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地驚魂

2018 年,我帶老婆女兒走 318 環線自駕,從格爾木前往可可西里,這段恐怖的自駕經歷讓我終生難忘。
起因是女兒在小紅書刷到個網紅景點,特別想去,我一看也就一百多公里路,反正今天日程寬鬆,就同意了。
我們開到一處能看到雪山的湖灘拍了幾張照片,當我們返回的時候,發現一位藏民一直繞着我們車子轉圈,還反覆地拽門把手,似乎準備行竊。
我及時喝止,倒不是心疼錢,而是害怕車被弄壞,一家人擱淺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藏民趕緊收手,估計是有點惱羞成怒,他用生硬的漢語嘟囔:「快滾」「地盤是我的」「不歡迎你們漢人來」……
我也懶得跟他計較,坐上車就準備走,誰知藏民一屁股坐到引擎蓋上:「錢,給錢,不給錢不許走。」
我想罵他兩句,被老婆制止了,她從錢包裏掏出一張毛爺爺遞給對方。
藏民收了鈔票,仍然沒有讓路,我發現他一雙眼睛死死盯着我女兒,那目光讓人瘮得慌。
他忽然問我:「你女兒的生日是不是 4 月 4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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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嚇了一跳,因爲我女兒的生日確實是 4 月 4 日,我不知道這個藏民是如何得知的。
這藏民打扮也有點奇怪,他脖子上居然掛着一條黑哈達,我還從來沒見過黑色的。
我的氣頭一下上來了:「你有完沒完?不滾開撞死你!」
我猛踩了兩腳油門嚇唬他,藏民只好讓開,我們上了路繼續出發。
老婆嫌我太沖動,她說萬一真撞到人怎麼辦?我說撞到就撞到,反正沒監控。
我們開了大概幾公里,忽然「砰」的一聲,車子劇烈擺動起來,險些側翻。
女兒嚇得大聲尖叫,我使勁握住方向盤,最後成功靠邊停了下來。
我下車檢查,發現右前輪爆胎了,於是取出備胎準備更換。
妻子在網上查攻略,可這破地方信號差得要死,她刷了幾次視頻一直在轉圈。
雖說換胎步驟我大概記得,但實際操作起來就是另一回事了,光是支千斤頂就花了不少功夫,就算把車支起來,輪胎又卸不下來,氣得我罵了好幾句髒話。
這時一輛皮卡車經過,車上坐着三個穿紅色工衣的石油工人,他們看到我們車輛拋錨,便停下來詢問是否需要幫助。
我鬆了一口氣——石油工人經常和重型機械打交道,想必換胎對他們來說也是小事一樁,於是便承諾如果能幫我們換胎的話我們願意支付辛苦費。
三人立即行動起來,咔咔幾下就把前輪胎擰掉了,可他們仔細一看卻發現了更嚴重的問題。
「你們剛纔頂的地方不對!現在汽車就算換了備胎也不能跑了,會出危險的。」
我一聽就鬱悶了——這附近可是無人區,最近的鎮子也要一百來公里,這可咋辦?
工人們想了個辦法,他說他們的宿舍就在附近,可以把車拖過去修,那裏有工具,有飲料有方便麪,總比在這挨凍強。
我覺得這個辦法可行,三個樸實的工人大哥總比那些雞賊的藏民靠譜。
所謂的宿舍不過是一棟建在荒原上的白房子,周圍什麼都沒有。工人們給我們提來兩壺熱水,又拿出泡麪、火腿腸、健力寶,我給他們付了兩百塊錢。
我們聊起天來,我問工人大哥爲什麼這一片的藏民系「黑哈達」,他們說西藏解放的時候這片藏民鬧得最兇,結果遭到幾個部族和解放軍的聯合鎮壓,差點就被連窩端了。
「從那以後,這一片的藏民就把自己和其他部族隔絕開來,哈達也染成黑色的,他們的信仰最原始,也最狂熱,而且特別熱衷於製作『邪法器』,就是人皮鼓、靈骨念珠什麼的,經常有遊客失蹤。
「你們的車胎,恐怕就是被那個藏民扎壞的,幸好你們及時發現,跑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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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想起那個陰森的藏民,還有他盯着我女兒的眼神,我就不禁一陣後怕。
工人們給我們騰了一間宿舍過夜,因爲周圍什麼東西都沒有,再加上手機信號也不好,我帶女兒看完銀河,很早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大概六點左右,天還沒亮,我迷迷糊糊從牀上爬起來,發現女兒的那張牀空空如也,頓時嚇精神了。
我趕緊把老婆喊起來,她也嚇了一跳:「不應該啊,她半個小時前還在牀上玩手機呢!」
女兒的牀在房間最裏面,我們睡得也不是很死,所以她不可能被綁架,只有可能是自己出去了。
我們立即詢問三名工人大哥是否見過女兒,他們搖了搖頭:「我們一直在一樓喫飯,沒見那姑娘下來啊?」
整個宿舍就巴掌大點地方,我們很快翻了個底朝天,所有的櫃子、抽屜、能藏人的縫隙全部檢查了一遍,可仍然沒有發現女兒的蹤跡。
我越來越焦慮,昨天那個藏民時不時出現在腦海裏,我忍不住懷疑是他把女兒拐走了。
我想出門去尋找,被工人大哥攔了下來,他們說附近流沙很多,貿然出去很危險。
我急了:「那我不是更該去嗎?萬一我女兒掉進流沙裏怎麼辦?」
這時外面駛來另一輛皮卡,車上下來一名工人和六名遊客,看上去應該是個拼車旅遊團。
我好奇,就問他們是怎麼來的,他們說自己乘坐的商務車爆胎了,幸好有工人大哥救助,來這喝點熱水。
我愣了一下——又是爆胎?這麼巧?
四名工人眼神有點不對勁,他們從懷裏掏出手槍,沖天放了一槍,「啪!」的一聲。
「都給老子趴地上!雙手舉起來放在頭頂!放聰明點,別他媽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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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着了道,看來輪胎根本就不是藏民扎壞的,是這四個工人搞的鬼。
但是對方有槍,我們不敢反抗,只能乖乖趴在地上束手就擒。
「你們要錢嗎?我可以給你們,擼小貸都行……只要你們把女兒還給我,我絕對不會報警……」
「兄弟,我真不知道你女兒的下落,但我可以負Ṭú₃責任地告訴你,就算她活埋到流沙裏,也比你的下場好。」
我們被趕上皮卡車,向雪山駛去。
在路的盡頭,有一個藏族村子。和其他ƭṻ₆藏族喜好白色的建築風格不同,這個村子的建築全部是用黑曜石混合着黏土建成的,就連屋外的經幡也全都是黑色的,讓人心裏發瘮。
車子在村外停了下來,我們被驅趕着向村內走去,村民們不約而同地從屋裏走出來看我們,那目光彷彿在看一羣牲口。
我注意到村民們的手上、額頭上、脖子處都有大塊大塊粉嫩的傷痕,剛開始我以爲是燒傷,可燒傷的痕跡不可能如此規整,他們的傷口都是四四方方的。
很快,我就知道這些傷口是怎麼一回事了。
村中央的廣場正在舉行儀式,三名妙齡少女走上前,她們虔誠地跪在村長面前,脫下自己的衣服,露出光滑健康的皮膚。
首領走上前,他拿出鋒利的骨刀,刺入第一名少女胸口,我差點以爲少女就要被他殺死,老婆忍不住低聲驚呼。
一個首領模樣的人用刀在少女胸口劃了一個四邊形,然後整齊地把少女身上最光滑的一塊皮膚剝了下來,最後用紗布把藥膏裹在創口處。
整個過程既血腥又殘忍,但少女既沒有反抗也沒有尖叫,而是任憑首領剝皮,直到疼暈過去。
這些熱乎乎血淋淋的皮膚隨後就被送進一間漆黑色的寺廟,這場景實在觸目驚心,有的人忍不住了,趴在地上吐了起來。
我的心猛然揪了一下。
如果這些村民對自己人都如此殘忍,那麼,女兒落到他們手裏又會是什麼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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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被趕到一間小房子裏,首領來了,他身上穿着一件馬甲,由一塊塊膚色深淺不一的人皮縫製成的馬甲。
四名工人向首領恭敬行禮:「請問般若活佛在嗎?」
「活佛正在冥想,明天把這幾個人直接丟進井場就行。」
工人們明顯有點失望,他們把我們關了起來,丟下幾個冷土豆和兩個糞桶就鎖上鐵門走了。
我們這些被關起來的囚犯過了好久纔開始聊天,一個看起來挺漂亮的女生主動說:「咱們互相認識下吧……我叫陳雪,旅遊主播。」
我腦子裏想的全是女兒的事,根本沒有閒聊的心情,但現在這個情況着急也沒用。
「我和老婆都是老師,她教化學,我教物理。」
「那你們的孩子理科一定很棒吧!」
「不……她對理科一竅不通,她最喜歡的是歷史和少數民族文化。」
陳雪尷尬地笑了笑,她安慰我:「您別太擔心,孩子往往比父母想象得更堅強,我相信您女兒一定還活着。」
陳雪的話給了我很大安慰,我開始謀劃要怎麼從這裏逃出去。
第二天一早,工人們把我們從地上打起來,然後往山上趕,我們個個提心吊膽,不知道自己即將面對什麼樣的命運。
我們被趕到一個山坪上,中間立着一個五米多高的三角形吊塔,中間吊着一根鑽頭,鑽頭的最下端是一個轉盤以及兩頭犛牛。
旁邊用彩條布蓋着幾根鋼管,我看了一會兒,馬上認出這是什麼東西。
這是一臺小型石油鑽井機!
這些村民大費周章把我們抓到這裏來,居然是爲了讓我們幫他們挖石油?!
工人們拔出手槍:「都他媽好好幹活,誰要是敢偷懶老子就給他一槍!」
我忍不住問道:「既然是挖石油,何苦抓我們?花點錢僱幾個民工不好嗎?!」
「少廢話,你以爲我不想啊?這幫傻逼村民不讓唄!」
我簡直鬱悶得要死,只好和老婆一起抬油管,起鑽機,趕犛牛,幹了半天就累得腰痠背痛,一天下來才往下鑽了兩米。
一個男人抱怨道:「我記得油井要幾千米深呢,只靠人拉牛鑽的話幹到死也幹不完啊!」
「那倒不一定,石油的深度是根據地層還有裂縫決定的,有些地層出漏較淺,往下挖個十幾米就出油了。」
男人一聽,大喜:「真的嗎?那是不是挖出石油他們就能放咱們走了?」
我搖了搖頭,這幫村民抓我們肯定不只打油井這麼簡單,他們肯定有別的目的。
我唯一可以確認的是,他們絕對不會讓任何一個人活着離開這座村子。
那件各種膚色的人皮馬甲就是最好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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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伙食稍微好了一些,村民們給了我們一桶粥,是用犛牛奶、青稞和一些豆子熬成的,雖然味道不敢恭維,但至少是熱的。
我向村民求情:女人們在牢房裏當着男人的面上廁所實在難爲情,能不能行個方便,讓她們到村裏上旱廁,村民最後同意了,但必須有人監督。
我讓老婆出去後儘量往高的地方走,記住村裏的出入口,然後回來畫地圖。
老婆超強的記憶力派上了用場,畢竟芳香烴結構那麼複雜她都畫得明白,畫個地圖對她來說太簡單了。
我很快搞清楚了村子的大概位置,一共三個出入口,牢房的位置在西南方,只要打開牢門往南跑,就可以鑽進一片灌木叢,晚上跑成功概率很高。
剩下的問題就是如何撬開牢門。
雖然我不會撬鎖這麼牛逼的技能,但動動嘴皮子的本事還是有的。
監督我們的四個工人裏有個領頭的,甘肅口音,姓餘,外號老餘頭。
我幹活故意表現得很賣力,贏得了老餘頭的好感。休息的時候,我走到老餘頭旁邊問他要支菸。
老餘頭給我扔了一根,掏出打火機,結果半天打不着,我幫他修了一下就好了。
「餘老哥,這些村民能給你多少錢?我看他們就種種地養養牛,整個村子的 GDP 恐怕都沒我一年工資高,你要是能放我出去找女兒,你就是我們一家的救命恩人,我不但不會告發你,還會想盡辦法感謝你。」
老餘頭悶頭抽菸:「兄弟,不是我不放你,而是進了這個村子你就出不去了。」
「怎麼可能呢?村子裏就一百來號人,你們有槍啊,怎麼可能怕這些村民?」
「跟你說了你也不懂,這個村子邪門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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Ťŭ̀ₗ
我覺得老餘頭就是不敢得罪村民,於是我想盡辦法磨破嘴皮,不斷增加價碼,老餘頭終於同意了。
他說晚上他關牢門的時候會故意「失誤」,讓我們找個機會逃走。
我大喜過望,趕緊把這個消息告訴大家,我們把午餐和晚餐的土豆還有青稞餅全部留了下來,以備逃亡路上食用。
到了晚上,老餘頭在首領的監督下關上牢門,臨走時丟給我一個眼神。
我拔了一下門鎖,發現鎖舌部分被老餘頭事先塗了膠水,輕輕一拔就能拉開。
我們趕緊逃了出去,村子幾乎沒有什麼戒備,連個看門的人都沒有。
今晚是滿月,就算不用火把也看得非常清楚,非常有利於逃跑,再加上我們人數不少,只要不落單的話也不用擔心野獸的問題。
我用北極星定位,帶着大家跑了大概有一個半小時,人疲馬倦的,反正藏民也沒追上來,大家就決定休息一會兒。
就在這時,我忽然看到一聲呼救:「爸爸,救我!」
我猛地回頭,可身後什麼都沒有。
其他人小心翼翼地問我:「夏老師,怎麼啦?是不是村民追上來啦?」
我搖了搖頭,大概是風聲太大聽錯了,我女兒她怎麼可能——
「爸,這邊這邊!」
女兒就在不遠處,她穿着白色羽絨服,繫着紅色圍巾,正微笑着朝我招手。
我再也忍不住了,一邊哭一邊朝她跑去,結果被三五個同伴粗暴地摁在地上。
「鬆手啊!我女兒就在那呢,你們幹嗎……」
「夏老師,你瘋啦?前面是懸崖!」
我猛地清醒了,前面是一道深不見底的峽谷,風呼呼的。
可我的眼淚還是嘩啦嘩啦往下流,凍成了冰溜子,我忽然有一種感覺:女兒此刻就在黑村寨裏等着我,我必須去救她。
「你們走吧,跟着北斗七星走,到了早上應該就能看見公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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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雪急了:「夏老師,你到底怎麼啦?爲什麼不跑了?」
「我必須回去,女兒恐怕就在村子裏,我必須救她。」
大家都覺得我肯定是瘋了,要是女兒真的在村子裏,村民們爲什麼不把她跟我們關在一起?
但我的猜想並非沒有理由,既然工人們都沒見過我女兒,那她很大概率就是被第一天遇見的藏民拐走的,那個藏民似乎對她很有興趣。
但是女兒身體柔弱,幹不了重活,所以她被關在黑村寨的其他地方……一定是這樣。
衆人見勸不動我,只好分頭行動:我和老婆返回村寨,其他人繼續往公路跑,然後帶着民警或者哨所官兵回來救援。
說來奇怪,我們明明跑了很久,可往回走了大概十幾分鍾就看到村寨了,我是跟着星星跑的,我很確信自己沒有迷路。
我讓老婆在村寨外面接應我,我偷偷混進去尋找女兒的蹤跡。
在黑村寨的中央,有一棟不同於其他建築的高大寺廟,黑色玄武岩堆砌的牆壁,中間鑲嵌着一些人類的頭骨,從大小來看這些骸骨恐怕都是小孩的。
我從沒進入過這棟建築,但每天去井場幹活,總能看到村民繞着這座寺廟跪拜,這裏對他們似乎極爲神聖。
我有一種感覺,女兒恐怕就被關在這座寺廟裏。
我推開門,輕手輕腳走了進去,寺廟內有一股難聞的瀝青味,好țṻ₇像剛鋪就的柏油馬路,
我朝左右看去,發現味道來自那些供桌上的佛像,而這些佛像也不是什麼泥塑,而是一具具乾屍。
寺廟的正中央坐着一個老喇嘛,頭歪着,不知道是在冥想還是在打瞌睡。
我忽然有一種撿起磚頭兩下拍死他的衝動,可是一想到女兒生死未卜,我忍住了,現在刺激這些村民並非上策。
我找了一圈,並沒有發現女兒,有點失望地鑽出寺廟,可回到原地我卻發現老婆不見了。
就在我四處尋找她的時候,我看到一夥人風塵僕僕地從遠方跑來,他們興奮大喊:「看到人了!看到人了!不是藏民!」
「救命啊!求求你帶我們到附近的派出所,我們要報警!」
待他們跑近了,七個人跟我大眼瞪小眼:「夏老師,你怎麼跑到我們前面去了?你找到女兒啦?」
我忍不住問道:「你們怎麼跑回來了?」
沒錯,這七個人正是逃跑的陳雪一行,他們跑了一晚上,可竟然又回到了黑村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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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大眼瞪小眼,誰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忍不住問道:「你們是不是迷路了?你們是跟着北斗七星跑的嗎?」
「是啊!一直跟着星星走呢!我們七個人總不至於都看錯吧?」
我實在想不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就在這時,餘老頭忽然帶着村民出現,把我們包圍了起來。
他把我們押回牢房裏,剛進門,老餘頭就從屁股後面摸出一部手機扔給我,上面寫着三個字:小靈通。
我目瞪口呆——這部手機至少有二十年曆史了。
「現在知道怎麼回事了吧?我們幾個被困在村子裏將近 20 年,每次逃跑就會被鬼打牆堵回來,要是真能出去,我早一槍斃了那個臭喇嘛。」
大家一聽老餘頭跑了二十年都沒跑出去,直接就泄氣了,一個大媽直接坐在地上開始哭:「我還等着回家抱孫子呢……」
老餘頭堅信這座村子用某種「法術」困住了我們,但我從來不相信怪力亂神,我堅信世間萬物都能用科學道理解釋。
老餘頭見我還不死心,嘲諷道:「等你也在這鬼地方關個三四十年,就服氣了,你算運氣好的,老婆跟你關一塊,沒準還能生個大胖小子……等等,你老婆呢?」
我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她去哪了,老餘頭說她估計正在村子周圍繞圈,反正țŭ̀₎人肯定是跑不掉,他一會兒就帶人去找。
我們被趕到井場上幹活,到了中午,忽然來了兩個氣呼呼的村民,他們手裏拿着很粗的木棒。
兩人直衝我走過來,摁在地上就是一頓打,我拼命護住腦袋。
「說!你把那個賤人藏在什麼地方了?」
我一臉懵逼,老餘頭趕緊攔住兩人,又是送煙又是點頭哈腰,好不容易給勸走了。
他說村民在村外找了一圈,結果沒發現我老婆的蹤影,這個事情還是頭一次出現,所以村民現在很緊張。
我大喜過望:「那她是不是跑出去了?」
老餘頭嘲諷道:「你別做夢了,要我說,她肯定是掉進流沙裏面,被埋得乾乾淨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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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堅信老婆一定是破解了這個村子的祕密,所以成功逃亡,只要破解這個祕密我們也能逃出去。
我試圖把信心傳遞給大夥,可他們寧願相信老餘頭,他們堅持認爲我老婆肯定是摔死了或者已經被野獸分食。
只有陳雪堅定地站在我這邊,我們互相安慰,一同尋找逃跑的辦法。
我把自己那天潛入黑色寺廟的事情告訴陳雪,她說寺廟裏那些乾屍恐怕是「即身佛」。
「即身佛恐怕是所有佛教儀式裏最恐怖的一種,那些高僧在活着的時候就要忍飢挨渴,讓身體脫去多餘的水分和脂肪,最後泡進滾燙的瀝青裏把自己做成木乃伊。」
我聽得一陣毛骨悚然,以人類的意志真能做得到這種事情嗎?
幾天後,我們打的油井開始出油了,非常黏稠,粘在手上怎麼搓都搓不掉。
村民們搬來幾口大鍋,當場開始熬製石油。
剛開始我還以爲他們準備分餾出石油中的輕質原油拿來賣錢,可他們似乎對石油中最值錢的部分根本沒興趣。
我這才意識到:村民們要的根本就不是石油,而是石油揮發後殘留下來的瀝青!
老餘頭說這裏沒我們的事了,他帶着我們回牢房休息。
就在這時,首領忽然出現,他帶着一幫手下,手裏拿着土槍,刀子,弓箭。
可村民們瞄準的不是我們,而是老餘頭四人,首領示意讓他們交出武器,跟我們一起蹲進牢裏。
老餘頭當然不肯,但村民槍多人多,他們沒有辦法,只好束手就擒。
往日的獄卒也淪爲了階下囚,幾個夥伴氣不過,撲上去瘋狂毆打老餘頭四人出氣,牢裏頓時變成 WWE 現場。
我試圖勸架:「行了!別內訌!咱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必須合作才能逃出去!」
「逃?你說得好聽,怎麼逃出去?要不是這四個天殺的咱們至於淪落至此嗎?!」
「就是,咱們人多,殺了他們!」
陳雪大喊一聲:「都別吵了!你們難道沒發現,守衛到現在還沒給咱們送飯嗎?」ťű₂
衆人這才反應過來,畢竟勞動了大半天,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了,可今天根本沒人管我們。
我問老餘頭:「你之前拐來的遊客,下場都如何了?」
老餘頭嘟囔了幾句:「就是給村民幹苦力,打井挖油唄,幹着幹着就不見了。」
他撓了撓頭,「不過,每少一個人,那個廟裏就會多一具乾屍。」
我頓時嚇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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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依然沒有任何食物送來,絕望的氣氛正在蔓延。
飢餓非常容易讓人失去理智,牢房裏又爆發了兩次激烈衝突,老餘頭的額頭被打傷了,打他的人掉了兩顆牙。
我擔心再這樣下去肯定會演變成自相殘殺,留給我們逃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到了第三天,ţúₔ陳雪偷偷遞給我半塊土豆,她說這是她節省下來的。
「夏老師,你快喫,只有喫了東西腦子才能轉起來,我相信你有辦法救我țű̂ₔ們出去。」
我有些哽噎,這種情況下一塊土豆的價值恐怕堪比黃金,而陳雪居然願意把它讓出來。
我接過土豆,塞進嘴裏,結果被旁邊一個餓到受不了的男子發現了。
他跑過來揪住陳雪的頭髮:「把你偷藏的糧食交出來!老子都看到了!你別想矇混過關!」
陳雪疼得冒眼淚,我試圖推開他,但是力氣沒他大。
老餘頭不知從哪摸了塊石頭砸上去:「媽的!老子最煩打女人的男人,你有沒有點廉恥心?」
「一個土匪還跟我們講廉恥?要不是你,我們至於這麼慘嗎?上!咱們打死他,喝他的血,喫他的肉!」
這次衝突比前兩次激烈得多,要不是大家都餓得頭昏眼花,揮不動拳頭,估計很快就會打出人命來。
我必須讓大家看到希望纔行。
就在這時,我忽然發現村寨裏有一棟建築物的煙囪要比其他建築高得多,而且煙囪幾乎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冒煙。
我不明白村民爲什麼要把煙囪建得這麼高,如果不是爲了獲得高溫鍊鐵,根本沒必要。
又或者……他們是爲了讓煙飄得更遠!
我馬上就明白爲什麼老婆能夠從黑村寨的「魔咒」中逃脫了。
她沒有嗅覺,這是因爲她在讀研做實驗時曾經出過事故,吸入了過量有毒蒸汽,所以家裏做飯一直是我負責。
我回想起我們第一天到村寨的時候,很多人都出現了嘔吐症狀,我還以爲是看到那件人皮馬甲後產生的生理不適感。
但假如那是一種中毒後的應激反應呢?
有些毒品在初次使用或者過量使用就會引發嘔吐,有不少吸毒人員就是死於嘔吐物堵塞呼吸道。
再加上逃跑那天我出現了幻覺,而幻覺正是毒品造成的主要反應!
這個煙囪冒出的煙霧裏一定含有某種致幻劑!所以村民故意把它修得很高,就是爲了讓風把它吹得很遠!
我們的身體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上癮了」,所以無論我們怎麼跑,身體都會不由自主地被煙吸引回來,這纔是我們跑不掉的原因!
根本就沒有什麼法術!全都是騙人的東西!
「停手!都停手!我知道逃跑的辦法了!」
我喊了好幾聲,大家才冷靜下來。
「只要捂住口鼻,別聞到煙霧,咱們一定能逃出去!」

-11-
衆人一聽,立即開始着手撕衣服,掏棉花,用尿液浸溼後製作防護用的口罩。
老餘頭從牙縫裏摳出一截鐵絲,他是撬鎖高手,牢房的鐵門對他來說簡直小菜一碟。
我們靜待夜晚降臨。
到了晚上,首領忽然帶着手下來到牢房,他們打開牢門,用槍逼着我們出去。
我們只好來到廣場上,村民們圍着黑廟虔誠跪拜,在誦經聲中,沉重的廟門緩緩打開,老喇嘛顫顫巍巍地走了出來。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老喇嘛的正臉,嚇了一跳,他看上去簡直就像一具正在腐爛的屍體,渾身上下的皮膚沒有一處是完好的,白色的蛆蟲在他的眼球裏啃噬產卵。
首領從盤子裏取出三塊剛剛剝下,冒着熱氣的人皮呈送到喇嘛面前,然後用骨針把皮膚縫合在他潰爛最嚴重的部位。
我看得目瞪口呆:「他這麼做,就不怕發生排異反應嗎?」
老餘頭黑着臉:「聽說這老妖怪已經活了兩百年了,不止如此,這老東西的慾望還特別強,村裏女孩的初夜都歸他享用,也就是說所有村民幾乎都是他的後代。」
接受了縫合的老喇嘛似乎瞬間年輕了幾歲,村民匍匐在他腳邊,爭着搶着親吻他的鞋底。
隨後,幾口熱氣騰騰的大鍋被端了上來,裏面是翻騰滾沸的瀝青。
我立即意識到:這些村民恐怕已經等不及把我們做成乾屍了。
今晚就是我們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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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們把我們圍了起來,他們手裏拿着黑色哈達,眼睛裏閃着狂熱的光芒。
最先被殺害的是一名工人和毆打陳雪的男人,村民用黑色哈達勒住他們的脖子,然後把滾燙的瀝青從頭到腳緩緩澆灌下去。
兩人當場就被燙死了,連尖叫聲都沒有,村民們飛快地用黑哈達把他們纏了起來。
老餘頭不想坐以待斃,他把一名村民拉到懷裏當人質,但村民們根本就不在乎人質的死活,他們爭先恐後地走上來。
就在這時,一聲巨響伴隨着刺鼻的煙霧淹沒了一切。
一個人影衝過來,拉着我就往村外跑。
「快點!把鼻子堵住,咱們必須逃出去!」
我這才發現衝出來的救星居然是妻子。
她竟然沒有逃跑,而是一直躲在村子裏!
「我發現那棟帶煙囪的屋子有問題……就偷偷潛入進去,把迷幻藥全部用酸溶解了,這些村民收集了不少好東西,有硝石、硫磺,我就製作了黑火藥,雖然我本來是想做炸彈的,但是我手藝不行,只能加磷做成煙幕彈。」
她有些懊惱,我飛快地親了一下她的額頭,然後叫上老餘頭以及陳雪還有其他幾個倖存者立即趁着混亂往村外跑。
可首領早就佈置了手下在出口處把守,他們用土槍向我們射擊,鉛製子彈到處亂飛。
我們慌不擇路,只能往山上跑,老餘頭衝到我們平時幹活的井場上,然後從土坑裏刨出兩把手槍和一些子彈,開始和村民對射。
擁有膛線的手槍遠比土槍穩定威力大,老餘頭擊倒了好幾個村民,可奈何對方人數衆多,而且一點都不怕死,他們踩着同伴的屍體繼續前進。
很快,一枚鉛彈打穿了老餘頭的脖子,他捂着傷口倒在血泊中。
在最後的彌留之際,老餘頭摸出小靈通塞到我手裏:「這部手機裏存着我和三個弟兄家人的電話……要是你能活着出去……幫幫忙……」
我把手機揣進兜裏,就在這時,我看到井場裏扔着幾根沒用完的油管,這種油管可是無縫鋼管,承壓能力非常出色,是製造炮管的最好材料。
我們把油管扛到山口,用岩石固定住,然後把火藥、岩石、碎石塊通通塞進去,最後點燃引線。
一聲巨響,飛出的岩石直接轟飛了好幾個村民。
村民們也沒料到我們居然會用重型武器,前進的步伐明顯慢了下來,我們抓緊這個機會趕緊清理炮膛,填藥,裝炮彈……
第二發炮擊直接炸死了首領,他的上半身連同那件人皮馬甲被碎石塊打穿了好幾個窟窿,他口吐鮮血倒了下去,村民們只好開始後退。
現在的問題是,只要村民們守住下山的道路,那我們就只有活活餓死的份,畢竟我們不可能抬着大炮下去發射。
看來死在這幫村民手裏只是時間問題了。
我緊緊抱住老婆:「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女兒,也沒有保護好你。」
老婆含淚搖了搖頭:「讓我們一起去那個世界向女兒道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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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地上的石子忽然開始震顫。
遠方,成羣結隊的火把正向村子奔襲而來,那是一些騎着白馬, 手持藏刀的藏民,他們穿着紅色和藍色的袍子,和黑村寨的藏民迥然不同。
黑村寨的村民們驚恐萬分, 他們倉促應戰, 但面對人數衆多的騎兵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村民們開始往山上跑, 但這些高原馬匹很善於攀爬峭壁, 它們很快截住逃跑的村民, 把他們一網打盡。
一匹高頭大馬來到我們面前, 馬背上的藏民十分威嚴,看上去像是部族的首領。
坐在他懷裏的, 竟然是我們的女兒。
她從馬背上跳下來,一頭扎進我們的懷裏,哭了起來。
她說自己那天去外面上廁所的時候被潛伏在附近的黑藏民擄走,差點沒命,但很幸運地被另一個部族的藏民發現, 他及時把女兒救了下來。
「這些藏民不敢靠近黑村寨,他們說這裏有邪惡的污穢, 會讓意志純潔的藏民墮落, 他們還說那四個工人是邪惡的爪牙,專門綁架遊客,我就知道我必須救你們。」
女兒苦苦哀求藏民們幫忙, 藏民們不會說漢語, 她就一點點地學習他們的語言,最後成功打動首領,聯合幾個部族一起攻破了黑村寨。
假活佛般若失蹤了,沒人知道他是被馬蹄踩死還是跌下了懸崖,但至少他再也不能剝人皮來爲自己延年益壽了, 就算苟延殘喘,大概很快就會老死吧。
我總算鬆了一口氣。

-14-
在藏民的護送下,我們在附近的村子修好了車, 然後原路回家。
我在手機城裏修好了那部小靈通,遺憾的是, 老餘頭唯一的兒子在幾年前就出車禍死了, 他是他們家最後一個人。
陳雪和倖存的遊客獲得了旅遊平臺的賠償,陳雪已經放棄做旅遊主播了,現在她轉型成了遊戲主播,從戶外瘋變成了家裏蹲。
我們一家也逐漸從這次的恐怖經歷中恢復過來, 但我仍然害怕穿那些藏地服飾的人。
儘管我知道藏民有好有壞, 不能一概而論,但我還是剋制不住自己的本能。
尤其是最近城裏要開佛教大會,無論是公交還是地鐵站,總能看到幾個穿紅袍的沙彌或者喇嘛, 我總是遠遠地躲開。
就比如今天晚上, 我看到一個戴眼鏡的沙彌微笑着向我問路,我直接掉頭就走了。
另一個小姐姐給他指明瞭方向,他點點頭表示感謝。
「施主,請問你的生日是 8 月 8 日嗎?」
「對呀, 你怎麼知道?」
「嘻嘻,這是祕密。」
沙彌轉身走了,我看到一隻乳白色的蛆從他身上掉了下來。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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