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乖乖女。
破天荒讓極品海王收了心。
領證前夕。
單身之夜我撞見他對着一羣女人說:
「我也不想娶,她是乖乖女,認第一次這種死理,沒辦法。」
腦中緊繃的弦一下鬆了。
我剛考進保密單位,怕他政審不過。
還不知道怎麼開口說分手。
-1-
姜野禾這個人。
是女人殺手,又欲,又浪。
尤其是眼尾的淚痣,一動起來,勾得魂魄都跟着發顫。
連我這種死板書呆子。
都忍不住分泌雌激素。
而他聲音更絕,低磁帶啞,氣音裹着潮溼的撩。
聽後狂寫三套考卷身體才散去被撩起的熱。
剛戀愛時,我時常被誘到呆住。
他總是舌尖抵過下脣,低笑一聲。
「沒出息。」
然後,脣舌相抵,蝕得人腿軟。
而如今,他從單身派對回來,領口大開帶着一身酒氣。
他眼底泛着潮,興致高漲,將我猛拉過去,手剛滑過後背停住了。
「又瘦了?」
我讀懂他褪熱的眸光,不是關心,是嫌棄太乾癟。
「之前備考,壓力有點大。」
姜野禾隨意「唔」了一聲,視線掃過,停在胸口。
「買的衣服穿了嗎?」
時至今日,我還適應不了這麼赤裸裸、能把人扒開的眼神。
我搖頭,「沒有。」
他眼神抽回,興味褪得乾淨,只剩片涼,「行,你先睡,有事出去一趟。」
關門聲響起。
緊攥的拳,慢慢鬆開。
我是故意不穿的,他嫌棄我古板無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起初,他對我冷淡。
我積極去迎合他的喜好,學熱舞和換穿搭。
他依然興致平平。
意外撞見他與朋友吐槽,才明白爲什麼。
「你們知道她跳舞像什麼嗎?像教導主任硬擦邊,比老實女還恐怖。」
「從小循規蹈矩長大的人,沒意思。」
他朋友質問,「那怎麼還不分?」
一聲輕嘆:「要了人家第一次,我又不是渣男,說不出口。」
我的手一抖。
飯袋勒得掌心發白。
一大早準備的愛心餐浪費了。
可再次聽到這樣的言論,我竟然沒多生氣。
甚至能平靜地欣賞美女簇擁下,他因慾求不滿被舔紅的脣。
真好看。
不愧是妖孽在世。
不過,既然他說不出口。
那就由我來說。
-2-
我的前半生。
乖巧、懂事就能概括。
父母說讀書纔有前途,我直接碩博連讀。
父母說打扮浪費時間,我襯衣長褲包攬整個青春。
有人打趣我:「保守點好啊,新婚之夜被老公解開釦子,全新無瑕,鎖骨都沒見過光,哈哈哈。」
我沒吱聲。
可之後突然學不進了,成績一落千丈,導師連連嘆氣。
我以爲我是病了,身體沒勁。
卻在聽到姜野禾的聲音時,一陣酥麻從尾椎骨竄上頭皮。
當晚,怒刷十篇論文,兩篇期刊。
褪去邪火,含笑而眠。
原來,是求偶期到了啊。
於是我拿出學高數的韌勁去追求姜野禾。
替他處理大學違紀,參加文化活動,談話寫報告,建黨申請。
一天,我拿着入黨申請書找他。
他朋友眼神從我頭頂滑到鞋尖,問:「誰啊?你身邊還有兒童身材的女人?」
姜野禾眼鋒掠過,「好像是輔導員,記不清。」
我才研二……
他不記得我,我並不傷心。
這種帥哥,身邊都是頂級美女,最差也是小美女。
我有自知之明。
想着昨晚剛做完的試卷,動力滿滿。
本以爲,我們會一直是不相交的兩條平行線。
可他出事了。
和人打架,斷了對方三條肋骨和脾破裂。
我第一念頭是,完了,他入不了黨了。
第二念頭是,他打架鼓起的肱二頭肌不知道有多性感,會不會衣服被撕碎不經意露出腹肌。
想一想都小腹一熱。
可真Ŧŭ̀₈見到他,我心猛地一揪,眼眶先熱了。
血跡覆蓋半張臉,破碎,脆弱。
比起被打破的額頭,更嚴重的是隱祕的地方。
姜野禾被小三,人家男朋友找過來的時候目的就是廢了他,專攻下三路。
爆了一個,恢復看運氣。
他醒後知道了,整個人頹下來。
他拒絕見人,易怒暴躁,邋遢不收拾。
我任勞任怨照顧他,怎麼也罵不走,第十五天,他睨着我淡淡陳述。
「你喜歡我。」
肯定句。
從進化心理學來看,「喜歡」的機制是人類爲了生存和繁衍發展出的適應性行爲。
多巴胺是渴望,苯乙胺是衝動,催產素是留戀。
我饞他。
「對。」
他沉默了,睫毛垂落遮住眼底情緒,脣線抿成一道淡色的弧,帥得像雕塑。
看得我心怦怦直跳,口乾舌燥。
想當場掏出卷子泄火。
過了很久,他眼尾一挑,淚痣勾出半池春水。
「我多半也不行了,你能接受柏拉圖,我們就在一起。」
這個條件很奇葩。
但我本身好像也是奇葩一個。
就這樣,極品大帥哥被我稀裏糊塗撿漏。
事後我才知道這是海王的另類考驗。
可我寡了二十幾年。
有沒有,沒差啊。
我要的只是慾火焚身的感覺。
激起我刷題的勁。
結果,在一起半年,他先忍不住了。
他身體好了。
海王禁慾半年,算是極限。
恰逢我因轉博考覈整得焦頭爛額,學習泄不了火不說,還急出一臉痘。
我都疑惑他怎麼下得去嘴。
可姜野禾越親越深,脣齒糾纏着,帶着點狠勁地碾磨,分不開地黏着。
這就是老手的威力嗎!
我手腳軟成一灘泥。
猛推幾次才推開,他只是稍微退開半寸,脣瓣還若有似無地蹭着。
他吐氣,「不想降火了?」
這不是添火嘛,可經過整整一夜,我徹底領悟了。
身體沉積的滯澀消了,渾身像被抽去了筋骨,整個人輕得像要陷進雲裏。
之後。
痘痘沒了。
腦子清晰了。
姜野禾不僅帥死了,還是神醫在世。
我感覺我催產素要爆棚了。
可轉眼他又給我冰冷的一擊。
「太平了,沒手感。」
「你這角度怎麼這麼醜。」
「你留着上個世紀的衣服幹嘛,我奶都不穿。」
「這樣不行,那也不行,你是清朝殭屍嗎?」
下意識說出的話最真實。
內心深處,姜野禾是嫌棄我。
可我博士論文、學術課題、實驗都還沒弄完。
他會不會嫌棄我?
慢一點。
-3-
的確夠慢,三年了。
姜野禾經常會消失一段時間,再出現時我總覺得他會提分手。
結果最近一次,他求婚了。
但是出了個意外。
朋友爲我博士畢業舉辦了慶祝宴,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錯,變成求婚宴。
姜野禾一出現,酒店人員眼疾手快地遞上戒指。
燈光一暗,綵帶飛揚。
周圍吶喊着,「嫁給他,嫁給他。」
簡直亂來,沒看見姜野禾連手都沒抬。
而我,清晰地瞧着遞戒指的小哥,額頭豆大的汗珠滑落。
下一秒,有人突然大喊,「李敏婷是一個傳統乖乖女,談了三年不結婚,你算不算男人。」
姜野禾臉綠了。
我想結束這場鬧劇。
姜野禾卻拿起戒指,單膝下跪。
「嫁給我。」
我深知這個男人哪怕有人刀架脖子上,也不會因爲辱罵而妥協。
那一刻,我想姜野禾是不是真的想和我結婚。
我很驚訝。
甚至有點盪漾。
我竟然真的征服了一個世俗眼裏風流高段位的男人。
俗話說得意不可忘形,失意不可失志,可我光看文獻,沒看俗語。
被打臉了。
幸好志當存高遠。
雖然愛情沒了,事業還在啊。
所以,當知道姜野禾的真正想法後,立刻答應了博導的推薦。
保密單位,面試成功後,一月後到崗。
他當年打架留了案底。
如果結婚,他政審過不了。
本來還不知道怎麼提分手。
這下更好說了。
-4-
單身之夜後,姜野禾又消失了。
他在逃避。
逃避什麼,不言而喻。
再次見到他時,純屬湊巧。
游泳館裏,他正在教一個明豔大美女游泳。
只是那一瞥,我就知道不對勁。
姜野禾是情場高手,男女肢體接觸對他像喝水般自然。
可現在,他拉美女出水,眼神直來直去,落在肩頭就收住,不晃。
而之前我換上泳裝,他第一眼就打量。
瞳孔裏晃着光,漫不經心的壞,「空杯了,下次買小一號。」
更稀奇的是。
美女遞一杯果汁給他,指尖只碰邊緣,指節繃得直。
帶着拘謹的分寸。
第一次見姜野禾這麼純情。
他朋友曾說過,「能讓姜神害羞的女人還沒有出現。」
「如果真有,姜神只怕要栽了。」
都說大大方方是友情,小心翼翼纔是愛情。
我以爲這條俗律在姜野禾這種男人身上不會成立。
姜野禾卻挑眉一笑,頷首默認。
我看了一會兒像拍雜誌封面的兩個人,又默默收回視線。
拿出手機,編輯信息。
【晚上回來,有事。】
朋友授課結束,離開時,美女同時也上了姜野禾的車,副駕駛。
瞥一眼手機,沒有消息。
我在想這條消息會不會耽誤姜野禾辦事。
按壓文字,撤回纔想起。
兩個小時前發的,又不是兩分鐘。
糊塗了。
和朋友喫完晚飯後回家。
果不其然,空無一人。
我倒了杯水,坐在沙發上。
這個位置,是他最Ťŭ³喜歡的地方,正對窗外,按照他的話來說,刺激。
牆上時鐘,跳到十二點。
門鎖咔噠一聲。
姜野禾神采奕奕走進來,衣冠整潔,髮絲正常。
沒有事後的饜足感。
他看見我身影,步伐一頓。
然後走過來貼我身上,整個人陷下去,沒骨頭似的。
聲音發懶,「今晚沒什麼興致,下次吧,你該長點肉,太咯了。」
三年的交流。
只有那檔子事嗎?
仔細想想,好像還真是,從審美,習慣,愛好,甚至對事物的看法都完全不一樣。
我們的人生劇本,連背景板都從未重合過。
我沒說話。
他輕嘖一聲,然後側身壓了過來,攝魂的桃花眼閉上,嘴脣敷衍地親我脖子。
我沒阻止他。
也沒配合他。
見我跟死魚一樣,他煩躁地起身。
「你咋這麼難伺候。」
姜野禾溫柔的時候眸光是裹着蜜的燙,風情萬種。
但一旦翻臉,眉峯豎起來,眼神像冰錐子。
我以爲我能接受他所有。
但這一刻,他好像變得有點醜。
我淡淡地說:「關於領證那件事。」
我清晰地感受到姜野禾脊背僵硬起來,連呼吸都變重。
他緊張了。
「先不領了吧,我們……」分手吧。
他打斷,「行,聽你的,今天真累了,我先洗漱睡了。」
他回答得很急切,離開的身影帶着點「總算過去了」的鬆弛。
連我手上有個盒子都沒發現。
視線頓了頓。
猶豫一二,還是編輯信息。
【姜野禾,我們分手吧,謝謝你陪伴的三年。】
【房子月底退租,記得提前搬走。】
【願你前路有繁花,此後遇良緣。】
看到這個消息,他應該會很開心。
畢竟不用承擔渣了一個擁有傳統觀念女孩的罪責。
盯着「良緣」二字。
眼睛發酸發脹才挪開。
我墨守成規乖巧地活了二十多年,最肆意張揚的日子是姜野禾給的。
第一次穿比基尼。
第一次逃課去旅遊。
第一次在跨年夜人潮裏擁吻。
每一秒都像踩着彈簧,快樂在血管裏炸開。
可平靜後,是無盡的虛無。
是強撐的愛意。
我打開盒子,是他求婚時酒店準備的塑料戒指。
一眼假。
卻在小哥的訝異下,花五十買下。
『咚』一聲。
丟進垃圾桶裏,鑽石反射出詭異的光。
我嫌棄地垮下嘴角。
卻透着鬆快。
所幸,都結束了。
-5-
當晚住朋友家。
第二天,姜野禾一早給我打電話。
「你在哪兒?」
「悅悅家。」
他咬字重,「什麼時候回來?」
我迷糊的睡意清醒幾分,姜野禾什麼意思?
眯眼劃了劃對話框,他沒回。
是沒看見?還是裝作不知道?
但姜野禾一向對男女邊界感都很模糊,才分手,他也許沒適應。
我敷衍,「過段時間吧,還有東西……」沒拿。
嘟嘟嘟。
姜野禾掛斷電話。
都說越好看的人脾氣越大,因爲顏值紅利,你不哄有的人會去哄。
姜野禾完美印證。
我白眼一翻,權當是好色的報應。
過了幾天,突然收到姜野禾朋友沈知的生日邀請。
看一眼日期,的確是到時候了。
與我和姜野禾戀愛紀念日是同一天。
雖然他從來不過,但我會準備兩份禮物。
沈知人還不錯,沒有姜野禾,與他也能成爲朋友。
當天,我比姜野禾先到。
他朋友一臉疑惑我們咋沒一起來,但都沒問。
沒一會,沈知揮手,「野子,這兒。」
話音剛落,室內驟然靜音。
我轉頭,看見了很養眼的畫面,俊男靚女挽手而來。
是上次游泳的美女。
沒想分手後的第一次見面。
竟然是這樣情況。
姜野禾海王本性真牢不可破。
幸好分了,要不這頭上綠得多難看。
但他朋友們好像還不知道。
屋內氣氛凝固。
美女很敏銳,目光很快鎖定我。
她脣角抿着淺弧,「阿禾,不介紹一下嗎?」
從容,大方。
姜野禾一時沒開口,美女嘴角輕微地有些僵。
我主動接話,「朋友,大學是校友。」
畢竟沒有哪個女友希望和男友前女友同時在場。
我還是太體面。
姜野禾的臉色卻很難看。
我以爲他不滿意這個回答,又加了一句。
「不是很熟,就是認識而已,小姐姐別誤會。」
姜野禾笑了。
但是像從牙縫裏擠出的笑。
我察覺到他是生氣了,以往看着這張怒帥的臉,我是又親又哄,一邊低聲下氣,一邊狂摸腹肌。
苦和甜混着喫。
最終是好色贏過委屈。
而美女就不需要這種低級策略。
她推了推姜野禾胳膊,直接嫌棄。
「別這樣,難聽。」
美人嬌嗔,是嗔也是嬌,賞心悅目。
一向不給面子的姜野禾破天荒眼尾彎着,盛着笑,「好,聽你的。」
我愣了愣。
腳在原地蹭了蹭,然後自覺地給兩人讓路。
我不打算留下喫飯,奈何沈知一直勸。
飯桌上,他倆坐一起。
我挑了一個離他們最遠的位置。
坐下時,姜野禾冷冷地看我一眼。
意欲不明。
喫飯時,美女很矜持,姜野禾海王變暖男,全程貼心服務。
她突然開口,「阿禾,你也給另一個女孩倒倒水,剝剝蝦,女生的手不方便。」
全場,只有我與她兩個女生。
我盯向自己指甲蓋快貼肉的手。
「不用,我自己能țũ̂ₛ剝。」
美女當即垮了臉。
姜野禾不悅地蔑我一眼,然後安撫她。
「她是書呆子,不會說話,你別介意。」
又是貶低。
我是一個利益明確的人。
以前貪圖美色,能忍,現在憑什麼。
我放下筷子,「讀書人不會說話,你把魯迅放哪裏了?哦,我忘了,你也沒讀過幾篇。」
姜野禾臉色瞬間黑透。
他肯定沒想到癡迷他的女人。
會回懟他。
美女指尖輕點他胳膊,「阿禾,你不該說女孩子是書呆子啦。」
我笑了笑,「他沒說錯,我的確是書呆子。」
姜野禾目光沉下來,像罩了層灰。
「薇薇,你看這種人值得你幫忙說話嗎?」
「榆木腦袋,死板不靈活,情商低,一點人格魅力都沒有,光是打交道都讓人噁心!」
噁心。
是噁心啊。
這個詞——
姜野禾是知道怎麼戳我心窩子。
-6-
我是雙職工家庭的孩子。
一個數學老師,一個語文老師。
我沒有童年,只有學習。
初中,剪下明星圖片,悄悄縫在衣服心口上。
那是一張裸露上半身的肌肉照。
被我媽發現時……
我牙打顫,上下碰出響。
她沒有打我,也沒有罵我。
只是那眼神碾過皮膚,像踩過髒東西。
一句「噁心」。
我便被扔進爛泥裏。
上了高中,我因壓力大,全臉爆痘。
其他同學在苦澀的學習中綻放悸動的心。
而我只能將頭埋在桌子裏。
裏面突然有一封情書,我不知所措。
我微顫着手打開,上面赫然幾個大字。
【噁心的母蛤蟆發春了!】
同時,全班鬨笑。
與姜野禾戀愛後,爲了打扮自己,花大價錢買了醜東西。
穿上的那一刻,他閉上了眼,偏頭輕聲說了句,「太噁心了。」
那時,我哭了。
嚎啕大哭,把姜野禾嚇到了。
一向雲淡風輕的人居然手忙腳亂,又是抱着,又是擦眼淚。
一遍遍說着「對不起」,說是他沒看仔細。
我告訴了他ŧŭ̀ⁱ緣由。
姜野禾眼裏閃過的心疼被我捕捉。
那一刻,心臟漏了一拍。
也許就是這份心動,讓我堅持三年。
而爛果就是爛果,只有一口甜,也是爛的。
-7-
沈知察覺我臉色不對。
出來打圓場,「野子,過分了啊,小婷人單純學習又好,脾氣溫和,待人真誠,沒你說的這麼不堪。」
人是經不住安慰的。
他剛說完,我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姜野禾瞳孔一顫。
我擦了擦眼睛,看向沈知,「失態了,祝你生日快樂,我有事先走了。」
也許是我太反常。
沈知追了出來,跟着的還有其他人。
他們七嘴八舌地安慰:「野子就是這樣的人,你別計較。」
「他太招女孩喜歡,但是鶯鶯燕燕這麼多,還不是在你身邊最久,你識大體,多讓着他點。」
他們的暗喻,我明白。
不是我的忍讓,哪能擁有姜野禾三年。
我剛想說我們分手了。
姜野禾和薇薇走了出來。
薇薇眼波流轉:「原來是阿禾的女朋友啊,看來是我不知分寸了。」
「我不會影響你們關係吧?」
「但你可以放心,我們不可能,試過,差點感覺。」
試過。
好坦蕩,襯得我像小三。
我扯了扯嘴角,「沒事,你們現在上牀都沒關係。」
薇薇的嬌容泛了白。
姜野禾眉擰成疙瘩,眼裏冒着火。
「李敏婷,你在胡說什麼!」
原來他也聽得懂哪些話不好聽。
姜野禾歉意看向薇薇,「不好意思,她說話沒輕重,讓你委屈了。」
薇薇眼尾淌媚,輕笑道:「能讓姜大帥哥道歉,我也不算委屈,下次給我多介紹幾個美男認識就行。」
姜野禾氣順了,眉頭鬆開。
「行啊,那得先把你小姐妹供出來。」
兩人一句一回,有來有往。
我看沒自己的事,轉身走了。
沒走幾步,身後響起姜野禾怒氣聲。
「站住!」
「你懂不懂禮貌,鬧脾氣不知道分寸嗎!」
腳步頓了頓。
也許姜野禾自己都沒意識到有多嫌棄我,才能一點耐心,一點尊重都未給予。
邁開步子,不回頭,加速離開。
手腕被狠狠拽住。
姜野禾呼吸粗重,牙齒咬得很緊,「李敏婷,不要惹我不高興。」
我冷不丁冒出一個念頭。
姜野禾的反應,不像是知道了分手。
我停下,直面他。
姜野禾鬆開手腕,雙手插兜。
他眼尾揚起,斜睨過來,瞳孔裏盛着「勝利」的得意。
我說:「姜野禾,你是有兩個手機嗎?」
姜野禾瞳孔晃動,像是被燙着一樣躲了一下。
但很快恢復平靜。
「是啊,工作需要,有問題嗎?」
難怪之前我洗澡摔倒,打電話沒接,發消息不回,事後問他。
他隨口敷衍,「忙,沒看手機。」
原來,只是沒看有我的那個手機。
那時他不在乎我,現在,也是如此。
他眼神定着,毫無被戳穿的尷尬,淡得很。
我笑着,「哦,沒問題,」
「那分手吧。」
姜野禾愣了愣,隨後眼神先僵,再炸開火星。
「因爲兩個手機,你說分手?」
「李敏婷你有病吧!」
我淡淡道:「之前是有,現在沒了。」
姜野禾感覺要被氣瘋了,連臉部肌肉都開始扭曲。
被一個長相普通、性格古板、毫無情趣零吸引力的女人甩了。
海王的面子怎麼掛得住。
但傲氣還在,緩了一會,勾着脣冷笑。
「行,你別後悔就行。」
姜野禾走得很瀟灑,符合我預期想象。
他優越的外形條件註定不會在女人身上喫苦。
望着他挺括的背影。
我眼神越看越深。
襯衫貼在背上,腰窩陷出淺痕,臀峯繃得緊實。
步子很穩,臀肌隨動作微收,透着勁。
男人就這點用處。
突然有點好色。
emo 一秒。
再見了。
大屁股。
-8-
分手後的第十天。
姜野禾突然變得很詭異。
一天五個電話。
二十條語音。
連水杯掉地上,是洗還是扔了都要詢問我。
他現在也不是剛滿十八歲啊。
手機震動,彈出信息。
打開,是一段視頻。
腹肌明晃晃出現,肌理繃着勁,水珠掛在腹肌溝壑,墜而不落。
很火辣。
五秒後,視頻撤回。
一條語音,「不好意思,發錯了。」
姜野禾聲音壓得發啞,帶着刻意的黏。
蛤蟆成精。
我沒搭理。
離到崗還有十五天。
悅悅說出去旅遊放鬆一下。
我們選擇的是小衆島嶼,主要是看海景。
第二天,晚上沙灘上有歌舞派對。
我和悅悅都屬於沒特長沒才藝,純欣賞派。
早早選好位置,點杯果汁坐着。
悅悅眼睛亮晶晶,「來對了,好多帥哥。」
我掃視一圈,索然無味。
舞會尾聲,主持人組織遊戲。
撞氣球,隨即選取路人,第一名豪華酒店三晚。
突然響起一陣歡呼。
我抬眼一看,剛好與被拉上臺的姜野禾四目相對。
這麼巧?
他匹配的是一個穿海草比基尼的小美女。
看見姜野禾時,害羞得頻頻捂嘴。
整場遊戲,姜野禾出乎意料地高冷,撞氣球的時候基本不用力。
視線時不時往我這邊飄。
疏離感裹着他,整個人欲到驚心動魄。
尖叫的女人一波接着一波。
最後一名有懲罰。
喝酒或者熱吻。
話筒舉到姜野禾嘴邊,「先生,很遺憾,你們是最後一名,你選擇什麼懲罰呢?」
一般這種,有情侶選接吻,單身就喝酒。
而臺下大膽的姑娘,已經高呼接吻。
他看過來時,我正好抬眼,視線絞上,我彈開了。
「我選接吻。」
主持人ŧũ̂ₚ長長噢了一聲,「有女朋友嗎?」
「沒有。」
又是一片尖叫。
主持人噓了一聲,「冷靜點姑娘們,那選擇權交給這麼先生,願意的姑娘請舉手。」
悅悅高度近視,現在才扯着裙角問我。
「他是不是姜野禾啊,你前男友。」
「嗯。」
「他要和別的女生接吻,你不急啊,你舉手啊。」
我笑了笑。
接吻是他的選擇,我爲什麼要急。
姜野ťũ⁶禾看向我的目光越來越沉,嘴脣抿成線。
下一秒,他隨手一指。
是一個長得挺乖的微胖女孩。
上臺。
閉眼,嘴脣貼住。
輾轉廝磨,換氣間能看見舔舐的紅。
這一刻,我胸口有點悶。
是噁心得有點想吐。
知道姜野禾玩得花來者不拒,但和親眼看見是兩回事。
派對結束。
回房間的路上被姜野禾堵住。
悅悅一聲不吭地溜了。
我面無表情。
他向前逼近,「生氣了?何必呢,你舉手不就沒這事嗎?」
「好了,都過去了,以後不讓你喫醋了。」
說着,他俯身想抱住我。
我側身,躲了過去。
姜野禾臉色噌地暗下去。
「李敏婷,你覺得你有作下去的資本嗎?」
「出來玩這麼久,有男人搭訕你嗎?不要看不清自己。」
我眼皮顫了顫。
我刻苦讀書二十多年。
讀得清英語,學得清數學,品得清文學,考得清博士。
我會看不清自己?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是看得太清。
付出不等於卑微。
清楚自己爲什麼付出,也能決定付出到什麼程度。
一段不合適的關係,在合適的時間斷掉。
自主決定愛誰,不是誰都能擁有的能力。
我嗤笑一聲,「所以呢,姜大帥哥,這是在求我複合?」
姜野禾眉毛狠狠擰成麻花,「怎麼可能!」
他像是被踩着尾巴一樣,跳腳了一會,又陰沉下來。
「李敏婷,到時候別求我回來。」
說完這句話,他走了。
我聳聳肩。
到時候是什麼時候?
但很快,這個時候就來了。
我媽專門請假從老家來找我。
自從知道我與姜野禾同居之後,與父母是半斷聯狀態。
她先是打了我一巴掌。
「鎮上都知道你有男朋友,馬上要結婚了,你現在鬧什麼!」
「你自己選的男人,是屎都給我吞下去。」
臉頰火辣辣地疼。
這一巴掌,重新將我推進泥潭。
可我,不再是撲騰起不了身的孩子。
舌尖抵抵腮幫。
「我考進了國家保密單位,他政審過不了,你要我選男人還是工作。」
我媽沉默了。
過了很久,那張嚴肅的臉目光如刺。
「工作重要,分了就分了。」
「單位上都是正經人,到時候再談一個。」
「有空你去把膜修復一下。」
我冷笑一聲。
面前裝乖巧答應。
轉頭第二天買飛機票準備提前到崗。
羽翼豐滿的鳥兒怎麼會被柵欄困死。
姜野禾發來幾條語音。
「和阿姨談得怎麼樣?」
「你現在回來我還不計較,晚上過來,我新買了玩具,來試試。」
「家裏你最喜歡的那盆綠植快死了,不是我沒照顧,是太難弄,水都不行,水少不行,你趕緊回來弄弄。」
「對了,好久沒喫你弄的魚了,我買了一條。」
都說,擁有童年創傷的人。
在感情上的選擇會趨同熟悉的味道。
看一眼這些文字。
和我媽一樣的自以爲是。
他沉浸在我要感激涕零屁顛地回頭。
殊不知,我飛機都落地。
專車接我一個人。
進了單位後,不相關的人物基本不會再聯繫。
卡扔在垃圾桶裏。
永久待在屬於他的地方。
-9-
工作半年,我變了很多。
氣質沉穩不少。
不再執着穿搭看起來很漂亮的衣服。
不少人說我穿得越素,越有清冷感。
單位有一個出差的工作。
是我大學的城市。
就安排我與一個前輩同行。
悅悅來ťūₒ接機,她抱怨現在見我一面都困難,不該去那麼偏遠封閉的地方工作。
我在她耳邊悄悄說了一些話。
她驚呼,「這麼高的福利!我願意,但我不配,嗚嗚嗚。」
因爲出差餐標很高。
我們三個人直接去了不錯的地方喫飯。
有時候,緣分就是這麼奇妙。
姜野禾竟然也在這裏。
他戴着耳環,頭髮背頭微卷,穿搭更是潮到讓人風溼發作。
誰看了都會心跳加速。
看見我時,他先是愣住,又有點茫然,最後震驚。
他衝了過來,在看見另一個男人後,止住腳步。
姜野禾此時的眼神。
很複雜。
有憤怒,有疑惑,甚至還有一些難過。
收回目光,喫完飯後,我和悅悅分道揚鑣。
與前輩去到訂好的酒店。
領完房卡,走在昏暗的走廊裏。
突然被人捂住口鼻,拖入一個狹小的空間。
「是我。」
姜野禾的聲音。
「李敏婷,你贏了,你折磨得老子生不如死。」
「我爲你守身如玉半年,你卻轉頭和一個氣質能當你爸的男人談戀愛?」
我指正他,「那是我同事。」
他沉默了。
我頓了頓,「張哥只比我大五歲。」
我突然有點堪憂。
這份工作好像有點催人老呢。
姜野禾緊繃的身體鬆快不少,「你不是說你導師讓你留校嗎?我問過,你沒答應,你現在在哪裏?」
突如其來的關注。
是不是遲了點。
我們靠得很近,他用手指順了順我的頭髮。
「你變漂亮了。」
他這句話很真誠。
在一起的三年裏,他幾乎沒有讚美過我,也沒有花過心思幫我打扮。
我像個無頭蒼蠅,審美又不高,只能模仿他身邊女人的穿搭。
可別說什麼衣靠人裝,我穿上只能是不倫不類。
我提醒他:「我們已經分手了,姜野禾。」
姜野禾的瞳孔驟縮。
「那盆綠植,我救回來了,其實很簡單,我只要白天搬回屋內,晚上又搬出去,不怎麼澆水也能活得很好。」
「還有,我都不知道我們那房子是一月一交,上個月房東還想讓我搬走,我加了五百才繼續續租。」」
「之前說去東京,我一直說忙,剛好下個月楓葉紅了……」
「我們已經分手了。」我打斷他。
姜野禾喉嚨裏滾出悶響。
「我承認戀愛期間,我走過神,但我保證肉體沒有出軌過。」
我手指顫了顫。
「不用說了,我們已經結束了。」
姜野禾眼尾垂得低,像被雨打蔫的狗。
「爲什麼?」
如果是以前,看到他這樣神態,我的心能疼得揪起來。
可現在, 只是有點發澀。
很快歸於平靜。
我沒有說出答案。
已經成爲過去式的感情。
沒必要理太清。
第二天, 和張哥去基地。
專車接應。
車輛駛出城市,建築漸漸變小,到人煙罕至。
坐一天的車,到了寢室,我立刻倒下。
可眼睛還沒閉上。
就被急促的敲門聲打斷。
門口站着的是特警。
「李工,我們在三公里外抓到一個可疑的人, 詢問後說是你的朋友。」
我心裏咯噔一下。
一種不好的預感出現。
等看見人,心直接沉入冰窖。
而姜野禾看見我, 眼裏迸着光,像揉進了碎星子。
明明是抱頭蹲這麼狼狽的姿勢。
他竟然還有幾分帥感。
幸好,我不是戀愛腦。
要不然真得栽他手上。
特警走了, 我們單獨談話。
「對不起, 我不知道你現在單位這麼嚴。」
這次換我反問他。
「爲什麼?」
姜野禾眼神定了定,「也許, 是因爲愛吧。」
我指尖猛地攥緊, 指節泛白得嚇人。
我打了他一巴掌。
用了十成的力。
「你現在說有什麼意義, 三年,不是三個月, 不是三天, 明明有這麼多時間, 這麼多機會。」
「姜野禾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你知不知道你每次嫌棄的語氣和眼神像是刀子一樣刮我的血肉,你說這是愛?」
姜野禾偏過頭不敢回正。
我平復了一下呼吸。
「姜野禾, 承認吧, 你就是習慣了。」
「這三年我幫你處理了大大小小太多的事情,生活上你幾乎不操一點心,我不走也許連電費都不會交吧。」
「事業上, 我幾乎調動自己身邊所有資源,你公司的賬是我碩士校友幫忙, 涉及專業知識,不會的我幫你聯繫人。」
「情緒上, 你不開心, 我哄着,失聯我不多過問一句, 想要什麼花招,我Ťṻ₌不適也滿足你。」
「我會愛人, 你會嗎?愛這個字,你配嗎?」
姜野禾嘴脣咬得發白,下頜線繃到發抖。
看他這樣。
我突然不難過了。
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站起來。
我神色柔和。
笑盈盈地看着他。
「最重要的是, 我不愛你了, 姜野禾。」
姜野禾的臉「唰」地白了, 脣色褪得像紙。
他嘴脣哆嗦着, 像是有話要衝出來, 卻又被死死憋住。
對於他誤闖基地這件事。
他沒被關。
我受到一些小處分。
但也不影響我在這份崗位上工作到老。
受的嘉獎比處分多多了。
空閒時零星會聽到點姜野禾的消息。
一會說是剃了光頭, 整個人變質樸了。
過兩年又是全國旅遊,尋找聖潔的靈魂之地。
在我三十八歲生下第一胎時,聽到的是他與相戀五年的女友分了。
有人問過他原因。
他說不純粹的感情沒有結果, 戀愛也就這麼一回事,他打算單身一輩子。
「成爲完整的自己」是貫穿人一生的課題。
他成長了,我很開心。
祝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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