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媽聽說,隔壁村有家紙紮鋪很有能耐。
他家送出的童男童女,可以讓沒有孩子的夫婦擁有一對龍鳳胎。
那是天賜的孩子,只要好好對待就能給家裏帶來無限好運。
我對這個術法嗤之以鼻,連生三女的爸媽卻瘋狂信了。
爲了求得這對難得的福運龍鳳胎,爸媽計劃除掉我們三姐妹。
可他們沒想到,兩個妹妹爲了保住我,提前和童男童女做了交易。
-1-
午夜時分,渴望生子的夫婦用食指血給紙人童男童女點睛,男左女右。
點完,再對紙人說,「好孩子,快來爸爸媽媽家吧。」
「你會是爸爸媽媽唯一的寶貝。」
童男童女就能收到祈願,投胎到女人肚中,成爲一對龍鳳胎。
這原先只是個傳說。
但我爸媽自從知道鄰村紙紮鋪子的童男童女,的確讓村裏五十歲的老夫妻生龍鳳胎後,千萬百計也弄了一對在家供奉。
今夜是他們給童男女點睛的日子。
點完睛似乎有陰風吹過,我打了一個哆嗦,「爸媽,童男童女笑了!」
是真的笑了。
紙人的嘴部出現了紅色的線條,好像是誰把血塗在那裏。
勾勒的是一個上挑的弧度。
我爸媽非但沒有害怕,反而十分高興。
「這就是成了!」
「大師說一日喂一次血就成。」
「還要每天唸咒呢,可不能忘了。」
他們吩咐我把童男童女收到屋裏,別被雨水淋溼。
-2-
我爸媽只想要童男,不想要童女。
奈何請胎只能一起請,又怕所謂的報應。
接連一個月,我媽愈發不滿。
她開始少給童女喂血。
也不再對童女說快來爸爸媽媽家。
我覺得童男越來越像人了,我打理起來甚至有了皮膚的彈性。
我爸媽寶貝的,每天都要抱一抱。
童女還是粗糙的紙質,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它灰敗了不少。
我媽發現就算不給童女喂血,也沒有報應,乾脆就完全不管,把童女鎖在了放雜物的房間。
那裏只有我偶爾進去。
-3-
冬日裏,柴火緊張,我爸去雜物房找能燒的東西,拎出了裏面的童女。
童女身上的紙有點發黃,我偶爾給它清理,卻還是沒有阻止它的衰敗。
我爸把童女扔在地上,啪嗒一聲。
我媽抱着童男,哎呦的叫,「你把它拿出來幹嘛?」
「家裏柴火不夠了。」
這其實是假話。
童女這麼大點,又是竹子編的,家裏總不會缺這點柴火。
我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見我爸利索的一腳踩在童女的胸口。
竹條崩裂出來,胸腔塌陷。
我感覺是我自己的呼吸被剝奪,喘不上氣。
我劇烈的喘着氣,眼前發黑,我爸動作沒停,又踩了幾腳,把童女折了一下塞進了火炕裏。
童女的臉正對着我們,火光照耀下,我似乎看到它的眼裏留下兩行血淚。
童女不一會兒就變成了灰。
-4-
我媽開始反胃想吐,一查居然懷孕兩個月了。
我媽喜笑顏開,「就是童女那個晦氣的,你看燒了一了百了,好運這不就來了?」
我想起那兩行血淚,沒有說話。
我媽查出懷孕,對童男也有些怠慢。Ṭù₅
但好歹記得這是寶貝兒子,每日的血還是沒有落下。
奇怪的是童男也慢慢衰敗了下來。
它已經很像是一個人類小孩了。
有彈滑的皮膚,紅潤的臉,有爸媽的寵愛。
現在它失去了光彩,又慢慢退回了紙人的模樣。
有一天早上啪嗒一聲,童男毫無徵兆,居然直接碎成了幾塊。
爸媽都忘了,但我還記得。
童女被踩碎那天也是這樣。
-5-
我爸媽沒敢把童男當柴火燒了,怕影響肚子裏的男娃。
他們特地又去了一趟隔壁村紙紮鋪。
老闆說,這是紙人養出了魂投了胎,自然就不需要原本的軀殼。
他說讓我爸媽把這紙人埋了,靜待孩子出生就行。
我爸媽絕口不提童女,又或者他們已經忘了被毀掉的童女,歡天喜地的走了。
他們一路談着寶貝兒子,沒回頭看到紙紮鋪老闆晦暗不明的神色。
我媽胎穩了,就開始和大伯商量過繼的事情,她說我的名字不能跟着他們的譜,會影響他們生兒子。
但是我還是需要留在家裏給他們當牛做馬,我媽承諾大伯只是走個過場把名字簽過去,以後我嫁了人,彩禮還分他一半。
這下,我媽肚子裏的孩子真的就成了家裏唯一的寶貝。
我媽每天唸叨起來更加理直氣壯。
-5-
懷孕七個月,我媽突然說想喫肉。
我蹲在院子裏準備殺雞,我媽站在我身後冷冷的說,「我不喫公雞。」
我嚇了一跳,雞狠叨了我一口跑了。
在農村,母雞都是留着下蛋的,喫雞自然是挑着公雞。
我的血流到地上,我媽的視線盯着我的手,她的肚子劇烈晃動了兩下。
好像是我媽肚子裏的東西要向我撲過來。
我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趕緊去把血淋淋的手洗了。
大公雞下口很重,傷口的血止不住。
情有可原,畢竟我想要的是人家的命。
我媽讓我去抓一隻母雞,殺雞的時候留一碗雞血給她。
她一直盯着我看,好像她想喫的不是雞,而是我。
我手忙腳亂的去抓雞,給我媽留了一大碗雞血。
家裏這些食物本來就是物盡其用,我沒想到,
我媽是要喝生血。
那麼大一碗,整隻雞的血都在裏面,她喝的乾乾淨淨,嘴脣旁邊還沾了血。
我哆哆嗦嗦把燉好的雞湯放在桌上。
我媽最近雞湯也只喝五成熟,咬開肉裏頭還帶着血。
她夾起一塊肉,咀嚼的時候吧唧吧唧,嘴裏可以看到一片血紅。
我難以接受,有一種想嘔吐的感覺。
傍晚半夢半醒,我看到有道模糊的人影,站在我牀前。
人影佝僂着腰,俯下身湊過來。
我感覺傷口被舔了一下。
舔只是我根據人影動作做出的理解,實際上我感覺傷口是被紙摩擦了一下。
有點疼。
人影轉身離開,側影的肚子高高隆起。
我驚出一身冷汗,原來是媽媽啊。
-6-
家裏沒有那個條件給我媽天天喫雞,她就打聽了村裏誰家會殺牲畜,要我去那家要血。
多也行,少也行。
鄉里鄉親,一點血也不費什麼錢,自然是都給了。
我媽每日都要。
次數多了,路上還有阿婆叫住我,說明天家裏宰豬,叫我過去。
我爸不知道我媽每天喝生血,只當是補充營養,也沒管。
我媽喝血一開始還會避着我,現在我取了一碗血回去,有時候還冒着熱氣,她就接過來一飲而盡。
我看她的表情,享受、滿足,是真的喜歡喝血。
這每日需要血,有點像是當初喂童男童女。
-7-
我媽生了,還沒到十個月,突然就生了。
她生這天也巧,傍晚開始肚子疼,一直生到凌晨,弟弟呱呱落地。
時間,凌晨十二點整。
而今天,是清明節。
說實話,我沒想過她肚子裏的孩子會平安降生。
童女的血淚一直持續在我的腦海裏,加上我媽懷孕期間的各種表現,都讓我覺得怪異。
我爸抱着我弟,小心翼翼的把包被掀開,去看他最在意的東西。
「哈哈哈,果然是帶把的!」
「我有兒子了,我們終於有兒子了!」
「這以後就是我們老林家的根,就叫耀祖了!」
我媽我爸開心的不得了。
我媽說「你就是爸爸媽媽唯一的寶貝。」
轟隆一聲雷聲響起,雨沒落下,風倒是很大。
吹得窗戶自己開了,我們三個人齊齊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窗戶外有一個模糊的人影,月光背對着,看不清臉。
「誰啊!趴在別人窗子上幹嘛?」
屋外閃電撕裂天空,一瞬間亮如白晝。
我們都看見了它的臉。
是紙人!
是童女!
天啊,它居然回來了!
-8-
我和我媽一齊爆發了尖叫,我媽驚嚇過度,直接昏了過去。
童女看我媽昏過去,紅色的上勾的嘴脣裂開,可以看到裏面的獠牙。
很難形容,它的整個嘴裏是黑色的,牙齒卻森然的白,是鋸齒一樣的牙,尖利的一口就能把人的脖子咬斷。
臉上的血淚還有,我們從這個角度只能看見它的一顆頭。
童女的高度,如果正常站起來,是高於窗臺的。
對,它不正常了!
童女被我爸折斷了!
童女也不進來,它身上的紙吹得嘩嘩響,就這麼盯着我們看。
「嘻嘻嘻嘻嘻嘻嘻……」
童女的笑聲是正常小孩的聲音,配上它的面容,總感覺讓人不寒而慄。
最可怕的不是這個。
「嘻嘻嘻嘻……」
我媽懷裏抱着的,我弟也轉過頭來,他和童女一起笑,笑的音調重疊在一起。
剛剛出生的孩子,怎麼會發出這種笑聲呢?
-9-
對了,這個孩子先是童男,纔是弟弟啊!
我瑟瑟發抖,感覺自己也要昏過去了。
我爸臉上的肌肉劇烈抖動,我想他也是害怕的。
但是人和人不同,我嚇到了就會縮在角落,我爸則是會虛張聲勢。
他聲音發狠「笑什麼笑,誰家的小孩?快滾!」
「這裏不歡迎你,快滾!」
我爸一邊說,一邊把手邊能扔的東西,都扔過去。
其中一個就砸在童女臉上,砰的一聲。
童女不笑了。
童女消失了。
外面的風停了,打雷閃電也結束了。
但是我和我爸知道,這一定不算結束。
我覺得,我爸剛剛慌不擇口的幾句話,徹底得罪了童女。
因爲他們最早召喚童男童女的時候,每天都會說,「快來爸爸媽媽家,你是爸爸媽媽唯一的寶貝。」
但是現在,我爸問童女是誰家的孩子,讓童女快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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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悠悠轉醒,她以爲昨晚是一場夢。
我爸「吧嗒」「吧嗒」的抽着煙,滿臉愁容。
他把我媽昏迷之後的事說了。
「我總覺得這事不算完,那紙人肯定還要回來找咱們。」
我媽急了,「那咱們去問問法子!這方法是人家老闆給的,肯定有法子可以救咱們!」
我爸又猛吸了一口煙,搖了搖頭。
「我下午就去問了,他說咱們這是騙鬼,原本有了孩子,欺上瞞下騙來福緣,就是耗了運氣。」
「這童男童女若是好好伺候也就罷了,誰知你們還不好好對待童女,這童男童女異體一心。」
「我幫不了你們,只能看你們的造化了。」
我爸學着紙紮鋪老闆的話說完,「我還去問了孫家媳婦,她說這童男童女,男娃戾氣大,性格暴躁,女娃就是專門用來約束管教的,一定要放一起養。」
「咱們這下親手毀了束縛,以後這孩子……」
我媽不信自己生下來的寶貝兒子會是一個惡鬼。
尤其是現在我弟不哭不鬧,躺在牀上,可憐巴巴的吮着手指頭。
「我可憐的孩子,肯定是餓了,現在就給你餵奶啊。」
我媽把我弟抱在懷裏,我弟也配合的把腦袋往她懷裏拱。
「你看看,多可愛的孩子啊,還會找奶喫呢。」
「哪裏像是你說的……」
她突然啊的一聲尖叫,把我弟往外扔,我看到我弟用沒有牙的牙牀死死地叼着我媽的胸脯,已經咬出了血。
他表情享受、滿足,和我媽孕期的表情一模一樣。
我們都忘了。
他一開始,就是一個喫血的孩子。
-11-
那是人身上少有的嫩肉,我媽鬆了手,我弟就整個人吊在那裏。
肉被扯的下垂,繃緊。
我媽眼淚往下流,被迫拖着我弟的身子減輕重量,又喊我爸。
「快過來幫忙啊!」
我爸黑着臉過來,他伸手去捏我弟的臉,我媽又疼又急。
「人家說小孩子不能捏臉!以後會流口水的!」
「那你就疼死。」
我爸的話冷漠無情,我媽瞬間就閉了嘴。
費了好大功夫才把我弟拔下來,我媽胸口有一圈牙印,正在往外滲血。
「都和你說了,你就是不聽,以後不要給他餵奶了!」
我爸暴躁的把牀邊的凳子踹倒,我跟着一屁股摔到了地下。
我媽長了記性,開始用奶瓶給我弟餵奶,我弟喫不到血,雙手急得在牀上亂抓。
他的指甲又薄又鋒利,指甲狠狠摳在人的肉裏,皮都掉一層。
晚上天一擦黑,我弟就開始哭。
他大張着嘴,嘴就佔了整張臉的三分之一,嘴裏是黑洞洞的,能看見外面裸露的粉色牙牀。
小孩臉上的絨毛也還沒有褪去,看起來有點毛茸茸的,他一哭整個臉就變得通紅。
然後是整個腦袋,脖子,遍佈全身,好像剛剛被熱水燙過。
那顏色一下就替換的徹底,他聲音尖利,嘴裏只有無意義的哇啊和尖叫。
眼睛緊閉着,只是乾嚎,沒有流下一滴眼淚。
我媽手足無措,這是她最期盼的兒子。
她今天心軟了無數次,胳膊上滿是抓痕,最嚴重的地方被硬生生扣下來一小塊肉。
我弟把那肉生吞了。
窗戶砰砰砰的被敲響,我經過昨晚對窗戶有了陰影,只敢盯着看。
我媽也不敢出聲,昨天紙人給我們的印象太深,再加上我爸說,那紙人今晚可能還會來。
我弟這一哭,外頭窗戶就砸響了……
難道真的是童女又找來了?
這次童女沒有露臉,它敲了一夜的窗戶,我爸出去查看也一夜沒有回ṭū⁷來。
又或者說,他回來了,只是沒有進屋子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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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窗戶上貼着毛玻璃,往外面看總是朦朧的,天色暗下來之後,就更是什麼都看不到了。
所以我爸昨晚被吊死在外面房樑上,我和我媽都不知道。
昨天聽到的砰砰砰這種雜亂的聲響,是我爸掙扎的時候,腳踹到了窗戶。
我爸是被村裏人發現的,有人打我家門前過,大老遠就看到房樑上掛了個人。
我爸被放下來的時候舌頭吐了老長,眼睛翻的只有眼白。
他的脖子上有一道道豎着的抓痕,指甲裏都是肉泥。
是他自己抓的。
村長爺爺說,人在窒息痛苦的時候就會這樣。
窗臺的邊緣還有一道划過去的鞋印。
「二娃子原本肯定是站在這臺子上的,後來應該是因爲脫力沒站住,這才死了。」
「唉,可惜啊可惜。」
不是的……
不是這樣的!
滿是灰塵的窗臺上,我爸的腳印旁邊,還有一個並不明顯的小指印。
我爸是找到了生機,又生生被推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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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知道昨天的聲音是我爸悔不當初,她捶着胸口,打着自己嘴巴,「早知道是老林回來了,我就應該去看看的!」
「都怪我!都怪我啊!」
「我不如跟他去了算了!」
周圍的嬸子都在勸,讓我媽不要哭壞了身子,「你兒子現在可就都指着你了。」
「是啊,娃子都那麼小,以後你享福的日子還在後頭呢。」
我知道,我媽更多的是害怕。
根據村裏人的描述,我爸死的時候,是面對着窗戶,面對着家裏的。
他那雙不甘的眼睛,如果可以透過那層薄薄的毛玻璃,那正好看的是牀鋪上的我媽。
她怎麼能不怕呢?
後半夜敲玻璃的聲音輕了很多,我和我媽說好像聽到有人在說話。
好像是我爸在叫我的名字。
是我媽一把把我攔住,罵我自私,說我是想把鬼給放進來。
「鬼最會騙人了,你爸要是回來,咱們門又沒鎖,自己一推不就進來了,叫你做甚?」
「弄這些動靜不就是想把咱引出去嗎?」
「我纔不會上當!」
她自作聰明。
所以我爸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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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裏開始有些風言風語,說看我爸的面相,就不像是有兒子的。
他不信邪,非要生。
這下兒子有了,老子死了。
說我弟命硬,一出生就把他爹剋死了。
我和我媽卻沒功夫去在意這些。
我弟會翻身了。
他的成長速度驚人,出生不過一週的功夫,就已經能自己開始翻身,蹬着腿往我媽旁邊拱。
不僅如此,他還開始長牙!
現在牙牀上只冒出了一點尖尖,但的確是白色的小牙。
我能發現,還是因爲我弟咬了我媽一口,這次的傷口可以看到牙印了。
我們刻意不給他喝血,他這是自己在找法子嗎?
我媽又去找了紙紮鋪老闆,對方還是同樣的說辭。
「這童女怨氣深重,我是真的沒有辦法。」
「至於童男,好好管教,也可以成爲正常的孩子。」
我爸媽第一次去,他讓他們好好對待。
這次我媽Ṫũ⁻去,他讓我們好好管教。
但是一個不足滿月的嬰兒,要怎麼管教呢?
-15-
我弟已經開始爬了,他總是找準機會去咬我媽。
我媽怕極了,她尖叫的對我吼,「他不是你弟弟!他就是惡鬼!他想要我的命!」
「你剛剛看到了沒有?他往我的脖子上撲!」
「他就是想把我的血管都咬開,把我的血喝乾!」
我捂住我媽的嘴,猛地搖頭,「媽,你說,的都是氣話,你別說了。」
「你不是最喜歡弟弟,最盼望他來我們家嗎?」
「他是我們家裏唯一的寶貝。」
我媽是背對着我弟的,她看不見。
她說我弟是惡鬼的時候,我弟的雙眼發紅,嘴角勾起,呆滯的表情一下就變得生動起來。
這句話好像一個開關。
而我弟就是薛定諤的貓。
我媽說他是惡鬼,他就能變成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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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沒能阻止我弟喝血。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下了那麼高的牀。
我們聽到雞的慘叫跑出來的時候,一切已經塵埃落定。
我弟一手掰着雞頭,整個身子都壓雞身上,臉整個埋在雞脖子的位置。
母雞肥胖的身子還在掙扎,兩隻雞爪亂蹬,在地上留下深深的抓痕。
它一定死的很痛苦。
我媽要瘋了。
我感覺到她的身子在劇烈的顫抖,她想尖叫,又怕會被街坊四鄰聽到,硬生生忍住了。
她走過去一把把我弟提起,啪的一下打在我弟屁股上。
雞掉在地上,我弟滿臉是血。
他的目光惡狠狠的瞪着我媽。
我太熟悉了。
我媽懷孕的時候,只要我受傷流血,她也是用這種眼光看我的。
我媽把他帶回屋裏,鎖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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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在門外小聲的尖叫着,撕扯着自己的頭髮,「你看到了嗎?他居然喝血!」
「一個正常的人,怎麼可能對生血有這麼大的需求?」
她歇斯底里,真的不解。
我也不解。
「可是媽媽,你懷孕的時候不是還讓我每天取血給你嗎?」
「你那個時候喝的也是生血。」
我媽一巴掌抽在我的臉上,她的聲音終於控制不住。
「你要是一天到晚再亂說,我就撕爛你的嘴!」
「你的意思是,我和那些……一樣嗎?!」
我低下頭不再說話。
我媽是相信我的,因爲我從來不會說謊。
她對這個事實感到崩潰,而我奇怪的是,我媽真的不記得。
這件事情我爸不知道,我媽不記得。
如果我不說,這個祕密就可以瞞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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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弟三個月的時候,他的一口牙終於長齊了。
尖利的牙齒,和那天在童女嘴裏看到的一模一樣。
童女偶爾也會出現,但是都沒有對我們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它會突然出現在窗外,盯着我們看。
會在外面敲一夜的窗戶。
也會在夜晚發出嘻嘻嘻的笑聲。
我發現童女每次出現的時候,我弟都能第一時間發現,並且給予回應。
潛默化的影響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我媽似乎已經適應了這樣的生活。
童女對她沒有傷害,我弟也不追着她咬了。
他除了偶爾咬死家裏一隻雞,其他看起來和正常孩子一樣。
-19-
我媽可能沒有發現,她比以前瘦了。
我一開始以爲是我媽精神不好,又或者剛剛生產完沒有恢復。
但是她現在精神好了,肉卻沒有長回來。
反倒是童女,每隔一段時間出現,我都覺得它好像被修復了。
它先前趴在窗臺上,只能露出一個腦袋,現在可以探出來半個身子。
臉上的髒污也消失了,好像重新換了一張紙,一張皮。
夜晚,童女又來了。
我媽今天沒關窗戶,我們一回頭就看到了默不作聲的童女。
它的上半身向前傾,整個身子幾乎要倒進來,斜着往窗口裏栽。
它就要進來了!
這個認知讓我覺得恐懼,我媽覺得童女人畜無害,我可不覺得。
我也不知道從哪來ţû⁰的力氣,飛快的跑過去,關上了窗。
窗戶撞擊聲很大,但我感覺我的心跳聲似乎更大。
「你怕什麼?」
我媽轉頭過來,她的面容有那麼一瞬間,有點像紙起皺……
再一細看,又好像是皺紋。
我想,大概是我的錯覺。
-20-
我媽自學了一門新手藝。
她開始在家裏扎紙人。
一個又一個,她好像不知疲憊一樣。
我媽的手本來就很巧,家裏堆滿了紙人。
從一開始破破爛爛,變成現在格外精細。
我見過其他紙紮店堆着的紙人,都是沒有點睛的。
而我媽不管做的好還是壞,都會在第一時間用血給紙人點上眼睛。
夜晚我媽在燈下的剪影,和旁邊的紙人幾乎融爲一體。
我媽真的越來越像怪了。
她現在走起路會有嘩啦嘩啦的聲音,好像紙張被摩擦。
我再一看,我媽還是血肉之軀,似乎我只是在自己嚇自己。
但是我知道,不是的。
因爲我媽懷孕的時候,童男的紙人就是這麼一點點變回去的。
我媽開始特別怕火,廚房她根本不會進來。
我弟和她開始親近,不會再惡意傷害她。
就好像……
他們已經成爲同類。
童男童女有一個圈,他們把媽媽拉到圈裏去了。
那我呢?
我會變得和他們一樣嗎?
-21-
我媽真的要變成紙人了。
我半夜迷迷糊糊的被吵醒,看到我媽大張着嘴,她似乎是想尖叫,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我看她的表情都覺得痛苦,我媽好像正在忍受什麼非人的折磨。
她眼睛轉過來和我對視上,嗓子裏發出無意義的音調,似乎是在求我救她。
我身體動不了。
意識活着,但身體好像不是我的,又好像被什麼東西壓着,根本起不來。
我急得眼淚直流,使勁掙扎。
我媽的旁邊站着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童女,它一隻手牽着我媽的手輕輕摩挲。
我媽的手從肉色一點點變得灰白,變得和童女的手一樣。
她……
真的變成了紙人!
我媽一定是不情願的,我想尖叫,想大喊,想衝過去救她,但是我什麼都做不到。
紙人的胸膛是沒有起伏的,我看不出來我媽是否還活着。
我甚至有點期待,期待她和童女一樣,還會動。
我媽在牀上躺着,直到天亮,也沒有起來。
我身上一輕,爬起來回頭一看,才發現昨天壓在我身上的是我弟。
我明明可以單手抱起他!
童女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我也顧不上那麼多,跑到我媽身邊。
我媽這個紙人的臉……
好眼熟。
我突然想到了什麼,拔腿往庫房跑。
庫房裏擺滿了我媽做的紙人,它們都面對着門口,所有的紙人彷彿都在看我。
它們和作爲紙人的我媽,用的是同一張臉。
-22-
難道我媽之前一直在給自己畫遺像嗎?
我頭皮發麻,紙人們好像動了。
離我最近的伸手過來抓我,我下意識往外逃去,身後傳來紙張嘩啦的聲音。
它們都追上來了!
我拼了命的跑,我害怕它們的一嘴尖牙,似乎能預示到我的結局。
我跑啊跑,但是怎麼都跑不出院子。
明明大門口離我那麼近,好像下一步就能到達。
我不敢停下來,卻不自主的兩腿發軟,我終於放聲大哭。
「唉,還是來晚一步。」
我的後腦勺被人拍了一下,腳下一個踉蹌,我撲倒在地。
已經接受了自己必死的事實,我沒有掙扎閉上眼睛,腦袋上又被拍了一下。
「娃子,嚇傻了?」
耳邊紙摩擦的聲音沒有了,我睜眼自己居然已經到了院子外。
我給那人磕頭,「謝謝您的救命之恩,謝謝您……」
不對……
剛剛明明還是白天,爲什麼現在變成了黑夜?
我遍體生寒,小心翼翼瑟縮着身子往後退。
眼前是個男人,他看着我,把手遞過來在我面前。
「你摸摸看,我是熱的。」
我搖頭,我不敢。
「剛剛是我救了你,你被鬼打牆了。」
他不由分說握住我的手,的確是熱的,是滾燙的。
是人!
真的是人!
-23-
他自我介紹,「你應該沒見過我,我在隔壁村開了一間紙紮鋪。」
他就是紙紮鋪老闆!
我顫抖着開口,「童男童女的紙人就是在你那求的?」
「對,你瞭解狀況就太好了。」
他把我的身子轉了個圈,面向我家院子,「你是這家的小孩,對吧?」
我點頭又搖頭,「我已經被過繼給大伯家了。」
「怪不得你還活着。」
紙紮鋪老闆不在乎這個,「你家現在裏面全都是鬼,被圍起來了,沒有熟人帶路我根本進不去。」
「所以,你要和我一起去。」
我問他,「沒了鬼,我的爸爸媽媽就會回來了嗎?我看到媽媽變成了紙人,裏面好多的紙人,她……」
他轉過頭來盯着我看,目光裏面沒有感情。
好奇怪,這個人明明一直在笑,爲什麼笑意不達眼底?
「娃子,別有這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人死了,就是死了。」
我不再說話,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條紅繩分別綁在我倆胳膊ṱůₚ上。
繩子有點潮,用血浸溼過。
「捏緊繩子的一頭,不管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不要鬆手。」
「我知道了。」
再踏進院子,我下意識閉上眼睛,刺眼的陽光卻沒有照來。
頭頂上是一輪圓月,今天的月亮真亮,從背後照過來,把影子拉的好長好長。
一陣陣陰冷的風吹來迷了眼,再睜眼,正對面的屋子已經不是我家了。
我家是一個平房小院,磚頭做的房子。
對面的屋子卻有三層樓高,建築風格和我們的稻草屋也不同。
紙糊的窗,木做的屋。
紙糊着的窗戶很薄,在院裏可以看到裏面紅光閃爍,有不少黑影晃動。
光怪離奇,我們好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24-
紙紮鋪老闆嘿了一聲,「跟緊我,要不然你的小命可就沒了。」
我們向裏走去,這房子的大門是敞開的,裏面黑黢黢的一片,好像一張等着喫人的血盆大口。
進了屋,地上滿是灰塵,似乎很久沒人來了。
正對面的是兩張太師椅,一左一右分別坐着童男童女兩個紙人。
和我爸媽剛帶回來的一模一樣。
它們沒有點睛。
紙紮鋪老闆走在前,他站在紙人面前,我看到紙人眼中的血色一點點浮現出來。
它們,居然可以給自己點睛!
紙紮鋪老闆又從口袋裏掏出一條紅繩,三下五除二將紙人牢牢捆住。
就……這麼簡單?
我想開口詢問,紙紮鋪老闆衝我搖了搖頭,比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他又指了指二樓,意思是讓我不要打草驚蛇。
才上樓梯就可以聽到二樓狂歡的聲音,推杯換盞好不快活。
它們似乎有自己的語言,嘰裏呱啦的,時不時傳來幾聲尖利的笑。
紙紮鋪老闆把他手上的紅繩解下拴在旁邊的柱子上,把我擺成了一個熊抱樹的姿勢。
門打開,屋子裏面居然全是紙人!
它們停下動作齊齊的轉過頭,都是點了睛的紙人。
是我媽做的紙人!
幾個紙人嘻嘻笑着,湊過頭,男人女人的聲音都有,似乎在交談。
在嘲笑。
紙紮鋪老闆也笑了,「不在這裏啊。」
他明明說,不讓出聲的!
紙人們不笑了,也都停止了交談,它們露出尖利的指甲向紙紮鋪老闆抓來。
就像剛剛抓我一樣。
紙紮鋪老闆可比我厲害多了,他不退反進,向前兩步跨入紙人堆裏。
兩指從懷裏扯出一把符紙往空中一撒,嘴裏念着咒語。
他手中配合着結印,咒語念得飛快,其中的內容晦澀難懂,到最後我聽清楚的,也只有最後一個字。
「縛。」
紛飛的符紙準確的蓋在每個紙人的眼睛上,紙人都停止了動作。
就這麼一瞬間,就結束了?
我想他根本不用把我帶進來,又或者根本不用把我帶進來這麼深。
-25-
紙紮鋪老闆處理完一切,又把紅線往自己手腕上繞。
一圈又一圈,隨後捏住了紅線的末端。
「娃子,你願意幫我的忙嗎?」
我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在所有紙人的身後放着一個屏風,屏風後面是通往上一層的樓梯。
那是最後一層了。
我到現在還沒有見到童女和弟弟,我們最後要面對什麼,自然是不言而喻。
「我要怎麼幫你?」
「必要時候,我需要你的血。」
我摸了摸貼身藏在懷裏的小刀。
我說好。
一個想要我的血,另一個卻想要我的命。
我還是知道怎麼選的。
我們一起上了三樓,這是很小的一個房間,比我原本的屋子還要小。
我弟和童女跪坐在地上,他們中間有一個面目全非的紙人。
那個紙人被拆的七零八落,臉部也已經被損壞。
但是直覺告訴我,這個紙人是我媽。
紙紮鋪老闆把紅繩鬆開,我自覺的去找了一個柱子抱好。
我弟看了我一眼,笑出森然的一口牙。
紙紮鋪老闆以一對二,他這次掏出的紅繩末端串着兩枚銅錢。
紅繩像是靈活的蛇,衝着童女和我弟纏去,童女和我弟配合默契,一個攻上一個攻下,一時間也不落下風。
他們打的難捨難分,但是人的體力又哪裏比得上鬼?
我弟又頻頻往我這邊湊,逼的紙紮鋪老闆露了不少破綻。
他找準機會甩開我弟和童女來到我身邊,將兩張壓着銅錢的符咒伸到我面前。
「血!」
我從懷裏掏出小刀,用力的在胳膊上一劃,血滴答滴答的流下來,成了一串。
把符紙上的字都染的有點模糊。
紙紮鋪老闆眼睛瞪大了一些,他不可置信的看看手裏的符紙,又看我。
他似乎很想罵我,但是時間不允許。
我弟和童女在我放血的那一刻,就已經衝了過來。
他又從懷裏掏了兩張符咒,兩指在之前的符咒上一抹,只取了一點。
兩張符咒,分別封住了童女的眼和口,兩枚銅錢豎着立在眼睛的位置。
童女伸手去摳銅錢,指尖好像被火燎到,燒掉了兩個指節。
它彎着腰,扭曲着身子,似乎是在痛苦的嚎叫。
一絲一毫的聲音,也沒有泄出來,它的嘴也被堵住了。
我心裏的一顆大石頭剛想落下,卻突然想到。
我弟呢?
一共兩張符紙,兩枚銅錢,都用在了童女身上啊!
與此同時,我的腰上一重,有什麼正抓着我的肉,抓的我生疼。
我下意識的低頭,和我弟的視線對上了。
我弟已經不像一個人了,他的雙眼赤紅的可怕,沒有眼白和眼黑,眼眶裏只有一片紅色。
他的一口獠牙對着我,臉和我的臉近在咫尺。
似乎只要再往上提一提身子,他馬上就可以咬爛我的臉。
理智告訴我應該跑,應該把我弟推下去,應該……
我什麼都沒有做,因爲我動不了。
只要我弟壓着我,我就動彈不得,前段時間才發生的事,我怎麼就不長記性?
我弟嘴巴大開,他張開的嘴巴佔了臉的一半,嘴裏有些腐臭的味道,是真的血盆大口。
一枚銅錢被丟入我弟嘴裏,隨後是一雙大手,一邊按着我弟的腦袋,一邊提着我弟的下巴,硬生生把他張開的嘴合上了。
符咒也在下一瞬間貼在了我弟的嘴上,眼睛上。
我弟還掛在我身上,用力掐我。
等我弟從我身上離開,我才感覺自己恢復了知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問紙紮鋪老闆,「一切都結束了嗎?」
「還沒有。」
他似乎也十分不解,「這棟房子還沒有消失,難道還有其他的東西?」
他看我,我沉默。
良久之後,我說,「有。」
-26-
我爸媽求童男童女的時候還沒把我過繼給大伯,是因爲他們對這個辦法將信將疑。
後來我媽懷孕,他們就信了。
求童男童女就不能有孩子。
有過,自然也是不行的。
有一日起來,我發現菜園裏的地被連夜翻了。
天黑活幹的不仔細,我在上面撿到了一撮斷髮。
屬於女孩子的長髮。
過繼給別人的兩個孩子都死了,我爸媽也沒打算放過我。
他們準備讓我伺候我媽到最後一天,到我弟出生之前。
我從那天開始,懷裏就揣了把小刀。
但是誰也沒想到,我媽會突然生產,提前了快兩個月。
隨後紙人上門,我爸死了,我媽也死了。
-27-
紙紮鋪老闆在院裏挖出了我兩個妹妹的屍骨。
她們屍骨出土的那一刻,日頭出來了。
身後的房子消失了,我們又回到了我家的院子裏。
「這次是真的天亮了嗎?」
「是真的。」
紙紮鋪老闆讓我留在屋外,自己進去屋裏,在出來的時候手裏抱了一大一小兩個罐子。
「童男童女我帶走了。」
「你媽的骨灰我也想了辦法,放在桌子上了。」
他要走了。
「等等。」
最起碼……
把真相告訴我吧。
28.番外
我被紙紮鋪老闆帶了回去,他在牆上摳了幾下,打開一間暗門。
裏面有三個房間,每個房間都放了很多的罐子,兩兩一對。
紙紮鋪老闆示意我坐,「你家發生這ẗű̂₀件事,我也有責任。」
他給人的童男童女用的都是冤死可憐的魂魄。
因爲本來無緣,所以才需要頭髮和血去綁定親緣。
因爲魂魄是冤死的無辜者,所以需要好好對待感化。
這樣死者安息,上輩子的福報和補償,纔會給到家裏。
而給出去的童男童女之間,大多都是有牽連的。
夫妻、兄妹、姊弟、父女、母子……
他們上一世沒能如願,一輩子的執念把他們綁在一起,這纔有了童男童女必須在一起的規矩。
出生之後,懂事之前,他們就會忘了所有。
給到我們家的是一對夫妻,被奸人所害,妻子肚子裏的孩子被生剖出來,一屍兩命,丈夫自刎。
「你家騙鬼只是其一,並不致命。」
「我一眼就看出你爸媽是陽奉陰違,說實話,這樣的夫妻並不在少數。」
我爸媽引來報復的原因有兩個。
「其一,你爸媽殺了你的兩個妹妹,童女死前孩子被剖出,她對孩子有執念。」
「她未出生的孩子被人謀害,虎毒尚不食子,她不理解爲什麼會有人傷害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
「其二,他們不該毀了童女, 妄想只留下童男。」
「童男見過妻子死去的場面,童女再死一次,他自然是要報仇。」
等等……
「你是說,童女已經被我爸活活燒死了?那你帶回來的是?」
「是童男用執念凝聚的殘魂,但願可以養起來吧。」
我以爲家裏發生的一切是童女的報復, 沒想到, 是童男……
「那你爲什麼說, 我家裏發生這些事情,你也有責任?是因爲我爸媽之前過來求救, 你置之不理嗎?」
紙紮鋪老闆搖頭, 「他們夫妻慘死怨念很大,應Ṱúₘ該要在這裏呆上三五年,沉澱淨化,纔可以送出去當童男童女。」
「但是有人換了我這裏的罐子,所以送去你家的……」
「是雙厲鬼。」
-29-
我暫時留在紙紮鋪了,因爲老闆說我的ṭû₁血可以滋養童女。
真是奇怪。
既然我的血是滋養,又爲什麼要用我的血去封印童男呢?
紙紮鋪老闆說這不一樣。
我的血能封印童男,是因爲我們有血緣。
我的血能滋補童女,是因爲它是我爸媽領回去用血養的紙人。
是因爲我和我爸媽有血緣。
紙紮鋪老闆沒收了我的小刀, 給了我一根針, 「每天喂一滴血就可以了。」
我想爭辯,他和我說欲速則不達。
我每天喂血, 不知堅持了多少個日夜。
我做了一個夢。
有個女子衝我俯身,是十分復古的禮儀。
她和我說謝謝我溫養她,她終於可以和夫君團聚了。
她抬起臉, 是一張清秀溫柔的臉。
…………
紙紮鋪老闆和我說童女養好了, 童男的戾氣也消磨了大半, 他們兩個可以重新投胎了。
他們百年前遭了劫難成了孤鬼野鬼,後被紙紮鋪老闆收服, 幾經波折蹉跎。
我說, 「希望他們可以永遠不分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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