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失蹤三年的夫君,帶回來一個嬌俏姑娘。
歸家那日,他警惕地看着我,將那姑娘牢牢護在身後,沒問我和女兒半句。
「聽聞你精於算計,性子善妒。」
「蓉兒天真爛漫,比不得你們這些婦人心機深沉,我已許她正妻之位,以我的軍功,陛下定然會答應。」
夫君傲然抬頭,半點沒注意到我眸中的興奮。
他不知道,自他失蹤後,我夜夜被祕密送進皇宮。
如今我腹中已有胎兒,正愁個法子脫身。
-1-
蕭暘歸家的消息傳來時,威遠侯府上下都沸騰了。
老夫人抹着眼淚,激動得手裏的柺杖都拿不住,連忙叫我扶她出去。
遠遠瞧見蕭暘站在門口,神色溫柔地和一女子說話。
老夫人直愣愣地撲到他們中間,哽咽道:
「暘兒,你回來了。」
蕭暘點頭,眼眶也有些泛紅。
兩人敘過舊,他纔將目光放在我身上,語氣平淡,好似面對一個陌生人。
「江暮雪,這是蓉兒,三年前是她救了我,我們已有夫妻之實,也拜過天地。」
這一連串的話砸得現場的人反應不過來。
蕭暘就勢拉出身後的柳蓉兒,她眉眼彎彎,舉止間活潑得很,直接略過我給婆母行了個禮。
我怔了怔,連忙開口。
「既然救了夫君,就是威遠侯府的恩人,不如納進府裏……」
話音未落,蕭暘就不耐煩地打斷了我,神色漸冷。
「聽聞你精於算計,性子善妒,今日看來果然如此。」
「蓉兒是良家女子,天真爛漫,怎能爲妾?她比不得你們這些婦人心機深沉,我已許她正妻之位,以我的軍功,陛下定然會答應。」
蕭暘傲然抬頭,攥緊了柳蓉兒的手。
她露出幸福甜蜜的笑容,眉眼中透着無辜澄澈。
「夫君果真待蓉兒極好,姐姐爲人大度,能否成全了我們?」
柳蓉兒說着,作勢上前拽我的衣袖。
推搡間,我彷彿瞧見她的手朝我小腹探過來。
我心下一緊,連忙擋了下來。
卻沒想到柳蓉兒直接摔在了地上,她面色慘白,眼睫輕顫,哆嗦着落了淚。
「姐姐不喜歡我,我走就是了,爲什麼要傷害我腹中的胎兒?」
站在一旁的蕭暘連忙抱起她衝向府裏,臨走不忘回頭冷冷地警告我。
「若蓉兒有事,我定然不會放過你。」
隨身丫鬟春桃看得仔細,忿忿不平地想要幫我說話。
我第一時間攔住了她,意味深長地開口。
「別急,這可不一定是壞事。」
蕭暘不知道,我腹中也有胎兒。
那人身份非比尋常,如今我正愁如何光明正大地離開這地方呢。
-2-
三年前嘉平關一戰死傷慘重。
我的夫君蕭暘拼死守城,自此失去行蹤。
雖然衆人嘴上不說,心裏卻明白,蕭暘多半已經戰死。
爲此陛下賜了不少好東西過來,甚Ṱŭₐ至還封了蕭暘做威遠侯。
我守靈七天,擦乾眼淚,一如既往地侍奉婆母,照顧女兒,處理府中諸事。
威遠侯府人丁凋零,這三年唯有我們祖孫三人相依爲命。
蕭暘失蹤另娶,我不怪他。
畢竟這三年,我也並未爲他守節。
那次宮宴,我迷了路,遇見了醉酒的陛下。
我一介深閨婦人,死了夫君,還帶着女兒,已經找不到更好的選ṱűₒ擇。
於是我半推半就,從了陛下,只爲日後他念及舊情,多照顧威遠侯府幾分。
沒想到酒醒後,他要封我爲妃。
但我畢竟是江家嫡女,總得爲姊妹婚事和家族着想,這事傳出去我顏面無存。
我拒絕了陛下,但他卻好脾氣地捏了捏我的下巴。
「你需要時間,朕可以等你。」
「但好雪兒,你總得常進宮陪陪朕。」
自此,我幾乎夜夜都被祕密送入宮中。
陛下九五之尊,處理政務雷厲風行,毫不留情,私底下卻溫柔貼心,也極熱衷做那事。
我的心並非石頭做的,這三年早已漸漸忘了蕭暘。
本想着停了避子湯,只待有孕之時便尋個機會入宮,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邊。
還沒來得及告訴陛下這個好消息,沒想到蕭暘回來了。
更讓人驚喜的是,他還帶回來個女子。
亡夫死後沒幾年便另攀高枝,傳出去不好聽不說,蕭家未必願意將女兒阿蘊給我。
可若他先違背誓言,逼死正妻。
這藉口,豈不就來了?
這般想着,我嘴角不自覺地彎了起來。
婆母沒有隨蕭暘進去看柳蓉兒。
我心下一暖。
也是,畢竟我們祖孫相互扶持三年,她心裏,我總該有些分量。
正盤算着日後如何扶持婆母時,她埋怨道:
「我知曉你心中不悅,但蓉兒畢竟懷了蕭家的子嗣,暘兒又如此喜歡她。」
「你這事把他越推越遠,哪個男人不三妻四妾?暘兒已經爲你做了夠多,如今你怎能攔他?」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冷靜地看着她。
「這三年若非我操持府裏,他蕭暘回來時還有家嗎?兩年前你病重,是我遍尋神醫爲你續命,如今婆母怎的都忘了?」
-3-
婆母氣紅了眼,指着我的手哆嗦着。
「你就算不爲自己考慮,也得爲阿蘊考慮吧?長公主賞識她,無非是因爲她爹是大齊的英雄。」
「你得罪了暘兒,傳出去連阿蘊的前程都毀了!」
我只覺得好笑。
陛下冷心冷情,後宮空置。
長公主和諸位大臣勸了不知多久,他都以身子不適、不喜女人伺候爲由推拒了。
她向來性子不拘小節,公主府上有不少幕僚面首。
聽聞我們的事,長公主高興得不行,連帶着對阿蘊也好得要命。
怎麼到婆母嘴裏,全成了他蕭暘的功勞了?
我失望地轉了身,果然那些情分和兒子比起來不值一提。
既如此,我也不必再考慮他們。
「阿蘊自有我來操心,婆母不必管了。」
說完,我大步朝房間裏邁去。
一進門就聽見柳蓉兒的啜泣聲。
「夫君,姐姐再不喜歡我,也不能傷害我們的孩兒啊!」
「大夫說了,這是個男孩,誕下麟兒後,蓉兒願意出府,不再影響姐姐和夫君的感情,只希望以後他能替我陪伴在你身邊。」
蕭暘感動地摟進了她。
「我明白你對我的心意,你安心養胎。」
「至於我和江暮雪本就是一對怨偶,三年不見,沒想到她愈發狠毒,當年她追在我身後將我身邊女子一一趕跑,若不是看在致仕的江老爺子的面子上,我纔不會娶個蛇蠍心腸的毒婦回家!」
這下我氣得渾身發抖。
蕭暘心裏,我就這般不堪?
當初站在江家三天三夜,只爲了求我過門的是他,如今爲哄外室開心,敗壞我名聲的也是他。
他當真不如死在外面!
我大步進門,柳蓉兒一瞧見我就驚恐地縮在蕭暘懷裏。
春桃氣不過,把她拉出來,一巴掌扇到她臉上。
蕭暘抬手欲打我,被春桃攔下。
他驚愕抬頭,氣得臉通Ṱū́ₜ紅,怒喝道:「江暮雪,你當我死了嗎?當着我的面就敢欺負蓉兒?」
我皺着眉頭,讓春桃下去,自己上前對準柳蓉兒的臉重重落下。
又快速對着蕭暘扇了下去。
「她打得不響,我來打。」
扇完我又打量了蕭暘一圈,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夫君怎麼了,失憶三年,這一身本事都忘光了?」
蕭暘惱羞成怒,再也壓不住心中的怒氣。
「今日我便尋陛下,休了你這毒婦!」
柳蓉兒眼睛頓時亮了,身上的傷好像也不疼了,裝模做樣地攔了攔,就任由蕭暘去了。
出門後,我盯着他的背影,吩咐春桃送信進宮。
和蕭暘斷絕關係,我求之不得。
但只有我休夫的份,哪裏有他休妻的機會?
-4-
果然蕭暘一去就喫了個閉門羹。
聽聞陛下叫他在金鑾殿外跪了一個時辰,讓他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爲。
「失蹤三年,回來就休妻,傳出去像什麼話。」
蕭暘臉上血色褪了個乾淨。
回府時沒了高傲,眸中陰鷙,不忿道。
「當初我爲守城差點身死,如今好不容易回府,陛下竟然這般待我!」
這府上都是我的耳目。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蕭暘這三年似乎變蠢了。
心裏盤算着,暗衛從天而降。
是陛下青衣衛的頭領,顧霄。
我擺手,「回去告訴陛下,蕭暘剛回來,避免他發覺不對,這些時日我就不進宮了,待下次見面,我會親口告訴他個好消息。」
何況陛下那方面很……
我如今已有身孕,可喫不消。
顧霄猶豫了一瞬,就帶着口信回去了。
原以爲得些清閒時日處理蕭暘的事,沒想到夜半就有人闖入了我的寢房。
那雙手捂住我的嘴時,我心驚了一瞬,很快鎮定下來。
無奈道:「陛下,你這麼晚跑出來做什麼?」
那人露出幽怨的雙眸,躺在了我身側,淡淡道。
「雪兒不來,朕只好親自來了。」
「蕭暘沒死,還回來了,日後朕在宮中也不知道見不見得到你,你可怪朕當初……」
我敏銳地察覺到陛下話語中的不悅。
連忙順了順毛,窩到他懷裏。
「陛下說的什麼話?你我早約定了今生。」
陛下黑眸欲深,聲音帶上了一絲沙啞。
「雪兒……」
我連忙推開他,嚴肅道。
「雪兒有個好消息告訴陛下,您要當父皇了。」
秦墨栩猛然怔住,眸中閃過驚喜。
他日日精於朝政,爲了王朝殫精竭慮,從未有半刻停歇。
執政十年,也才二十五的年紀。
這第一個子嗣,他自然喜歡得緊。
「朕的好雪兒,這孩兒若是男,朕便封爲太子,若是女兒,就封爲鎮國長公主。」
君無戲言,我微微低頭,嘴角泛起了漣漪。
「那暮雪便謝過陛下了。」
「蕭暘的事我親自處理,之後雪兒便帶着孩子們入宮陪伴陛下。」
陛下高興得嘴角都未掉下來過。
我也笑。
愛這東西虛無縹緲,若再過幾年,我容顏不再,家族沒落,恐怕再無機會往上爬。
我眸光如霧,柔聲道:
「既然陛下都來了,不如今日就陪我一起睡吧。」
-5-
次日醒來,身旁的溫度早已冷卻。
我伸了個懶腰,春桃進來稟報說,阿蘊回來了,如今正在前廳見蕭暘和柳蓉兒。
梳洗過後,我趕了過去。
阿蘊今年八歲,常常跟着我參加入宮或是去各個府邸參加宴會。
這幾年我們尤其受到不少白眼冷落,直到長公主笑着讓她在公主府住下,表現出對阿蘊的喜愛,這種情況纔好些。
夜深時,阿蘊也曾紅着眼眶問我:「爹呢?有爹在是不是就沒有這些事了?」
我答不出。
靠近前廳時,我遠遠瞧着那邊的動靜。
蕭暘抱起阿蘊,神色溫柔。
「三年不見,阿蘊長這麼大了,想爹爹了嗎?這幾年你受苦了。」
阿蘊側過臉,眼眶泛着紅,倔強道。
「阿蘊不苦,這三年內母親將我教導得極好,她日日處理府上事務,極爲妥帖,母親上下打點送我去長公主處,做郡主的伴讀,甚至連祖母的身子也是母親照顧好的。」
蕭暘愣了愣。
我心底微微泛起暖意。
阿蘊又氣憤地推開蕭暘,從他懷裏跳了下來,幾乎是吼着質問。
「你呢?你做了些什麼?她是誰,憑什麼在威遠侯府,她也配?」
柳蓉兒的眼淚不要錢地往下掉,她後退了兩步,捂着小腹。
「大小姐,我和夫君真心相愛,你罵我可以,但作爲女兒,怎麼能這麼說?」
蕭暘怒極,揮起巴掌就要扇下去。
春桃立刻上前,拉開阿蘊,才免得她捱了這一巴掌。
她是陛下送給我的婢女,有些武功在身,這些年一直保護着我,同春桃的關係也極好。
只是有些奇怪,蕭暘怎麼連春桃都敵不過?
我的心倏然落地,隨即就是沖天的憤怒。
「蕭暘,你剛回來就欺辱妻女?」
蕭暘死死地抿着脣,失望地看着流淚的阿蘊。
「你半點不像我,出言不遜,蓉兒是你日後的孃親,你就是這麼和你娘說話的?」
阿蘊心中有了答案,她絕望地抬起頭,擦乾了淚,冷冷道。
「我只有一個孃親,早知你如此負心薄情,當初就該叫我娘改嫁。」
蕭暘像是聽見了什麼笑話一般,柳蓉兒也捂着嘴笑。
「大小姐怕不是傻了?你娘嫁過人還有過女兒,夫君當初立下赫赫戰功,作爲他的亡妻,非但不殉情,還想另嫁?」
「誰會娶這樣的殘花敗柳?」
蕭暘雖不言語,但昂起的頭已經表明了他的立場。
我盯着他們,淡淡笑了。
「你們費盡心思,不就是想柳蓉兒進門。」
「但夫君似乎不知道,當初你失蹤三年,長公主與我相交甚篤,她曾勸我改嫁,我不肯,被她讚許情深至極,是世間女子典範。」
「如今夫君想要另娶,是否考慮過自己的名聲?畢竟,你可還未回朝呢。」
婆母悄悄看了蕭暘一眼,微微點頭。
蕭暘徹底黑了臉。
他回來兩日,陛下隻字不提恢復他兵權的事,反而罰他跪在殿外。
軍中舊人都猜他惹了陛下猜忌嫌棄,如今無人理會他,蕭暘怎能不急。
想到這,他眸色愈發幽深。
柳蓉兒想說什麼,被蕭暘拽到身後。
他脣角微翹,語氣嘲諷。
「江暮雪,你竟如此脅迫我?」
「好,那就如你所願。」
-6-
我與蕭暘也曾有過一段夫妻恩愛、琴瑟和鳴的日子。
只是我們意見相左,我祖父致仕後,他對我便愈發冷淡。
直至上了戰場,我囑咐他切勿貪功冒進。
他卻毫不理會,不耐煩地叫我一介婦人別管這些事。
當初陛下告訴我說,敵軍攻城皆因爲蕭暘決策失誤,死了大半城的子民,若非他誓死守城失蹤,恐怕回京就會被判流放。
我脊背一陣發涼,忍不住懷疑起蕭暘的失蹤來。
只是這三年,半點風吹草動都沒有。
我漸漸放下戒心,卻也爲自己和女兒想好了後路。
蕭暘放下狠話後,便擱置了娶柳蓉兒爲妻的事。
我乾脆提議將人送出去。
「畢竟是恩人,沒名沒分住在府裏,平白壞了人的名聲。」
「來ťú₃人,城郊有處宅院,將柳夫人送過去。」
蕭暘回府時,柳蓉兒已經被送走,那院子四處荒涼,聽聞她哭得撕心裂肺。
他闖進我的房間,目光猩紅。
「你不就是想要我回來嗎?好,我滿足你!」
「江暮雪,你一個女子,爲何如此不要臉?沒有男人你不能活嗎?這幾年深閨寂寞,將你養成如此善妒的脾性?」
蕭暘脫了外衫,朝我撲過來。
我巋然不動,嘲諷地看着他。
蕭暘即將得逞之際,凌空出現一支暗器,狠狠扎進他的肩膀。
他喫痛地悶哼一聲,額間冷汗岑岑,目光驚恐。
我笑了笑。
「夫君舊傷未愈,這是做什麼?若你在我這裏出了事,我可怎麼和婆母交代?」
蕭暘指着我,痛得皺眉,冷着臉失望道。
「這功夫……你爹給你的暗衛?夫妻八年,你竟從未信任過我。」
「江暮雪,這就是你和蓉兒的不同,她心中只有我一人,而你機關算盡,我一定休了你!」
我抿了口茶,聲音無波無瀾。
「那夫君倒是去啊,我等着。」
「不過有句話要提醒夫君哦,我在一日,你那好蓉兒便進不了府,只能做一個外室,至於她腹中胎兒,也得養在我膝下。」
蕭暘急了,「你做夢!」
他眸中閃過決絕狠辣,頭也不回地離開。
聽聞他夜裏去了別院,兩人不知說了什麼,暗衛只聽到蕭暘離開時許諾一定娶柳蓉兒回家。
-7-
不過三日,婆母便來我房中說和。
「你和暘兒到底是夫妻,他對那女人只是一時的,我已經和他說了,若那女人進府,我第一個不同意。」
婆母做足了羞惱斥責之狀。
我順勢感動地拉住她的手,直到她拿出一碗藥來,憂心忡忡地開口。
「那柳蓉兒得暘兒喜歡,不過是她有了身孕。」
「我特意爲你弄來了求子祕方,你快有個子嗣,也好留住夫君的心。」
我摩挲了下右耳的耳鐺,半晌,輕輕應了一聲。
婆母放下心來,眸光閃爍,囑咐我快快喝掉,竟有要當面瞧着我喝下去的架勢。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婆母自然地起身,說起自己還有事,便離開了。
這藥我自然不會喝,只是有件事我還需試探一下。
春桃將這藥拿給暗衛,送到宮中檢查一下。
秦墨栩叫人送來了信,說是一種難尋的毒藥,服用後不過半月身子便會愈發頹敗。
我眸光愈冷,叫春桃先將阿蘊送到長公主府,託她照顧些時日。
蕭暘回來有些時日,當初的事情尚不明瞭,許多武將對蕭暘失去兵權一事心生介懷。
他不知走了哪裏的門道,今日上朝時晉王提出蕭暘功績卓然,理應今早恢復實權。
陛下立刻說三日後就爲威遠侯辦了宮宴。
這幾日他夜夜來我房中。
果然,夜裏窗戶響動,我不緊不慢地開口。
「這地方好像鬧鼠,怎麼日日有動靜?」
秦墨栩佯裝惱怒,捏了捏我的鼻尖。
「就你促狹,你叫朕去查的事,有眉目了。」
「這柳蓉兒果真不簡單,她從前在軍中做軍醫,朕尋了許久,才得知她的身份,和你想的一樣。」
他說着,俯身來吻我,大手箍住我的腰。
我推了推他,「陛下別急着出手,我還有用呢。」
秦墨栩聲音沙啞,很快給我蓋好被子,從背後環住了我,柔聲道。
「都聽你的,現在先睡覺。」
-8-
宮宴那日,蕭暘冷着臉帶我入宮。
這些時日,他都在柳蓉兒那住,似乎在給誰臉色看。
路上蕭暘諷刺道:「你花費心思又如何,我不喜歡你便是不喜歡你,即便你跪下來求我,我心中也只有蓉兒一人。」
我懶得應付他,眼皮都沒掀。
蕭暘卻嫌惡地瞧了我一眼,眸中閃過背叛。
「我早叫人查過,這三年你在京中與諸位世家夫人交好,如今你行事做派張揚狠辣,莫不是攀附上了哪家權貴?」
「亦或是和幾位大臣都有染?江暮雪,你不要臉……」
話音未落,我心底擠壓的怒意再也忍不住,抬起手對準他左臉重重落下。
「今日的仇,我記下了。」
蕭暘狼狽地轉過頭,神情陰鷙,語氣沉沉。
「我等着那日。」
我心情好,不願同他墨跡,先一步下了馬車。
長公主站在宮門口,正牽着阿蘊,笑着同她說什麼。
蕭暘眼眸一亮,大步向前。
我跟在他身後。
他先對長公主行了個禮,而後親切地喊了聲「阿蘊」。
阿蘊別過頭,不願意看他。
長公主幹脆略過了蕭暘,拉着我的手眨了眨眼睛,湊到我耳邊小聲道。
「這男人可不行,比不上孤的皇弟半分,雪兒,你可得擦亮眼睛。」
我笑了笑,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一同入殿。
蕭暘喫了個閉門羹,還不知道要如何憋屈。
而這些與我無關。
這場宴會的主角是蕭暘,不少武將世家來同他攀談。
一時間蕭暘風光無量,意氣風發地瞧了瞧我這邊。
我沒抬頭,畢竟上首那位的目光幾乎要將人刺死,醋罈子都要打翻了。
直到秦墨栩感慨萬千,要與蕭暘對飲一杯。
「威遠侯能回來,朕實在高興。」
我狠狠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揚聲道:「陛下,臣婦有事要報。」
蕭暘驚愕地看着我,小聲急道。
「你這是做什麼?有什麼事回府再說。陛下,臣的夫人飲了酒有些醉了。」
秦墨栩放下酒杯,神色漸漸冷了下來。
大臣們頓時沒了聲音。
他們都知道,每每秦墨栩露出這種神情,就有人要倒黴了。
「你最好有事,不然朕便治你個欺君治罪。」
我淚眼婆娑,心底暗罵這狗男人入戲太深。
面上卻不顯,一字一頓道。
「臣婦高發夫君戰場失誤,夥同外室柳蓉兒,假意失蹤三年來逃避陛下懲處,害死一城的子民,罪不可恕。」
話音落,蕭暘面色慘白如紙。
-9-
秦墨栩手中的酒杯「砰」地砸到桌子上。
他聲音淡淡,聽不出喜怒,卻叫人心驚。
「沒有證據,朕要如何相信你?」
我眼眶通紅,叫人將秦墨栩暗中尋到的證人帶上來,做盡悽苦掙扎之相。
「威遠侯是我夫君,但祖父自幼教導我忠君,此事臣婦不能幫他隱瞞,還請陛下定奪!」
蕭暘目眥欲裂,顧不得場上這麼多人。
他怒喝道:「賤人,你在胡說些什麼?!」
我就勢倒在地上,任由眼淚滑落。
餘光瞥見上首的秦墨栩眸色愈深,眼底盛着滔天怒意。
那證人聲淚俱下地說出了當年的事。
原來,當初柳蓉兒是軍中的醫女,兩人曖昧拉扯不清,外出玩鬧時,中了敵軍的計策。
待蕭暘回去時,糧草已經被敵軍火燒殆盡。
他們趁機攻城,起初蕭暘的確誓死守城,但在敵軍攻入時,他與舊部換了盔甲,帶着柳蓉兒棄城而逃。
一城人被屠殺,自然也沒了證人。
時隔三年,他裝作失憶回京,卻沒想到,當初軍中那位替他而死的副將的妹妹還活着。
聽完這一切,蕭暘神情驚懼,卻咬死了不承認。
「陛下,這定然是旁人找來陷害臣的,我乃軍中將領,怎敢做出這等事來?」
那姑娘不哭了,冷笑了一聲道:「蕭將軍和柳醫女打情罵俏時,我ţū⁰曾聽見他大腿內側有處胎記。」
「敵軍攻城那日,蕭將軍回來得急,腰上還掛着柳醫女的赤色鴛鴦肚兜……」
蕭暘怒喝一聲,連連搖頭。
「這不是臣做的,她胡說!」
後面這兩句的確是胡說的。
畢竟是我教她的,蕭暘回來後處處與我難堪。
我向來記仇,此事一出,他休想再入官場。
秦墨栩直接打斷了他,語氣冰冷厭惡。
「翫忽職守,善於心計,蕭家滿門忠烈,怎麼出了你這麼個東西?」
「你曾祖父是開國功臣,祖父功績卓然,念在你是蕭家最後一位後人,朕不殺你,即日起將威遠侯貶爲庶人。」
「江氏大義滅親,忠肝義膽,這樣的女子,你配不上,既如此,朕便命你們和離,女兒蕭蘊歸江氏所有。」
長公主瞧了半天的戲,此時站了出來,眨眨眼。
「暮雪先住孤那吧,過些時日孤定會爲你尋個如意郎君。」
我心裏念她促狹,面上卻不顯,上前謝恩。
-10-
蕭暘被貶爲了庶人。
柳蓉兒因着懷了他的孩子,逃過一死。
我總覺得這懲處輕了些。
秦墨栩順了順我的頭髮,輕飄飄地說:
「他是蕭家唯一的後代,朕動他,很麻煩。」
「但如果他不是了,到時候還不是隨便處置?暮雪,那滿城的子民,朕也要爲他們討個公道。」
我的笑帶了幾分真心,縮在秦墨栩的懷裏。
他低眉,平日冷峻的臉上多了幾分沉靜柔和。
「倒是你,打算什麼時候進宮?」
我抬眸,笑了笑。
「陛下想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只是阿蘊,我想讓她在我身邊。」
秦墨栩挑了挑眉,神情有些驚詫。
他大手攬住我的肩膀。
「你是朕的,阿蘊自然也是朕的女兒。」
「待她長大,婚事由她自己做主,封地食邑和皇姐同制。」
這下我當真詫異了。
君無戲言,秦墨栩爲我做到這種地步,說不感動是假的。
不過提起阿蘊,也讓我想到些事。
次日我叫來阿蘊,她正同長公主神神祕祕地,不知學些什麼。
阿蘊眼睛亮晶晶的,看起來似乎十分高興。
我心下一暖,試探性地問她。
「你爹的事,你怪孃親嗎?」
阿蘊搖頭,「爹身在其位,卻不謀其職,他不配做將軍;身爲夫君卻帶着外室回京,對妻女不管不顧,他不配爲父,更不配爲夫。」
「娘,阿蘊不怪你。」
看着懂事的女兒,我終於放下了心。
又問她,「若娘要帶着你改嫁……」
阿蘊笑了。
「不管怎麼樣,只要我是孃的女兒就夠了。」
這下,我徹底放下了心。
隔日出門時,我去成衣鋪子給阿蘊挑衣裳。
沒想到遇到了蕭暘。
被奪了封號貶爲庶人後,蕭府的宅院被官府沒收。
蕭暘沒處去,只能去柳蓉兒的小院。
但那院子很快也被收了回去,聽聞他和婆母、柳蓉兒只能擠在一處荒院中。
婆母握着手裏爲數不多的銀錢,不管蕭暘怎麼要都要不過來。
她說這錢要留着給柳蓉兒生子。
果然,她心裏還是念着自己的孫子。
蕭暘和她們吵了一架,失魂落魄地出門,這才遇見了我的轎子。
他一見我就紅了眼。
「江暮雪,當年爲了娶你,我在江府門外冒雨站了一天一夜,萬萬沒想到,你竟如此對我。」
我冷冷看着他。
「你莫要忘了,當初蕭家日漸沒落,你想借我祖父之勢平步青雲,這才狠下心來求娶我。」
「祖父致仕後,你對我愈發冷淡,當真以爲我是傻子?」
-11-
蕭暘Ṫũ₋小心思不少。
但可惜都沒用在正途。
他又想說些什麼,我卻不耐煩聽。
正欲走時,蕭暘卻變了臉。
「暮雪,你還是生我的氣才這麼做的,對不對?」
我一回頭就對上他自以爲深情的眼神。
差點吐了出來。
蕭暘卻不肯罷休。
「當初的事,我也是不得已而爲之,你是江家唯一的女兒,江家無人在朝中,你也沒了孃家撐腰。」
「暮雪,我們畢竟做了多年夫妻,你這般名聲,不會有人願意娶你,帶着阿蘊回來,好嗎?」
當初蕭暘娶我時,婆母不同意。
她覺得我沒了爹孃,唯有祖父一人,看上去就是剋夫的命。
彼時祖父身子不好,爲了讓他寬心,我急於成婚,便直截了當地問蕭暘如何想。
他卻開始支支吾吾。
若非後面祖父暗中施壓,蕭暘或許都不會娶我。
想到這,我更覺得噁心,對着侍衛淡淡開口。
「把這狂徒趕出去。」
蕭暘難以置信地盯着我,瞳孔微顫,不甘和憤怒在他臉上切換。
他咬牙道:「江暮雪,沒了我你還能嫁給誰?!」
侍衛乾脆堵了他的嘴,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將他扔了出去。
說來也怪,蕭暘這三年好似沒了武功一般,就連春桃都打不過。
哪裏有將軍模樣。
柳蓉兒也來找過我一次。
話裏話外皆是我不守婦道,活該遭天譴。
她眼底閃過惡意和暢快,故意問起我身子如何。
我摸了摸愈發圓潤的臉頰,笑了。
「公主府的廚子手藝不過,身子很好,不勞你費心了。」
「我還道婆母從哪裏搞來這稀罕毒藥,原來是你弄來的。」
柳蓉兒瞬間抬起頭,驚愕地看着我。
她明白,那毒藥早就被我發現。
我慢悠悠地喝了口茶,饒有興致地看着她。
「說來也怪,蕭暘的武功似乎也沒了,難道也是你做的手腳?」
柳蓉兒咬着牙開口。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但我卻敏銳地捕捉到她眼底的心虛。
柳蓉兒尋了個理由快步離開,她小腹已經微微隆起,步履間竟有些倉皇逃竄的意味。
我叫來春桃,吩咐她尋個大夫,側面透露給蕭暘他已經中毒的事,不必嚴明具體是什麼。
叫人自己發現,纔會篤定心中的想法。
-12-
這日,長公主回到府上,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我詢問她發生了何事。
她打趣地看着我。
今日朝中不知道如何傳出的謠言,有的說陛下竟然有龍陽之好,傳得有鼻子有眼的。
秦墨栩執政多年來,極少出錯,朝堂風氣不錯。
即便秦墨栩後宮空置,也能堵住大臣們的嘴。
但如今諸事平定,他們閒了,也開始操心起君主來。
長公主捧着肚子笑,笑夠了才溫和地看着我,感慨道。
「當初父皇走得突然,陛下他小小年紀就得擔上重任,這些年從未放鬆過,你自幼沒了爹孃,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唯有和你在一起後,陛下才逐漸有了些人情味兒,暮雪,你是個好姑娘,不必拘泥世俗。」
「男人若是真的想娶你,有的是辦法。」
果然,過了些時日,在秦墨栩刻意地傳播之下,謠言愈演愈烈。
他當衆宣佈了封我爲貴妃的旨意。
起初還有大臣們不願,但祖父在朝中風評極好,也有不少大臣紛紛發聲。
那些人爭執不下之際,長公主出現了。
她笑着道:「陛下這些年沒有子嗣,孤特意問過千佛寺的玄一大師,江姑娘有鳳命在身。」
「若陛下不娶她,應當娶誰?你們不如給個人選。」
大臣們不敢說話了。
他們的確有把家中女兒送入宮中的想法,但這時說出來,未免太過惹眼。
更有大臣直言:「我祖父是前任丞相,已經歸鄉。
雖然我曾嫁爲人婦,但我大義滅親,是女子典範。
若我入宮無外戚弄權,只要誕下子嗣,王朝後繼有人即可。」
於是這事,竟然就這麼成了。
收到消息時,我還有些懵。
原以爲蕭暘的事情過了,也得再過些時日才能入宮。
但秦墨栩很急。
他幾乎日日夜裏都來公主府陪着我和孩子。
我問他時,他覺得好笑。
「再不入宮,你腹中的孩子都大了,屆時你的名聲怎麼辦?」
他考慮的向來周到,我抿脣一笑,拉住了秦墨栩的手。
籌備入宮的日子,蕭暘那邊也不大平靜。
他得知了自己身中奇毒沒了武功後,第一個懷意的就是柳蓉兒。
當初蕭暘帶着柳蓉兒潰逃後,她日日擔驚受怕,畢竟她也是得知這個祕密的人,也擔憂蕭暘處理了她自己逃跑。
這纔給他下了毒。
那些我派人尋他,哭得撕心裂肺的日子,他和柳蓉兒濃情蜜意。
卻不知枕邊人早就給他下了毒。
蕭暘得知真相後差點把柳蓉兒打死。
婆母攔着,哭着讓蕭暘住手,給蕭家留個後。
蕭暘這才住手,只是再也不去柳蓉兒這裏,整日在外面廝混。
混着混着,他醉了酒,倒在公主府門口。
聲淚俱下地求我原諒,見他一面。
而我出去時,蕭暘拉住我的裙襬,狼狽又難堪。
他身上充斥着酒氣,我捂着鼻子蹙眉。
只聽他艱澀道:「暮雪,我知道錯了,柳蓉兒並非真心待我,你回來好不好?」
下一刻,我一腳踹到他心窩。
力氣不大,但蕭暘醉酒無力,摔在了地上。
我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淡淡開口。
「蕭暘,要我做你的妻,你配嗎?」
「你假意失蹤三年,半點沒打聽過我和阿蘊,一回來就要休妻,如今你得償所願了,你我二人再無瓜葛。」
「不過有一點你該記住,不日我就要入宮爲貴妃,我爲君,你爲臣,你該跪我。」
話音落,蕭暘瞳孔地震,倏然從地上爬了起來。
-13-
「你說什麼?貴妃?你要入宮?陛下怎會瞧上你,你年歲不小,雖然有點姿色,可你嫁過人!」
「江暮雪,你得了失心瘋不成?!」
蕭暘鬢髮凌亂,跌跌撞撞地朝我撲過來。
即將碰到我時,一隻手狠狠揮向了他。
秦墨栩站在我身前,冷眼看着蕭暘,他迅速抽出侍衛的劍抵在蕭暘脖頸。
「你們是怎麼保護貴妃的?什麼阿貓阿狗都敢動朕的人?」
氣氛微冷,侍衛們紛紛跪下。
眼淚倏然滑落。
蕭暘搖着頭,喃喃道。
「怎麼會呢,不會的……」
「你從前對我很好,這三年你沒有背叛我對不對?」
他乞求地看着我。
秦墨栩大手將我攬ṱù⁻住,嘲諷地看着他。
「即便是背叛你又如何,背信棄義的懦夫,如今你不過庶人,敢不敬,那就跪在這裏,什麼時候貴妃消氣了,你再起來。」
說完,秦墨栩牽着我的手入府。
我即將入宮,他自然也就光明正大地來公主府瞧我。
第一次見到阿蘊,秦墨栩竟然有些緊張。
他儘量溫和,但身上皆是帝王威嚴,阿蘊還是緊張地後退了兩步。
秦墨栩像同臣子商議政事一般蹲了下來,告知阿蘊我即將入宮,她也要入宮做公主。
阿蘊拉着秦墨栩進去,兩人神神祕祕地不知道聊了什麼。
出來時,阿蘊已經自如地喚了一聲:「父皇。」
秦墨栩的笑容更深。
長公主不知何時出現,身邊還站着一位俊朗的男子。
不知是她哪位面首。
秦墨栩已然習慣,溫聲道:「長姐,這幾日暮雪就交給你了。」
長公主唉聲嘆氣,瞪了一眼秦墨栩。
「還算你速度夠快,這幾年若不是我時常看顧暮雪,還不知道她要叫多少人欺負了,日後你可要好好待她。」
「那是自然。」
-14-
秦墨栩迎我入宮那日,花轎繞着京都一圈。
他這是想昭告天下,他對我的重視。
侍衛重兵把守,來湊熱鬧的嘴裏盡是讚美之詞。
我笑得開心,透過轎簾,瞧見一個滿臉胡茬、十分狼狽的男子,叫囂着什麼。
是蕭暘。
下一刻,他被侍衛押走了。
就這樣,我入了宮,彼時我已經有孕三月。
入宮一月後,蕭暘就叫人傳出了我的喜訊,連帶着給我氣運之女的名頭,說我肚子裏的孩子是神子,天生有福運。
七個月後,我誕下龍鳳胎,秦墨栩封我爲後。
這下大臣們再無二話。
至於蕭暘,聽聞柳蓉兒也生了個孩子,不過是個死嬰。
她懼怕蕭暘對她下手,讓人換了個健康的孩子過來。
秦墨栩立即以蕭家有後爲由,處置了蕭暘和柳蓉兒,將他們流放邊疆。
當初那一戰倖存下來的人Ťũ̂ₓ, 有不少都在北邊安家。
這一去, 他可就再也回不來了。
至於那個孩子,秦墨栩對外宣稱抱給普通人家, 流傳血脈即可。
他言而有信,封阿蘊爲明珠公主,改姓秦。
每年大臣們說要選秀時,我心中酸澀, 面上卻不顯。
早知有這一天, 我故作平靜地提出要選秀。
秦墨栩發了好大的脾氣。
我們一度陷入冷戰, 後來夜裏他嘆着氣摟住了我。
語氣很輕。
「若我只是看中你的容貌, 何必要費勁心思迎你入宮。」
我明白了他的心意,卻也不敢沉浸。
只是順勢提出要他帶着我一同批奏摺。
秦墨栩毫不猶豫地應下了。
朦朧中, 我聽到他的聲音。
「暮雪, 若這樣能讓你安心,也好。」
長公主不似普通女流,平日會跟着大臣們一起上朝, 幫助秦墨栩處理朝政。
她諸多面首,卻一生未曾嫁人,反而把阿蘊當做自己孩子培養。
阿蘊十三歲那年, 長公主牽着她的手走上朝堂。
秦墨栩也封了我們的兒子做太子。
後來又過了五年, 正值壯年的秦墨栩身子忽然垮了下來。
他日日纏綿病榻, 政務交給我和長公主處理。
那時我才得知,秦墨栩的身子不好是真的, 早年間他被人下了毒,命不久矣。
我全然放手,整日陪在他身側。
秦墨栩多數清醒的時間都溫柔地牽着我的手。
說着年輕時他要我入宮的心情。
糾結猶豫,但還是抵不過心動。
說着說着,秦墨栩目不轉睛地看着我,脣角不斷地溢出血來, 眼中彷彿有刺目的光亮, 斷斷續續道。
「暮雪……我那時就覺得你是真的漂亮, 儘管你嫁過人……有點小算盤……還不信我……」
他拼命地靠近我, 我忙湊過去, 任由他在我額間落下一吻。
虔誠又溫柔。
我聽見他的聲音愈發輕了。
「我是真的……」
「愛你……」
我知道你不信任我,懷疑我愛你年輕漂亮的容顏。
江暮雪,可我是真的愛你。
手心癢癢的,秦墨栩一字一頓地寫着,倏然胳膊落下,掌心空空, 我的心彷彿也缺了一塊。
眼前的人閉上眼,安安靜靜地躺在那。
我只覺得悲從心中來, 泣不成聲。
三日後, 帝王駕崩,年幼的太子繼位, 由長公主和太后輔佐朝政。
自此我站在權力之巔,無人欺我辱我,終於得償所願。
可我恍惚間,又瞧見那夜裏來尋我的帝王, 手裏拿着一盒夜明珠,不動聲色地勾起脣角。
「今日新得的。」
「朕的暮雪,一定喜歡。」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