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的女兄弟送來幾塊五仁月餅。
我看到餡??有黴點,連忙勸阻?公不要喫。
惹得他的女兄弟蔣吟捧腹?笑:
「你別太敏感了,幾塊月餅?已,你老公什麼沒喫過,連我屁股他都啃過。」
我?不過把月餅都扔了。
?公覺得沒面?,使勁推了我?把。
猝不及防之下,我後腦勺重重着地,顱內出?。
?蔣吟卻居高臨下地看着我,撇了撇嘴:
「這就是我不愛跟你們??玩的原因,輕輕碰一下就要死要活的,真沒勁。」
說完,她不顧我瞪?眼的求救,拉着我?公去通宵泡吧。
導致我因搶救不及時而全身癱瘓,最後死於?命。
再睜眼,我回到?公收到黴月餅那天。
這一次,我對餡??的黴點視?不見。
-1-
「愣着幹什麼?你爹我難得乾點手工活,你還不感恩戴德地舔乾淨?」
耳邊是蔣吟一疊聲地催促。
李範耳朵突然泛紅,臉色有些不自然。
我渾然未覺。
呆呆地坐在?旁,還沒完全緩過神來。
「林悅,你也別光看着啊,是不是瞧不起我的廚藝?」
我攥緊拳,垂眸掩住眼中的恨意。
眼看氣氛尷尬起來,李範趕緊出聲跟蔣吟解釋:
「你別跟林悅一般見識,她這兩天病得不輕,有事沒事就跟我吵,煩都煩死了。」
蔣吟唸了句經典國粹,倏地湊到我眼皮子底下窺探:
「你們不會是因爲我吵起來的吧?」
「我倆可是純哥們兒,她怎麼這麼小心眼啊?我服了。」
我猛地站起身。
把手裏的月餅扔到茶几上,匆匆跑到衛生間。
冰涼的水嘩嘩流過指尖。
我抬頭看着鏡子,用力掐了下自己的臉。
疼。
好疼。
不是做夢。
我真的重生了。
這一次,我不會再攔着任何一個該死的鬼。
-2-
我捧一手冷水潑在臉上,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
門外傳來蔣吟嬌媚的打趣聲:
「你老實交代,你媳婦是不是又跟你作了?跟兄弟說說,我教你怎麼治她。」
李範聲音含糊地交代了前兩天吵架的事。
「我都跟她解釋無數遍了,vx 頭像換成你的照片是我划拳輸了的懲罰,她非不信,我真是被你坑慘了。」
蔣吟哈哈大笑。
等我推門出去,就看到她歪坐在李範懷裏。
兩人緊緊貼在一起,親密無間。
見我走近,蔣吟還沒反應。
李範卻神色緊張地推開她,順手從旁邊的沙發上拿件衣服蓋在腿間。
他乾笑着問我:「老婆,你剛纔怎麼了?」
我搖搖頭。
瞥了眼乾淨的月餅盒,彷彿是隨口問道:「月餅你都喫了?」
李範近乎討好地解釋:「是啊,小蔣子這個男人婆難得進一回廚房,我必須得給她面子。」
蔣吟勾起嘴角,衝我挑了挑眉。
接着一把勾住李範的脖子:「好兄弟,喫了我的東西,就得陪我出去喝酒,今晚咱們不醉不歸。」
說着,她轉頭看向我:「不好意思哈,我們今晚組的是兄弟局,不能帶家屬,你別介意。」
我哦了一聲,然後問:「那你到底是男是女?」
蔣吟擺出一副無語至極的表情,直接褪下自己的褲子給我看。
過了三秒。
她毫不在意地提上褲子,衝我嗤笑:
「這下看清楚了吧?我就是個男的投錯了胎,他們都沒把我當女的看,你有什麼不滿就直說,別給我玩陰陽怪氣那一套。」
我點點頭:「也是,你們要真有點什麼早在一起了,還有我什麼事啊。」
蔣吟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李範正準備替兄弟找回點面子。
就被我搶先道:「既然這樣,那我沒什麼不放心的了,你們趕緊去玩吧。」
「少喝點酒,早點回來。」
蔣吟朝我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扯住李範的衣領就往外走。
-3-
目送兩人的背影離開。
大門關上的那一刻,我快速衝進廚房,舉起菜刀把冰箱裏的食材全拿出來剁碎。
直到精疲力竭地躺在地上,才感覺精神得到了片刻放鬆。
看着灰白的天花板,我咬緊脣,無聲落下幾行淚。
上一世。
相同的時間。
我也是這樣躺着,渾身麻木。
意識一會兒清醒,一會兒昏沉,拼了命地掙扎求救。
可直到第二天下午,李範醒酒回來纔將我送到醫院搶救。
太遲了。
醫生說:「顱內出血量較大,已經累及到了功能區,極有可能導致嚴重的意識障礙,家屬要做好心理準備。」
我那時雖然閉眼昏迷着,但意識非常清醒。
我聽到李範崩潰大哭。
聽到他撲到我身邊懺悔:
「對不起老婆,是我不好,我不該那樣對你。」
「你醒來好不好?只要你醒來,我再也不惹你生氣了。」
然而隨着我昏迷時間的持續,醫生開始向李範說明:
「你愛人目前可能進入「植物狀態」,甦醒概率顯著下降,若超過 1 個月未甦醒,預後通常較差,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這一次,李範似乎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當天晚上,我就在病牀旁邊聽到蔣吟的聲音:「龜兒子你真打算耗她身上了?想清楚了啊,給她當免費護工,擦屎端尿,以後可就不能天天跟我鬼混了。」
李範苦澀一笑:「這都是我們欠她的,就由我一個人來還吧。」
「什麼玩意就我欠的?」蔣吟惱了:「要我說,她這樣躺着還不如早點死了解脫,你要是怨我,那我走,我現在就從你眼前消失。」
她氣沖沖的腳步聲才走動幾下,忽然止住。
緊接着有人扯動了我牀邊的簾布。
刺啦的聲音落下,耳畔傳來他們交纏的呼吸聲。
我心如刀絞。
-4-
做植物人的那四年。
李範和蔣吟經常在我牀邊親密。
無數次的心痛後,我逐漸麻木。
聽到他們商議放棄我的治療,準備向兄弟們宣佈他們的婚事時,我開始恨。
無時無刻不想清醒過來,狠狠撕破這對狗男女的臉皮,讓他們付出代價。
可現實是——
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直到蔣吟意外懷孕,李範才終於狠下心。
半夜悄悄用枕巾捂住我的口鼻……
-5-
恢復些力氣後,我回到沙發旁坐下。
打開手機看到日期顯示:2021 年。
猛然想起昏迷躺在病牀那段時間,聽到病房某位病人家屬的收音機裏播報新聞:
「重磅消息,黃金又創新高,金店 1 克黃金的價格已經破千……」
當時病房裏的人就着這個話題展開討論。
其中有個女人的聲音很得意。
她說:「我是 21 年結婚買的五金,那時候加上手工費才 410 呢,現在價格翻了一倍,我都想把大金鐲子賣了。」
我低頭,定睛一看。
現在正是 21 年!
顧不上那對在酒吧狂歡的狗男女,我爲充滿希望的未來興奮起來。
我立即買了張前往深市的車票,帶上兩身換洗的衣服就出發。
我在水貝花光了手頭所有的存款,連買車票的錢也沒留下。
站在街頭正迷茫時,蔣吟突然給我打電話:
「喂,你老公喝醉了,你趕緊回來照顧他。」
「真是奇了怪了,他昨晚也沒喝多少啊,結果吐我一身,我也懶得再跑一趟,就在你們這洗個澡哈,你千萬別多想,我就借你一件衣服,可看不上你男人那十五分鐘的功夫。」
「蔣吟你再敢胡說八道,信不信我讓你親身領教老子的厲害?」
李範的聲音忽然出現在通話中。
但不等他再說下去,電話突然掛斷了。
我笑了。
好難猜啊。
到底是喝酒吐了,還是食物中毒導致的反胃呢?
我忽然不着急回去了。
先在外面待一段時間吧。
不然真怕回去看到那兩張噁心的臉,我會忍不住拿刀髒了自己的手。
收起手機,我揹着沉甸甸的黑色雙肩包走向路邊的旅館。
-6-
深市有許多工廠,旺季需要大批臨時工。
我很快就接了一份日結工資的活。
當天入職,忙完一天的流水線工作後,手機上十幾條未讀信息和電話。
[老婆,你怎麼還沒回來啊?]
[你去哪了?]
[我想你了,快回來吧。]
[老婆,我胃不舒服,你上次給我買的胃藥放哪了?]
消息還沒看完,李範又打來電話:
「老婆,你什麼時候回來啊?我好難受,好想吐。」
他的聲音很虛。
不知道是身體虛,還是心虛。
我發了個位置給他:「出來玩把手機和身份證都弄丟了,現在在外地回不去。」
李範深吸一口氣,忍不住臭罵:「你林悅你是豬嗎?這麼重要的東西都能丟,你腦子怎麼沒丟?一聲不吭跑那麼遠的地方浪,想嚇唬誰啊!」
我揉了揉耳朵。
掛電話的時候,順手把他拉黑。
晾了一天。
第二天拿工資買了份豬腳飯,又接到他用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
「老婆,你別鬧了好不好?」
「我真的很難受,求求你了,快回來吧。」
我不緊不慢地扒了口飯嚥下,好奇地問:
「蔣吟不在你身邊照顧嗎?你們可是最好的兄弟啊。」
「你就跟她過不去了是吧?我說過我和她只是朋友!你是我老婆,我花十萬塊錢彩禮娶了你,你不應該來照顧我嗎?」李範徹底不耐煩了,「我限你 12 個小時之內出現在我眼前,不然……」
他撂下狠話,硬氣地掛了電話。
我內心毫無波瀾,喫完飯回宿舍美美睡了一覺。
第三天上交完手機,繼續埋頭幹活。
之後領到三天的工資,發現自己又能買 1g 黃金了!
但我忍住了購買的念頭,買了張回去的車票。
-7-
坐幾個小時的硬座回到家。
推開臥室的門,發現李範還在家裏躺着。
走近了看,牀上還有一個人。
我拿起手機給兩人拍了張合照,站在原地發一條朋友圈:
[我不在的這三天裏,多虧蔣吟寸步不離地照顧我老公,萬分感謝(雙手合十)。]
朋友圈發出去很久都沒人點贊。
我拎着順路買回來的菜,轉身去了廚房。
炒到第二個菜的時候,蔣吟循聲來到廚房:
「嚯,李範找你都快找瘋了,這招離家出走玩得不錯,在哪篇小說上學的吧?」
我盯着鍋裏翻滾的肉片,笑得溫婉:
「沒事,李範喜歡我做的菜,等他喫完飯就應該消氣了。」
我回過頭,恰好瞥見蔣吟那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8-
飯菜端上桌,李範也起牀了。
他彎腰捂着肚子,遠遠地瞥了我一眼:「你還回來做什麼?」
我去放置藥物的抽屜拿了一粒布洛芬給他。
李範喫完不久,眉頭漸漸舒展:「還是你有辦法治我。」
「這次就算了,下次再任性,我可不會輕易原諒你。」
我彎起脣角,抬眸看了蔣吟一眼。
隨後給李範夾了一片牛肉,柔聲道:「對不起,我那天真是氣糊塗了,來嚐嚐你最喜歡的香菜牛肉。」
李範身體不難受,喫飯自然就香了。
這在蔣吟看來,或許很刺眼。
她突然呸了好幾下,故意把嚼碎的牛肉吐到桌上:
「兄弟,不是我說,你喫點好的吧,我拿腳做都比這強。」
李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衝我搖搖頭,指了指自己的腦子。
我看着他笑了。
一旁的蔣吟把我倆的互動盡收眼底,氣得當場掀桌。
奈何我家餐桌是實木做的,她掀不動,只好紅着臉衝到門口:
「行行行,都覺得我腦子有問題是吧,我走,我消失,這下你們滿意了吧?」
這話有點耳熟。
轉頭看到老公衝過去拽住她的手,胸口忽然一陣刺痛。
想起來了。
這招扮演受害者,以退爲進、倒打一耙的手段,不正是上一世蔣吟和李範的定情之作?
說什麼兄弟情,卻做盡曖昧的事,甚至拉着好兄弟在他「植物人」妻子的病牀邊深吻。
真是諷刺。
-9-
回過神時,蔣吟已經被李範重新拉回來坐下。
聽完一堆好話,她又倨傲地抬起下巴:
「不是你爹我吹,你老婆做的飯真一般,等這週末你生日的時候爹露一手,讓你嚐嚐啥叫真正的美味。」
李範哈哈大笑,一口答應下來。
蔣吟得意地看着我:「既然這樣,那生日派對乾脆在我家辦,林悅你那天早點來給我打下手。」
我搖頭婉拒了:「你們兄弟幾個慶祝就行了,我去了大家反而不自在。」
蔣吟「嘖」了一聲,語氣很衝:
「你做完飯就走唄,自己男人的生日一點都不重視,我兄弟當初怎麼看上你的?」
我垂下眼簾。
拇指隔着衣服布料快速撥動新買的純金佛珠。
想了很久,決定鼎力支持他們的兄弟來往,順便讓更多的人跟我一起見證他們這段特別的兄弟情。
-10-
蔣吟離開後。
我編輯了一大段李範不討厭的菜名發給她。
蔣吟回覆我一個「女人就是麻煩」的表情包。
生日當天,李範精心打扮了一番。
頭髮用了髮膠定型,換上一身斯文的白襯衫,還往嘴裏噴了口氣清新噴霧。
臨出門前,他再次跟我確認:
「真的不去了嗎?他們買了兩層大蛋糕,你不是最喜歡喫上面的奶油嗎?」
我搖搖頭,再次婉拒了:「都是些男人,我跟你們也沒有共同話題。」
李範笑着點頭:「也是。」
「不知道蔣吟今年給我準備了什麼生日禮物,她說我肯定喜歡,太自信了。」
「不說了,我先走了,待會拍視頻讓你領略一下她的手藝。」
他轉過身,邁着輕快的腳步走進昏暗的樓道。
過了兩個多小時。
李範給我發來一段視頻。
視頻裏笑聲震耳,蔣吟穿着紫色透視服,臉上被糊滿了蛋糕,衝鏡頭笑罵:
「你們這羣龜孫子,老子化了兩個小時的妝還沒來得及自拍就毀了,罰你們這羣狗東西挨個給我舔乾淨!」
對於蔣吟的懲罰,她的好兄弟們一向會嚴格執行。
我切換到朋友圈,不斷刷新。
果然看到李範另一個鐵哥們發佈了最新動態。
只見視頻畫面中的蔣吟靠在沙發上罵罵咧咧,雙手環胸,擠出明顯的事業線。
李範因爲是生日宴的主角,被兄弟們捉弄得臉紅脖子粗。
視頻最後,蔣吟臉上的奶油蛋糕只剩下薄薄一層,雙目嗔怒:
「要死啊你們,有本事跟李範比比持久!」
旁邊的兄弟們激動地大喊大叫:
「怎麼比?你挨個試啊?」
「MD!蔣老弟你太不夠意思了,我們生日的時候你怎麼沒見你送這麼大的禮!?」
「蔣哥威武!快看李範那,都憋冒煙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們悠着點啊,李範可是有家室的男人,林悅知道肯定要鬧了啊。」
這羣好兄弟笑着起鬨,都趁亂在蔣吟身上揩油。
我把視頻保存下來,反覆看了幾遍。
最後在 0:56 秒的位置點擊暫停,隨後放大桌上那幾道菜。
涼拌黑木耳,香菜炒牛肉片,奧爾良烤雞腿、紅燒排骨,還有一道排骨湯。
賣相都很普通。
我緩緩勾起脣角。
立即給李範打電話:「蔣吟做的菜確實不錯,你多喫點,別浪費了好兄弟的心意。」
等了三四分鐘,李範接起電話敷衍幾聲。
通話不到兩秒就掛了。
-11-
第二天上午,我在家打豆漿。
李範一個好哥們的女朋友突然聯繫我。
「嫂子,我是小倩,汪鵬還在你家嗎?」
我默了一瞬:「不在,他們昨晚在蔣吟家裏辦生日宴,我家李範也還沒回。」
「又是這個蔣吟!」小倩氣死了:「汪鵬昨天明明跟我說他是來你家,結果又去找她了,真是狗改不了喫屎。」
我想了想,主動加了她的聯繫方式。
然後把昨晚生日宴現場的視頻發給她。
幾分鐘後,小倩把我拉進一個羣聊,後面又進來幾個人。
等人數達到 6 的時候,小倩把兩段視頻轉發到羣裏,並@所有人:
[現在誰有空跟我一塊去抓女/幹?]
這話一出,立馬有人扣了三個問號。
但很快就有兩個人響應了。
小倩把蔣吟家的位置發到羣裏,約定一個小時後在小區門口集合。
這麼精彩的事。
我當然不能錯過。
-12-
一個小時後,我見到了小倩本人。
利落的黑色齊耳短髮,簡單的黑 T,外加緊身牛仔褲。
看到我騎車靠近,她立馬注視過來:「來找蔣吟的?」
我點點頭:「我叫林悅,李範是我老公。」
小倩眼中的警惕漸漸消退,自來熟地跟我吐槽蔣吟。
「之前流行三杯酒的時候,她發視頻@我男朋友和一羣男的,說這些兄弟比家人還親,最落魄那年,大家擠在一間房裏睡了大半年,現在十年過去了,兄弟們結婚的結婚,談戀愛的談戀愛,但只要她一句話,所有人都隨叫隨到。」
小倩自嘲一聲:「也是我傻,漢子婊在身邊都沒發現。」
說到這,她用頗爲同情的眼神看着我:
「我待會上去就跟汪鵬分手,悅姐你呢?」
我勾起幾分苦澀的笑:「還沒想好,看情況再說吧。」
小倩欲言又止,好幾次張口準備說些什麼,最後還是放棄了。
她應該是想勸我離婚吧?
但離婚要登記,要等冷靜期過去,太麻煩了。
說不定還有更好的辦法。
-13-
等另外兩個人趕到。
我們一行人敲響了蔣吟家的門。
但門幹敲不開,最後小倩在門口地毯下找到備用鑰匙,順利闖了進去。
一進門,就聞到一股子菸酒味。
客廳裏橫七豎八地躺了三四個人。
小倩走到男朋友身邊,用看髒東西的目光打量地上的人:
「汪鵬,你是死人啊?趕緊給老孃起來。」
另外兩人也走到自己男人身邊,臉色很難看。
我沒在客廳找到李範的身影,正準備去推主臥室的門。
身後突然有人尖叫一聲:「啊!」
我回過頭,看到黃色防曬服的女人驚慌地抱住小倩。
小倩一臉茫然地問她:「怎麼了?」
黃衣服女人止不住地顫抖:「死、死了。」
什麼?
誰死了?
我腦中一片空白。
-14-
半個小時後,李範和蔣吟被送往醫院搶救。
其餘四人宣告死亡。
我和小倩她們都需要去做筆錄。
期間,醫院給我打來的電話:「李範的家屬嗎?病人的情況很危險,先準備二十萬來醫院來繳費,不要耽誤後續的治療。」
我沒繃住,眼淚奪眶而出。
電話是外放的,旁邊的人都聽到了。
小倩長嘆一聲,默默拍拍我的肩:「悅姐,有事別一個人扛着,想開點。」
出了這樣的事,我真是不知道怎麼辦。
緊緊抓着同情我的小倩不放。
小倩也是被磨得沒辦法了,就問我:「你們家還有多少存款?」
我想了想,哭得更兇了:「我上半年辭職回家備孕,存的錢都用得差不多了,李範的工資還完房貸、車貸都不夠花,月月光。」
小倩抿緊脣:「那就先把車賣了。」
我彷彿找到了主心骨,按照她說的辦法把車賣了。
李範喜歡車,在公司也是個小組長,寧願背上二十年的貸款也要開好車。
所以這輛車賣了錢,足夠維持李範第一階段的治療。
我拿到錢就跑到醫院繳清了費用,醫生卻跟我說:「你愛人的情況不樂觀,最好提前再準備一些備用。」
我連連點頭。
馬上把李範躺在病牀上的模樣,還有他的檢查報告發到李氏家族羣,挨個@婆家人:
[實在沒辦法纔來打擾各位家人,李範在外面喫東西中毒了,現在在醫院搶救,求求大家借我點錢,等李範好了一定還給你們。]
羣裏的人趕緊追問我事情的前因後果。
問清楚之後,幾位長輩帶頭給轉了幾百塊錢。
後面公婆打電話過來說,他們馬上開車過來。
忙活半天,共計借到兩千四百元。
我一分不留,全充到李範的就診卡里。
等公婆帶着小姑子趕過來的時候,李範還待在重症監護室,連人都見不到。
我只好安排他們先到家裏住下。
當天晚上,小姑子問我這套房子值多少錢的時候,我忽然接到一通電話。
李範和蔣吟還活着,另外四個男的死了。
食物中毒死了。
-15-
毒素主要來源於蔣吟家餐桌上那盤涼拌黑木耳和麪條,還有部分發黴的筷子。
黑木耳泡發的時間太長,麪條在冰箱冷凍了一年,因此滋生了大量米酵菌酸。
毒性極大,1g 就能毒倒 1000 人。
汪鵬四人正是喫了這兩道菜才毒發身亡。
而李範和蔣吟大概是沒怎麼喫菜,但因爲使用發黴的筷子和砧板,導致黃麴黴素中毒。
這兩種毒素都耐高溫。
100℃的沸水和油溫無法消滅。
所以參加生日宴的一羣人全都中招了。
目前病情最輕的蔣吟已經轉到普通病房,我把房間號告訴公婆和小姑子,轉頭去見了房產中介。
等接到護士打來的電話時,我已經簽完買賣合同。
趕到醫院,我先把賣房子的錢充一半到就診卡上,這纔不緊不慢地走到蔣吟的病房門口。
「李範老婆來了!」
「蔣吟做那些菜都是她教的!我家吟吟長這麼大都沒做過一回飯,肯定是她嫉妒吟吟和李範走得近,就指使吟吟去做那些有毒的菜!」
蔣吟的家人將我團團圍住,七嘴八舌地質問。
口水唾沫都飛到我身上了。
我強忍着沒有後退,逐一反擊他們的問題:
「說得跟真的一樣,你親眼看到了?」
「二十六了還年少無知,她是弱智還是智障?」
「蔣吟害死那麼多人,還害我賣車賣房給老公治病,你們不去想怎麼彌補我們這些受害者,到處甩鍋,是不是不想賠錢?良心都讓狗喫了?」
話音剛落,病房闖進一大羣人。
我回頭一看。
發現走在前面帶路的人正是小倩。
她眼眶通紅,把人領到蔣吟的病牀前就開始哭:
「各位叔叔阿姨,害死你們兒子的人就是她,人死不能復生,你們要爲活着的人着想,千萬別衝動。」
不等她說完,一個大媽就把她扒拉開了:「我活這麼大歲數,第一次看到做飯能把人毒死的,她肯定在菜裏面下毒了。」
「就是!不然怎麼死的是別人,就她和姘頭活着?」
擠到蔣吟病牀邊的人越來越多,小倩逐漸被人擠到牆根。
隔着重重人影,她看向我的時候,忽然揚起脣角。
我頓感疑惑。
不確定這場意外的背後,是不是還有一雙手在推動。
-16-
當晚,我在網上刷到關於蔣吟的新聞,點贊量和轉發量均超過 10 萬。
網友們在評論區戲稱蔣吟爲絕命毒師。
本來用的是化名。
但蔣家昨天把幾個受害者的家屬都得罪狠了。
不少人都從「朋友」口中得知了絕命毒師的真實身份和事蹟。
一時間,蔣吟出名了。
連國外都翻拍有關她的段子博熱度。
與此同時,小倩又在組建的羣聊裏面詢問:
[有沒有人跟我一塊追究蔣吟刑事責任?如果拿不到錢,就爭取讓她拘留一段時間。]
看到這條消息,我果斷響應了號召。
小倩找我收集了更多關於蔣吟的消息,又帶我和其他人去找警方溝通。
最後逼得蔣家人不得不出來找我們調解。
不愧是一家人,連談判都擺出一副跟蔣吟很像的嘴臉:
「一人一千,以後不許再來鬧了。」
一千?
我忍不住想笑。
什麼時候人比豬還賤了?
就衝蔣家人這態度,根本沒得談。
於是,蔣吟一出院就被帶走拘留了。
蔣家人反咬不成,又捨不得出錢賠償。
眼看救不成蔣吟了,當着我們這些受害者家屬的面就開始商量練小號。
「女孩被當成男孩養了,還是一樣靠不住,現在三胎都放開了,咱們努努力拼個男孩。」
「好好好,現在生孩子還有錢領,不像蔣吟那個賠錢貨,處處要花錢。」
兄弟沒了,親人放棄。
向來被當成團寵的蔣吟突然被打入冷宮。
天氣轉涼那天,看守所的人給蔣家人打了好幾次電話都沒人接。
蔣吟凍得渾身哆嗦,不得不把電話打到我這裏來:「林悅,我有兩件衣服落在你家,你快給我送過來。」
我很佩服她的自信。
但我不是她媽,憑什麼慣着她。
「不好意思,李範還在醫院治療,房子已經被我賣了,你的衣服可能在垃圾站。」
蔣吟急了:「那你隨便給我拿兩件厚衣服過來,我比你瘦,你的衣服我都能穿下,快點。」
我正準備回懟,公婆突然過來告訴我:
「李範脫離危險了,咱們趕緊去醫院看他。」
蔣吟也聽到了,跟着興奮起來:「用不着你了,李範一定會來看我。」
哦,那你就等着吧。
我掛斷電話,起身跟上公婆的腳步。
-17-
到醫院,我又查了查就診卡的餘額。
二十多萬存進去,轉眼只剩三萬了。
醫生說:「李範現在的身體還很虛弱,尤其是黃麴黴毒素導致的肝損傷和免疫力下降,我們很多藥物都不能給他使用,需要你們家屬多費點心。」
公婆連連應好。
我站在旁邊還有點恍惚。
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好活着,能跑能跳,現在躺在病牀上的人是李範。
這時,婆婆突然打了我一下。
手臂火辣辣地疼。
我回神看向她。
「傻愣着幹嗎,趕緊去給你男人買飯啊。」
「他都瘦得臉上沒肉了,你也不心疼,白瞎我那十萬塊錢彩禮,到現在還沒下個蛋。」
我下意識轉過身,卻被醫生抬手攔了下:「你愛人這個情況,高蛋白、高脂肪、高鹽、堅硬粗糙、含酒精、含糖量高,還有辛辣刺激性的食物的食品都不能喫。」
那應該喫什麼?
醫生給我指了條明路。
我在醫院食堂順利買到了病號專屬飯菜,米糊一樣。
婆婆從我手裏接過飯盒,看了眼就直皺眉:「喫這個怎麼行?這沒爹沒孃的孩子長大就是欠家教。」
「你男人躺牀上瘦成人幹了,你去外面買份排骨湯給他補補都捨不得?」
我默不作聲地看着李範。
這才發現短短半個月沒見,他就變了個樣。
頭髮被全部剃光,瘦得顴骨突出,下巴長了一圈顯老的胡茬,衣服下的皮膚也因爲暴瘦而鬆垮。
原來人生病後這麼難看。
「你看看,我說的話她全當耳旁風,房子車子賣了也不說一聲,人家來驗房了咱們才知道,要不是看李範下輩子需要她伺候,我立馬趕她走。」
婆婆罵完我,轉頭又找我要錢。
我轉給她二百。
等他們走後,我就把頭靠近李範耳邊呢喃:
「聽到了嗎?你媽心疼你瘦了,給你買好喫的去了。」
「有時候我真羨慕你,生病了有爸爸媽媽照顧,不像我從小在孤兒院長大,連個知心朋友都沒有,經常被你嘲笑沒人關心沒人愛。」
「不過你現在也跟我差不多了,爲了給你治病,家裏的房車都賣了,你現在名下一無所有,只剩下一堆欠款。」
「是不是感覺自己的人生要完蛋了?」
李範的呼吸變得沉重,應該是聽到我說的話了。
我去倒了點水潤潤嗓子,接着說:
「你知道蔣吟現在的外號嗎?她一頓飯就把你們兄弟幾個全毒倒了,網友現在都喊她絕命毒師。」
「你那四個倒黴的兄弟當晚就涼了,你運氣好點,保守還能活個 3~5 年。」
跟李範說了會掏心窩子的話,公婆提着大包小包回來了。
我識趣地讓開牀邊的位置。
目光轉移到那些塑料袋上。
看到他們買了湯麪、豆漿粉、蘋果香蕉以及一箱牛奶。
-18-
婆婆讓公公先喫飯,她要親自喂兒子喫東西。
我沒吭聲,走到牀尾把病牀搖起來。
「還算有點眼力見。」婆婆沒好氣地瞥了我一眼。
她打開包裝盒,夾起一筷子面吹涼,強塞進李範嘴裏。
隔壁牀的護工看不過去了,提醒他們:「你兒子插着鼻飼管,得用這玩意進食。」
婆婆趕緊請教人家。
之後把放涼的排骨麪全部打進李範胃裏。
不到 20 分鐘。
李範額頭冷汗涔涔,嘴脣和指甲都變成類似茄子皮的紫黑色, 旁邊的心電監護也發出令人心悸的呼叫聲。
婆婆慌了神, 渾身哆嗦着衝到病房門口大喊:「醫生!醫生快來啊!」
公公拿紙去擦李範的指甲, 發現擦不掉,臉色才驚恐大變。
我幫不上什麼忙,安靜地站在一旁。
一羣白衣服的醫生護士小跑過來搶救。
其中一位頭髮稀疏的老醫生問婆婆:「你給他喫了什麼?喫了多少?別撒謊,老實說。」
婆婆瞪大眼,扯着嗓子交代:「就一碗清湯排骨麪, 我們喫了都沒事。」
老醫生讓人把公公喫剩的一點排骨湯麪送到化驗室。
等結果的時候,負責搶救的醫生忽然告知我們:
「病人的生命體徵完全消失,節哀。」
婆婆眼皮子一翻, 頭直接往地上栽。
公公顧不得去扶老伴,咬牙一把攥住老醫生的衣服:
「不可能,我兒子剛剛還好好的, 我打死你們這羣庸醫!」
病房驟然喧囂起來,亂成一鍋粥。
幸好老醫生提前叫了保安,才及時控制住暴怒的公公。
而檢驗結果讓公婆兩人備受打擊。
因爲貪圖便宜, 他們在號稱最實惠的飯館買了排骨湯。
羊毛出在羊身上。
這家店之所以便宜,就是因爲店家使用了亞硝酸鹽醃製過的肉類,久放不壞。
普通人喫一兩頓,可能只是反胃腹瀉。
但李範被婆婆強行塞了一大碗, 直接給喫死了。
最後,公婆和賣排骨湯的店家都被請去喝茶。
我一個人處理完李範的喪事,一切從簡。
辦完李範的死亡登記, 婚姻關係自動解除。
我收拾行李離開的時候, 公婆還沉浸在悲傷中,沒有抬頭看我一眼。
小倩的車在樓下等我。
把我送到車站時, 她說:「你自由了。」
-19-
三個小時的車程。
我回到從小生長的那座孤兒院。
裏面看起來空空蕩蕩, 只有幾個需要人照顧的小孩。
院長媽媽得知我想到院裏工作, 難以置信:「爲什麼?你離婚了?」
我點點頭:「一直沒有孩子, 感情就淡了。」
「但您給我爭取的十萬塊錢彩禮, 他留給我了。」
離開那座城市, 就不想再提起那些人。
爲了不讓愛我的人擔心, 我給李範留足了體面。
院長媽媽眼中閃過一絲欣慰,緊緊抱住我說:「我的孩子受苦了, 媽媽歡迎你回家。」
-20-
孤兒院的生活很輕鬆,我有了三個圍着我轉的孩子。
時間一晃,三年就過去了。
最近金價大漲, 我順勢清空了手裏的黃金, 資產躍入八位數。
在我從小生長的這座城市, 光喫利息就足夠日常開支了。
再說我在孤兒院工作雖然工資低,但包喫住。
除了給孩子們買點生活用品,也花不到什麼錢。
這裏彷彿與世隔絕一般,沒有世俗的壓力。
直到某天看到蔣吟的來電。
我愣了一下。
電話一接通, 記憶彷彿瞬間被拉回三年前。
「林悅!李範是不是被你藏起來了?」
「你不想讓他來找我,所以把他帶走了對不對?」
聽着她連聲的質問,我微微一笑:
「李範的墓地在清明山, 當時手裏沒錢,墓地選址很偏。」
「但我相信以你們的兄弟情分, 以後肯定會年年給李範掃墓吧?」
電話那頭厲聲尖叫,似乎瘋了。
掛斷她的電話,我把電話卡碾碎扔進了垃圾桶。
結束了。
(已完結):YXXBngNeJNrqv1TYqgLkXub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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