥緊了我的脖子。
我被掐得喘不過氣來,窒息感逐漸讓腦子一片空白。
季成川已經失去了理智。
他的力氣越來越大,表情也越來越猙獰:「賤人!你們都去死!去死!」
我的意識慢慢變弱……
臨死前, 我彷彿看到了邊明月。
她一臉焦急,淚水大顆大顆地滴落在我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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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由, 小由,你醒了?」
意識清醒時, 發現邊明月滿臉都是淚痕。
我想開口說話,卻發現嗓子火辣辣地疼。
「你不要說話,」邊明月說:「醫生說你傷到了聲帶,恢復幾天才能好。」
我點點頭。
邊明月又說:「季成川以及犯罪團伙全部落網。」
「小由,你這次立功了。」
她抱着我,又哭又笑,一點高冷女神的樣子都沒有。
「你知不知道,當我看到你被季成川掐住的時候,我都快嚇死了。」
「還好,還好你沒事。」
說完, 她又輕輕打了我一下。
「以後不要再做這種冒險的事了。」
「陸小由, 你是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邊明月緊緊抱住了我。
我忽然想起來,其實很早很早以前, 我挺喜歡邊明月的。
她讀書好,笑起來也好看。
偶爾我們還會湊在一起寫作業。
可是後來她爸爸犧牲了, 她變得沉默寡言, 再也沒有笑過, 也沒有再來我家寫作業了。
而現在,她又開始對我笑了。
我伸出手, 緊緊抱住了眼前的邊明月。
月光烏雲中抬起了頭, 灑落在我的肩頭。
邊明月,我們要當一輩子的好朋友。
後記
法院開庭的那天,邊明月穿上了警服。
季成川和他的犯罪團伙因爲情節惡劣,都被判了死刑。
我看着身穿警服英姿颯爽的邊明月, 想到了高考結束那天,我們擠在一張小牀上,在無盡的蟲鳴聲中聊着對未來的看法。
「邊明月,你爲什麼想報考警校啊。」
「因爲我想當一名警察, 鋤強扶弱,像爸爸一樣。」
恭喜你啊邊明月,你終於做到了。邊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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