僞裝【萬人迷】

我是個胖妹，卻是班裏的「萬人迷」。
只要玩真心話大冒險，男生就都會選擇跟我表白。
因爲我最安全，最讓人放心，是班裏公認的擋箭牌。
包括我暗戀了三年的沈汀洲。
他總是把我掛在嘴邊，用我拒絕女孩，警告鬧脾氣的女友。
直到我聽見有人問他：「沈哥，你就不怕李晴當真，以後甩不掉嗎?」
沈汀洲無所謂地笑笑：「不會，她們這種胖妹最有自知之明，玩得起。」
所以畢業時，所有人都認爲我會繼續和沈汀洲上同一所大學。
直到開學典禮，我接到了沈汀洲的電話。
他咬牙切齒地質問：「李晴，你在哪？你他媽在玩我？」
「嗯，怎麼，是玩不起嗎？」

-1-
畢業前一週。
包廂裏又有人提議玩真心話大冒險的遊戲。
「呦呦呦，是體委！體委抽中了！」
「來，體委！快說選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真心話。」
「咱班的女生裏你最喜歡誰？」
「當然是——胖晴啦！」
「切，沒勁~」四下裏噓聲一片，紛紛跟着嚷道：「又又又是胖晴！你們就不能有點新鮮的？」
是啊，畢竟這是今晚第四個親口承認喜歡我的男生了。
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趁機調侃：「話說你們一個兩個都說自己喜歡胖晴，有沒有問過沈汀洲的意見？」
被他提到名字的男生正坐在人羣中央。
聞言懶散地勾了勾脣，露出一副微怒配合的模樣：「是啊，你們問過我了嗎，就擅自喜歡我們家胖晴？」
彷彿這樣還不夠。
他又側過頭，看向體委，一本正經地警告道：
「怎麼說體委？你這是想當我的情敵？
「別的我倒是能考慮考慮讓給你，但是胖晴不行。
「你知道的，我最喜歡我們家胖晴了~」
「胖晴」兩個字被他咬字很輕，帶着些繾綣的味道。
配上他那看什麼都深情的眼睛，彷彿真的像在喫醋告白。
體委見狀立馬滿臉通紅地搖了搖手，「沒有沒有，我哪敢跟你搶女人啊……」
在場的男生們紛紛尖叫起鬨。
女生則滿臉豔羨的看向我，恨不得以身代之。
一時間，包廂裏的氛圍曖昧到了極致。
迎着各色打量的視線，我抬起頭，卻如往常般憨厚地笑笑。
若不是我清楚的瞭解自己。
若不是不久前聽見了沈汀洲與旁人的對話——
「沈哥，你不會真喜歡李晴吧?」
「你信？」
「我？我不信——」
「你看，就算我說是真的，也沒人會信。」
那人恍然大悟，又緊接着問：「那你就不怕李晴當真，以後甩不掉嗎?
「我聽說她好像和你報考的同一所學校，萬一她上了大學還纏着你怎麼辦？」
沈汀洲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隨手點了根菸，倚在牆邊斜睨着他，無所謂地笑道：「不會，像她們這種胖妹，內心自卑敏感，知道自己幾斤ṱṻ⁾幾兩，最有自知之明。
「況且李晴那麼喜歡我，最怕惹我生氣，放心，她玩得起！」
怕是也要在這一聲聲的起鬨中生出一些天真的幻想。
——幻想帥哥不喜歡美女，卻偏偏愛上胖妹的爛俗橋段。

-2-
我叫李晴。
自小就和別的女孩不大一樣。
在別人都因爲學習和長身體缺乏營養的時候。
我往往反向而行。
小學時，因爲身高體重超於同齡人。
不僅座位靠後，排隊時站在末尾，就連出去春遊，每個人都會對我避而遠之。
「老師，李晴她又高又胖，一定喫的很多！我纔不要和她一組！」
初中時，又因發育過早，總被人帶着異樣的目光打量。
「快看，李晴又帶着她的大雷出來啦！」
「她可真丟人，我媽媽說了，只有胖子纔會像李晴那樣，都是肉堆起來的！」
後來年齡增長，進入了青春期，他們終於學會了委婉。
這些話雖不再當着我的面提起，卻逐漸演變成了另一種方式：
「其實仔細看李晴長得不錯，要是瘦一點就好了。」
「我也覺得，如果李晴瘦了，估計我會追她！」
彷彿這對我是什麼至高無上的評價。
既沒人過問我的意見，也沒人在意我的想法，就擅自就給我定好了標籤——
「李晴？
「哦，你說三班那個胖妹啊，誰會喜歡一個豬啊？
「她要是瘦了，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畢竟胸是真的大，哈哈哈哈。」
不知道別人是不是和我一樣，如果只是一兩個人對我說三道四，那我可以假裝視而不見。
可若說的人多了，跟風的成了羣，我就會忍不住下意識地去焦慮，去思考是不是自己真的出了問題。
而那個時候，我回去問我媽。
我媽卻說：「你們這個歲數的孩子懂個什麼美醜！」
隨後又兀自把問題風向轉移到：「你是不是早戀了啊李晴？要不然你在意什麼胖瘦？我跟你說，你要是敢早戀——」
等到她去學校找老師鬧個夠，我又成了班裏新一輪的笑話。
他們每天都在猜「李晴喜歡誰啊？」、「誰在跟李晴談戀愛？」
漸漸又衍生成了「李晴是你老婆！」、「你纔是李晴老公！」
這些字眼明明不帶惡意，拼湊在了一起，卻成了僅我可見的恥辱。
對於我本人，他們卻不允許提出任何異議。
一旦我露出不滿的情緒，我稍加反駁。
他們就會說：「不是吧李晴，跟你開個玩笑而已，你怎麼還當真了！」
「玩笑都開不起，可真小心眼！」
「行了行了，以後我們不跟你玩總行了吧！」
……
從社會學角度，班級其實是一個小型社會。
而如果不想成爲這個社會的個例，那麼就只能選擇主動合羣。
於是我開始學會了自嘲，學會了自我調侃。
學會了在他們開口笑話之前，主動提出自己「胖」，爲自己保留一點尊嚴。
我小心翼翼地融入其中。
以討好型人格和他們相處。
看似關係不錯。
實則既沒有真正的朋友、也沒有屬於我的圈子和話題。
直到沈汀洲的出現，才堪堪打破了這片和平。

-3-
沈汀洲是高一下學期才轉來我們班的。
他剛出現的第一面，就引起了不小的風波，
——因爲長的太好看了。
棱角分明，眉眼帥氣，加上身高腿長，在一衆青春期發育不良的癩疙寶裏顯得格外突出。
沈汀洲一時間成了學校裏的風雲人物。
課桌裏總是塞滿了巧克力和情書。
走廊裏隨意走走，都會撞見有不同的女孩在和他臉紅表白。
年級裏很多女生都喜歡他。
我自然也不例外。
到沒有什麼「情根深種」。
起初，只是很膚淺的喜歡他的臉。
畢竟沒人不喜歡賞心悅目的東西。
我和沈汀洲最開始並沒有過多的交集。
細論起來，還是因爲我個子高，和他坐的比較近。
所以一到課間，一些原本和我沒什麼交流的女孩們忽然間對我熱絡了起來。
她們喜歡來和我分享她們的故事，然後在沒話找話時，假裝不經地向我的斜後方瞟去。
我知道她們是爲了看沈汀洲，可我並不想戳穿。
對我這種被人忽略慣了的邊緣人物而言，這突然起來的「人氣」，讓我很感謝沈汀洲的存在。
而沈汀洲，似乎早已習慣了這些目光，也善於處理這些問題。
因爲某天的一個早自習，他忽然從後面拍了拍我的背，不由分說地遞給我一大包裝滿了各色各樣的零食袋。
雙眼含笑，對我頗爲歉意道：「我記得你叫李晴，對嗎？
「這些送給你，不好意思這陣子給你添麻煩了。」
突然被零食塞了個滿懷，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怔愣間，就讓沈汀洲的同桌接了話。
那個男生平日裏就愛打架生事，喜歡別人叫他「校霸」，對我評頭論足慣了，且別人一向都是附和他，因此從未覺得把我當成隨口可開的玩笑是一件多大的事。
所以他吊兒郎當地嚼着口香糖，一開口就奔着草字頭去：「艹，沈汀洲，這東西你給這豬喫不是白瞎了嗎？你看她胖那樣，還是我替她喫吧，嘻嘻~」
說完，抬手就從我手裏奪過了袋子。
因而不光男生沒想到，我也沒料到。
從轉學來就一和同學打成一片的沈汀洲會說翻臉就翻臉。
誰也沒反應過來之前，沈汀洲忽然站了起來，抬腳就將男生整個連人帶椅子的踹翻，並沉聲警告道：「嘴巴放乾淨點！
「你媽沒教過你跟女孩說話要像個人嗎？」
班級裏一時鴉雀無聲。
我也驚愕地大腦停擺。
因爲那是第一次，頭一回，有人站出來爲我說話。
竟會是沈汀洲。
也差點讓我誤以爲，他與那些人是不同的存在。

-4-
在學校裏鬧了一番還不夠。
放學後這位「校霸」不服氣，又把沈汀洲攔住，在校外打了一架。
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展的，傳着傳着，就變成了他倆「衝冠一怒」爲了個女生。
只是問遍了女主角，卻都沒有得到答案。
偶有人提到「李晴」，也被當做玩笑一笑置之。
我覺得這很魔幻。
沈汀洲應當是打贏了。
因爲第二天一早，女生們興奮地嘰嘰喳喳討論着，時不時傳來「沈汀洲」、「太帥了」這類的字眼。
以及……她們忽然對我關心了起來。
對，關心我。
許多人在我的座位前圍成了一圈，紛紛替我委屈：
「我之前就覺得他們男生太過分了，總拿你開玩笑，真是活該！」
「就是，胖怎麼了，又沒喫他們家大米飯，關他們什麼事！」
「對啊，我就覺得晴晴長得挺可愛的，肉肉的，捏起來多有手感，要不是沈汀洲打了趙博文，他們沒準還要繼續欺負晴晴。」
……
自我第一次被人說胖開始，我從未得到這麼多人的「喜歡」。
彷彿一夜之間，那些過去的疏離與躲避都不存在，而是我經年累月的自我臆想。
一時間受歡迎的程度，連沈汀洲路過都會詫異：「李晴，這麼忙啊？
「你們女生之間還怪有意思的啊，上個廁所都得手牽手！」
這時，她們就會假裝似地白他一眼，懟道：「你們男的懂什麼！」
惹得沈汀洲哂然一笑。
也鬧紅了少女們的臉。

-5-
之後，就是沈汀洲第一次參加班集體聚會。
有人提議玩真心話大冒險。
我一直都想不通，他們爲什麼對這個遊戲總是樂此不疲。
總是喜歡看一些人寧可憋紅臉不說心中的名字，也要選擇笑料百出的大冒險，彷彿這樣就能抵消那些少男少女的心照不宣。
而等到終於輪到了沈汀洲，他沒辜負衆望的選擇了真心話。
提出問題的人女孩扯緊了自己的衣角，卻佯裝鎮靜地問他：「嗯……我想問，在場的人裏有沒有你喜歡的女生？」
這個提問大概是衆望所歸。
一出口，所有人都莫名屏住了呼吸，看向了沈汀洲。
包廂裏一時心思各異。安靜的要命。
沈汀洲被問得先是挑了挑眉。
隨後像是在認真思考了一番，指了一個方向，啓脣笑道：「非要選一個的話，那就……」他伸了伸手，「那就李晴好了！在場的人裏，我喜歡李晴！」
這話說完，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順着他的手向我投來。
明明坐在最昏暗的角落裏，我卻感覺彷彿有無數把燈光將我照的無所遁形。
我的脊背漸漸僵硬。
包廂裏悄然無聲。
按理說，像沈汀洲這樣的風雲人物說喜歡我，我應該是心跳加速，是驚喜和不敢置信的。
畢竟我也很俗的喜歡他的臉，有着小女生不切實際的幻想。
但那時，我第一反應竟然是害怕！
是，我害怕。
我害怕沈汀洲如我所想的那樣只是在開玩笑。
害怕他的玩笑會讓我成爲衆矢之的！
讓我過去的那些噩夢再度重演！
可最終結果並非我所想。
我想象的這一切並沒有發生。
因爲所有人都和我一樣，默契地認爲，這不過是沈汀洲的藉口，是推脫。
不僅如此。
從這之後，他們反倒對我更好了……
忽然間，我從曾經的萬人嫌，搖身一變，成了班裏的「萬人迷」。
女孩們喜歡與我熱鬧，因爲我與沈汀洲「關係最好」。
男生們則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只要玩真心話大冒險，無論答案是什麼，最後都會和沈汀洲一樣，選擇「喜歡我」。
「我？我喜歡胖晴！」
「嘿嘿，哥們我當然也喜歡胖晴啊！」
…..țûₓ.
一夜間，我成了所有人情竇初開的絕佳藉口。
既沒有男生相信，也沒有女生妒忌。
畢竟沒人真喜ŧú⁵歡一個胖子，這會讓他們被兄弟活活笑話死！
他們將青春期無法安放的情愫統一轉嫁到我的身上。
我就是一枚盾牌。
選了我，男人玩笑，女人放心。
簡直老少皆宜。
哪怕後來在同樣的場合，沈汀洲說過許多次：「我？在場的人裏，我當然最喜歡我們家胖晴了！」
也沒有人會當真。

-6-
除了我。
嗯，我當真了。
我從小胖的不合羣。
自卑又內向，但也有着普通女孩對校園愛情的渴望。
一個很好看的男孩子，總是嘴裏說喜歡你，最喜歡你。
喜歡沒事逗你一下，會在別人忘記你時提起你。
「誒，你們怎麼不問李晴啊？李晴，明天他們要去香山玩，你也來唄。」
「李晴，喝校門口的奶茶嗎，我一會出去給你帶一杯？」
……
對於那時的我來說，這很難抗拒。
可我也只敢偷偷摸摸的想。
因爲我知道自己胖，自己普通。
不普通於一米七二的身高，卻配了一百八的體重。
知道自己肩背厚實，膀大腰圓。
所以我很怕別人發現我喜歡沈汀洲。
只要一想到有人會用那種似笑非笑的口吻對我說：「什麼？你這麼胖還敢喜歡沈汀洲啊？」
我就難堪到想縮在地底，躲到沒有任何人的地方。
我不想讓自己成爲他們變本加厲笑話。
可排除這些，我又會忍不住地對比——沈汀洲和那些人是不是不一樣？
你看，他從來沒有嘲笑過我，他甚至還幫過我。
他都不開別的女孩玩笑，每次也只選我……
前人評價少女情懷總是詩，因爲它脆弱而又不經琢磨，是短暫喪失理性的。
所以我小心翼翼地捧起這份珍重，開始嘗試着減重。
在這之前，我不是沒有過這個想法。
在初中我媽大鬧過學校後，我試過不喫飯，每天放學繞着操場跑圈。
晚上餓的睡不着覺，白天恍惚的兩眼冒金星。
卻收效甚微，只掉了幾斤。
過多的精神投入卻直接導致我成績下滑，被我媽發現。
在學校裏要說我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成績了。
我學習一直不錯，但並非什麼天才，所有的成果都是加倍努力而獲取的。
我媽又是個對我成績要求和管理很嚴格的人。
在被她痛斥一頓後，我羞愧又難當，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之前減下來的份量，也因爲放棄而加倍反彈了回來。
因而這次，我也只敢在不影響學習的前提下做一些文章。
可減肥大都逃不開少喫和多動。
體制教育下的高中生又不配有多動的多餘時間。
只是沒想到，我這麼隱祕的小動作，沒過多久，就被人發現了我不喫午飯的事情。
那些是上午逃課突然回來的體育生。
他們在看見我獨自趴在課桌上誇張地大笑：「不是吧胖晴?你這好幾天中午都在班裏沒去喫飯，不會是爲了沈哥在減肥吧？」
即使我憋紅着臉連忙擺手解釋：「沒有，沒有，我是最近生病了沒什麼胃口，纔沒去喫飯的！」
也只會讓他們笑得更加前仰後合：「哎呀我去，爲愛減肥啊！」
「沈哥 NB 啊，能讓胖晴爲他不喫飯，哈哈哈哈！」
他們只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
而要問這世上什麼最快？
什麼都快不過流言。
不過一個午休。
在外打籃球的沈汀洲回來準備落座時，像是想到了什麼，忽然頓步在我的桌邊。
我緊張地低着頭，心裏祈禱着不要發生我不想經歷的事。
卻聽沈汀洲如往常般溫和地叫了我一聲：「胖晴——」
他的嗓音平緩好聽：「聽他們說…你在爲了我減肥？
「別啊，你又不胖，減什麼肥！
「而且那時候我是逗你玩的，你不會當真了吧?」
那天午後的陽光其實很烈，透過窗照進來時讓人覺得有些刺眼。
但映襯在沈汀洲側臉時，卻襯得他的笑意格外真誠熱烈。
彷彿那聲「胖晴」，也不過是他跟着別人叫我的一聲無傷大雅的外號。
可那一瞬，我如墜冰窟。
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勉強扯起嘴角：「我…沒當真。」

-7-
「嗯，沒有就好。」
沈汀洲是這麼回我的。
有些漫不經心。
他回到座位後甚至和別人說說笑笑，一如往常。
偶爾還反駁兩句：「沒聽我們家胖晴說她病了嗎？你們不關心關心同學，擱這嘻嘻哈哈的。」
「誒，王赫然，你前兩天那感冒藥呢，給胖晴找兩片……
「嘖，你管他對不對症呢，有備無患——」
…………………
我該怎麼辦呢？
如果是個有骨氣的。
大概會直接反駁，告訴沈汀洲別老說些讓人誤會的話，做些誤會的事。
如果是個漂亮的。
或許會告訴他們：「是你們想多了，我根本不喜歡沈汀洲！」
可我呢……
下課時，又有幾個女孩圍住了我。
「晴晴，你怎麼啦？難不難受呀，我給你打點熱水喝呀？」
「晴晴，我這道題不會，你能給我講講嗎？」
「晴晴，過兩天我生日，你來唄？你把沈汀洲也叫上。」
「李晴，你這個本子好好看，我能拿我新買的跟你換嗎，我好喜歡這個！」
那本子上有沈汀洲的名字，他前幾天說看着空洞，非要加上自己的大名。
我看着眼前的這些關心和熱絡。
哪怕虛假。
也不想再回到從前。
「好啊，我跟你換，這個給你。」
我們討好型人格就是這樣的廢物……

-8-
漸漸地，我成了沈汀洲掛在嘴邊的人。
他用我拒絕女孩，「不好意思，我喜歡我們班李晴。」
……
「誰是李晴？」
……
「噢，那他人還挺好的，這麼委婉的拒絕你。」
……
用我警告鬧脾氣的新女友，「你能不能別鬧了？你看看人家胖晴，從來沒因爲點小事生氣過。」
女孩憤憤不平地瞪了我一眼。
我假裝沒看見，憨厚和氣地對她笑了笑。
而填報高考志願的那天，沈汀洲在後面百無聊賴的扯着我的衛衣繩子。
「唉，胖晴，你要不和我報一個學校吧？」
我看着手裏的錯題，正在思考自己爲什麼犯這樣的低級錯誤。
見我沒有回應，沈汀洲探起身，從後半摟住我的脖子抱怨：「幹什麼呢李晴，都不理我。」
然後又繼續誘哄：「胖晴，跟我一起去 C 大吧。
「我這麼喜歡你，一點也不想跟你分開。」
周圍人都被他這粘人模樣逗得差點笑出聲。
我垂着眸，卻一時沒有回答。
最近學校一直都在模擬考，我發揮的不是很穩定。
沈汀洲見了後，就一直似是而非地對我說想要跟我一個大學，不想跟我分開的這類話。
「反正你也不一定能考好，和我在一起不好嗎？」
可我們兩個的成績並不在一個層面。
我的目標一直是 985 的 A 大，沈汀洲的分數只夠在二本線徘徊。
但對於一個好看的人，人們總是忽略他的缺點，對於普通的人，又總是不在意他的優點。
他們總是說：「沈汀洲家裏有錢，不需要學習多好。」
也似乎都認爲，我那麼喜歡沈汀洲，是個極品戀愛腦，一定會和他報同一所學校。
就算沒有，也會和沈汀洲在同一個城市。
以至於在考試前的這場聚會，沈汀洲在散場時彎着他的桃花眼，刻意在衆人面前對我含笑篤定：「胖晴，我們 C 大見！」
以往我都是裝作不好意思地傻笑。
但這次，我卻回答的很快。確定似地對他點了點頭，說：「好啊。」
激起了無數憋不住地譏諷與嘲笑。
我無所謂地垂下眸，和以往一樣，裝作沒看見地獨自離開。
沒什麼，反正以後也見不到了。
反正他們還不知道。
在問完我志願的那一天，我就聽見了沈汀洲和別人的對話。
在他說「玩得起」的時候，我看着手中第一志願上的 A 大，長長地、輕鬆地舒了口氣。
……………….

-9-
C 大開學前一週，沈汀洲纔不情不願地被父母叫回了家。
他躺在牀上玩了會手機，才從殘存的記憶裏想起自己幾個月前參加了一場考試。
如今都要開學了，他還不知道自己考了多少分，全是他爸媽在幫他處理。
他扒拉了一下好友列表，忽然想到了什麼，在羣裏問道:【誰有咱們班分數表，發我一份？】
立馬有人私信過來。
沈汀洲剛想劃屏，就見李晴的名字在第三位。
後面，還跟着個刺眼的打頭數字 6。
652。
穩穩超過 A 大的錄取線。
沈汀洲驀地眉心一跳，莫名有些發慌。
對面私信的人還不知情，笑嘻嘻地還給他發了個語音。
「沈哥，你家胖晴還挺厲害啊，光記得她胖了，都忘了她成績還挺好！
「你出去玩不知道，班主任都快樂成花了，給胖晴他們誇的啊，嘖嘖~」
沈汀洲卻忽然冷聲打斷了他：「她報的哪？」
「什麼？」
「我問你李晴報的哪所學校？」
對面被問的一愣：「不、不知道啊，應該是 C 大吧！
「對，就是 C 大，聚會那天她不是都說要跟你開學見了？
「嘶，這麼一想，她要是萬一大學阻礙你談戀愛怎麼辦，沈哥，我跟你說——」
沈汀洲沒再聽他囉嗦，直接掛斷了語音，反手翻下通訊錄撥了另一個號碼。
「嘟嘟——」
鈴聲響了許久。
就在沈汀洲越等越煩躁，越等越沒耐心的時候，終於被接通了。
「喂……」
聽到這聲熟悉的聲音，沈汀洲緊繃地脣角才放鬆了些。
他輕咳兩聲：「咳，胖晴，你在哪？怎麼現在才接電話？」
李晴在那端似乎有些延遲，隔了半天才回他：「我在老家，這邊信號不太好。」
沈汀洲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又問了她一些有的沒的。
最後臨掛斷前，忽然叫了她一聲：「胖晴。」
他眯着眼睛沉聲道：「過幾天就開學了，你注意別遲到。
「好久沒見你了，還怪想的。」
李晴那邊很安靜，只輕輕地回了他一句：「好。」
聽起來沒有什麼異樣。
沈汀洲也就沒再多說，滿意的掛了電話，又重新玩起了手機遊戲。
只是沒想第二天等他又打過去的時候，電話卻沒人接聽。
甚至一連好幾天都如此。
沈汀洲漸漸地冷了臉。
他去問了幾個平日裏看着和李晴玩的好的女孩。
但受到的回覆都是「不知道」、「也許是信號不好」這類的。
沈汀洲隱隱覺得，有些事，好像脫離了他的預期。
…………..

-10-
直到 C 大開學的那天。
沈汀洲早早的就到了新生報道處。
期間，高中班級羣裏一直聊的沸沸揚揚。
他等了許久，可無論是 C 大，還是羣裏，都沒有李晴的出現。
第二天，報道處又來了些陸陸續續遲到的人。
沒有李晴。
第三天，最後的報道日期截止，校門口的迎新牌子都要撤了。
沈汀洲黑着臉再次按下了那個號碼。
——仍舊打不通。
這時，羣裏有人忽然刷屏了幾條消息，還@了他。
【誒，我在我朋友 A 大的迎新晚上合照裏看見了胖晴！】
【晚會？什麼晚會？哪的晚會？】
【A 大！A 大迎新晚會，我朋友說李晴還作爲新生代表講話了呢！】
【啥？李晴不是和沈哥一起在 C 大嘛，怎麼去 A 大了？】
【@沈汀洲，沈哥，什麼情況?】
……
羣裏刷的消息飛快，都在紛紛議論這件事。
沈汀洲握着手機的手越捏越緊。
他緊繃着下頜，給放出這個信息的人發了個微信。
半個小時後，拿到了李晴的新號碼，撥了過去。
………….

-11-
沈汀洲打來電話的時候，我正在準備軍訓前動員的演講稿。
看見這個熟悉的號碼，雖然意外，還是按下了接聽。
因爲有些事，總要處理乾淨的。
而電話那端的沈汀洲像是等待了很久。
一接通，就咬牙切齒、迫不及待地對我質問：
「李晴？
「你在哪？
「A 大？
「你根本沒有報 C 大！」
「你他媽的在玩我？」
「你知不知道我他媽等了你三天！三天跟個傻子一樣站在門口——」
他聽起來似乎很生氣，甚至有些怒不可揭。
彷彿我沒有去 C 大，我的人生沒有按他給我規劃的走，是多麼的不可饒恕。
無可否認，因爲討好型人格，我一直是個脾氣很好的人。
但這一刻，我怯懦的靈魂在他一聲聲理直氣壯的質問中忽然無比的憤怒。
我憤怒從前的自己，也憤怒豔羨已久的沈汀洲。
我想，我現在應當和他爭論點什麼。
而不是當一個乾巴巴跟人吵架，事後纔想起自己沒有發揮好的大窩囊。
想說：「你不就是仗着自己長得好看一點，纔得到了大衆的認同，你有什麼可牛的？」
想歇斯底里的問他們這些人憑什麼？
憑什麼就因爲我的外貌，就把我當做異端？
我想和他撕破臉皮，爭論過往。
可當我抬頭看向窗外夏季的 A 大風景，低頭看見自己正在撰寫的筆記時，突然間又有些模糊了那不過三個月之前的時光。
我忽然覺得，那些都沒有意義了。
我總是要與自己和解的。
於是我只是笑了笑，平靜地回了他一句：「嗯，對，我在逗你，怎麼了沈汀洲，你是…玩不起嗎？」
電話的那邊一瞬間很安靜。
下一秒，傳來沈汀洲冷冷的一句：「你別後悔，李晴！」
伴隨東西碎裂，信號掛斷的聲音。

-12-
是啊，我總是要與自己和解的。
雖然我很想告訴大家我很灑脫，可以離開渣男後像爽文女主一樣重建自我。
現實是——高考後的那幾個月裏，我特別的焦慮抑鬱。
倒不是因爲沈汀洲。
而是我困頓於自己的形象，破除不開對美的在意。
我再度開始減肥，我想以一個新的形象去新的學校，認識新的朋友，開啓新的人生。
可是減肥真的好難啊。
所有人都知道減肥是一件急不得的事情。
可每一個人又都迫切的希望能夠在短時間內暴瘦幾十斤。
不喫飯，多運動。
碳水攝入降低，失眠，脫髮，月經遲遲不來。
心情燥鬱，每天執着於體重秤上的幾斤幾兩，斤斤計較。
漸漸地，我在暴躁與反覆的自我折磨中。
終於發現，原來，是我的心態錯了。

-13-
起初是因爲一個人的「推波助瀾」。
在我剛到 A 大報道的那天。
其實與往常沒有什麼區別。
大家的行李都很多，志願者學長更願意幫助好看的女孩，也是無可厚非。
只有一點例外。
就是在第一次班會自我介紹，我照例自我調侃「大家可以叫我胖晴」時，導員忽然打斷了我。
我們班的導員是位三十出頭的女性。
戴着一副無邊框眼睛，看起來端莊又嚴厲。
她那雙銳利的眼睛看着我，卻對着所有人說：「這是你以前的外號嗎？不太好聽，我並不建議，我覺得晴晴就很好。」
她沒再繼續多說，但意思很明瞭。
——不要給班裏的同學起一些莫須有的外號。
然後，就是她忽然點名讓我在迎新晚會上代表講話，以及撰寫軍訓動員演講稿。
我誠惶誠恐。
私下裏找上她，說我不行，我沒上臺發過言，擔心自己完成不了這個任務。
導員卻將筆一放，上下掃了我一眼一番，問我：「你不會說話？」
我：「……」
導員：「既然會說話，有什麼做不了的？
「能考進我們 A 大的學生還沒有這麼膽小的。」
弄得我啞口無言。
而事實也證明，就算趕鴨子上架，就算我緊張的滿手心都是汗，一句話說的磕磕巴巴。
當我人已經站在臺上時，那麼我就可以完成在所有人面前登臺亮相。
這並不難。
只要鼓足勇氣，也並非我想的那樣困難。
然而事情有一就有二。
我邁出了這第一步，也就有了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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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是源於我的三位室友。
我們 A 大的女生宿舍都是四人寢。
我與我們班的另三位女孩同住一屋。
排除我之外，她們每個人都很瘦。
也許是入了大學心裏更成熟，也可能是分數篩掉了一些「不懷好意」。
上了大學後我能深刻的感覺到，對於我體型的惡意在減少，且每個人都更加關注於自身的發展。
在看到我刻意減肥時，我的室友們甚至沒有帶着任何濾鏡的對我提出「一起」。
漸漸地，我逐漸瞭解到。
原本很瘦的女孩也會嫌自己的大腿粗。
原來五官沒有瑕疵的姑娘也會糾結自己的皮膚好不好。
原來就算漂亮到了一定地步，也會被自己的男朋友評判一句：「你都 100 多斤了，能不能減減？抱都抱不動！」
原來，有無數的女孩都在和我一樣，或主動，或被迫的服着美役。
所以，這究竟是誰的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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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那些細狗的錯啊！
「100 斤都抱不動，還是不是個男人了！」
眼前這個牙疼似吐槽的男生，正是我認識到自ṭú⁵己心態問題的關鍵要素。
他叫池奚辭，是隔壁電氣自動化的。
前幾天我在操場上完成每日給自己制定的減肥任務時，因爲跑步動作不標準，他看不過眼，指點了幾次後認識的。
這個人有些自來熟。
不過一起跑了幾天步，他就直愣愣地問我：「你是在減肥嗎？」
要是在以前，我會下意識地否認。
總覺得承認自己減肥是件很丟人的事，既怕別人對我「指點」，又怕被人發現我喜歡沈汀洲。
可現在…….
我想了想，還是點頭告訴他：「是的，我在減肥。」
池奚辭「哦」了一聲。
我以爲他會和別人一樣，聽後選擇禮貌或者違心地說一句：「你看起來還好，不用減如何如何的」Ṱúⁿ。
畢竟與高中畢業時的我相比，我已經瘦了不少。
沒想到池奚辭聽後頗爲贊同地認真道：「你是該減一減，不然不健康。」
接着又提出：「那你有去檢查過內分泌、胰島抵抗或者多囊這類的嗎？」
弄得我一愣一愣的：「什、什麼?」
「我看你每天攝入量並沒有超標，一直瘦不下來，有沒有可能是其他的原因？」
「……」
我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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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按照我的身高而論。
我在小的時候，並不嚴格屬於胖子的範疇。
我媽說是遺傳。
因爲我爸就大肚便便。
但就像影視劇裏常說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過於突出，就會遭到別人的排擠。
尤其是小學時我就高過了所有男孩。
而他們，似乎從小就天生不喜歡各方面優於他們的女性存在。
所以帶頭孤立我，言論我。
後來上了初中，學習增大。
我媽又說這是壓力大導致的「過勞肥」。
到了高中，高考如千軍萬馬，我更加焦慮敏感。
我媽又改了口：「青春期就是會發胖，你媽我青春期的時候就最胖！」
我哭笑不得。
而現在，聽完檢查結果後更是啼笑皆非。
醫生說，導致我發胖得原因與我學習與生活上的壓力息息相關。
我過於焦慮敏感就會引發內分泌失調，而內分泌失調會進一步加重肥胖，最終形成惡性循環。
「小姑娘，不要對自己太過緊迫，放鬆心情，調節情緒。
「很多人高中時課業緊張，所以壓力胖，上了大學都瘦了下來，不要太着急。
「其實人的許多病因都與心情有着很大關係。」
這一刻，我忽然感到無比的心酸。
我在想，那我過去的經歷，被人無數次的譏諷又算什麼？
曾經，我辯解過：「我喫的沒有那麼多，你們可以跟我玩嗎？」
沒有人信。
得到的只會是：「怎麼可能，你那麼胖，肯定是喫出來的！」
「只有喫的像豬，纔會這麼胖！」
但凡我喫不下，剩了一口飯，都會被調侃：「怎麼了胖晴，減肥啊？」
還有沈汀洲……
一邊狀似怒斥別人：「瞎說什麼，我們家胖晴又不胖。」
一邊當着衆人的面調侃地問我：「胖晴喫不喫蛋糕啊，我午休回來給你帶一個？」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應該受的嗎？
隨後，我又進行了幾項檢查。
沒有多囊，但存在着胰島抵抗的情況。
池奚辭拿着我的檢驗結果一臉「果真如此」。
“喔，因爲我姐姐之前就是胰島抵抗，所以怎麼減都效果不太明顯。”他對我解釋道。
「你姐姐？」
「嗯，就你們班導員，池燕，是我姐，我姐上學的時候也超Ṭüₓ重，不太健康，後來減下來的。」
我忽地破涕爲笑。
原來，我的貴人，竟然還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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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操場的小花壇邊。
我將我的故事絮絮講給了池奚辭聽。
說是傾訴，更像是一場我與過去的訣別。
剛得知自己身體情況的時候，我怨恨，我不解。
可等冷靜下來，心中也漸漸散了那分悵然。
如果我在那時沒有頂住壓力，將重心放在減肥上，也就沒有現在身在 A 大的我。
與前程相比，少女時期的自卑與自怨，矯情過也就隨風而去。
況且對於現在的我而言，健康要更爲重要。
胰島抵抗說嚴重不嚴重，說輕不輕。
如果不及時控制我的體脂率，就會影響血糖，也會引發多囊。
在這一刻，我忽然想通了。
我必須要與過去的自己和解。
我無需服美役，只爲了看別人對我的態度。
我開始轉變心態。
開始在喫藥調節胰島抵抗的同時，每天在池奚辭的指導下，有效的結合有氧與無氧，以降低體脂率爲目標，努力達到健康水平。
就這樣持續了三個月。
一個尋常的週末，沈汀洲忽然找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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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同學叫出來的時候，根本沒想過會是沈汀洲。
他站在女寢樓下的花壇旁，懶散倚着牆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走到他身前的時，他甚至抬頭瞥了一眼我，不耐煩道：「我在等人，不加微信。」
隨後反應過來，驀地瞪大眼睛看向我：「胖…胖晴！？」
「不是，李、李晴，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他滿臉的不可置信，似乎想問我怎麼做到的。
我卻沒那麼多耐心：「你來做什麼？」
沈汀洲被我問的一怔，Ṱű̂ₒ臉上掛飾些不悅：「你現在說話怎麼這麼咄咄逼人啊，胖——晴…晴。」
我：「所以你到底來幹什麼?
「要沒事我就回去了，我很忙。」
他這才連忙軟了態度：「我就是想你了，晴晴。
「我給你發消息不回，打電話不接，只能過來找你了。」
他說的是前一陣的事。
大概兩個月前，沈汀洲忽然發消息問我【錯沒錯？】、【知道錯了我就原諒你。】
好像有點那個大病。
我直接給他拉黑了。
然後隔了一段時間，他又換了別的號跟我說【晴晴，那天我是氣頭上的話，你別生氣，我錯了，好不好?】
我又拉黑，他又接着換。
後來我懶得管了，也就沒在注意，也沒想到他會直接找過來。
可我真的十分不願見到他。
有些事情在十多歲的年紀發生剛剛好。
可過了那個時間，過了那個心態，就Ṭůₛ像是案底。
會讓人覺得丟人，想回到過去給曾經的自己一巴掌。
所以我不願再聽他廢話，抬手打斷了他：「行了沈汀洲，你就這麼玩不起嗎?」
好像曾經說我有自知之明的，不是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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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沈汀洲是黑着臉離開的。
我以爲事情到此爲止。
沒想到剛過兩天，一位高中同學忽然莫名其妙地給我發消息道歉。
看了幾句他說的話，我才反應過來，這人是當初我聽見問沈汀洲話的人。
沈汀洲以此爲引，對我解釋道：
「晴晴，你收到趙錦的道歉了嗎？
「那時候我是要面子才那麼說的，你知道的，男生嘛，平時愛裝，要面子，我當時不知道你在聽，你要是在的話，我絕對不會這麼說的！
「晴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真的很喜歡你，
「對不起，你可以原諒我，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他歉意的發自肺腑。
每天給我送花，送禮物。
在有人管我要聯繫方式的時候打斷。
甚至我們女生宿舍樓下公然表白。
「晴晴，我在你胖的時候就喜歡你的，和他們看你瘦了才喜歡你的人不一樣，我不是看你的外在，就是喜歡你這個人，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好不好？」
不知情的看客們起鬨。
「哇，晴晴，帥哥追誒，極品，你就答應吧！」
「嗚嗚，我也想要帥哥跟我表白！」
彷彿他沈汀洲一往情深，只是犯了個小小的錯誤。
我冷冷地看着他，轉身，踩滅蠟燭。
對着我電話後馬上趕來的校園警衛致謝，回了宿舍樓。
曾經我膚淺的喜歡的沈汀洲的臉, 然後喜歡他的人。
因爲他替那時候的我出過頭，幫過我。
後來知道是自己一廂情願，那不過是他隨手的遊戲, 也借過他的勢讓自己成爲「萬人迷」, 過上了有朋友、有圈子的日子。
我是不想鬧得這樣難堪的。
可真如沈汀洲所說，他真的喜歡我嗎？
讓我相信所謂浪子回頭？
不是的。
他只是覺得丟人。
因爲曾經好拿捏的胖妹，反將了他一軍。
他想找回場, 找回面子。
然後再狠狠地甩掉我, 對旁人說：「看，她李晴就是這樣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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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
我也希望能出現類似「追妻火葬場」的爽文橋段。
虐虐沈汀洲，讓自己解解氣。
可惜, 從這天之後, 他大概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和手段, 再也沒有出現在我的眼前。
因爲有人把他的這些行爲拍照發到了網上。
生活中哪有那麼多觀衆？
生活中處處都是觀衆！
我和沈汀洲的近期消息被人發到了曾經的高中羣裏，被人笑了很多天。
有個男生看我瘦了許多。
還在羣裏調侃：【我去, 胖晴現在這麼好看, 要是再瘦點就好了，我也去 A 大追你！@李晴。】
我掃了一眼, 回了句：【你臉上痘太多, 又細狗, 醜拒。】
這是我頭一回在羣裏說話。
聊天頻道一瞬間空白。
接着【哈哈哈哈】的笑成了一片。
那男生被嘲笑破了防，轉頭就在羣裏對着我一頓輸出。
但他越罵, 別人笑得越狠。
而我呢？
我啊, 我對我的小教練揮了揮手, 小跑着過去準備開始我今天的鍛鍊。
如今我一百三十斤了, 並不打算再減下去。
因爲我擁有健康的體魄, 標準的體脂率, 以及在漸漸增長的自信。
我不希望自己多瘦, 只想要自己健康。
不想要對過去的惡意證明自己變得多麼美，只想爲未來的自己拼搏好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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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直到大學畢業後多年。
回到舊居時，我才第一次參加了高中同學的聚會。
已經過去太多年了, 來的人並不是很齊。
談及過去, 許多人也真誠地對我說了抱歉。
「當初不懂事, 晴姐別怪啊, 我自罰一杯，當做賠罪！」
「不過李晴你現在是真威風, 每次看財經頻道都能見到你, 是我們班現在混的最好的！」
「可不, 李晴是越來越漂亮了, 唉, 早知道我就不結婚那麼早了。」
有個女同學抱着兒子疲憊道。
社會關係聊着聊着，話題不可避免地提到了曾經的風雲人物沈汀洲。
倒也沒什麼可避諱的。
我體貼地笑了笑：「都過去這麼多年了。」
也就沒怎麼注意聽。
因爲入了社會, 出身靠父母，地位靠自己。
想要得到別人的尊重, 首先就要尊重自己。
曾經我寄希望於他人。
希望有人能站出來幫我說話，替我解圍。
後來我才知，誰也拯救不了誰, 真正能解救自己的只有自己。
我曾把痛苦當玩笑講，直到有人哭着告訴我這並不好笑。
我叫李晴。
希望這世間所有因胖所困的女孩都能自我和解，活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