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跳樓後全家瘋了

爲了趕走我,假千金在三年裏自殺了十次。
家人罵她不可理喻,對她厭煩至極。
所以在假千金又一次跳樓時,父母冷眼旁觀,哥哥漠然皺眉。
誰也沒再勸阻一句。
假千金悽然一笑,一躍而下。
父母大驚失色,瘋了一樣衝過去。
哥哥後怕顫抖,抱起她大罵傻丫頭,怎麼真跳?
我沉默地看着。
其實,二樓是摔不死人的。

-1-
假千金周雲舒從二樓跳下的那一刻,全家人的呼吸都慢了一拍。
原本冷眼旁觀的父母驚恐失色,幾乎出於本能地撲了過去,試圖接住周雲舒,可來不及了。
哥哥周瑾年的動作更快,在周雲舒落地的瞬間便衝到了跟前。
我看見他臉部肌肉失控地抽搐,瞳孔裏全是震驚和後怕。
「你個傻丫頭瘋了嗎?怎麼真跳!」
周瑾年顫聲喝罵,手忙腳亂地抱住周雲舒,心疼得雙眼通紅。
周雲舒倒地不起,左腿骨折了,右手也在流血。
但她卻沒哭,反而擠出了笑容。
「哥哥,爸媽,我沒事,不疼……」
她笑得悲慼,「其實,我死了纔好,畢竟我是外人,我本就不該出現在這裏……」
「別說了!」我爸咬了咬牙,讓驚慌的管家趕緊打 120。
我媽手指抖個不停,小心翼翼地撫摸周雲舒的手臂,一邊哭一邊數落:
「你個傻孩子,鬧歸鬧,怎麼能真的跳呢!」
周雲舒聞言,終於哭了出來:「媽,我沒鬧……我真的想死,爲什麼我沒死呢?」
她掙扎着爬起來,試圖再去跳一次。
一家三口嚇得不輕,趕忙讓她別亂動,等醫生!
周雲舒慘笑:「好,下次再死吧,總有機會的。」
「雲舒,你再說這種話,我非得打你不可!」我爸氣急,心疼萬分。
我媽摸摸周雲舒的臉,愧疚得不像話:「乖女,別說喪氣話了,我沒想到你真的會跳,是我們的關心不夠,一直忽略了你的心理需求……」
我站在旁邊,心臟抽了一下。
周瑾年突然起身:「爸媽,你們抱着雲舒別亂動,我去找止血帶!」
他匆匆忙忙,完全沒意識到我就在身後,轉身間便與我撞了個滿懷。
「你站在這裏幹什麼,滾開!」
周瑾年一聲怒斥,推開我便衝進了屋裏。
這是三年間,他第一次如此粗暴地對我。

-2-
我依舊沉默地站着。
只是忽然意識到,或許我該走了。
三年裏,假千金一次又一次自殺,包括抹番茄醬割腕、用維生素片充當安眠藥、離家出走僞造車禍現場……
至少有十次了吧。
她不可理喻,無理取鬧,目的只有一個。
趕我走。
這個家,有我無她,有她無我。
她也直截了當地跟家裏人說過很多次,她看見我就煩躁,就應激。
她無法坦然地跟我生活在一起。
所以,我必須得走!
家裏人並沒有慣着她,每次都大罵她一頓,對她也越來越不耐煩。
然而,這一次,周雲舒僅僅是從二樓跳下來,便試出了全家人的真實態度。
我自嘲地笑了一下。
笑聲很輕,如我這三年來的存在感一樣。
我爸扭頭瞪我:「周望舒,你還笑得出來?不知道來搭把手?」
我媽沒說話,但ṭů₇也極其不滿,不滿我的無動於衷。
我是姐姐,妹妹摔傷了,我怎麼能無動於衷呢?
我木訥地走過去,蹲下來扶周雲舒。
才碰到她的腿,她便誇張地痛叫了起來,眼淚嘩啦啦地掉。
我媽嚇壞了,趕忙推開我:「行了行了,不用你!」
我又默默地站着了。
周瑾年拿着止血帶出來,再次推了我一下,讓我別擋道!
他們三人忙碌了起來,小心翼翼又滿懷關切,生怕周雲舒的血流乾了一樣。
等到救護車來了,我媽陪着周雲舒趕往醫院。
我爸和周瑾年分別開着自己的車出發,一路護送。
別墅裏冷清了下來,只有保姆在清理血跡。
我站了一會兒,進屋喝了一杯水。
明明是無味的水,卻嗆得我眼淚直掉。
擦乾眼淚,我打開筆記本電腦,看着自己的高考志願單怔怔出神。
其實,我今天回家,是想最後徵詢一下家人的意見。
我該報考哪所大學?
否則,我是不會這麼早回家的。
很早之前,我就開始想方設法避開周雲舒了。
包括住校、當志願者、漫無目的地坐一天公交車、在公園長椅上看書看到天黑……
這樣,我就能減少在家裏的時間,免得周雲舒應激。
家人對我的懂事十分心疼,一再要求我不必這樣。
「望舒,你也是我們的孩子,放心,我們不會偏心!」
「雲舒太不懂事了,她這樣讓我們很苦惱,我們會好好教導她的!」
家人是這樣說的。
然而,教導了三年。
毫無成效。
今天,周雲舒第一次真正地「自殺」,雖然只是從二樓跳下來,可也獲得了所有人的ƭű̂₎愛。
教導,徹底失敗了。

-3-
那麼,我確實該走了。
其實高考後,我第一時間問過家裏人的意見,我去哪裏讀大學?
他們一致要求我在本市讀大學,畢竟本市就有不錯的 985 大學。
這樣離家近,隨時可以回家,也方便他們去學校探望我。
我的第一志願,也是本市那所大學。
可現在……
我盯着志願單,手指滑動鼠標,又停下,久久不動。
直到電話響了,我媽打來的。
我接起一聽,她着急忙慌:「望舒,你把妹妹的枕頭帶來醫院,她怕疼,想抱着自己的枕頭。」
周雲舒的枕頭有特殊意義。
因爲枕頭是媽媽親手縫製的,上面有一隻百靈鳥刺繡。
刺繡也是媽媽一針一線縫出來的。
她說,周雲舒喜歡唱歌,願她如百靈鳥一樣,向陽而歌。
我被接回家後,媽媽也着手給我縫製枕頭。
她說給我縫一隻鳳凰,代表着涅槃重生,過往的苦難和折磨統統忘卻!
可不知爲何,那隻鳳凰始終沒有縫製完成。
媽媽不是工作太忙了就是眼睛太累了,又或者總被周雲舒打斷,一次又一次地放下了刺繡。
三年了,那隻鳳凰依然沒縫好翅膀,早不知丟去哪裏喫灰了。

-4-
我帶着周雲舒的枕頭趕到了醫院。
才進病房,周瑾年一把奪過枕頭,不耐煩地開口:「慢吞吞的,不知道你在幹什麼!」
我說有點堵車。
周瑾年哼了一聲,沒再搭理我,將枕頭小心翼翼地放在周雲舒懷裏。
周雲舒要做手術,此刻正在打吊瓶做術前準備。
有了枕頭,她的神色一下子舒緩了許多,輕輕地呼了口氣。
「不知道爲什麼,有了媽媽親手縫製的百靈鳥,我就不怕了!」
她朝媽媽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媽媽擦着眼角的淚,不由自主抱緊了她:「傻丫頭……」
爸爸和哥哥都露出了安心的笑,終於有時間擦汗了。
我退了出去,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默默地思考着。
我該報考哪所大學呢?
興許是太累了,想着想着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再醒來,天黑了,爸媽和哥哥都站在旁邊商議着什麼事。
見我醒了,周瑾年冷哼:「雲舒動手術,你倒是安心,還能睡得着!」
周雲舒的手術顯然已經結束了,畢竟天都黑了。
我說今天一大早就去做志願者,太累了。
周瑾年依舊冷哼,頻頻看病房裏面熟睡的周雲舒。
我爸掃了我一眼,一聲不吭。
我媽抿抿嘴,朝我笑了笑:「望舒,你也辛苦了……」
她欲言又止,笑容很牽強。
我吸了吸鼻子,詢問有什麼事嗎?
她遲疑片刻,笑着搖頭:「其實沒什麼事,就是雲舒做手術前,跟我們提了一個要求,不答應她不肯做。」

-5-
不答應不肯做?
現在手術結束了,也就是說,家裏人答應了周雲舒的要求。
我心裏莫名緊了一下,又釋然地開口:「什麼要求?」
我媽沉默,目光閃爍。
周瑾年插着兜開口,並沒有說那個要求,而是提到了我的高考志願。
「聽說高考填志願的日期快截止了,你填好了嗎?」
他這麼一問,爸媽都愣了愣,隨即彷彿心意相通般地對視一眼,緊緊注視着我。
我點頭又搖頭:「填好了,但還能改。」
周瑾年挑了一下眉:「你要去哪所大學?」
我說本市那一所,你們當初建議我的。
周瑾年立刻皺了眉。
我爸輕咳一聲,擺了擺手:「那所其實很一般,望舒,你的成績很不錯吧?如果能選擇更好的,我建議還是換一下。」
我媽補充:「對啊,你現在成年了,不用怕出遠門,女孩子多鍛鍊一下沒什麼不好的……」
他們情真意切,目光灼灼。
我突然明白了過來,心臟又絞痛了一下。
周瑾年昂了一下下巴:「這樣,我幫你選兩間,一間我母校,在沿海,還有一間我朋友推薦的……」
他介紹了兩所大學,一所離家三百多公里,一所離家五百多公里。
而本市那所大學,離家十五公里,坐車二十分鐘。
看來,周雲舒的要求是,讓我滾得越遠越好。
而家裏人一致同意了。
所以趁着我填志願,推薦我填離家遠的大學。
明明當初,他們非要我留在本地讀大學的。
我側過頭,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
我分不清我到底有沒有被接回家。
或許,我仍被困在那個小山村裏吧。
被養父家暴,被老光棍騷擾,與牛同睡,與狗搶食……
那時,痛苦、惶恐、淚流。
而今,竟還是痛苦、惶恐、淚流。
原來,三年了,我仍未走出那個小山村啊。
「好的。」
我點了點頭。
我該走了。
該走出那個一直困着我的「小山村」了。

-5-
高考志願截止前,我將第一志願改成了兩千公里之外的中大。
這下夠遠了。
遠得回一趟家,都要糾結選飛機還是高鐵了。
家人得知後,相當驚訝。
就連周瑾年的目光都複雜了起來,默默抽菸。
我媽則拉住我的手責怪:「這也太遠了,你一個北方人跑去南方做什麼?水土不服怎麼辦?遇到老鼠蟑螂怎麼辦?」
我爸也皺眉:「不是給你選了兩間好大學嗎?有必要跑那麼遠嗎?」
我一邊收拾行李一邊回應:「挺好的,免得妹妹以後應激了。」
一家人全都啞然。
空氣詭異地安靜了。
這種安靜我很熟悉。
許多次,我突然回家,原本歡笑的一家四口都會莫名安靜剎那。
此刻,亦是如此。
隨後,周瑾年掐滅菸頭哼了哼:「難怪跑那麼遠,你慪氣呢,多大的人了還跟小孩一樣!」
「周望舒,你什麼意思?你自己選那麼遠,跟你妹妹有什麼關係?」
我爸表達不滿,「你妹妹在醫院裏痛得死去活來,你就不心疼嗎?這個時候陰陽怪氣做什麼?」
我不語。
我媽打斷:「好了好了,我們趕緊做飯吧,待會給雲舒送去。」
他們三人是回來做飯的。
因爲周雲舒撒嬌,要他們三人都做拿手好菜送去。
哪怕是對廚藝一竅不通的周瑾年,也屁顛屁顛回來了,翻着菜譜搗鼓起了鴿子湯。
我看了他們一眼,拖着行李去機場。
我爸我哥目送我,一言不發。
我媽繫着圍裙追出來:「要不要我送你去機場?你一個人找不到路怎麼辦?」
我頓了頓,扭頭看她:「好啊。」
我媽立刻僵住了,笑容尷尬。
她急着給周雲舒做飯,哪裏會送我呢?
「開玩笑的。」我自嘲,邁步離去。
我媽如釋重負,朝我揮手:「注意安全啊乖女,寒假了記得回家,媽媽會想你的!」
她特意強調了寒假。
大概是怕我三天兩頭往家跑,惹得周雲舒不高興吧。
我在心裏默默點頭。
媽,你放心吧,我可以永遠不回家的。

-6-
獨自一人去南方求學,並非什麼難事。
飛機落地後,我有種奇怪的感覺,彷彿從此刻開始,我才真正從那個小山村逃了出來。
我朝窗外笑一笑,加油。
我租了個公寓,就在中大附近,價格不菲。
不過好在我並不缺錢。
這三年來,我存了得有三十幾萬,大多是逢年過節收到的紅包。
這筆錢,足夠我用很久了。
也是這時,我才意識到,我沒有問家裏人要學費,而家裏人也沒有主動給我。
他們不會吝嗇那點錢,唯一的解釋就是,忘了。
他們滿腦子都是給周雲舒煮飯,忘了無關緊要的親女兒的學費。
或許,要很久很久之後纔會想起吧。

-7-
大一的寒假,我在圖書館學海暢遊,我媽終於想起沒給我學費了。
她給我打來電話,先問我回不回去,然後一拍腦袋。
「望舒,我是不是沒給你交學費?哎呀,媽這個腦袋真是……你還有錢用嗎?」
她似乎有點內疚。
我正在專注學習,便說還有錢,沒事掛了。
「那麼急做什麼?寒假了,你不回家嗎?」我媽又問。
我說不回了,太遠了懶得動。
並非什麼慪氣話,我是真不想動。
經過一個學期的大學生活,我宛如新生,內心充滿了動力,努力朝着學府的最高峯衝刺,一刻不肯停下!
這是很神奇的狀態,在我十八年的人生裏,從未有過這種專注而猛烈的狀態。
大抵是過去的十八年,一直在泥潭裏沉浮,雙腳被淤泥死死黏住,拔不出、掙不脫,只能趴在淤泥中喘氣,蠕動滿是傷痕的身軀。
現在,我拔出來了,我掙脫了!
天高海闊,鷹擊長空,過往的淤泥,我要甩得乾乾淨淨!
我媽沉吟了起來,或許是察覺到我有些不太一樣了。
但她還是堅持讓我回去:「望舒,你真的不想回家嗎?我們跟你妹妹商量好了,可以讓你回來住幾天……
「你別誤會,其實你住多少天都行,只是我們怕你妹妹還會應激……」
呵。
原來我回家,需要周雲舒的恩賜啊。
「不回,掛了。」
我徑直掛了電話,也沒有接我媽連續打來的四五個電話。

-8-
寒假匆匆過,新學期新戰鬥。
到了大二,我報名參加了「國才杯」全國大學生外語能力大賽。
這個賽事若能獲獎,對我將來保研大有裨益。
整個大二,我學瘋了。
偶爾閒暇,會在家族羣裏發現家人的動向。
家人依舊圍繞着周雲舒轉。
周雲舒是音樂生,今年考上了一間還過得去的藝術學院,開始主動朝着歌手方向發展。
羣裏有很多她唱歌的視頻,伴隨着父母哥哥的讚譽。
有時我點開聽一下,只覺平平無奇,進 KTV 倒是可以勉強當個麥霸。
我懶得關注,瞄準自己的目標,奮勇向前。
十月,「國才杯」校賽啓動,我一舉成名,斬獲中大第一名!
十一月,省賽開啓,我依舊高歌猛進,成了當屆進入國賽的 15 人之一!
十二月,我在國賽裏大殺四方,斬獲國際傳播金獎和口譯銀獎。
放眼全國,屈指可數!
當晚,我摸着獎盃痛哭了一場,隨後往朋友圈發了個自拍,比了個耶。
當然,帶上了我的獎盃。
同學和朋友無不點贊,密密麻麻看得我眼花繚亂。
衆多點贊中,我發現了一個熟悉的頭像。
是我哥周瑾年。
好幾年了,他都沒換過頭像。
點贊過後,他還發表了評論。
【差點認不出是望舒了,你竟然得了國才杯的兩個獎項?厲害啊!】
周瑾年是知名大學的高材生,明白國才杯的含金量。
我沒有理會,約了幾個朋友出去喫了一頓。
我還罕見地喝了啤酒,喝得頭暈目眩,但笑得開懷。
這一晚睡得天昏地暗,直到翌日正午才醒來。
手機裏全是未接電話和微信信息。
未接電話主要是父母打來的,信息則是周瑾年發的。
周瑾年給我發了二十多條信息,一開始是祝賀我得獎了。
見我不理會,他又找了幾個話題聊。
可我一直沒理會,他便有了火氣。
【一直不回信息什麼意思?得了獎高傲了?】
【你兩年不回家了,我不明白你怎麼想的!】
【雲舒恨不得天天粘着我們,你倒好,跑那麼遠,還一次不回家,人心遲早會冷的!】
……
我看得胸悶,趕緊又去吐了一馬桶。
這才舒服了些。
隨即我將周瑾年的信息刪掉,洗了個熱水澡,終於活過來了。
與此同時,我媽的視頻來了。

-9-
我不樂意接我媽的視頻,直接掛斷了。
結果我爸又打來了。
我吹着頭髮,還是接聽了。
對面有三個人。
除了我爸,還有臉色難看的周瑾年和神色複雜的我媽。
我媽率先開口:「望舒,你終於接了,我們還以爲你遇到什麼事了,嚇死我們了。」
我說昨晚喝酒了,一夜宿醉,所以沒接。
「喝酒?」我爸的眉頭緊皺。
他的家規很嚴,是決不允許女兒喝酒的。
我淡然看着他點頭。
是的,喝了。
我爸立刻要說教,我媽打住,樂呵呵地誇我:「喝點沒事,你得了大獎,想喝就喝。」
我嗯了一聲,繼續折騰我的頭髮,並不看屏幕。
我媽繼續誇我:「望舒,你變化好大,我們都認不出了。」
我還是嗯。
我媽就尷尬了,實在找不到話說。
周瑾年忽地冷喝:「周望舒,你高傲什麼?爸媽跟你說話,你就這種態度?」
我當即掛了視頻。
沒有一刻浪費,我夾起書本,趕往學校。
青春無價,放縱一夜我着實心疼,得趕緊補回來!

-10-
大三,我更加瘋狂,但凡合適的比賽全都參加。
我甚至還無聊地參加了校園歌手大賽,唱得自然是很普通,但落落大方,感情真摯,同樣贏得熱烈的掌聲。
我這才後知後覺,不知從何時起,我已經不再自卑,不再木訥。
我可以坦然面對內心最脆弱的一面,不懼怕失去什麼,也不依賴任何人。
當年的小山村,真的被我踩在了腳下!
也是這一年,我回家了。
因爲沒有學業了,我只需要等待來年的保研即可。
趁此機會,回家將當初沒帶走的東西全部帶走。
回家那天,我沒有告訴家人,自己坐飛機回去的。
回到熟悉的別墅,我看了一眼二樓的陽臺。
那裏空蕩蕩的,沒有人跳樓了。
信步入內,王管家詫異看我,半天沒認出。
但他相當客氣,問我找誰。
我說我是周望舒。
王管家傻眼,盯着我看了好一陣才驚呼:「不是……真是望舒小姐啊?快快快,快進來!」
他激動萬分,誇讚連連:「我的天啊,望舒小姐你變化太大了,簡直是那啥啥什麼肚有古詩……老王我文化有限,忘了。」
「腹有詩書氣自華?」我忍俊不禁。
「對對對!」王管家老臉發紅,「望舒小姐,我見過很多大小姐,沒有一個像你這樣的!」
我哭笑不得,你這馬屁也太會拍了。
難怪我爸就中意他伺候。
我一邊進去一邊轉移話題:「我媽他們不在家?」
「周總和夫人去看雲舒小姐唱歌了,好像是音樂學院的一個什麼比賽。」王管家解釋。
我點了點頭。
王管家繼續說:「周少在集團,最近壓力很大,他忙得不可開交,都半個月沒回家了。」
我又點頭,並不在意。
由於家裏沒人,我自顧自地回房間去收拾行李。
當年走得匆忙,只是帶了幾套衣服和一些必需品,像高中時期的日記本、畢業照、朋友送的手鍊之類的,都沒有帶走。
現在,我把臥室翻找一番,需要的東西全部帶走。
收拾妥當準備離開,爸媽和周雲舒回來了。
周雲舒一臉不忿和晦氣,一直罵罵咧咧,說學校暗箱操作,才導致她落敗!
三年不見,周雲舒竟沒有多大的變化,彷彿還是那個十七歲的少女。
嬌蠻、時髦、花枝招展。
猶記得我第一次回家,穿着樸素的舊衣,手指上滿是老繭,見她如野草見了花,自漸形穢,不敢直視。
而今,我依舊樸素,素面朝天,清清淨淨。
但見她,如蒼天大樹見妖豔小花,看一眼便昂頭迎風,不再關注。
她也看見了我,當場愣住。
爸媽也發現了我,詫異ṱų⁷看來,滿臉疑惑。
隨後我媽快步走近,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我,驚疑不定地開口:「望舒?」
「嗯。」我朝她笑了笑,「我回來收拾點東西,這就走。」

-11-
沒有過多的言語,我打個招呼便離去。
我媽呆呆的,一時間竟手忙腳亂,不知該說什麼。
我爸也不太沉穩,見我要走趕忙開口:「望舒?你這麼大了啊,不對,你沒長高,就是變漂亮了。」
漂亮是個很籠統的詞彙,有時候還很低級。
但我沒有反駁,只是笑笑,繼續離去。
我爸莫名有點慌ṭű̂₄張,迅速看向我媽。
我媽終於反應過來,跑來拉住我的手:「望舒,你別急着走啊,我做飯給你喫……對了,我叫你哥回來!」
她拉緊我,同時給周瑾年打電話。
我皺了皺眉,說比較忙,必須走了。
「能有什麼忙的嘛?三年沒回家了,我可不能讓你跑了。」我媽故作輕鬆地調侃。
彷彿我們向來是親暱的母女。
可我們向來不親暱,所以氣氛並不輕鬆,反而很凝重。
不過電話終究是打給周瑾年了。
他在公司忙得不可開交,一接電話就表達不滿:「媽,我忙死了,說了不去看雲舒表演了,我閒了送她一個愛馬仕賠罪行了吧?」
他以爲媽媽是讓他去看周雲舒的表演。
估計之前喊了好幾次了。
我媽不悅:「你嚷嚷什麼?望舒回來了,你趕緊回家,我們一家人喫個飯!」
電話那頭突兀地沒了動靜。
周瑾年半晌才哼了一聲:「她還有臉回來?慪氣慪了三年,現在消氣了?」
他一直認爲,我是在慪氣。
我靜靜聽着。
周瑾年繼續開口:「老子忙,不回去!」
他掛了電話。
可很快,他的跑車就出現了。
我一直被爸媽拉着手挽留,還是跟周瑾年碰面了。
對視的那一刻,怒火中燒的周瑾年立刻怔了怔,腳步也停下了。
他狐疑地打量我。
我低頭看錶,盤算着趕不趕得上最後一列高鐵。
氣氛依舊是古怪和凝重的。
一直被忽視的周雲舒突然跑向周瑾年,挽住他手臂撒嬌:「哥,你可算回來了,我快氣死了,我們學院暗箱操作,搞得我不能晉級,憑什麼啊!」
周瑾年沒有吭聲,一直打量着我。
周雲舒抿了抿嘴,目光中多了一絲慌亂。
但她依舊甜美地嗔怪着:「哥,看我,今天的妝容好看嗎?」
周瑾年還是不理她,反而問我:「周望舒,你整容了?」
「呸呸呸,瞎說什麼?望舒這是純天然的臉蛋,我能認不出啊?」我媽笑罵,試圖讓氣氛變得活潑起來。
我爸瞪了周瑾年一眼:「不會說話就閉嘴,望舒這是書讀得多了,氣質變了。」
他有些自豪,「不愧是我們周家的基因,溫婉如玉,掃眉才子,將來一定大有作爲!」
他說着還哈哈笑了起來。
可我沒笑。
我只覺得無聊。
所以我再次看向媽媽:「快六點了,我真的要趕不上最後的高鐵了,必須得走了。」
說罷,我甩開了她的手。
她僵在原地,雙手不知道往哪裏放。
我拖着行李,一步步走出門外。
周瑾年臉色變幻不定,最終不滿地哼了一聲,盯着我消失在視野ṭŭ₊中。

-12-
我返回了南方。
這一趟休假之旅到此結束。
我又開始了魔鬼訓練,瘋狂學習。
我的人生纔剛剛開始,保研只是起步,我還要讀博、留學、當講師、當教授!
一步一步,走得遠遠的,讓那座小山村永遠消失在我身後!
碩士三年,我成功在頂級學術期刊上發表了四篇論文,並且順利申請到了海外名校博士學位。
出國那天,導師送了我一程,笑盈盈地拍我肩膀,說等我回國當教授。
我也笑。
教授可不好當,仍然需要多年的努力。
但無妨,我最不缺的就是努力。
送走了導師,我看看時間準備進候機室,卻發現了三道熟悉的身影。
我的父母和哥哥。
多年不見,他們竟憔悴了許多。
尤其是我媽,兩鬢多了白髮,眉宇間也不復貴氣。
我爸依然不怒自威,但脊背明顯彎了,不似從前那般龍行虎步了。
周瑾年的外表變化不大,但渾身上下透露着一股焦慮,彷彿一個即將失業的中年大叔。
我站在原地等他們。
他們快步過來,自顧自地解釋:「望舒,聽說你要出國了,我們特意從北方趕來送你。」
他們有心了,從學校查到我要出國了。
我說謝謝。
他們三人都擺手說不用。
我便不說話了。
氣氛古怪起來。
我媽試探性地拉我的手,關懷備至:「望舒,國外不比國內,你凡事要多加留心……」
她還沒說完,我便不舒服地抽回了手。
她當即僵住,雙手憑空抓着空氣,久久沒放下。
我爸圓場:「望舒,爸給你帶來了一百萬,你別嫌少。」
他將一張銀行卡交給我,「要是Ŧũ̂ₖ前幾年,給你一千萬都行,但現在各行各業不好做,競爭對手又多,咱們家也不太行了……」
他有些尷尬。
周瑾年補充:「是啊,咱們家的產業日薄西山了,轉型又遭到狙擊,沒成功,都不知道還能挺多久。」
我哦了一聲,將銀行卡塞了回去。
「不必了,我不缺錢。」
我拿獎學金都拿到手軟了,壓根沒有考慮過錢的事。
我爸卻急了,問我是不是嫌少。
我搖搖頭,沒有說話。
我不嫌少,準確來說,我不知道嫌棄什麼。
我只是,不想要。
屬於他們的任何東西,我都不想要。

-13-
沒有過多停留,我往候機室走去,一步不停。
爸爸和哥哥追了兩步又停下,大概是不想失禮吧。
我媽沒有追來,但我聽見了她壓抑着的哭聲。
在國外落地時,我便收到了我媽發來的長篇大論。
她大概發了幾千字的消息,從我小時候失蹤說起,說到千辛萬苦終於接我回家。
她還發了很多語音,每一條都十分動情。
【望舒,我終於確定了,你在怨恨我們,怨我們偏愛雲舒對不對?】
【可是你想過嗎?雲舒是孤兒,她只有我們,她一次次假裝自殺,無非是找存在感罷了,她內心深處害怕失去我們。】
【我們一直在開導她,希望她能容得下你,這需要很長的時間,你要給我們時間啊。】
……
給你們時間?
給得還不夠多嗎?
我站在機場,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羣,卻感覺前所未有的孤獨。
但這孤獨轉瞬就消失了。
因爲,我不是當年那個渴望愛的周望舒了。
這種孤獨只會在午夜夢迴時,偶爾不死心地冒出來,然後馬上又被我摁回去。
我答覆媽媽:「再發拉黑。」

-14-
海外生活要困難許多。
水土不服、飲食不慣,有時候一句話還能引發奇怪的衝突。
好在,我適應能力極強。
只要能學習,一切都不是問題。
我披荊斬棘,所向披靡,逐步完成所有學業,朝着目標步步前進。
當然,煩心事不少,最煩的是我媽。
很多個深夜,我都會收到她的信息,大多是無聊的拉家常廢話。
亦或者是我小時候的經歷。
我實在煩躁,把她拉黑了。
結果又一個深夜,她換了個號碼打來了。
我一接聽,她就興沖沖地邀功:「望舒,先別掛,我終於繡好鳳凰了!」
我一頭霧水:「什麼鳳凰?」
「你的枕頭啊。」我媽竟激動得想哭,「你是不知道啊,我這些日子天天繡鳳凰,枕頭套都廢了幾十個。
「媽老了,眼睛不中用,手也抖,總是繡不好鳳凰,今天可算是繡好了!」
她傳達着喜訊,說等我回國,就把鳳凰枕頭送給我。
祝賀我涅槃新生,一往無前。
我沉默不語。
鳳凰枕頭啊。
十五歲那年,天知道我有多羨慕周雲舒的百靈鳥枕頭。
那可是媽媽一針一線縫出來的愛。
是每一個日夜都能陪伴在身旁的溫暖。
可是,從十五歲到十八歲,整整三年,我的鳳凰枕頭始終沒有縫好。
我日看夜看,總不能看見鳳凰的翅膀多幾條線,總不能看見鳳凰的頭上多幾根羽毛。
它就那麼光禿禿地,醜陋地印在我的枕頭上。
我想着,到底什麼時候能睡那個枕頭呢?
想到最後,周雲舒從二樓一躍而下。
她沒有摔死,卻摔碎了我的一切期望。
現在,媽媽又把發了黴的期望端出來,讓我快喫。
我不想喫。
我作嘔。
我很沉地嘆了口氣,等媽媽終於安靜了,輕聲問她:「你覺得這樣有意思嗎?」

-15-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
隨後是微不可聞的啜泣聲,最後,稀疏小雨化作傾盆暴雨。
媽媽情緒崩潰,放聲大哭。
我從未聽過一個人哭成那樣子。
撕心裂肺,痛不欲生,彷彿要把膽汁都哭出來。
但我無動於衷,只是將手機挪遠了點,免得吵亂了我的思路。
我還有一篇論文要寫。
五分鐘後,媽媽終於哭啞了嗓子。
她顫顫巍巍地說起了話:「望舒,你不要這樣對我……我受不了了,你爸身體不好住院了;你哥天天被合作商刁難,精神垮了。
「你妹妹,周雲舒,她是個吸血鬼,爲了當歌手,不斷逼我們給她花錢,託關係找人脈……」
我媽涕淚橫流,「周雲舒根本不在乎我們,不管我們死活,只顧着自己。我們不滿足她,她就破口大罵,還在網上造謠原生家庭不幸,說我們偏愛你……」
我差點笑出聲。
還好我素質高,忍住了。
不過時間不早了,我又想趕論文,便開口:「我還有事,先不聊了。」
掛電話、拉黑,一氣呵成。

-16-
博士生涯結束後,我如願回到中大,當起了特聘講師。
此後的副教授、教授職位,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
只是,仍需要學術積累,不能急於一時。
此時,我 29 歲,還有一個月就 30 歲了。
算下來,從我報考中大起,已經過去了十一年。
我也離家十一年了,其間只回去過一次。
臨近年關時,我再次回家。
並非主動,而是無奈。
在我回國這段時間,總有親戚來電,讓我回家看看,陪陪父母,搞得我不勝其煩。
我知道,是我家裏人在搞鬼。
他們始終不肯放棄,十一年了依舊盼着我回家。
所以,我又回家了,該做個了結了。
家裏別墅破敗了許多,院子裏的花花草草很久不打理了,雜草叢生。
門前的魚池也渾濁了,有兩條金魚翻了白肚。
不過別墅裏有人。
我聽見激烈的爭吵聲。
周雲舒尖銳的、蠻橫的聲音宛如魔音貫耳。
「我說了,給我一千萬!我要參加一個重量級的比賽,全國的目光都會匯聚在我身上!
「你們給我打點好,我一定要參加,一定要拿獎!」
我皺緊了眉頭,周雲舒怎麼像個潑婦?
她的嗓子也不太好,估計這些年抽了不少煙。
「家裏沒有錢了,你是不是要看我們死你纔開心!」我媽蒼老的聲音傳來,話落便猛地咳嗽起來。
「是你們要我死!你們不愛我,當初就別收養我!」
周雲舒厲聲喝罵,「你們以爲我不知道嗎?你們天天唸叨着周望舒,想她回來,你們把我當什麼了!」
「閉嘴,你個瘋子!」我爸爆喝一聲,再也忍不了了。
周雲舒冷笑:「對,我是瘋子,不給錢我就跳樓,我死給你們看!現在就去死!」
她吼着,朝着樓上衝去。
不是二樓,而是五樓。
她站在五樓,嘶聲力竭地咆哮:「我死了算了,反正你們也不愛我,我要拍下來發網上,你們逼死了自己的女兒!」
爸媽還是出來了。
他們站在樓下,抬頭看去,臉色一片灰敗。
沒有人勸阻。
爸爸喘着粗氣,絕望地注視着樓頂。
媽媽咳嗦着,淚流滿面,不住地搖頭。
「最後問你們一次,給不給錢?」
周雲舒低頭盯着爸媽,惡狠狠地威脅。
爸媽沒有回答,只是快站不穩了。
周雲舒暴躁地往下砸花盆,砸得滿地都是碎片。
下一刻,她身後出現了一道人影。
周瑾年。
他逼近周雲舒,將她的手臂鉗住,用力推向邊緣。
周雲舒尖叫一聲,全身哆嗦如篩糠。
她再也不敢動了,半邊身子露出邊緣,隨時會掉下去。
周瑾年面目陰沉,死死盯着她:「還要跳嗎?只要你點頭,我立刻鬆手!」
周雲舒跟見了鬼一樣,崩潰大哭:「哥,你也不愛我了嗎?你想我死!」
「對,跳啊!」周瑾年緩緩鬆手。
周雲舒嚎叫起來:「我不跳了,我不跳了!」
周瑾年冷哼一聲,一把將她拉回去:「滾,再敢回來我殺了你!」
周雲舒滿臉淚水,失魂落魄地跑了下來。
路過我身旁時,她腳步一滯,愕然看我。
她終於發現我了。
四目相對,空氣彷彿凝固了。
我平靜地點了一下頭:「好久不見。」
周雲舒顫了一下,怔怔看我半晌,扯出一個侷促之極的笑:「姐……好久不見,我剛纔……演戲呢,不是真的……」
她說完,再也笑不出來了,忽地掩面而泣,逃也似地跑了。
我平靜的心觸動了一下,久遠的記憶被喚醒,目光彷彿看見了十五歲的自己。
那時,我面對周雲舒,也是侷促的、難堪的。
自卑的鄉下野丫頭,總也不能直視這個家庭裏最耀眼的明珠。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17-
我目送周雲舒離去。
我知道,她永遠不會回來了。
身後,傳來父母激動的呼喊聲。
「望舒,望舒!你終於回家啦!」我媽跑過來,險些跌倒。
她淚流滿面,激動得手足無措,眼角的皺紋全舒展開了。
我爸要內斂一些,可通紅的眼睛出賣了他。
他甚至整理了一下衣領,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邋遢。
周瑾年在他們身後,神色複雜到了極點,一言不發地注視着我。
這場面,像極了當年他們去村裏接我的情形。
那時媽媽在哭:「望舒,我們終於能接你回家啦!」
爸爸在整理領帶和頭髮,按捺不住手指的顫抖。
哥哥站在後面,帶着幾分陌生和疏遠,靜靜打量我。
如今,又似那般。
只是心態全然不同,感情也不復存在。
所以,我始終很淡漠。
淡漠得讓Ṫü₄爸媽壓下了激動。
我媽小心翼翼地迎接我:「望舒,先進來吧,我做飯給你喫。」
我搖了搖頭,說不進去了,很快又要走了。
「這麼快?你現在不用讀書了吧?怎麼還是那麼忙?」我爸滿臉苦澀。
我說不讀書了,我工作了。
「那不急着走,咱們家冷清了很多年了,今天要熱熱鬧鬧的。」
我媽笑着,伸手來抓我的手, 只是伸到一半她自己停住了, 不太敢碰我。
我依舊搖頭。
周瑾年嘶啞開口:「馬上過年了,今年留在家裏過行不行?」
「不Ŧü₎行。」我要回廣州看煙花。
聽說今年廣州的除夕煙花規模很大, 大到能照亮整個夜空。
我不想錯過。
周瑾年嘴脣蠕動兩下,垂下了頭。
他不復當年的傲氣和霸道,再也說不出一句強橫的話來。
我爸故作灑脫:「不行就算了,你工作肯定很忙, 我們不強求……」
他說不下去了。
我媽的淚水流了下來,又強忍着,轉身往屋裏跑去。
片刻後她回來了, 手裏抓着一個軟綿綿的枕頭。
枕頭上,有一隻五彩斑斕的鳳凰刺繡。
每一針每一線都恰到好處, 可見十分用心。
「望舒,這個枕頭給你……你工作忙沒關係,帶着媽媽的枕頭, 好睡覺。」
她強塞進我的懷裏, 眼中滿是哀求。
我推了回去:「留在家裏吧。」
她一滯,聲音發顫:「留在家裏……那你什麼時候回來住啊?」
我不答, 說起了此行目的。
「我回來,是想正式告別, 以後都不會回來了。」
我凝視着他們, 「所以,請你們以後不要再騷擾我了,更不要讓親朋好友勸我, 這讓我很困擾。」

-18-
院子裏死一樣的寂靜。
我媽倒退了兩步, 捂住胸口,一陣陣眩暈, 手中的鳳凰枕頭落在地上。
我爸咳個不停, 咳得面紅耳赤, 胸口激烈起伏, 難以止住。
周瑾年是最淡定的, 他只是顫了一下, 隨即落寞地笑了笑,轉身回屋去了。
我等父母平靜了才繼續開口:「我有更大的夢想,以前的事我都拋在了腦後, 而你們一直纏着我, 想方設法讓我沉淪過往, 這很自私。
「往後, 大家各自安好吧,謝謝。」
爸媽說不出一個字來。
他們只是癱坐在地, 悲涼地注視着我, 最終無力地點了頭。
我大步流星離去。
無人追來,因爲與過往的橋樑,被我斬斷了。
往後, 將不會再有人打擾我。
我前所未有的輕鬆,趕在除夕夜,返回了南方。
是夜,我仰望星空, 等待那一場盛大的,能點亮整個夜空的煙花。
那一定,美極了!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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