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恐怖遊戲中的唯一清潔工,在玩家看來張牙舞爪的 NPC,大多有一段痛苦的過往。
我從不去過問,但也會盡力幫它們完成一些事。
今天,我受女鬼之請,去現實中幫她找一位看不見的朋友,替她道歉。
她懇切地說道:「請您務必告訴他,不要爲我報仇。殺死我的,並非一般的組織。也請您小心。」
我看着我的四大神器點點頭:「放心吧,我應該有自保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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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吳子瑜,恐怖遊戲中的唯一清潔工。
因爲有跨越副本的天賦,所以被老闆高薪聘請。
每當副本結束,我就進入副本打掃。
今天是從 SSS 級副本《世界遊樂園》中脫離的第六天。
在拖運屍體時,造型頗像貞子的 NPC 叫住了我。
她的嗓音如同伽椰子般含糊不清:「你好,可以聊兩句嗎?」
我十分詫異地回頭,我來《冥咒》這個副本不是一次兩次了。
她從來沒和我搭過話。
要不就是倒吊在天花板上。要不就是披頭散髮冷不丁地出現,發出那種關節響動的聲音,意圖嚇我。
無果後,又會突然地消失。
她的手甚至會從廁所裏伸出來。
我拿着馬桶塞沉默後說:「如果你喜歡從馬桶裏伸手,我會盡量刷得乾淨些。」
從那天后,她就不再執着於嚇我了。
只是遠遠地看着我,露出她那空蕩的眼眶。
在屋子裏,或是在屋外的墓地遊蕩。
在《冥咒》這個副本里,陽光永遠是奢侈的。天空的陰鬱讓人發黴。
潮溼的空氣瀰漫在這棟三層的別墅中。
走在木地板上永遠是嘎吱嘎吱的顫叫。
所幸在這個副本死掉的玩家並不多,屍體大多完整。
基本用不了多少時間就能打掃乾淨。
算是我的主要收入來源之一,是常光顧的地方。
我把屍體放下,對她說道:「當然可以。」
女鬼隨着燈光一閃一閃,由遠及近到了我的面前。
貼近後的面容與《鄉村老屍》裏面的楚人美有幾分相似。
她費力地說道:「我嗓子疼,說不了太多話。可以請您幫個忙嗎?」
我頓時理解了她的寡言少語,以及喉嚨卡刀片似的腔調。
「稍等。」
我把膠質手套取下,從兜裏摸出一個小本子,這是上次整理 NPC 願望時老闆給的本子。
前次問詢時,她搖了搖頭便消失了。
現在正好用上。
我遞給她:「請你寫在上面。」
她愣了一下,咔咔咔地扭動手臂,在上面緩慢地書寫。
我也耐心地等待着,直至她把本子遞給我。
我說道:「我先看一看。」
她ṭṻ⁼的字很清秀,依稀看得出曾經的功底。
【我被一個神祕組織所害,奪去了陰陽眼,被折磨致死。
【未能踐行我與另一個朋友的約定。
【他一定很生氣。
【請您幫我找到他,並代我向他解釋。
【也請您勸他,不要爲我報仇。
【他是一個看不到的人。
【您應該能夠看到吧?】
我抬頭對上她期待的表情,猶豫了一下說:「有件事我必須如實告訴你,我在現實中並不能看到那些奇怪的東西。」
她失望地垂下頭去。
我看着她,安慰道:「不過老闆神通廣大,一定會有辦法,我去問問他。」
她費勁地說道:「拜託您了。」
我把本子遞給她:「這個本子送給你,如果有想說的話就寫在本子上。我會認真看的。」
她收下本子,寫下【謝謝】兩個字。
【我叫裴靈,怎麼稱呼您?】
我笑了笑:「叫我吳媽就可以了,大家都這麼叫。」
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裏,我漸漸笑不出來了。
她所寫的一切,讓人不寒而慄。
很難相信,現實中竟然有一個研究靈異力量的神祕組織。
以極其殘忍的手段,挖去了她的陰陽眼。
她寫道:【請您也務必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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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闆的辦公桌前,仍舊是無數懸浮的影像。
各個副本的玩家,正上演着生死一線的戲碼。
老闆聽完我的話點點頭:「我的確有讓你在現實中見鬼的能力。」
我高興道:「那實在太好了。」
他緊接着說:「但這項能力我卻不能給你。」
我知道老闆這個人刀子嘴豆腐心,所以說道:「老闆,我不白佔你的便宜。這樣吧,我可以免費打掃一個副本。」
看了看他不爲所動的神色,我說道:「免費打掃兩個。」
他其中一個腦袋陡然轉向我,沒有一絲笑意,喝問道:「你覺得在現實中見鬼是一件好事嗎?!」
我很少見他生氣,一時被他嚇住了。
他說道:「世間分陰陽兩界,兩界互不相容,人鬼各行其道。我若給你點了睛,千奇百怪的事情就會映入你的眼簾。你本身就有穿梭副本的天賦,點睛後一不小心就會迷失在陰陽路。」
我勉強笑笑:「應該沒有這麼可怕吧?」
老闆扭過頭:「你也是體驗過幾次生死的人了,爲什麼還不懂得遠離危險呢?我不會爲你點睛。」
「可……」
我話還沒出口就被他打斷。
「不必再說了。」
我打掃完老闆的辦公室,垂頭喪氣地離開。
可當路過《冥咒》房間時,還是忍不住駐足。
我把垃圾桶放下,又走回老闆辦公室。
高呼道:「青天大老爺,求您給我點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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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過,我們是家人。」
在這個詭怖大家庭內,我與這些 NPC 結下了深深的緣分。
這個老是愛嚇唬人的女孩,我在不知不覺間也習慣了她的存在。
總是能在衣櫃裏、牀底、地下室……發現她的存在。
像是兒時捉迷藏的玩伴。
難道點個睛還能比 3S 副本更危險嗎?
老闆說道:「可你並不能預見其中的危險,你沒有經歷過。」
我拿出掃把、簸箕、拖把和抹布。
這幾樣東西都有質的存在,可以傷害到 NPC。
我說道:「有您御賜的四大神器,自保應該沒有問題。而且我可以隨時進入這裏。」
老闆凝視我良久:「有時候真是搞不懂你,趨利避害是生物的天性。她又不能給你什麼好處。」
我笑道:「可能因爲我是不一樣的煙火。」
他說道:「我可以爲你點睛,但你死了別來這裏當 NPC,這裏不收。」
我笑了笑:「遵命。」
畢竟 NPC 的誕生,都是無盡的痛苦。
片刻後。
老闆說道:「點睛已經完成,它會消耗你的靈魂力量,不要頻繁地使用它。你要學着去掌握。一旦開啓,你應該會看到一些奇怪的東西。」
應該不會有比 NPC 更奇怪的存在了吧?
我深吸一口氣,內心難免有些忐忑。
「我先走了,老闆。」
將垃圾分完類放入垃圾場,我回到現實之中。
一睜眼,就看到了……
怎麼路上會有一些馬賽克?
手機短信振動聲響起。
我點開,是老闆發來的信息。
【忘了和你說了,給你開的是低配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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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嘴角抽了抽,老闆還真是省喫儉用。
在我堅持不懈的摸索下,我總算馴服了這對不聽話的眼睛。
這是現代人掌握科學用眼的珍貴畫面。
嘻嘻。
接下來就是去見裴靈那個看不見的朋友了Ṱṻ⁽。
【我答應過要在他的墳前種上綠植和鮮花。
【但我沒法再做到。
【請您代我去。】
夜裏,我打車來到西源山。
司機師傅說道:「小姑娘,大晚上的你去西源山幹嗎,那地方荒無人煙,墳地又多。」
說罷他從後視鏡看我一眼:「要不是你給的錢多,我都不敢載你。」
我說道:「幫朋友來上幾炷香。」
他點點頭:「那應該是忌辰吧。清明節過了,中元節又還早。」
我看向窗外,說道:「應該是吧。」
出租車一路繞上西山,兩側的山林很靜。
司機師傅停在一處:「前方不遠就是墳地。這裏不好打車,我等你一會兒。」
我點點頭:「好。」
我剛走出幾步,他就叫住我:「你就這樣走?身上沒帶個手電?」
我搖搖頭。
他打開後備廂:「山上不比城裏,坑窪多的是。這個手電你拿着,待會兒還我就是。」
我本來想着開靈眼能看見路。
但確實不好和他解釋。
於是接過手電,說道:「謝謝。」
他擺擺手:「甭謝。有事兒招呼一聲。」
一路向前,我按照裴靈所畫的簡易圖,總算找到了那個小土包。
上面已佈滿雜草。
黑暗中,一個光點在小土包中,似是睡着了。
我上前拔掉雜草。
然後把買來的小花移植種下。
我聽到一個驚喜的聲音:「裴靈,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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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光點離開墳墓,在夜空中閃爍着,如同一隻螢火蟲。
他的興奮急速地冷卻下來,失望地說道:「原來不是。」
我不禁想起了此前與裴靈無聲的對話。
在《冥咒》的陽臺邊,她嘴角噙着笑。
【我和他認識,是在很小的時候。
【在公園裏,他總是一個人玩兒。
【所有的小朋友都對他視而不見。
【我於是便去和他打招呼。
【你好呀,要和我一起堆沙子嗎?
【他臉上的錯愕我至今都忘不掉。
【他問:你是在跟我說話嗎?
【我說:當然啦。
【不是你,還能是誰?】
……
我看着懸停的小馬賽克,說道:「裴靈不會再來了。」
他動了動,繞到我的側邊:「你能聽到我說話?」
我側過去看他,點點頭說道:「我受裴靈所託,替她向你道歉。她永遠不會來了。」
這個世界最殘忍的東西,莫過於生離死別。
他們雖然依舊存在,卻永遠無法復見。
一個在人世裏,一個在人世外。
光點聽了我說的話,緩緩地落下。
他嘆息般地說道:「我知道。她如果能來,一定會親自來。絕不會委託你。
「當看見你種下這些花時,我就知道那件事是真的了。」
他落寞地說道:「她一定是死了。」
他像在闡述一朵飄零的花。
我緊張地問道:「你知道她去世了?」
裴靈囑託我,不要提及她的死因。
光點痛苦地說:「怎麼能不知道呢?
「有陰陽眼的女孩,這座城市只有她一個。
「有鬼說,她被沉在了江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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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間,我發現我的眼睛有些失控。
一些海市蜃樓般的畫面出現在我眼前。
我開始看到……
呃,更多的馬賽克。
他說道:「我找過了,沿着墊江找了好久好久。一連找了幾天幾夜。
「沒看到她。
「我就在想,或許她沒死。她只是去了別的地方。這個時候,她會按照約定來看我。」
光點閃爍着,越來越微弱,似乎要消失了。
「我打不過那個人。
「報不了她的仇。
「你能來這裏,說明你也是裴靈的朋友。
「我勸你趕緊離開這座城市。
「他仍在尋找你們這類人。」
說罷,光點熄滅了。
「我終究還是沒能等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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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一聲悠悠的嘆息從不遠處傳來。
我順着看去,是一個佝僂的馬賽克。
馬賽克說道:「左垣是個好孩子。」
我怔怔地看着光點消失的地方,沒料到這一切這麼突然。
我問道:「他爲什麼消失了?」
馬賽克走到我近前說:「他呀,原本比我還要高大些。可自從去了一趟城裏,就只剩一點點了。
「這一點點,是他想要再見那個姑娘的執念。
「見不到了啊。」
我眨眨眼睛,忽然覺得心裏堵着慌。
她說道:「那姑娘也是個好姑娘。每次來和左垣聊天,都會給老婆子我上一炷香。
「那笑容溫暖和煦,比這些小花兒還美。
「左垣這孩子,若不是有她立墓,這輩子也就是個孤魂野鬼。
「可憐哪!
「被鏡中會盯上了。」
我心頭一動,問道:「鏡中會是什麼?」
她說道:「鏡中會就是左垣所說的,害死裴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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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罷嘆息:「你也小心點吧。那羣人,惹不起的!」
事情到這裏,答應裴靈的事也算是結束了。
可我還是忍不住多嘴。
「您能告訴我,關於鏡中會的更多細節嗎?」
她停步說道ẗú₁:「我知道的也不多。」
我看着她:「就把您知道的講一講吧。」
她轉身說道:「鏡中會是一個研究神鬼的玄學組織。
「以前曾發生過大肆捕鬼的事件。
「就是他們所爲。
「我從沒見過他們。
「左垣就是因爲見了他們,才成了現在這樣。」
她說罷,便朝着林深處走去。
「快離開這裏吧。不要過多打聽他們的事。不要想着爲裴靈Ŧų⁰報仇。
「神祕會聚集。你ṭũ₁越是打聽,便離他們越近。」
我順着她離去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尊古舊的山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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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太哀愁了。」司機師傅透過後視鏡看我一眼,「人間的思念在哪裏,亡者的靈魂就在哪裏。」
我一時觸動,左垣雖然消失了,但裴靈還記得他。
他仍然存在着。
就像我的父親仍然在我心裏。
其實我能看見靈體後,我第一時間就去了父親的墓園。
墓園裏很空。
什麼都沒有。
想必世間真有輪迴,他已經轉世去了。
但神祕的鏡中會,仍讓我耿耿於懷。
這樣一個組織活躍在人間,讓我覺得可怕。
他們簡直就是悲劇的釀造者。
《冥咒》副本內。
ṱũ₄我將發生的事據實說出。
裴靈安靜地聽着,聽到左垣的消失,也只是點了個頭。
我說道:「他一直在想你。」
她在小本子上寫道:【吳媽,謝謝你。
【我想我需要自己待一下。】
「好。」
我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只好起身離開。
把時間和空間都留給她,讓她去追思曾經的左垣。
從副本出來後,老闆問道:「事情辦成了?」
我點點頭:「辦成了,只不過是個不好的消息。」
他說道:「你可以騙一騙她嘛,她又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麼。」
我說道:「人總要面對真實的。」
老闆笑了笑,不再談論這個話題。
「怎樣,你這個低配版靈眼好不好用?」
我白他一眼:「只能說能用。大晚上還有些晃眼。」
他哈哈哈地大笑,隨後正色道:「我之前說的並非玩笑。你一定要小心。現實中也並非你想得那麼安全。」
我點了點頭,隨即問道:「老闆,你知道鏡中會嗎?」
他看着我:「當然知道,我的一部分,就是鏡中會所製造。」
我一時震驚:「您也是鏡中會的受害者?」
他點點頭道:「也不全是。你如果願意聽,我也可以和你講講。」
我搬了一張椅子坐下:「老闆您說吧。」
他說道:「我和所有的 NPC 都不一樣,我來自特殊副本——《詭怖基因》。
「是前任老闆爲了掌控現實世界製造的兵器。
「只是他沒有想到,我這個兵器反而先傷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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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我的本體是一個先天 S 級 NPC。
「它找上我,威逼利誘。
「要我配合它進行一場實驗。
「你以後會比這些 SSS 級 NPC 更加厲害,這是它的原話。
「它給了我選擇。
「但我清楚我根本沒得選。
「順它者昌、逆它者亡。
「我只好虛與委蛇,假意順從。
「沒想到它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磨滅我的意識。
「它失敗了。」
老闆停頓了一下,說道:「爲了達到目的,它反其道而行,開始給我加入更多的意識。
「這些意識裏,就有幾個是鏡中會刻意炮製的。
「他們在現實中尋找擁有特殊體質的人,用盡各種刑罰,以到達製造 NPC 的目的。
「他們的成功率低得令人髮指。
「折磨了數百人,送進來的也只有寥寥幾個。
「那幾個,如今都構成了我的一部分。
「前任老闆以爲加了暗門就能控制我。
「卻不知道它是在製造一個根本對付不了的敵人。」
我看着老闆的三十一個頭,瞳孔晃動,這是……
三十一份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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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着說:「結果你也看到了。我現在坐在這裏,它卻像陰溝裏的老鼠,不知道躲在哪個犄角旮旯。」
我站起來:「老闆,你需不需要一個溫暖的抱抱?」
他笑了笑:「謝謝,不需要。接着說鏡中會吧。
「我在坐穩位置後,第一件事便是消滅鏡中會。
「他們的總部連同多個分部都被我連根拔起。
「數月前,裴靈所在的宛城分部我也除掉了。」
我瞪大眼睛:「也就是說,殺掉裴靈的兇手早就被老闆您收拾了?」
他點點頭:「當然。《冥咒》誕生,我自然要關心一下。得知是鏡中會作怪,我又怎麼會放過。」
我問道:「所以我出發之前,您就知道我此行沒有危險。」
老闆看向我:「不一定沒有危險,鏡中會的殘餘仍在。而且靈眼一開,即便不引來鏡中會,仍然會引來其他的古怪。你在現實中千萬不能大意。」
我點點頭,問道:「您爲什麼不將這件事告訴裴靈呢?」
他說道:「仇恨也是一個念頭,可以讓她人生有一個目標。不至於渾渾噩噩。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鏡中會並沒有徹底消失。
「他們的勢力遍佈全球。
「現在只不過是隱入地下。
「難纏程度比之前更甚。
「要徹底剷除,任重而道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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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任老闆、鏡中會。
如今全都藏在暗處,像陰冷的毒蛇,等待着機會。
一旦捲土重來,人間和恐怖遊戲,都將受到難以想象的衝擊。
我看向悠然喝茶的老闆。
頓時安心起來。
只要他還安安穩穩地坐在這裏。
這些事都不是事。
「老闆,您一定要長命百歲。」
老闆吐出茶葉:「呸呸呸!說點好話行不行。百歲不是咒我早死嗎?」
我反應過來,突然想起小李的願望——「許願吳媽活到一千歲,給我打掃一千年。」
我嘴角一抽,說道:「祝老闆萬歲萬歲萬萬歲。」
老闆點點其中三個頭:「故事也聽了,去忙吧。」
離開辦公室,路過《冥咒》門口,我不再停留。
生活就是要向前看啊。
無論你接不接Ṭŭₖ受。
番外
-1-
裴靈和左垣,是一對好朋友。
他們天天都在一起。
這令裴靈的父母很是擔憂。
或許,真的要帶裴靈去看看心理醫生。
心理醫生說,之所以女兒會虛構一個看不見的朋友,可能是因爲他們沒給女兒更多的陪伴。
可爲什麼陪伴了之後,這種現象仍然沒有減弱呢?
直到他們發ẗū́₎現。無人的房間裏,似乎有什麼東西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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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一個日子。
對於遊蕩許久的左垣來說,熱鬧是別人的,而他註定是孤獨的。
他呆呆地望着遠處。
直至有人站在他的面前。
「你好呀,要和我一起堆沙子嗎?」
他十分驚訝。
「你是在和我說話?」
小女孩說道:「當然啦,不是你,還能是誰?」
於是他們成了玩伴。
左垣一直小心翼翼地隱瞞自己非人的身份。
直到裴靈在炙熱的陽光中爲他打傘。
她看着他:「我聽說鬼是不能曬太陽的。」
左垣愣住了。
「你說的應該是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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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考試,裴靈就會非常焦慮。
她翻來覆去地睡不着。
「左垣,明天你幫我偷看第一名的答案好不好?」
左垣疑惑道:「你不就是上次的第一名嗎?」
「啊!」裴靈將臉撲在枕頭上,「壓力更大了。」
左垣把漫畫書放下:「沒事的。實在不行我幫你偷看第二名的試卷。」
裴靈深吸一口氣,翻身拉上被子:「不用了,我還是靠自己吧。」
然後,她考了第三名。
「嗚嗚,我就說我的預感沒錯吧,我果然是考不好。
「左垣,你爲什麼不幫我偷看第二名的答案?」
左垣的腦袋裏冒出幾個問號,他說道:「下次,下次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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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垣正在家裏吹涼風。
不料裴靈直接擋到前面:「你可是鬼欸。鬼也會怕熱嗎?」
左垣說道:「正因爲是鬼才怕熱。你不知道鬼都怕至剛至陽嗎?」
裴靈的小腦瓜動了動:「這樣啊,那還是把風扇讓給你吧。」
裴靈走了沒兩分鐘,又掉頭回來:「不行,我扛不住,還是咱倆一起吹吧。」
她看着他:「我發現挨着你會很涼快欸,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陰風陣陣?」
後來,裴靈成功感冒了。
左垣意識到,他們似乎不能靠太近。
一天,左垣說道:「我決定要離開了。」
裴靈看着他,問他爲什麼。
左垣說道:「在這裏我住不慣,你知道的,鬼都要住在陰暗潮溼的地方。」
裴靈問道:「你想好去哪兒了嗎?」
左垣搖搖頭。
裴靈說道:「一點規劃都沒有,出去是要走丟的。我倒是知道這麼個地方。我外婆就葬在那裏。」
於是他們來到了西源山。
裴靈是悄悄來的,帶上了挖沙子的小鐵鍬。
最後卻連累家人找了一整天。
「你這孩子出來也不說一聲,多讓人擔心啊。」
她媽媽抱着她。
她遙望那個小土包,她的朋友就在那裏。
臨走前她拜託了那個老婆婆,幫忙照顧他。
她衝媽媽道歉:「對不起。」
-5-
左垣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待在山裏。
但他很快發現山裏很無聊, 於是又走了很遠的路,到圖書館看書。
爲了不顯露出異常, 他都是跟着別人看。
遇到關鍵的情節他會很着急。
「翻呀!
「翻下一頁呀!」
但看書的人卻絲毫不着急, 在那兒細細品讀。
左垣於是把這件事講給了裴靈。
他說道:「我把書翻過去,他又把書翻回來。我那個急呀!」
裴靈哈哈大笑:「你要看書, 還是來我家看吧。我去幫你借。」
那時左垣就在想, 應該不會遇到比裴靈更好的人了。
-6-
自從裴靈有陰陽眼的事被更多鬼知道之後。
她的世界就開始變得糟糕了。
越來越多的鬼開始來找她,請她幫忙。
可她只是一個學生, 而且她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一個老嫗死死盯着她, 威脅道:「這件事你必須幫我。」
似乎只要她說一個不字,她馬上就會對她動手。
左垣站到裴靈身前:「不幫你要怎樣!想捱揍嗎?」
此時的他已經十分高大。
站在前方一副兇相, 嚇跑了老嫗。
他說道:「裴靈, 貼門神沒用, 你得貼我。」
裴靈湊過來:「好, 咱們貼貼。」
左垣不好意思地說:「不是這個貼。」
-7-
裴靈考上了一所外地的大學, 她問道:「你會跟我走嗎?」
左垣搖搖頭:「算了吧,你去也是住宿舍,女生太多, 不合適。」
裴靈深深看了他一眼,說道:「那等我回來, 我裝飾一下你的屋子。給你種點綠植、種點花。」
左垣開心地說道:「好,我等你。」
這一去, 左垣就再也沒見過她。
直到他聽到有鬼在說:「那個有陰陽眼的女孩,似乎被沉江了。」
-8-
左垣拖着殘軀,僥倖從鏡中會逃離。
他回到自己的小土包中,陷入沉睡。
抱着一絲還能再見裴靈的幻想。
【不管她現在是人是鬼, 請讓我再見見她吧。】
他祈禱着, 一直等到了鮮花出現的那一刻。
只是眼前這個人,不是他要等的那個人。
他終於死心了。
-9-
裴靈抱着本子, 獨自在房間中發呆。
左垣,就這樣永遠地離開了呢……
她想哭, 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上一次從她眼眶中流淌的, 是血痕。
仇恨與痛苦蠶食着她的內心。
直至光明充斥房間。
吳媽拖着一筐燈進來:「你這房間太暗了, 我給你改造一下。
「你也別閒着, 一起來幫忙。
「這幾個大功率燈賊亮, 千萬別心疼老闆的電費。他有的是錢。」
她忙活完,又拖進來一堆書。
「你這書房太空了,看不看都先放幾本。」
把書擺放好之後。吳媽又問道:「對了, 你平時住哪間?這裏到處都是黑漆漆的, 哪裏像個女孩子的房間。改天我弄點塗料來給你刷刷,保證是生機勃勃、四季如春。
「玩家來了都得誇你這裏是 4A 級景區。」
裴靈笑了笑,拉着吳媽坐下,給她泡了一碗茶。
「謝謝你, 吳媽。」
痛苦依舊存在, 但快樂也存在。
兩者不能相互抵消。
但生命的複雜即是如此。
吳媽要做的,也只是如此。
她說道:「缺什麼少什麼,跟吳媽說。吳媽現在多少也是個小富婆。年收入幾十萬。」
裴靈感覺內心也像這常年冰冷的茶壺,終於有了一絲溫熱。
「好。」
-10-
夜色中,一隻飛鴿飛上屋頂。
帶來了宛城分部無人生還的消息。
「必須協助它奪回老闆之位, 否則永遠沒有我們安寧的日子。
「傳信手下的遊戲公會,讓他們加快進入遊戲,想辦法與它取得聯繫。」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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