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風消逝的喜歡

男朋友的脾氣不太好,總喜歡兇我。
可每次兇完我之後,先後悔的,又是他自己。

-1-
男友突然在互聯網上火了一把。
原因是有個同學把偷拍他的視頻放在了社交媒體上,忽而一石激起了千層浪。
「這是誰?也太帥了吧?」
「哪個學校的?有沒有女朋友啊啊啊!」
「我靠,這帥哥是美院的!我之前集訓的時候見過他。」
「有女朋友了,經常成雙入對呢……」
……
我跑到畫室裏找沈杭時,偷拍他的視頻已經超過了千萬的播放量。
他長腿還踹在畫架上,煩躁地將剛起好型的紙揉成一團。
看見我跟沒看見似的。
我只好躥到畫架前,把手機舉給他看。
「你火了誒。」
他表情平淡,沒看手機,直直地盯着我。
我和他對視了一兩秒,他勾了下脣。
「讓開。」
「……」
哦,原來擋着他看靜物了。
我撇撇嘴,隨手搬了個小凳子坐在身邊,不樂意地踢了踢他的腳踝。
「我到底是不是你女朋友呀……」

-2-
他沒說話,捏着碳條的手骨節分明。
畫紙上粗暴的動作,能看出他心情有點煩亂。
「那我走咯。」
他真不搭理我。
我揚眉,理了理裙子重新背上包,在邁開步子的前一秒。
他又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
碳條被他隨手扔畫架的槽裏,終於抬起眼正兒八經地看我。
「一羣人有病,你也跟着他們鬧是不是?」
「……」
我纔沒鬧,我只是不安心。
因爲我今早,明明見着有好幾個外校的學生,專門來就爲看他。
雖然他在學校本來也挺火的,但火出圈了,總讓我這個做女朋友的有些沒安全感。
「沈杭,你會不會一枝紅杏出牆來啊?」
我沒過腦子,就這麼問出來口。
他眼神明顯暗了暗,看我跟看大智障似的。
「不會,還有……」
他食指和中指併攏,抵了抵我的額頭。
「你纔是一支紅杏,懂嗎?」

-4-
「沈杭,你笑一個唄,你好久沒笑了。」
我趴着椅子的背,看他。
臨近飯點,畫室裏人都陸陸續續走了。
沈杭這強迫症的稿還沒起完。
他手臂枕着膝蓋,半搭着頭。
脣角都不帶勾一下的。
「沈杭,給我笑一個吧。」
我開了手機的攝像頭,對準他,畫面裏,拿手指揉開畫的人神色不虞。
他的視線,終於移到我身上。
挺敷衍地笑了下,我眼疾手快地摁下快門。
嗯,要不是他臉好看。
怎麼也負擔不起這麼假的笑。

-5-
回宿舍後,我翻出平板。
調出今天傍晚拍他的那兩張照片,對着畫。
其實那時候光線很好,照片裏的人不是真笑,但我也能在畫裏讓他笑起來。
他嘴角應該這麼彎嘛。
畫了好久,我自己畫畫會畫疲,可要是畫他,永遠都不會倦似的。
最後,讓畫面裏的人,笑得溫柔了些。
他好久沒對我這麼笑過了,真的。
我把照片和畫,對比了下。
然後點開朋友圈,美美編輯。
「下次想讓沈杭這麼笑。」
……
其實我這麼做,也有點私心。
女人總是佔有慾或者競爭欲很強的生物吧,他火了,虎視眈眈的人變多。
我就想讓所有人知道,他是我的。
……
可朋友圈發出去,除了認識的人點贊,沈杭也評論了我一句。
挺簡單,兩個字。
「傻/逼。」
「……」
我手一抖,吸了吸鼻子,把剛發的這條朋友圈刪掉了。
調出和他的聊天框,發消息給他。
「沈杭,你生氣了?」
「我……又惹你不開心啦?」
「回我句話唄,沈杭……」
可是,過了好久,凌晨一點半了。
他還是不回我。
一直沒回。

-6-
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去畫室找沈杭。
當然沒見着人。
畫架上的畫已經完成了大半,說明他昨晚明明還來這畫過的。
我坐到他的位子前。
沈杭的素描大多習慣用炭條去畫,一來起稿快,二來可以塑造很強的光影感。
沈杭在繪畫方面的天賦,簡直就是老天爺追着賞飯喫。
我試圖從他這張還沒畫完的作品裏參悟出什麼來,結果剛研究出浮在紙面的碳沫。
就猛地被一個人的陰影攏住。
沈杭幾乎把我半圈在懷裏,伸手拿紙巾將畫面揉開。
我抬頭看他,可他沒看我,在看畫。
「沈杭,你昨晚爲什麼不回我消息……」
我輕輕地拉了拉他的袖管。
他垂下眼看我。
「沒什麼。」
「我犯病了。」
「……」
他眉骨間的輪廓很清晰,薄脣抿成一條線。
眼底就剩寫下「無賴」兩字了。
我嘆了口氣,他知道我拿他沒辦法,至少現在暫時,拿他沒辦法。

-7-
我已經忘了到底是從什麼時候,沈杭對我就變成這樣的了。
明明他以前,特別溫柔。
他依舊記得我的喜好,我愛喫什麼,不愛喫什麼,紀念日會給我選禮物,生理期會提醒我別喫生冷的。
可他不再對我笑了,脾氣也愈發差。
我不懂這些年他到底怎麼了,我也不懂他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朋友說,這大概是情侶間的「七年之癢」。
可我們還沒有七年,可他之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我想不明白,我只是單純地想不明白。
……

-8-
沈杭是在外面租房子住的。
所以我有的時候會出校找他,就比如現在,他拉開門。
跟我平平淡淡地對視。
我知道,我卑微成什麼樣了,我總是這樣,上趕着來找他。
「沈杭,學校浴室又壞了。」
他側身讓我一條道,熟練地把我拖鞋扔到我面前。
「隨你。」
「……」
我和他很多時候相處的氣氛就是這樣,不是吵架。
因爲我們倆沒有爭執地起來。
也不是冷戰。
因爲很明顯,我的態度一點也不冷。
明天是週六,沒課的時候他一般會把畫架搬回家裏畫。
架子上的應該是他的新畫,畫上是個短髮女孩。
已經拿橡皮擦出了光影的輪廓。
女生四分之三的臉龐卻大多是背光,他ťû⁻輕輕鬆鬆就營造出神祕虔誠的光感。
我就忍不住地想,他的視線是如何在那個女孩臉上穿梭。
那兩個半小時的時間裏,他眼睛裏,他所看到,是不是隻有她?
「看夠了?」他垂眼,清冷而不耐。
「她沒你好看,快去洗澡。」

-9-
沈杭租的房子一室一廳,沒有讓人可以單獨睡的地方。
近了初夏,風溜進室內,薄薄的棉被蓋在身上也並不顯熱。
我睡他的牀,他在門外畫畫。
門沒合緊,一點暖光悄悄地漏進室內,我盯着那一線光亮瞧。
瞧着瞧着,沒一會就困了。
不知道爲什麼,那天我睡得不太安穩,醒得也很快,總感覺只是淺眯了一會。
坐起來,牀頭的時鐘顯示着凌晨三點一十六。
屋外的燈還亮着。
我就這麼坐在牀上,夜裏最靜的時刻,能聽見筆尖不斷磨蹭在紙上的聲音。
我一直在聽,不知道過了多久。
忽然聽到收拾筆盒,人站起來的聲音。
最後,屋外的燈滅了。
沈杭的身材其實偏瘦,我抱過他腰,又緊緻手感又好。
他走進房間見我沒睡,愣在原地。
只有窗外零星樓裏的光和月亮,讓我們得以辨析雙方的臉色。
我總感覺在他的眼底溜走了什麼東西,可我看不清,我也找不明白。
他走向前幾步,陰影幾乎能籠罩住我,直到他俯身,把我摟進懷裏。
牀隨着他的動作壓下。
男人的短髮蹭過臉頰時有些癢,他將我抱得很緊,特別緊。
所以黑暗裏,連對方的心跳都聽見了。
「怎麼了,沈杭?」
我在他懷裏歪頭,我看不見他的表情。
他對我說,別哭了。
可明明,哭的是他自己。
我又不是感受不到,我後背有點溼了。
我又不是聽不見,他聲音到底有多抖。
抱我緊得就像是想把我揉進他懷裏,就好像我下一秒就會憑空消失一樣。
「我真的……」
他的聲音低啞,有鼻音,像是胡亂地攪開一池平靜的水。
「我真的好愛你。」
是帶着哭腔,又咬牙切齒地說出來的。
我抬頭看,一場寂靜漫長的夜。
落地窗漏進慘白的月光。

-10-
最近快到沈杭的生日了。
以往的每次生日,我們都是陪對方過的。
可今年,他有個作品要去外地參展。
提前了兩三天出發,我本來想跟他一起去,可老師佈置了小組作業,我必須得留在本校。
他生日的前一天,我給他打了電話。
他說他在酒店,一切都好。
聊到這,又沒什麼可聊下去的了。
「你生日呢?要不要我來陪你過?我請假一天沒關係。」
我重新挑起話頭。
「我不過。」
「你沒必要來。」
他聲線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透過話筒,更甚。
「……」
我吸了口氣,沉默了半晌。
再沒什麼能說的。

-11-
沈杭叫我不要來。
可我還是來了。
下了高鐵,抬頭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羣,我也在懷疑,我自己是不是喜歡他喜歡到魔怔了。
跟偏要證明什麼似的。
手Ŧū́ₐ裏的蛋糕是我親手做的,大概是陪他過了一個又一個的生日過慣了。
那一瞬間,我還是沒法想象他生日時我不在場的樣子。
給他打過電話,他沒接。
今天是開展第一天,他們應該很忙,我索性直接去展出的場館找他。
果然,場館裏人山人海。
不少高校都參加了這次展出,年輕有朝氣的學生是這次活動的主力羣體。
其實沈杭之前就在圈子裏小有名氣,畢竟他當年是以專業第一考的我們學校。
比起他,我就是屬於那種每天起早貪黑的畫畫,卻沒什麼天賦的人。
最後,也只是勉強抓住了錄取上這所學校的尾巴。
……
我終於在人羣裏找到沈杭。
他們造型院這次就挑出了五個人來參展,個個都是大佬級別的。
我本想上去找他,可那邊人實在太多,沒一會,我反倒被擠到外面去了。
他人在那本就有股疏離的勁兒,直到他身旁有個女生開始跟他說話。
我就隔着人羣,看他因爲要聽清什麼,慢慢地俯下身去。
忽然覺得他離我好遠。
我忘了我們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距離變得這麼遠了,也許呢,我們的距離本來就很遠。
我突然發現,穿過人羣去找他是一件很難得事兒。
只能跟他打電話。
打了很多很多遍,他終於接起來。
「什麼事?」
我遠遠望着他,看他走到偏僻的地方跟我講電話。
我張了張口,卻愣說不出來:沈杭,我來找你了。
我大概沉默了很長時間,他嘆了口氣,「打錯了?」
「沈杭……!我能來陪你過生日嗎?」
我握緊手機,就像握緊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不用,今天很忙,我沒時間過生日。」
……很忙,總是很忙。
話筒裏的背景音嘈雜,很快,就有人來找沈杭
「掛了。」
我張了張口想挽留。
然後回應我的,就只有話筒裏忙音的嘟嘟聲。
……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沈杭成了衆星捧月般的人呢。
從他集訓時一副畫被老師選中,從突然有女生說他長得好看,從他開始被叫大佬,從再也沒人能追上他的步伐,從……他終於得低着頭看我。
從以前覺得我和他就是世界上隨處可見的情侶,到現在連上前找他都那麼困難。
……

-12-
展覽舉辦得很順利,沈杭不知道,他下午在那待了多久,我就看了他多久。
直到熙攘的人羣散去,我手裏還提着那個爲他準備的蛋糕。
準備上前找他時,中午和他說話的女孩,突然蹦到他身後矇住了他的眼睛。
「嘿嘿,沈哥,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們給你準備驚喜哦。」
然後人羣開始鼓掌和歡呼,教授推了個大蛋糕出來。
所以你看,他哪需要我那個連奶油都塗得歪歪斜斜的蛋糕。
還沒退場的一些觀衆被邀請來分享蛋糕,場景簡直暖心又其樂融融,可爲什麼我卻覺得心臟被壓迫得好難受。
喘不過氣似的。
我只得逃,慌不擇路地跑出場館。
又忍不住回頭去看,玻璃牆內,女孩正爲他戴上慶祝生日的皇冠。
去年,是我給他戴的,因爲就只有我們兩個人,他嫌傻。
今年,有一大羣人給他過生日。
他會想起我嗎,每年都給他過生日的我。
我拿手機,給他發了條短信。
是:生日快樂。
他當然沒時間看手機,於是我蹲在玻璃牆前,慢慢把我們的聊天記錄翻了個遍。
原來我每天會給他發那麼多話,原來他一直都回我寥寥幾語。
我總是習慣跟他說晚安,他從不回我。
我總是跟他打起電話,他時接時不接。
沈杭從不會敷衍我,他只會明明白白地對我說,別來煩他。
手機突然在手裏震了起來,抬頭才發現,他在玻璃的另一頭看到了我。
想也知道,他該是怎樣皺眉的表情。
「跟你說過別來了,有必要嗎?」
「……」
「我只是想給你過個生日。」
「我生日什麼時候不能過?」
「是啊,今天你生日,別生氣了,生日快樂,沈杭。」
我想讓自己笑起來的,可心臟真的太疼太疼了。
他嘆了口氣,放緩了語氣。
「進來,你喫晚飯了沒?」
「……」
「傻站着幹嗎?」他話裏染了點不耐煩。
「沒什麼。」我吸了吸鼻子,叩着玻璃的牆面。
這麼遠的距離,果然還是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就不陪你過生日啦。」
「以後,大概也不會陪你過了。」
「我不要你了,沈杭。」
我不知道他是什麼反應,因爲我把電話掛了。
拉黑鍵找了好久,直到他第二通電話打來,我才手忙腳亂地拉黑了他。
手裏還提着給他做的蛋糕,其實並不好看,晃盪了一路,說不定字都歪了。
我胡亂地將蛋糕一股腦地塞進身旁的垃圾桶裏。
忽然回想起早上笨拙地用奶油在蛋糕上寫字。
寫的是:
「生日快樂。」
「我最最最喜歡的沈杭。」

-13-
好像把一個人從自己的世界裏剷除,是件挺難的事兒。
我刪了他的微信,拉黑了他的電話號碼。
跟所有的朋友說我們分手了,把和他有關的東西全扔掉。
整理畫袋的時候,突然發現一疊畫。
全是我,頭像,半身像,全身像,速寫,色彩頭像。
那時候集訓,私下裏練習,我總是當他的模特。
我第一次遇到他,也是集訓的時候。
美術生的集訓挺苦的,可對我來說,其實不只是日復一日揮動畫筆的折磨。
我因爲沒什麼聲響,被一個小團體帶頭孤立了。
她們欺負人是莫名其妙地,你甚至都不知道她們幹嗎就非得欺負你。
在我的顏料裏潑上髒水,把炭筆的筆屑削到我的座位上。
大聲地談論我的長相,還肆意地將我和班裏另一個不愛說話的男生進行配對。
我那時到了中午喫飯的時間也不喫飯,一個人偷偷躲教室裏邊畫邊哭。
就第一次遇見了沈杭。
穿着白襯衫,窗邊的光一股腦打他身上。
樹影悠悠揚揚地斑駁着。
我不知道沈杭爲什麼會來我們班,他所在的班級明明離我們很遠。
我臉上全是碳粉蹭上去的印子,灰頭土臉的,還有眼淚。
他默默地拆了包紙巾,遞我面前。
我更窘迫了。
「這個地方,顴骨應該往上抬。」
突然一截修長的手指指到我的畫上,集訓時的男生大都是不修邊幅的,可他連指甲都修得很乾淨。
那天,我不知道他爲什麼要莫名其妙地來我們班,又給我指導畫。
不過後來,自那次遇見之後,我就和他認識了。
在路上他會跟我打招呼。
那時候的年紀大概,情竇初開吧。
沒有女生會不喜歡乾淨又朝你笑的男孩的。
可我的小心思沒藏多久,霸凌我的那個團體知道我和沈杭走得近後,就開始瘋狂地嘲笑我。
不由分說地把我拉到沈杭面前,想看我出醜。
他們甚至還模擬我的語氣寫情書給沈杭。
沈杭那時候,真的很溫柔。
挺照顧我敏感的內心,總是跟我說別把那些人的話放心上,還是要提升自己,考個好學校最重要。
後來,我就成了沈杭私下裏練習的模特。
他畫了很多我,畫得很好看。
那段日子,我白天被老師批評,晚上又要遭受她人的孤立,沈杭就像我乾淨世界裏唯一一隅光一樣。
這大概是我爲什麼那麼執着喜歡他的原因。ţù₅
我總是缺少再次面對黑暗的勇氣,雖然有可能,我的光……他早就不是我的光了。

-14-
爲了轉換心情,也算是接受舍友的建議,我開始在外面的機構兼職當老師。
消磨掉了我的業餘時間,讓我不至於一沒事就想東想西。
十六七歲參加集訓的孩子,因爲和我的年齡相差真不大,所以總是很自來熟。
而且問的問題也是一個比一個刁鑽。
「老師,你有男朋友了嗎?」
「老師爲什麼別人有就你沒有啊?」
「老師,就算你沒人要我還是喜歡你……」
我蹲下來,敲她的畫板。
「老師把自己男朋友狠狠地甩了,懂了嗎?」
她立馬好大聲地哇了一下。
「……」
色彩是我的強項,所以我應聘的也是色彩助教。
但中午喫飯的時候,我聽到有幾ţŭ₊個素描老師在談論。
「你去看了嗎?」
「他步驟真的很清晰啊。」
「他真的大學在讀?太厲害了,我們這些老師都得跟他學習。」
「……」
我突然有不太好的預感。
素描、大學生、畫得好。
很難不讓人聯想到一個人,我最近拼死了想忘記的人。
下午本來沒有課,可我還是鬼使神差地拐進了班裏。
於是就看見,一羣學生圍着看一個人做範畫。
……
沈杭畫畫時的樣子,我見過太多太多遍了。
他在邊畫邊講,而且周邊不只有學生,不少老師也在圍Ŧų₉觀。
他幹嗎來這呢。
以他的水平,又有什麼必要來這裏當老師。
我心情一瞬間就變得亂糟糟的,轉身離開了班級,不想留在那個地方。
是,我跟沈杭說分手了。
我倆,已經分手了。
我暴躁地將紅茶放進杯子裏,撐着吧檯。
直到身後傳來門開合的聲音。
「準備躲我多久。」
他走進來就合上門,站在我身後。
男人的氣息很濃烈,步步逼近,直到將我堵在我和吧檯之間。
「沈杭,我以爲我說得很清楚,我們分手了。」
我轉身,卻在望向他眼睛的下一秒避開了他的視線。
「可我想你了。」
他聲音又低又啞,俯了點身子在我耳旁囈語。
我想你了。
換做從前,我做夢都想聽見他說。
他忽然握住我的手腕,吻我的肩頭。
我提高了音量,猛地甩開他,「……沈杭!」
他後退了幾步,劉海有些長,落在眼底影影綽綽的。
「別再碰我了,我不是你女朋友了。」
我狠狠地躲開他上前的步子,理了理衣服,朝門口大步地走。
略過他時,他輕笑了聲。
「西西,從前我不知道什麼叫珍惜。」
「所以你來教我了,先從失去開始,是嗎?」

-15-
我沒見過沈杭纏着人的樣子。
我上課的時候,他偏來我班裏來看畫;中午喫飯,又偏找位置坐我旁邊。
連學生都察覺出他的不對勁。
「沈老師是不是在追林老師啊?」
「……」
直到下班的路上我終於忍無可忍,猛地停住了步伐。
「你到底想怎樣?!」
跟在我身後的人也停了下來,話說得理所當然。
「在追你啊。」
「……」
別這樣行嗎,沈杭。
「我後悔了,想把你追回來,給我個機會,好不好,西西?」
他說話一向坦蕩,平鋪直敘。
「不想給你。」我搖頭。
「可你還喜歡我。」
「……」
原來他篤定的,是這個。
五年的感情是哪有那麼容易忘掉,況且沈杭他,是我那麼久以來唯一的光。
我和沈杭不一樣,他衆星捧月,總有人在他身邊。
我呢,我連考上這所學校,都是爲了拼了命地追上他的步伐。
我有那麼多那麼多難眠的夜晚,是因爲不想他丟下我。
他忽然攥住我的手腕,我掙扎,可他握得很緊。
「你看,你還是解不開它。」
他指的,是我手腕上的銀鐲子。
高考結束後和他一起去齊林山玩,山裏有座香火不斷不少人供奉着的廟宇。
那裏有賣銀鐲子的,大抵就是賣一個噱頭。
說是心上人親自爲你戴上,你就怎麼也解不開。
除非,他已經不是你的心上人。
沈杭給我戴上的時候,還在嗤笑。
「就這個東西會解不開?一個小機關罷了。」
他手指在上面靈活地轉動了下,剛戴上的鐲子又被他解開了。
弄得旁邊賣給我們鐲子的人很尷尬,連連給我們打了個半折。
不過後來沈杭又給我扣上,我自己是怎麼也解不開這個鐲子了。
他偏偏不告訴我怎麼解開來的,我一問,他就笑。
「等有一天我不是你心上人了,說不定它就自己解開了?」
其實這種東西,誰都知道,不過是一個結構巧妙的魯班鎖。
早些年就有人出來解密了。
他逗我,我懶得跟他辯論,索性就一直戴着。
沈杭是最不信這種神神道道的人,可現在,他居然還會拿我戴着這鐲子,來證明我還喜歡他。
我猛地甩開了他的手。
「解不開?一把老虎鉗子的事兒,這世界上就沒解不開的東西。」
我煩躁,連退了好幾步。
「你別跟着我了,沈杭。」

-16-
臨近夏天,集訓的人也變得多了起來。
畫室開始擴招老師,我們也被重新安排了工作。
我這次會和一個新來的老師一起合作帶一個班,我本來以爲這只是和往常一樣相同的工作交接。
直到我見到那個新老師的面孔。
我一輩子也不會忘掉白芷婷的臉。
她曾經當着我的面把我辛苦畫了一整晚的畫撕掉,扯着我的頭髮把我摁在廁所的牆上,往我牀鋪倒不明的液體,把菸灰全撒進我衣領裏。
可現如今她衣冠楚楚,笑着朝我伸手。
「今後合作愉快呀,林老師。」
「……」
我連她是不是已經不記得我了都不知道。
「你臉色不太好,你沒事吧?」
她伸手想摸我的額頭,我躲開了,因爲習慣性地,我會想起她以前伸手將丙烯顏料抹我臉上的樣子。
她依舊在對我笑。
「要是有什麼情況,一定要對我說喲。」
「那麼,我們開始上課吧。」
那個上午,我一直過得不太好。
回憶開始無休止地衝進腦海,她是怎麼帶領那些人孤立我的,是怎麼污衊我偷別人東西的。
她一向八面玲瓏,只要她想製造樂子,就能讓我成爲一個被人不斷撥動發條的小丑。
直到午飯時間,我還是坐在教室裏。
好像又會回想起那個,每天連食堂都不敢去的日子。
……
有人蹲在了我身前。
是不是每次,沈杭都能這麼巧地出現在我狼狽的時候。
「臉怎麼這麼白?」他伸手想碰我臉,我躲開。
「別碰我!」
我真的很討厭他這樣,明明之前對我愛答不理的是他,明明之前總是兇我的人是他。
現在又來關心我。
我不想把這樣的他帶入到以前對我好的沈杭身上,偏偏卻是相似的場景,偏偏好像我能求助的,一直只有他似的。
……
我下午沒有課。
準備回學校一趟的,可突然找不到畫紙,就準備去儲藏室拿一袋。
路過茶水間的時候,聽見了道熟悉的聲音。
「你瞧見她樣子了沒,她到現在還怕我。」
是白芷婷的聲音。
我只是往茶水間裏瞄了一眼,一眼而已,只是想看看她在跟誰說話。
然後我腿就動不了了。
是沈杭。
他靠在吧洗漱臺上,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離她遠點。」似乎在警告白芷婷。
換來女人不以爲意的笑。
「哈哈哈,沈杭你真有意思,當初怎麼戲弄那女的……」
「不是你出的主意嗎?」
我愣在了原地。
白芷婷說的話,一字一句,捅進我心裏。
「她現在不會還以爲,當時是你在拯救她吧?」
「明明那時候,怎麼玩她,是你出主意出得最積極啊,沈杭。」
「太絕了,哈哈哈,還記得嗎,她偷偷躲教室裏哭,你上演的那段英雄救美。」
「你給她瞎指導一通畫,然後她真的按你的要求全改了。」
「第二天被老師罵得狗血淋頭。」
「她甚至還一直以爲是自己的問題,你知道嗎?」
……
我站在門邊,一點一點地聽着,白芷婷回憶那時候的事。
對啊,沈杭的班級離我那麼遠,他怎麼會突然找到我呢。
原來她們污衊我偷別人的畫,是那天在畫室沈杭動的手腳。
原來她們在廁所欺負我時,拍下的視頻,還和沈杭一起分享過。
我那時候,特別特別喜歡的人,那個每天夜裏做我唯一的光的人。
其實一直,都沒站在我身邊啊。
她們欺負我時,沈杭在一旁目睹了全過程。
他甚至很貼心地,引走了路過的老師。
她們污衊我時,本來老師還是相信我的。
是沈杭幫她們做了假證。
他看我每每把他當作救贖似的,很有成就感吧,覺得我很好騙吧。
我傻傻地追逐着他,不願放手。
我跟他說,沈杭你朝我笑一個吧,我好久沒見你笑了。
我跟他說沈杭我又惹你生氣啦,你彆氣了。
我跟他說,沈杭。
我最最最喜歡你了。
金屬敲擊在地板上的聲音。
很大聲,我愣住了,茶水間裏的倆人也一起回頭。
於是我對上沈杭的眼睛。
我從沒在他眼裏瞧見過這樣的倉皇和無措。
幾乎在一瞬間,他喊我的名字。
「西西,我……」
心跳響在耳側,某處像被人狠狠揪住一樣難受,我摸了摸空蕩蕩的手腕,好像是有什麼東西掉了。
那個銀鐲子。
落在地上,晃着閃亮亮的光。

-17-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感情,從喜歡到憎恨,需要多久?
有人說,誰都不可能在一瞬間,就消磨掉那麼多年的感情。
可是,我爲什麼會那麼生氣,那麼難受。
我衝上去,揪起他的領子。
於是局面開始變得不可收拾。
女人的尖叫,茶杯被碰倒摔碎在地上,沈杭任由我推搡,拎着他的衣領錘他的胸口,使出我全身的力氣把所有的恨意發泄在面前人的身上。
「你是混蛋嗎沈杭?當時我受人欺負你就這麼看着啊?」
「你不是說你喜歡我嗎,你不是說你愛我嗎?」
「你知道你對我來說是什麼嗎?」
我嘶吼得嗓子有些啞了,面前一片模糊,我恨死自己總生理性地流眼淚了。
「你對我來說,是我那時候,唯一,唯一可以抓住的東西了。」
可你不是護着我的人,你是把我推向深淵的人。
我想不明白,這樣耍着我,把我耍得團ŧů₁團轉,真有那麼好玩?
響動的聲音太大,引來了不少老師,自始至終,沈杭都沒說一句話。
他垂着眼,一片陰影落下,被拉開了也是那麼站着,到最後抬手,蹭了蹭自己的嘴角。
鮮紅的血順着他的右小臂流下,濺在地板上,弄得周邊的人吸了口涼氣。
那個位置其實本該是我受傷,但他幫我擋了下。
假惺惺。
「林老師,你說不管什麼事對吧,沒必要這樣,真沒必要,啊。」
「再大的誤會咱也不能發這麼大脾氣……」
開始有老師做和事佬,摟着我的肩膀,我知道,我太沖動。
我只是覺得控制不住自己了,有好多好多事,我都沒法接受。
可路過他的時候,他又抬手,握住我的手腕。
「我的,我的錯。」
「……」
要不是後面的老師攔住我,我又得衝上去給他兩拳了。
「沈杭,別讓我再見到你。」
我去看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發現他的眼眶紅了。
怔愣,又失措。
「你讓我覺得噁心,真的。」
……
後來我辭去了畫畫班的工作,從宿舍搬出去,一個人在外面住。
上課也是渾渾噩噩的,下了課就躲進被子裏哭。
我以爲我表現得多狠,自己就有多狠了。
可很多時候眼淚就是會忍不住地流下來,一邊抱頭想着集訓的時候有多難受,一邊想着沈杭那混蛋,到底還做過什麼事。
怎麼這樣呢,爲什麼要這樣對我呢。
到底有多噁心,一邊做着傷人的事,一邊說愛我。
我到底是多蠢,仰望了他這麼久。
第三天的時候,我終於哭不出來了。
眼淚流不出來的那種。
去樓下買了點喫的,就當是換換心情,回來的時候,夜幕已然躥進了大街小巷。
我租的房子雖然離學校近,但比較偏僻。
路過小道的時候,燈閃了一兩下。
怪嚇人的,我加緊了步子。
忽然的一道口哨聲,打破了寂靜的夜。
三兩個穿着怪異的青年從巷口走了出來,爲首的黃毛朝我吹了聲口哨。
「妹妹,你是這兒的大學生吧?」
我心情實在太差,不想理這羣小混混,可他們慢慢地朝我包圍過來。
「……」
「誒唷,妹妹,眼眶紅紅的,怎麼,剛哭過啊?」
「關你屁事。」
「性格還挺烈。」
黃毛慘白如同雞爪樣的手攥住了我的手腕,我劇烈地掙扎開。
「別碰我。」
我提高音調,但這附近根本就沒什麼有人住的居民樓。
「嘿嘿,妹妹,你再叫啊……」
黃毛俯過身來就要親我,任由我怎麼掙扎,力氣還是不如他。
一道黑色的影子突然從巷子口躥出,撞開了摟着我的黃毛。
把我往外面推。
「去報警。」
「……」
來人戴着黑色的兜帽,可聲音我還是一聽就認出來了。
沈杭。
「操你媽,壞老子好事是吧?」
黃毛啐了一口,拎着袖子就上去揍沈杭。
四五個小混混直接一起上,沈杭就算平時再怎麼保持健身,也很難架得住這麼一羣人。
沒過一會就被踹翻在地,他只能蜷着身體以減少痛感。
眼睛卻死死地盯着我。
「西西,愣着幹嗎,跑啊。」
我站在原地,沒動。
「西西,別站在這了,快跑!」
我還是站在原地,沒動。
他肚子被踹了一腳,我知道很疼,可他也只是嗚咽了一聲。
直到黃毛停下動作,拽着他的頭髮把他拎起來。
「嘿嘿,你還沒發現啊?」
「我們的目標可不是那邊的小姐,其實是你啊!」
「……」
我對上他錯愕的表情,但那也只有一瞬。
沈杭他只是看着我而已,我試圖從他眼裏找出什麼能讓我滿意的情緒,可是都沒有。
我不想在他眼裏看見愛了。
是,黃毛是我喊來的。
這幾天,沈杭一直在我家附近徘徊。
他大概以爲我沒發現他吧,我一出門,他就在我身後跟着我。
於是我就找來黃毛,上演了現在這一幕。
「……」
「我不會幫你報警的,沈杭。」
「你慢慢享受吧。」
我轉頭往家裏走,身後又傳來拳打腳踢的聲音,那天之後黃毛還跟我說,沈杭的嘴很硬。
被揍了那麼久,他愣是沒喊過。

-18-
後來,沈杭沒住院,也沒報警。
過了好久,都沒他的消息。
直到他曠課次數太多,學校開始找人。
他離異的父母都在國外。
和他相依爲命的畫家爺爺,也早就去世了。
直到有一天,他忽然給我打了個電話。
用的是一張陌生的卡,所以我接了。
我看着鏡子中的自己,吸了口氣。 
用我畢生學過所有不入流的詞語先開始問候他。
他就這麼安靜地聽我罵他。
我罵完了,口有點幹,卻聽見他在電話那頭笑。
「西西,好久沒聽見你聲音了。」
「……」
「你要不要臉?」
他依舊只是笑,話筒裏湧起風,如同裹挾着他。
「如果我走了,你會想我嗎?」
很安靜的問題,也很直白。
「不會。」
「沈杭,你如果想尋死,別扯上我。」
其實這幾天從他朋友嘴裏我聽說了,沈杭不知道什麼時候得了躁鬱症,但他從沒跟我說過。
他不可能跟我說的,他這麼驕傲的人。
聽說,之前他那些莫名其妙,又不被理解的行爲,可能,都跟這個病有關。
「尋死嗎?可我有點捨不得你。」
「除非你願意,在我每年祭日給我燒點東西?」
「給你燒東西?你可想太多了,沈杭。」
我嗤笑。
「我要是看見有人給你上貢,我就偷喫你的貢品。」
「……」
「那也不錯,至少你每年都會來看我。」
這人怎麼能這麼無限樂觀地往對自己好的方面思考。
「西西,我愛你。」
「滾Ţṻⁱ。」
「是,當初跟你在一起我目的不純……可是後來,我真的喜歡上你了。」
「我讓你滾,你聽不見嗎?」
「我想過有這一天,你發現我曾經做的事的這一天。」
「那我就沒法活在你的世界裏了吧。」
「可是,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你已經是我的全世界了呢?」
「……」
「沈杭,你少說這種混蛋話了。」
「沈杭……」
「沈杭。」
我捏緊了話筒,喊他的名字。
可是隻有獵獵的風聲,鳴笛響過的車水馬龍。
不知爲何,我想起給他過的最後一個生日,把蛋糕店傻傻的皇冠放在他的頭頂。
那時我們還以爲可以和對方消磨一輩子的。
從朝朝暮暮到。
歲歲又年年。
(全文完)
番外·生日
男生能意識到一個女孩喜歡自己嗎?
答案是,當然能意識到。
沈杭就是,他一早就知道林西西那小姑娘喜歡她。
明明他只是在她被霸凌的時候伸手拉了她一把,她眼裏好像就只有他了。
明明他纔是那個最終的出謀劃策者,她卻把他當作救命稻草。
隱祕的快感,在無人知的角落蔓延。
後來他跟她在一起,起初也是享受這種感覺的。
喜歡自己的人,自己其實暗地裏狠狠地欺負過她。
……
可事情有的時候也沒如沈杭預料的那樣發展。
他的計劃明明是,等自己玩夠了,就把林西西給狠狠甩掉。
可他一拖再拖。
暑假的時候,他倆去齊林山玩,他給她演示了那個賣噱頭的魯班鎖。
她傻得怎麼也解不開。
大一的時候,他倆去了西藏,廣闊無邊的藍天和高原,經幡隨着風浪湧動。
回程的路上,他頭一次主ṱù₇動吻了她。
大二的夏天,他們攢錢去了日本,山野無邊,在夏日祭所綻開的盛大煙花下,看着身旁的女孩。
他忽然感到慶幸,林西西不知道當初發生的事。
所以,他只要一直藏着這個祕密就好了。
大三起初,他開始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
越來越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時而差到極點,時而又亢奮得睡不着覺。
其實這種情況,之前就有了,但忽然在某一天,他開始極度樂觀又極度悲觀。
在兩種情緒之間不停地切換着,他開始覺得周身的人都是龐然的怪物,除了林西西。
她還是和以前一樣,安靜又美好。
可本來,他再怎麼躁狂,還能對她溫柔的。
直到某一天,他終於兇了她。
於是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他忽然會無緣無故地對她發脾氣,見到她被兇得一愣,心裏某處又揪得疼。
他慢慢地憎恨自己的身體,憎恨自己,難過的時候就在廚房裏拿刀,劃過自己的胳膊。
那之後,他對她發一次脾氣,他就拿刀對自己劃一下。
長久以來,胳膊上錯落的疤痕讓他不得已穿起了長袖。
他的世界,開始變得模糊不清。
他沒法再把注意力投向周圍的人,他僅有的精神只能纏向一個人。
無論他朝她發脾氣,又說他愛她。
他當然去醫院看過,躁鬱症,沒法治的精神疾病。
但也開了藥,每天在服用,他下意識地瞞住了林西西,他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
而另一邊,是不是多虧了躁鬱症,他的創作慾望和靈感愈發湧盛。
他的作品開始被越來越多的人注意。
後來他要去參展,就是他生日那天。
此前,他們的每次生日,明明是陪對方過的。
可那天,他拒絕了她來給他過生日。
爲什麼拒絕呢,因爲他很煩。
他沒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了,他越來越容易將自己的燥怒牽扯到她身上。
他就想着,或許真的該斷了吧。
可分手?他怎麼說得出分手。
他能看見的只有她了,在他人都是吵嚷紛亂的世界裏,他能清晰看到的,就只有她了。
後來,她還是來找他了。
她目睹了別人給他過生日,她生氣。
她跟他說,「沈杭,我不要你了。」
她不要他了。
幾乎在那一瞬間,支撐着他世界裏的什麼東西要快沒了。
他不顧別人的目光跑出場館,可他已經找不見那個女孩的影子。
他焦急的目光穿梭,到最後也只是落到了一個清潔工身上。
他忙不迭地問清潔工。
「你有沒有看見一個女孩……」
「啊,你說那個拿蛋糕的?」
「她把蛋糕扔垃圾桶裏就走了,誒唷,怪可惜的……」
清潔工的語氣還在可憐那個蛋糕,他就已經扒着垃圾桶翻找了。
索性剛扔不久,而且盒子還沒被拆開。
他把蛋糕拿出來,坐在地上,咬了一口。
奶油的甜膩,明明是甜死了。
草莓味,是她喜歡喫的口味。
這蛋糕,本來是要跟她一起喫的吧。
他抬眼,無意間看到蛋糕上那串歪歪扭扭的字。
「沈杭,我最最最喜歡你了。」
她說過無數次她喜歡他。
他坐在那,一口一口地把蛋糕喫掉了。
可是後來啊,她喜歡他這句話。
她就再沒有對他說過了。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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