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屍守財

爺爺是餓死的,他死後第三天,我聽到他在棺材裏喊餓。
他說,想喫烤肉。
當天晚上,奶奶將頭伸進竈臺下,活生生燒死了自己。
第四天,他說不喜歡老的,肉柴,咬不動。
他說想喫胖子,肥肉香!

-1-
我說聽到爺爺喊餓時,只有奶奶相信,其餘人都說我發了癔症。
奶奶說要燒火給爺爺做頓飯。
可遲遲沒回來,等我們去看時,她的頭已經燒得皮開肉綻了。
大伯說,奶奶糊塗,想隨爺爺去,利落地將奶奶也安置進棺材,和爺爺的棺材一起放在靈棚。
停靈七日,日日夜夜都要子孫守靈。
第四晚,靈棚裏除了我,還有喝得爛醉的二伯。
那蒼老又嘶啞的聲音離我很近,我哆嗦着不敢轉頭,生怕看到什麼不該看的。
靈棚就設在爺爺奶奶住的小院子裏,這裏靠近村尾,在黑夜裏極其安靜。
「餓啊,老婆子肉柴,咬不動。
「大林肉多,煮着喫。」
爺爺的聲音再次響起,和二伯的呼嚕聲一起在我耳邊炸響。
「不對,胖人烤着喫,吱吱冒油,香啊。」
大林是大伯的小名,我渾身僵硬盯着黝黑的棺材。
封棺時,我也在一旁,親眼看着柳先生將爺爺枯瘦的屍體放進棺材。
奶奶的棺材要小一些,也安靜立在靈棚下。
脖子後冷風陣陣,我慌忙用扒拉火紙的棍子對着二伯猛戳。
「別煩老子!」二伯揉了揉眼,皺着眉對着我發火。
見二伯醒了,我鬆了口氣:「二伯,爺爺,爺爺又說話了!」
「小孩子家家總犯癔症!跟你那個瘋娘一樣!」二伯打了個酒嗝,笑了。
接着他起身,伸手拍了拍爺爺的棺材:「這死老頭要是真跟你說話,那你ŧúₛ問問他陰財藏哪裏了?」
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饞了,先喫酒醃肉。」
我不敢再說話,二伯卻發起了酒瘋,拍着爺爺和奶奶的棺材大喊大叫。
二伯咒罵爺爺偏心,說都是爺爺作孽什麼的。
我想去喊大伯他們,卻不敢走黑夜裏的村路。
硬生生熬到雞鳴,村子裏有人活動,我才跌跌撞撞朝大伯家跑去。

-2-
可等我跟大伯說完後,大伯卻笑了,說我年齡小,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你奶奶跟爺爺生活一輩子,所以是自己想跟你爺爺走,是自殺!
「你今年剛七歲,還小,有的事情不明白很正常。聽大伯的話就行了,別的不用管。」
大伯又在我耳邊強調,讓我別亂說話。
「豆娃啊,你這兩天陪着守靈累着了,可惜你爸死得早,你只能揹着他的那份孝。」
我心裏着急,怕二伯在靈棚出事,就像奶奶那樣。
想起奶奶焦黑的頭,我打了個哆嗦,又催大伯快些去靈棚。
可大伯卻不緊不慢喫了早飯才動身。
我們還沒到靈棚,就碰到滿臉驚慌的小叔。
「二哥,二哥死了!」
大伯這才慌了神,跟着小叔一起朝小院屋後跑去。
那裏放着等爺爺奶奶下葬時辦席用的酒水。
我跑得慢些,到的時候屋後已經圍了一圈人了。
我從人羣縫隙中看了一眼,雞鳴時還罵罵咧咧的二伯,此刻正蜷縮在碩大的酒缸裏。
酒缸裏的酒被染成了紅色,二伯臉上還帶着一絲絲笑意,似乎像是喝醉了一般。
圍觀的村民都說是爺爺死得不甘,所以接連帶走自家人。
大伯陰沉着臉將看熱鬧的村民趕走,又讓小叔去喊柳先生過來。
「豆娃,你說聽到爺爺的聲音了,那他還說什麼了嗎?」
大伯蹲在我面前,眼神蔭翳。
我抖着聲音將聽到的又說了一遍。
大伯讓我喊家裏人也過來,一起商量。
我轉身時瞥見大伯將手伸進了酒缸,似乎在翻找什麼。

-3-
我跟着大伯母他們一起回來時,柳先生正站在酒缸前,大伯則蹲在旁邊抽着煙。
「有人動了棺材。」
柳先生是這幾年名氣大盛的看事先生,周圍村裏誰家遇到陰事,都會請他處理。
柳先生盯着二伯的屍體看了又看:「哼,你們想讓老爺子成皮屍。
「餓死成皮屍,子孫福千萬。
「但是大林啊,你們把老爺子餓太狠了。我封棺時怕老爺子怨氣大作惡,特意用桃木釘棺。
「可我剛纔看了一下,棺材側的桃木條已經斷了。這豆娃也說聽到爺爺聲音,你家老爺子,餓死生怨,怨氣成屍,怕是成了怨皮屍了。」
我不懂什麼是怨皮屍,但大伯臉色一下子就白了。
柳先生沒再多說什麼,只交代小叔去找人,又讓大伯母收集一盆童子尿。
爺爺去世第四天傍晚,他的棺材又被打開了。
我躲在小叔身後,緊緊盯着棺材,生怕爺爺會蹦出來。
可等了許久,念念叨叨的柳先生纔將棺材打開,只探頭瞧了一眼,就慌忙端起童子尿潑了進去。
「將老二放進棺材!」
柳先生指着大伯厲聲道:「快!」
大伯和小叔將二伯的屍體扔進棺材後,我聽到一陣令人齒寒的吱吱聲。
像是有人在我耳邊磨牙:「香,酒醃肉香啊。
「可還是好餓啊!大林肉多,想喫。」
是爺爺的聲音!
我嚇得哭出聲來,柳先生朝我看了一眼。
小叔走過來,將我護在身後,安撫一般輕輕摩挲着我的頭。

-4-
大伯板着臉站在一旁:「柳先生,是不是有人使壞?」
柳先生沒回答大伯的話,將在場的人看了一圈:「這幾日,是誰守靈的?」
小叔指了指我:「這兩晚是豆娃和二哥,前兩晚是我和大哥。」
我們這邊關於守靈的規矩很多,其中有一項,人數必須是雙數。
我爸去世早,我必須揹着他那份孝給爺爺守靈。
「你家老太太死的那天,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嗎?」柳先生盯着我大伯看了又看。
大伯轉頭看向奶奶的棺材:「豆娃說,聽到他爺爺喊餓,他奶奶去做飯,頭塞在鍋下燒死了。」
大伯語氣平靜,似乎死的不是他的親孃一般。
「爲什麼沒通知我?我不是讓你有任何異常,都來找我的嗎?」柳先生臉色不好,似乎很生氣。
「二哥去找你了,不是你讓我們直接收屍封棺的嗎?」站在我旁邊的小叔插嘴道。
柳先生長嘆了一口氣:「哼,各懷鬼胎,你們家也就老三老實,可惜是個短命的!」
老三是我爸,在我還沒出生時就得重病死了,我媽也從那會兒開始瘋瘋癲癲的。
我想着今天還沒帶飯回家,也不知道媽媽餓不餓,能不能自己找到喫的東西。
柳先生生冷的語氣打斷了我的思緒:「皮屍必須是心甘情願捱餓,才能成,老爺子明顯是不願的。這怨皮屍,三日回陽,先是老太太,再是林老二,若是處理不好,你Ŧũ₁們都別想活。」
大伯母嚇得癱在地上:「我,我們也沒餓那死老頭幾頓啊!再說,再說老頭也是同意的!」
柳先生沒理會大伯母,轉頭看我:「豆娃,你爺爺還說什麼了?」
我捂着耳朵不敢說話,因爲那咀嚼聲一直在我脖頸後方,還有一股嗆人的酒味直往我鼻子裏鑽。
小叔微微下蹲,盯着我的眼睛說道:「豆娃別怕,和柳先生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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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下捂耳朵的手,慢慢重複那蒼老聲音打着嗝說出的話。
「三飢五飽,還差三頓飯。」
「什麼!還要喫三個人嗎?這死老頭!還是老三懂事……」大伯母聲音尖利,大伯皺着眉呵斥她閉嘴。
「柳先生,現在要怎麼破解?」大伯臉色煞白,似乎也沒想到會這樣。
柳先生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大伯母,隨後招呼大伯上前:「你來看這棺材。」
大伯母也跟着往前湊,小叔也拉着我走了幾步,越靠近棺材,那股刺鼻的酒味就越濃。
「老二被酒淹死也算得償所願了,這輩子都泡在酒裏了。」大伯母皺着鼻子探頭看向棺材裏。
只看了一眼,大伯母就慘白着臉吐了。
小叔也捂着胸口,牽着我的手一直在抖。
我個子矮,看不到棺材裏面,只是爺爺的聲音一直斷斷續續在我耳邊響起。
「唔……還餓……想喫肥肉……
「肥肉好香啊……
「煎着喫,肥肉吱吱冒油纔好喫!」
我抬頭瞄了一眼大伯肥碩的肚子,卻發現大伯正陰沉沉地盯着我。
不等我細想,柳先生就輕咳了一聲說道:「大家都看過棺材了,老爺子停屍三天,卻面露獠牙,很明顯是成了怨皮屍,而林老二剛放進去就成了一具白骨,說明怨皮屍對你們這羣人怨氣極大!」
「柳先生啊,求你救救我țŭ⁴們啊!」大伯母腳邊都是嘔吐物,這會兒想去抓柳先生袖子。
柳先生皺眉躲過,直直看向小叔:「你婆娘呢?怎麼一直沒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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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叔還沒回答,大伯母就搶着說道:「哼,懷了龍子唄,回孃家養胎去了。家裏有喪事,也沒見她回來幫忙!」
好像在爺爺去世後,我就沒看到小嬸嬸了。
「懷孕了?」柳先生有些驚訝,「你們家老爺子找我批過命,你們兄弟幾個都是五弊三缺的相,按理說,豆娃都不該出生。」
小叔面露喜悅:「剛有的,村口劉婆子把了脈,說是有了。」
柳先生狐疑地掃過小叔:「哪天把脈的?」
小叔笑容收斂:「老爺子去的那天。」
「哼,你們家……」柳先生表情有些不屑,但也沒再說什麼。
「怨皮屍明日還要進食,你們今晚好自爲之。」柳先生說完就轉身要走。
「柳先生,你不能走啊,多少錢我們都給,求求你救我們!」大伯母撲在柳先生腳邊哭嚎。
柳先生伸手指向奶奶的棺材:「第三天死了一個,第四天老二沒了,明天是第五天,如果不想再死人,你們就不能對我有所隱瞞。不說實話,誰都救不了你們!」
我不懂柳先生在氣什麼,哪有什麼隱瞞啊,奶奶就是燒死的,二伯也是淹死在酒缸的。
小叔拉着我的手一直在出汗,大伯似乎很糾結。
大伯母低着頭去拽大伯的衣角:「ţü₂保命要緊啊,什麼餓死成皮屍,子孫福千萬,我們家可沒看到什麼好處!」

-7-
柳先生慢條斯理地整理着帶來的東西,抬頭看了看小叔:「還有你婆娘肚子裏的孩子,要趁早處理,命中無子,強求非人。」
小叔愣住了:「什麼意思?我媳婦肚裏的不是人?」
柳先生笑了:「是什麼不重要,反正活不到出生的時候。怨皮屍最喜歡嫩肉,越嫩越好。
「儘早處理,你婆娘還能活,若是讓那怨皮屍得手,一屍兩命。」
我有些蒙,爺爺從未說過要喫小嬸嬸肚裏的孩子。
在柳先生說話之前,爺爺那沙啞又蒼老的聲音一直在琢磨怎麼喫大伯。
可現在,那沾着酒氣的聲音開始叫囂要喫嫩肉。
我正想着要不要和小叔說,大伯突然開口了:「豆娃去把你媽牽來,老四也去把媳婦接來吧。」
接着大伯又讓大伯母把癱瘓的大姑也背過來。
「她又不能走,下半身都爛完了,我不想揹她。」大伯母小聲抱怨,卻在看到大伯生氣的神情後轉身出去了。
「柳先生,等人都到齊,我便將我知道的全盤托出。到時你若有其他問題,我們一家都在,也許能湊出你想知道的信息。」
我從後院備菜那裏拿了一塊燒餅,準備回家將我媽帶過來。
身後小叔在和大伯爭論,他不想接小嬸嬸回來。
「她嫁進來才五年,爹捱餓的事情,她沒參與,三哥死的事情,她更不知道。萬一她回來,真的一屍兩命怎麼辦!」
大伯聲音有些低,我沒聽清。
想到媽媽還在家捱餓,我沒再關注院裏的事情,快步朝家跑去。

-8-
到家的時候,我直奔堂屋,這兩天我守靈,都是把媽媽鎖在堂屋的。
可我沒找到,堂屋的鎖也是開着的。
這時東屋那邊有動靜,我朝那邊走的時候,卻見我媽正拿着一條煎鹹魚在啃。
「媽,誰給你的?」
媽媽神色懵懂,指了指手裏的鹹魚:「阿爺給。」
我愣住了,媽媽之前喊爺爺阿爺,可爺爺已經去世了啊。
媽媽手裏的那條鹹魚,煎得焦黃,一股子香味勾得我差點流口水。
我想不明白怎麼回事,準備先帶媽媽去找大伯他們。
我學着之前奶奶的樣子,給媽媽理了理有些髒亂的衣服:「媽媽,我們一起去爺爺院子吧。」
媽媽伸手拉着我衣領:「不去,阿爺臭,不去。」
我拿出燒餅,又哄了半天,媽媽才嘟着嘴跟在我身後,手裏緊緊攥着燒餅和鹹魚。
我和媽媽到靈棚的時候,大伯母正和大姑互相咒罵,大伯和柳先生蹲在一旁。
「要不是你,死老頭也不會作亂,都是你這個攪家精!你都爛半截了,怎麼還不爛死!」大伯母指着大姑的鼻子罵。
大姑沒有腿,上半身癱坐在蒲團上,看起來還沒有我高,可聲音卻又尖又利。
「我?哈哈哈哈,你們自己作死,害死了老三,又餓死了老頭。我纔不死,我要看着你們下地獄!」
大姑狠厲的神情在看到我時突然變了,眼神里充滿了渴求:「豆娃,豆娃來了,豆娃來大姑這兒。」
我媽正盯着靈棚裏的棺材,聽到大姑喊我,竟張開雙臂站到我面前,像一隻護崽的母雞。
「豆娃,我的,我的!」

-9-
我很怕大姑,從記事起,每次過年,奶奶都要牽着我去給大姑拜年。
大姑住在大伯家後院的小屋裏,屋裏總瀰漫着屎尿和劣質菸草的臭味。
奶奶總說,大姑很苦,讓我長大後也要孝順大姑。
可每次見大姑,她總是盯着我,那眼神好像要將我生吞下去。
直到去年,我媽在過年時罕見地清醒了,也跟我一起去大姑那屋。
那次,她們只是說了幾句就吵了起來,大姑行動不便,卻抓着媽媽的頭髮不放。
直到奶奶將她倆分開,這兩人還在互相咒罵。
之後,媽媽更加瘋癲,總喜歡拿東西去砸大姑的門。
我隱約知道她們有舊怨,怕這次又會吵起來。
大姑怒目瞪着我媽,我學着媽媽的樣子擋在她身前。
大姑捶着身下的蒲團:「都欺負我!憑什麼!」
說着,大姑就雙手撐地,朝着我媽撲來。
我擋在媽媽和大姑中間,轉頭想求助大伯他們。
大伯低垂着眼,大伯母抱臂看戲。
好在小叔帶着小嬸,跟在柳先生身後走過來了。
小叔拉開了大姑,附在大姑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麼,大姑竟安靜了下來。
小嬸扶着腰站在靈棚邊角,她整個人胖了一圈,肚子也鼓了起來。
同一時間,爺爺的聲音再次響起:「餓,好餓,嫩肉,要喫嫩肉!
「嫩肉就得生喫,帶着汁水,最香!
「嫩肉太少了!」
聲音裏夾雜着一股陰冷的氣息,在靈棚裏纏繞。
「好疼,我的肚子,啊!」小嬸嬸聲音驚恐。
我抬頭看去,小嬸剛剛微鼓的肚子正在變大,衣服遮擋不住,露出來滿是青筋的肚皮。
小叔扶着小嬸,慌忙轉頭問我:「豆娃,你聽到什麼沒有?」
我聲音顫抖:「爺爺說想喫嫩肉,還說嫩肉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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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好痛啊!」小嬸嬸開始拼命捶打自己的肚子。
柳先生手執一柄黑色的木劍,伸手拿出一張符紙貼在小嬸的肚子上。
又等了一會兒,那符紙竟然燒了起來。
可小嬸的肚子還在繼續變大,肚皮像被拼命吹大的氣球,越來越薄。
「你救救她!求你啊!」小叔沒了一貫的穩重,哭着跪在柳先生面前。
柳先生神色凝重:「你爹的怨氣比我預想的要大,嚥氣前,他有沒有提要求?」
小叔已經失了理智,對着爺爺的棺材瘋狂磕頭,求爺爺放過小嬸。
「沒有,他那會兒已經沒力氣開口了。」大伯語氣冷靜,似乎看不到小嬸的痛苦和小叔的瘋癲。
柳先生嘆了一口氣:「惡因結惡果,她肚裏的孩子是因怨皮屍而來,救不了。」
小叔聽到柳先生這話,突然發狂,拿起靈棚邊的鐵鍁,猛地砸向爺爺的棺材。
小叔速度太快,等柳先生和大伯抱住他時,棺材已經被他砸出兩道裂紋。
而小叔手裏的鐵鍁也被棺材震脫了手,徑直朝小嬸的方向砸下。
大伯母和大姑嚇得大喊,那鐵鍁精準地插進了小嬸的肚子,露出一團紅白血汁!
「快停手,你要害死你婆娘了!」
柳先生和大伯一起將小叔綁了起來,小嬸躺在一旁似乎疼暈過去了,肚子上插着鐵鍁。
小嬸破開的肚子還在不停蠕動,似乎有東西正在出來。
我媽似乎被吸引,指着小嬸嬸的肚子嘻嘻笑了起來:「嫩肉!」
同一時間,我的耳邊再次響起爺爺的聲音:「鮮嫩多汁,好喫!」
又是讓人齒寒的咀嚼聲,伴隨着小叔驚恐的尖叫聲。
「豆娃就是這樣出生的,我的孩子怎麼就不行!」小叔狀態癲狂,拼命掙扎,想靠近小嬸。
柳先生看向我的目光慢慢亮起:「豆娃是怎樣出生的?」
媽媽正在看小嬸的肚子,聽到有人提我名字,她猛地將我拉進懷裏。
「豆娃,我的!」

-11-
「你胡扯什麼!你是邪法求子,還搭上了老頭子的命,豆娃可是我們家的福報!」
大姑怒氣衝衝開口,又將手邊的木棍雜物一股腦朝小叔扔去。
「哈哈哈哈哈,福報?用三哥的命換來的福報嗎?」小叔被大姑扔的東西砸中卻不躲避,咬着牙的樣子讓我覺得很陌生。
「柳先生,你說說現在怎麼處理吧。」大伯冷靜開口,提醒一直在看戲的柳先生。
「先下葬,入土設界,能攔一攔這怨皮屍。」柳先生摸了摸手裏的木劍。
大姑呸了兩聲:「什麼玩意先生,救不了人,還處理不了怨皮屍。要我說,你們就還得找村南的神婆,三哥那會兒……」
大姑的話,被大伯一盆水澆斷了。
大伯將盆扔到地上:「按柳先生說的辦。」
「呵,怨皮屍好處理,只是你們一直藏着掖着,事情不明說,才耽擱到現在。」柳先生語氣不耐煩。
「前些年老爺子找我勘命,便支支吾吾,但你們這極差的命運明顯是被惡因妨礙的,即便處理了怨皮屍,也改不了你們橫死無後的命。」
柳先生的話讓在場的人都沉默了,大伯母想開口卻被大伯阻止。
「柳先生,你想知道的,我們知無不言。」大伯拎着大姑,把她丟到了靈棚外。
轉頭笑着對柳先生說道:「十年前,我家老爺子得了一筆錢,之後我們幾人總是生病出事。大妹妹意外斷了腿,便找了神婆看。神婆說我爹得了陰財,妨礙後人,說我們家要絕後了。」
大伯的話,我之前也偷聽奶奶說過,奶奶總是嘆氣,讓爺爺把錢扔了。
柳先生似乎來了興趣:「後來呢?」
大伯嘆氣:「後來我們兄弟四個陸續結婚,但幾個媳婦懷孕都意外流產,老二還連死了三個婆娘。」
「老三家的婆娘因爲頻繁流產開始有些瘋魔,對孩子有了執念。」大伯說着看了我一眼。
「所以老三求了老爺子很久,老爺子同意將陰財丟掉。可神婆說,扔掉也沒用,要有皮屍出現,才能福佑子孫,破了我爹得陰財的劫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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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在靈棚外冷哼:「三哥也是傻的。」
大伯沒理會大姑:「七年前,老三家婆娘再次懷孕,老三心甘情願餓死成皮屍,豆娃也順利出生了。」
大姑聽完竟笑了起來:「好一個心甘情願!」
大伯皺了皺眉,有些不悅:「老三當時就是心甘情願的!」
柳先生轉頭看了看我:「小豆娃,可知道你爸爸去世的真相了?」
我有些懵懂,慢慢點了點頭:「我爸是爲我而死。」
我正聽着,手被人拽了一下,轉頭卻看到媽媽有些僵硬的笑容:「豆娃乖。」
柳先生看了一眼我媽,轉頭問大伯:「那這次呢?老爺子又是爲了什麼?」
這次大伯母慌忙接話:「死老頭是爲了老小和大妹,心甘情願餓死的。」
靈棚外,大姑哈哈大笑起來:「爲了我?哈哈哈哈,爲了我?我被扔在小屋裏七年,身下都是爛瘡,他連一次都沒來看過我!」
「說什麼胡話呢,老頭子最疼你和老小。」大伯母語氣尖利。
「那幾日我正好不在家,我爹到底是不是心甘情願只有你們夫妻和二哥清楚!」小叔眼裏全是血絲,「我回來時,爹已經說不出話了!」
大伯母連連哎喲:「你說什麼啊,你大哥是最最孝順的,你別往我們身上潑髒水!老爺子死了,只有你婆娘懷孕了,這好處可都是你得了!
「柳先生,收斂屍體進棺材時,是你主事的,老頭子身上可沒傷,這可到哪說理去喲!」
大伯母哭天喊地,說自己一片真心被誤解。

-13-
小叔不再說話,柳先生繼續詢問:「那這次,你們怎麼不找村南神婆呢?」
大伯母突然閉嘴,大伯長嘆一口氣:「七年前老三下葬後,她就不再主事了。」
「所以你們就自己按照七年前的方法,讓老爺子餓成皮屍?」柳先生慢慢站到棺材旁邊,伸手摸了摸棺材上的裂痕。
小叔冷哼:「現在好了,成怨皮屍了。」
大伯輕咳一聲:「也是老爺子同意的。」
柳先生沒再說什麼,交代大伯去找人抬棺,又指了指躺在一旁的小嬸:「要快,將她也放進老爺子的棺材。」
小叔瞪着眼怒吼:「不行!我婆娘沒了,孩子沒了,你們也別想活!」
柳先生似乎有些無奈:「現在緊要的是救你們活着的人。」
大伯帶人回來時,靈棚裏咀嚼吞嚥的聲音也停了。
小叔還被綁着,咒罵也沒阻止小嬸被抬進棺材。
鐵鍁被拔出的時候,小嬸哼了一聲,我看到小嬸的手還在動:「大伯,小嬸好像還活着!」
大伯轉頭看我:「豆娃看錯了。」
我還想說小嬸的手在動,卻被媽媽手裏的燒餅堵住了嘴:「豆娃喫!」
有時候,我覺得媽媽似乎沒有那麼瘋,但她又總是做一些瘋子才做的事情。
比如現在,她將燒餅堵我嘴上,轉頭又抓了一把土塞自己嘴裏,嘻嘻笑了起來:「豆娃喫,我也喫!」
柳先生將幾根樹枝和小嬸一起放進了爺爺的棺材,接着便在棺材邊繫了一圈漆黑的繩。
大伯母躲在一旁:「柳先生啊,這怨皮屍進食四人了吧?那是不是再喫一個,咱們就安全了?」
說着大伯母拉了拉大伯的衣角,暗暗指了指癱坐在靈棚外的大姑。

-14-
柳先生沒說什麼,只是深深看了一眼大伯。
大伯低聲和柳先生說了幾句話後,便交代大伯母將大姑先送到墳地。
「大妹腿腳不便,你先將她背到那裏,等我們一起進行下葬儀式。」
小叔是在大伯母朝大姑走的時候起身的,不知什麼時候,小叔的繩子已經被他掙脫。
「毒婦!你先死吧!」小叔直接將大伯母掀翻在地,接着拿過帶血的鐵鍁猛地插進大伯母的脖子。
小叔的速度太快,還在封棺的那些人都沒反應過來,大伯母已經被鐵鍁切斷了腦袋。
滿臉血的小叔扔掉鐵鍁,任由大家將他再次綁起來。
我轉頭看向大伯,卻見他一臉淡漠地盯着大伯母滾到他腳邊的腦袋。
事情的發展,讓剛封好棺的柳先生愣在原地。
「豆娃,你爺爺可有再說什麼?」柳先生轉頭問我。
我被媽媽和大姑護在身Ṭûₑ後,還沒從大伯母斷頭的衝擊中回神。
直到大伯也問:「豆娃,回答,有聽到什麼嗎?」
我搖搖頭:「沒有。」
大伯似乎有些失望:「咀嚼聲也沒嗎?」
我愣住了,雖然我有聽到咀嚼吞嚥的聲音,但我只說了爺爺說的話,並未將咀嚼聲描述出來。
難道大伯也能聽到?
大伯見我沒回答,就轉頭看向柳先生:「我家婆娘也要放進棺材嗎?再開棺?」
柳先生有些爲難:「封棺三次,不能再開棺了。還有就是,這大概不是怨皮屍選定的食物,單獨下葬吧。」

-15-
抬棺下葬,柳先生還在做法事。
我垂頭思索,如果大伯真的能聽到爺爺的聲音,那他一開始就知道爺爺想喫他。
那之後二伯的死,小嬸和肚裏孩子的死……
想到這,我打了個哆嗦,身後的媽媽將我攬在懷裏:「豆娃不怕!」
柳先生安排我捧着爺爺的照片走在下葬隊ŧù₁伍前面。
大伯卻將照片接過:「豆娃太小,還是我來吧。家裏已經這樣了,也沒必要講究這些。」
就這樣,我拽着媽媽的衣角走在大伯後面,小叔被綁着手走在我後面。
一直到棺材下地,都沒任何異常發生。
可在墳前燒紙的時候,那火竟越着越旺,徑直朝癱坐在一旁的大姑身上燒。
害怕是怨皮屍的進食,送葬的人竟沒人敢上前。
大姑半截身子在土裏滾來滾去,竟將火滾滅了,只是空氣中瀰漫着一股焦香味。
火燒得很快,也滅得很快,只剩蜷成一團的大姑。
「柳先生,不是下葬設界就好了嗎?這火怎麼回事!」小叔滿臉怒氣地質問柳先生。
可柳先生卻不慌不忙地走到我面前:「豆娃,這次聽到什麼了嗎?」
我抬頭看了看大伯:「沒有。」
大伯轉頭看我,嘴角有一閃而過的笑意。
我撒謊了,耳邊全是爺ţû₃爺的怒吼聲,他似乎被困住了。
聲音從沙啞到尖利,一聲聲「好餓」裏夾雜着怒氣。

-16-
我身旁的媽媽今天有些安靜,竟沒鬧着要回家。
大姑被火燒沒了頭髮,也沒了力氣,垂着頭待在板車上不說話。
下葬隊伍裏的人低聲議論,說我們家倒黴,短短四天時間,人死得差不多了。
爺爺的墳墓就是在這時塌掉的,露出了那具帶着裂痕的棺材。
「棺材裂了!」送葬隊伍裏有人尖叫,爺爺的棺材發出木頭裂開的聲響。
柳先生站在一旁,捏着他的木劍,大姑害怕卻動不了。
送葬的本家都跑了,墳前只剩我和我媽,還有大伯他們。
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好餓,想喫肥肉,煎肥肉。」
大伯一直平靜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柳先生,怎麼回事?」
柳先生笑了:「林老大,惡因得惡果。你夥同那神婆,誘哄林老三爲了孩子餓死成皮屍,不會以爲這事沒人知道吧?」
大伯轉頭看向小叔:「是你?」
被綁着雙手的小叔突然站直,聲音清晰:「是我。」
大伯愣了愣,笑了:「但七年前,哄騙老三的人,不是我。」
小叔慢慢走向大伯:「三哥傻,不代表我也傻。七年前我偷聽到你和神婆商量,說老頭子一直不敢將陰財拿出來,便想哄騙三哥心甘情願成爲皮屍。
「七年前,正好三嫂懷孕,但實際上,心甘情願餓死的三哥被你們葬在困陰地,成了守陰財的皮屍。那陰財的惡果將報應在他的子孫後代身上,而他的兄弟姐妹不僅能享受陰財,還不會被陰財折壽損德。」
小叔說,爺爺是在我爸快死的時候知道這事的,可爺爺也只是訓斥了大伯,便默許了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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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可笑的是,三哥下葬後,豆娃順利出生了,你們便以爲陰財的惡果轉移到豆娃身上了。」
小叔眼眶微紅,面露瘋狂:「大姐出嫁,就是你們第一次試陰財能不能花吧?大姐的嫁妝裏,應該是有一部分陰財,沒想到大姐在出嫁路上從驢車摔下,摔斷了腿!
「說什麼大姐摔斷腿才找神婆來看,明明是三哥去世後,大姐才摔斷了腿!」
小叔說完,大伯卻笑了。
大伯笑了:「所以你找上了柳先生?
「七年前你常常不在家,所以不清楚事情經過。」
大伯指着爺爺的棺材:「這件事,是老頭子的主意。他說老三心眼實,適合守陰財,所以讓我找神婆商量。
「老二也是知道的,可老三下葬後,老頭子後悔了,不願將陰財埋藏的地方告訴我們。」
大伯嘆了一口氣:「大妹的腿,不是掉下驢車摔的,而是被老頭子親手打斷的!」
我有些震驚,轉頭看向板車上的大姑,可她臉上都是黑灰,看不出神色。
小叔顯然不信:「大姐,真的嗎?」
大姑沒說話,大伯輕拍棺材:「因爲大妹偷拿了陰財,想帶到婆家去,被老頭子發現,直接用砍刀砸斷了腿!」
「我不信!」小叔瘋狂搖頭。
大伯似乎有些無奈:「陰財是可以用的,但這些年,老頭子對我們防心很重,我們也一直沒找到陰財藏的地方。
「我等了很久,好在他年齡大了,今年病了,我們纔有機會餓死他。
「我們幾個輪流逼問他陰財藏在哪裏,可老頭太倔,那就只能餓着他了。畢竟柳先生說了,死人更誠實,怨皮屍只要進食飽腹,便會去找生前的執念。老頭子最大的執念,便是那筆陰財!」

-18-
我有些奇怪,大伯應該也是能聽到爺爺的聲音,可他怎麼對這怨皮屍進食絲毫不怕呢?
小叔怔住了:「柳先生說的?」
柳先生捏着木劍,微微笑了笑:「抱歉,他給的錢多,所以配合他多一點,但你想知道,我也幫忙問出來了,不是嗎?」
柳先生看着棺材上越來越大的裂縫,示意大伯:「快點吧,怨皮屍還要進食最後一次,不知道能不能按我們引導的來。」
大伯掃了我們一眼:「選擇很多嘛,一個瘋子,一個癱子,還有一個青壯年。豆娃嘛,可不能有事,他存在,我們才能放心花那筆錢。
「你婆娘是因你而死,我婆娘是被你所殺。你這樣的人,被怨皮屍作爲最後一個進食對象,也不錯吧?」大伯慢慢靠近小叔,面帶笑意。
爺爺的棺材還在開裂,沙啞的聲音叫囂着要喫肥肉,可在場最胖的大伯卻絲毫不懼。
「活人何必怕鬼,怨皮屍不過是沒靈智的鬼魂,只要引導得當,便能爲人所用!
「不知道你爺爺想不想嚐嚐瘋子的味道呢。」大伯掃了一眼媽媽。
我擋在媽媽身前:「不許動我媽媽,爺爺明明說了想喫大伯!」
「爺爺說肥肉香,油滋滋好喫,第五個人,就應該是大伯,是大伯!」驚恐之下,我聲音又大又尖。
身旁的棺材完全裂開,露出棺材裏的森森白骨。
爺爺蒼老的聲音裏滿是喜悅:「烤肥肉,油滋滋,好香!
「大林,喫大林,烤着喫!」

-19-
大伯臉色煞白,着急拉着柳先生:「快些壓制怨皮屍,這小子更能影響怨皮屍!」
柳先生卻連連後退:「雖然你給的錢多,但識時務者爲俊傑,你弟弟也允了我一半陰財!」
說罷,柳先生扯掉了棺材旁的墨線,棺材竟瞬間燒了起來。
而大伯不受控制般朝着棺材走去,臉上滿是驚恐。
棺材燒了很久,空氣裏滿是肉香,刺耳的咀嚼聲也響了許久。
「好香,好香,喫飽了!去老三那兒拿錢!」
柳先生站在我身旁:「你爺爺說什麼了?」
我輕輕拉住媽媽捏我的那隻手,慢慢開口:「爺爺說喫飽了,要睡覺。」
柳先生沒再問,等火滅後,才招呼遠處圍觀的人幫忙埋葬。
又連做了三場法事,柳先生說不會再有事情了。
「豆娃,你爺爺應該說了陰財的藏處吧?」柳先生臨走前問我。
我還沒回答,小叔就蹲在我身前:「豆娃,小叔一直很疼你,現在只剩我們幾人了,你告訴小叔,我們才能過上好日子。」
我盯着小叔的眼睛,想了一會兒才說:「爺爺說,喫飽了,去老三那兒拿錢。」
小叔猛地起身:「我怎麼沒想到呢,老頭子指定知道大哥他們不敢去三哥墳前,所以把錢藏在三哥墳下了!」
柳先生有些猶豫:「林老三的墳,是皮屍守財局。若貿然挖墳,破了局,陰財不一定能花,你讓我準備幾日,我們再去挖墳拿錢!」
我沒理會他們,轉身回家。
媽媽正在給大姑擦洗,見我鎖好院門,便開口問我:「跟他們說了?」
我點頭不解:「媽媽,爲什麼要告訴他們,他們也不是好人!」
媽媽笑了,大姑也笑了:「放心,那筆錢,沒人能活着花。」

-20-
爺爺的事情處理結束後,媽媽便突然清醒了。
柳先生說,或許是因爲我爸去世的心結打開了。
可暗地裏,媽媽跟我說,她早就清醒了。
她說林家爛透了,可大伯他們太精明,若不是裝瘋,也活不到現在。
媽媽讓我將爺爺最後說的話告訴小叔他們,媽媽說,那筆錢,沒人能拿走。
我對於媽媽是裝瘋這件事接受很快,因爲之前有很多次,她總會給我一些暗示。
只是大姑有些接受不了:「你沒瘋整天朝我屋裏扔糞球幹嘛!
「你裝瘋自己不喫屎,卻往我身上抹糞!」
媽媽笑了:「誰讓你那會兒相信大嫂,想靠近豆娃獲得福報的!」
大姑低下頭:「我也是被他們騙了,但我真的喜歡豆娃。我那會兒偷陰財,不是想獨吞,我是想給你們娘倆用的,可惜還沒到你家就被我爹發現了。」
媽媽眼圈紅了,微微嘆氣:「我知道。」
大姑抬頭,驚訝道:「你怎麼知道?」
「一個瘋子, 沒人會防範,所以我聽到很多事, 我還知道老二那個畜生總去欺辱你!」
大姑像是想到了什麼:「所以你往我屋裏扔糞球, 還抹糞?」
我媽笑了笑:「我一個瘋子, 做這些事, 也合理。」
大姑眼含淚水:「幸好我們熬過來了。」
我媽說,只想帶着我和大姑安穩生活,不許我和大姑再想那筆陰財。
大姑擔心陰財的惡果會讓我命運坎坷, 媽媽卻偷偷笑了:「放心,過不了幾天, 那皮屍守財局就會被破。」

-21-
對於我媽的話,我深信不疑。大姑卻有些懷疑,總時不時Ťũ̂ₙ讓我去小叔家偷偷打探情況。
小叔似乎不擔心我們會要那筆陰財, 或許在他眼裏, 我們毫無威脅。
他連着三日早出晚歸, 那柳先生也不見蹤影。
終於在第四天, 我去了小叔家幾趟都沒看到人。
媽媽推着大姑, 帶着我一起去我爸的墳墓那邊。
在那裏,我看到了小叔和柳先生, 兩人躺在被刨開的墳墓邊,身下的血沾滿了墳墓坑裏的錢。
兩人似乎是打鬥了一番, 兩敗俱傷。
我媽撿了一枚銀圓,接着就招呼我一起把墳墓埋起來。
那些錢連帶着已經氣絕的小叔和柳先生, 都被埋在土下。
後來,我媽帶着我一起去找了神婆。
那神婆有些瘋癲,但看到我後似乎清醒了。
「問何事?」她盯着我問。
「問命。」我媽遞出一枚銀圓,是她在我爸墳墓下拿走的那枚。
神婆拿過銀圓, 又哭又笑:「我就知道,我在林老三下葬後爲林老爺子勘命, 卻探到了自己的惡果, 我從那時起再也不敢沾染陰事。」
神婆細細看了我的面相,又問了生辰八字:「這孩子坎坷已破,此生順遂無憂。」
媽媽聽到了想聽的, 帶着我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回家路上,我問媽媽,那筆陰財是爺爺從哪兒得來的。
「若是爺爺知道這筆錢會將這個家害成這樣, 還會要那筆錢嗎?」
媽媽摸了摸我的腦袋:「那筆錢到底怎麼出現的,我也不知,但是豆娃, 人的貪念一旦有了,即便知道惡果無限, 他也會毫不猶豫將陰財佔爲己有。」
我看向正等在門口的大姑, 又問道:「那爸爸的墳墓被破壞,他會不會也成惡鬼?」
媽媽笑了:「這世上本無惡鬼,貪念起, 惡鬼生。你爸那個傻子, 當人當鬼,都不會有貪念,不然你爺爺怎麼會選你爸做皮屍守財局呢!」
媽媽揉了揉我的頭髮, 又看向不遠處的大姑:「小孩子家別想那麼多,以後的日子,我們仨好好活!」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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