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發育過早,屋內常有悶哼聲。
我媽爲了讓我弟免於痛苦,與村裏的柺子做了交易。
這天,柺子扔下一個麻袋。
我揭開麻袋,發現一羣密密麻麻的灰兔子。
-1-
弟弟十六歲便被我發現異樣。
我明裏暗裏告訴我媽讓她帶弟弟去縣上的醫院看一看。
可我媽卻鄙夷地翻了個白眼。
「看什麼看,那是你弟發育得早。」
我無奈,卻也無計可施。
畢竟我媽寵溺弟弟不是一天兩天。
可我寒假回家發現,弟弟的性癮越發嚴重了。
他之前只是在夜晚偷摸騷動。
如今大白天便躲在臥室不出來,透過門,我也能聽到似有似無的低吟。
「媽,這樣下去不行,我還是帶弟弟去看看吧。」
我媽聽到後停下喂兔的動作,猛地推了我一下。
「原麗,這事你還想鬧得人盡皆知嗎。」
我踉蹌兩步跌倒。
「媽,我真不是那個意思。」
而我弟這時候邊繫褲子邊從門裏走出。
「原麗別以爲你上了兩天大學就說啥是啥了。
「媽都沒說啥,你憑啥管我。」
他一副饜足的模樣讓我作嘔。
從小我媽對我的態度非常奇Ṭû⁵怪。
說她重男輕女吧,她供我上了大學,在生活費方面也沒有剋扣我。
說她一視同仁吧,她又溺愛弟弟,弟弟說什麼就是什麼。
「原志,聽姐的話去看看吧。」
原志理都不理我,點起一根菸從我身邊擦肩而過。
而我從我媽的表情中,竟然看到了一絲滿意。
「原志終於長大了。」
我媽警告我不要再提去醫院這件事,她說她有辦法。
當晚她就叫來十里八村有名的柺子紅旺。
這紅旺是拐賣人口的中間商,可他狡猾異常在警察局幾進幾齣。
我媽在紅旺耳邊低語幾聲後,紅旺拍着胸膛說:「原家的,你放心,這事包我身上了。」
第二天,他便扛來一個巨大的麻袋。
麻袋裏的東西不斷鼓動掙扎,紅旺不悅地踢了一腳,隨後搓着手諂媚地走向我媽。
「原家的,你要的東西我給你帶來了。」
我媽點點頭放下手裏的兔子,隨後在他的注視下緩緩走進廚房。
她手裏拿着一個上了鎖的木盒,從腰間解下鑰匙插進鎖眼。
「快點吧,我都等不及了。」
紅旺焦急地跺腳,我媽橫了他一個白眼。
「急什麼,這兔醬能給你就不錯了。」
我心中大驚,兔醬?我媽又開始做兔醬了!
自打我爸去世後,我媽便開始將養殖場的雞全部換成了兔子。
聽村裏人說,我媽做出的兔醬味道鮮美,不帶一絲腥味。
最重要的是,這兔醬可以讓男人重振雄風。
我爸在的時候也說過,我媽當年做的兔醬讓村裏的人讚不絕口,連年過五十的男人也能喚起渴望。
只是和我爸結婚後我媽說什麼都不願意再做兔醬了。
怎麼如今突然又做起了兔醬。
紅旺迫不及待地搓搓手,他一把搶過我媽遞去的兔醬,兩口吞下肚中。
眉眼間盡是滿足。
我媽將剩下的兔醬又鎖住。
「紅旺我可告訴你,我做兔醬的事情要是傳出去,你甭想再喫一點。」
我媽疾言厲色地對着紅旺說,紅旺當下點頭答應。
「放心吧原家的,以後你需要我再給你去找,只要有我一口就成。」
紅旺吹着口哨離開,我不解地看着我媽。
「不過是一袋子兔子罷了,咋會勞動他。」
我媽板着臉看着我。
「不該問的別問。」
我更摸不着頭腦。
「還有啊媽,你怎麼又做起兔醬了,我爸在的時候咋求你都不做。」
我媽一聽到我爸兩個字,臉上瞬間浮現一絲怒氣。
「老孃想做就做,你還想管老孃。
「還有別碰廚房的兔醬。」
說完便怒氣衝衝地將兔醬放回廚房。
我心中實在有太多疑問,所以便想去村裏的大槐樹下逛逛。
這大槐樹我記得很有靈性,從小我許的願望都能實現。
我記得小時候我想喫城裏的麥當勞,在樹下許了願望,第二天我媽就拎着塑料袋裏的散碎殘渣來給我喫。
還有上了大學我給大槐樹許願自己能有個新手機,第二天我枕頭底下就多了 2000 塊錢。
可等我走到大槐樹下時,卻發現樹早已被人連根拔起。
村裏的二流子吊着襠走向我。
「喲,這不是原家的大學生嗎,怎麼不上學了回村和你媽一起做皮肉生意啊。」
我聽到這生氣地拿起石頭朝二流子頭上扔去。
「你再胡說小心我打死你。」
二流子哈哈大笑,指向一旁抽菸打牌的我弟。
「這可是你弟自己說的。」
我聽罷一把走上前拽住我弟的衣服。
「你在外面胡說什麼。」
沒想到我弟將我一把推倒。
「原麗,你管老子說什麼呢,快滾回你的學校去。」
說着便和衆人大搖大擺地走掉。
臨走時還轉過身將抽完的煙盒砸在我頭上。
旁邊的槲婆顫巍巍地將我扶起。
「沒事吧麗丫頭。」
我搖搖頭:「槲婆,這半年我家到底怎麼了。」
槲婆晃了晃腦袋:「麗丫頭,聽婆婆的,快走吧。」
我皺了皺眉頭。
「槲婆你不說我就不走。」
槲婆嘆口氣,對上我的眼神。
「你媽她、她是要懲罰村裏所有人啊。」
聽完槲婆的話我心中更多了些不解。
槲婆是看着我和我弟長大的。
按理說她不會在這事上騙我,可我還是不相信她口中的那個人是我媽。
槲婆將一根紅繩遞給我。
「麗丫頭,我知道你不信我的話,但是這根紅繩你貼身留好。
「我怕你媽連你都不放過。」
說着便顫顫巍巍地離開。
我拿起手中的紅繩不知所措。
等回到家,我弟又開始新一輪的低吟。
我不由得想起我媽做的兔醬。
趁着天黑,我摸進了廚房。
拿出裝兔醬的盒子。
奇怪的是我非但沒聞到他們所說的肉香,反而是聞到一陣腥臭味。
我用手電筒打量着鎖眼。
「你在幹什麼。」
手電筒和盒子一起掉在地上。
我這才發現我媽冷着臉站在門口。
「我……我。」
不聽我解釋,我媽就一耳光扇在我臉上。
「我不是告訴你了別碰兔醬。
「你爲什麼不聽。」
我的腦袋嗡嗡作響,在我記憶裏這是我媽第一次打我。
我不理解,這兔醬到底有什麼祕密。
「大晚上的吵什麼吵。」
我弟穿着睡衣衝着我和我媽吼着。
「原麗,不是讓你給我拿兔醬過來,你磨磨唧唧什麼呢。」
我和我媽的目光鎖定我弟。
我媽立馬換上了副笑臉。
「小志,是你想喫啊。」
我弟鐵着臉。
「媽你要是不想讓我喫我就不喫了。」
我媽立刻將盒子打開,盛了一小碗兔醬遞給我。
「讓讓讓,小麗快給你弟端過去。」
我在我媽的注視下走進我弟的房間。
剛一進去,我弟就將兔醬倒在一個塑料袋裏。
「好喫好喫,這兔醬真的太好喫了。」
我弟將我拉在桌子旁邊,在紙上寫下了一行字。
【別出聲,她在看。】
她?她是誰?我媽嗎?
-2-
窗外的人影一閃而逝。
我弟喘着粗氣,額頭上出現細微的汗珠。
「姐,你聽我的,快走。」
我弟的聲音低沉,臉上皆是驚恐,與平日所見的樣子大相徑庭。
「到底發生什麼事。
「你不說我就去問咱媽。」
這兩天發生的事太過離譜,我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絲不安。
我弟看我起身,一把拽着我坐下。
「姐,咱媽是要懲罰村裏所有人啊。」
我瞪大眼睛,我弟竟然和槲婆說出了一樣的話。
「姐,這事你不用管了,就當是我報答她的養育之恩吧。」
我弟對上我的眼睛。
「畢竟,我不是咱媽親生的。」
我弟自嘲一聲,他說,他早就從爸媽的爭吵聲中知道自己的身世。
他這麼一說,我確實想起兩年前確實有段時間我媽對弟弟非常冷淡。
可是過了沒多久我媽又繼續寵溺弟弟,我便沒當回事。
「那你又爲什麼裝成這副模樣?還有那兔醬……」
我弟的臉色驟變。
「那根本不是什麼兔醬,而是人醬。
「確切地說,是用成熟男人心臟熬製的肉醬。」
我驚恐地瞪大雙眼,我弟眼底更是流露出一絲傷感。
「我只有裝成這副模樣,才能讓她安心啊。」
我還是不信我弟說的話。
「不可能,一定是你搞錯了。
「這兔醬不過是最尋常不過的兔子肉罷了。」
我弟輕嘆一口氣。
「你要不信,你可以看看地窖,也可以去找找紅旺。
「村裏成年的男人,一大半都做成了兔醬。」
我緊閉嘴脣,眸間盡是不可置信。
我決定明天親自驗證一下。
「你放心,要是、要是真的和你說得一樣,我一定不會坐視不理的。」
我搖搖晃晃地從弟弟房中離開。
天亮,我看着在廚房忙前忙後的我媽始終開不了口。
直到隔壁的二流子來找我媽討要兔醬,我才逮到機會偷偷掀開地窖的蓋子。
只一眼,便讓我的雙手顫抖不已。
儘管地窖裏黑乎乎的一片,但我仍然能看到四散開的殘碎骨頭。
那骨頭長短不一,一眼就能看出這根本就不是兔子的骨頭。
我忍住噁心,哆哆嗦嗦將蓋子還原。
裝作身體不舒服的樣子從旱廁出來。
只見二流子放下筷子,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阿姨,你做的兔醬真的是絕了。」
而我媽臉上的笑意格外詭異。
「彪子,明天你就滿 18 歲了吧。」
二流子清澈的眼神中夾雜着一絲玩味。
「是啊阿姨,明天我就是真正的男人了。」
我聽到這,實在忍不住了,迅速跑出家門彎下腰開始乾嘔。
這時,面前出現一張紙巾,我抬頭一看,我弟正滿是擔憂地看着我。
「姐你都看到了吧,快回學校去吧,別再回來了。」
我接過紙巾擦了擦嘴角。
「既然我發現了,就一定要阻止她。」
我弟眼眸接連閃爍了幾下。
「那好吧,我有一個主意。」
我弟掏出口袋裏的紙包。
「這是我從二流子手裏要來的迷藥,只要給她下了藥,我們就跑出去報警。」
我捏着紙包若有所思。
我弟看出我的猶豫,眼中沾染了幾分水汽。
「姐,你放心這只是迷藥。」
我輕嘆口氣,略略點頭。
等我弟走後,我垂頭喪氣地又來到原來大槐樹的地方。
我坐在地上,從懷裏掏出紅繩和紙包發着呆。
「丫頭,你這紅繩可是有些來頭哦。」
我側着頭,發現一個衣衫襤褸的獨眼道士炯炯有神地盯着我手裏的紅繩。
我聽後按捺不住心中的疑問。
「哦,這紅繩有什麼問題嗎。」
獨眼道士眉眼透出一股憐憫。
「現在還沒有,不過你要再戴上一天,怕是真有問題了。」
我聽後冷汗直流,可是我想不出槲婆害我的理由。
獨眼道士看出我的猶豫,不動聲色地坐在我旁邊蹺起二郎腿。
「你若是不信,大可繼續戴着紅繩。」
我咬緊牙關揪着那根紅繩,從小我和弟弟的感情算不得親暱。
他被父母捧在手心,對我也是呼來喝去。
只有媽媽在爸爸死後對我比之前好。
想到這我心中隱隱有了答案。
-3-
晚上,我們一家三口坐在飯桌前。
媽媽親切地夾起一塊排骨放在弟弟碗中。
「小志,你多喫點,你最近正在長身體。」
我弟抬起頭乖巧一笑。
「謝謝媽。
「對啦媽,廚房是不是還有湯,我去端來吧。」
我媽寵溺地摸了摸弟弟的腦袋。
「讓你姐去就行了,你最近累着了得多補補。」
說着二人的目光齊刷刷看向我。
尤其是弟弟,他的目光中帶着懇求與哀怨。
「好。」
我起身走向廚房。
口袋裏的紙包已經被我捏爛了一角。
掏出的瞬間,一小半撒在了地上。
正當我四處尋找ṭūₙ掃帚打算打掃乾淨時,不知從哪跑出的一隻兔子,開始舔舐地上的粉末。
不過須臾,那隻兔子便四腳朝天倒在地上。
我捂住嘴驚恐Ţů₁地後退兩步。
那獨眼道士說的竟然是真的。
收拾好一切,我顫抖着手將湯碗端上飯桌。
「怎麼去這麼久,真是墨跡。」
我媽白了我一眼,臉上盡是不滿。
我弟卻親手接過我手中的湯,親自舀了一碗遞給我媽。
「好了媽,湯快涼了你快喝吧。」
我媽瞬間眉開眼笑。
「還是小志乖。」
我媽將湯一飲而盡,余光中,弟弟嘴角的弧度微微翹起。
「下了毒藥的湯好喝嗎,媽媽。」
我媽臉色驟變。
「你說什麼。」
我弟站起身緩緩走向我。
「託你女兒的福,我才能借她的手成功下毒。」
我媽的抬眸瞪着我。
「原麗,你說這到底怎麼回事。」
我舔了舔嘴脣,緊張得不知所措。
我弟卻囂張地將桌上的飯菜全部掃落在地。
「你個賤人,你沒聽我說,她,你的親女兒給你下了毒藥。」
我媽的眼神在我和我弟兩人身上來回遊轉。
「這麼說,你都知道了。」
我媽冷靜極了,她甚至可以一邊說話,一邊拿起紙巾擦着被殘漬濺到的手。
「你以爲我真的不知道我爸媽是你殺的嗎。
「也就這個蠢貨被矇在鼓裏。」
原志狠狠地將我按在椅子上。
我媽冷笑一Ṭü⁸聲。
「果然,你和你親爹一個德行。」
「你個孽畜,害死我的女兒,現在我就要替天行道。」
槲婆拄着柺杖出現在門外。
她皺巴巴的臉上滿是兇狠,完全沒有上次所見的和善。
「外婆,你來啦。」
原志眼裏漾出笑意,小步跑向槲婆。
「外、外婆,你和槲婆竟然是。
「難道是……」
槲婆眼神複雜地看着震驚不已的我。
「事到如今,我老婆子就讓你做個明白鬼。
「好歹也是看着你長大的。」
我媽在旁邊搖搖頭不知在想些什麼,臉上盡是不屑。
「當年,我女兒和你爸兩人有了感情,懷上了原志,誰知這個孽畜嘴上說放過他們兩個,等原志長到 6 歲時竟然活生生地將二人殺死,做成所謂的兔醬。」
說到這槲婆眼圈紅彤彤的,臉上的肉也氣得抖三抖。
誰知我媽仰頭大笑。
「哈哈哈哈哈,你以爲我真的沒想過放過這對姦夫淫婦嗎?
「他明明答應得很好,說會和這個賤人斷了關係。
「可還是揹着我搞在一起。
「我給過他們機會,是他們不珍惜。」
槲婆將手中的柺杖狠狠敲在地面。
「不管怎麼說,那都是兩條人命。
「你這孽畜到現在仍不悔改。」
原志眼底爬上一層痛苦。
「我親眼看見你這個賤人將我爸剁成肉泥。
「還說等我成年後也會做成兔醬。
「要不然我也不會裝成這副噁心的樣子。」
槲婆使勁眨乾眼裏的溼潤,拍了拍原志的後背。
原志垂着的頭微微抬起。
「別和他們廢話了外婆。」
槲婆陰着臉點點頭,拿出柺杖在空中不知畫着什麼。
突然在我和我媽上方出現一個巨大的光圈。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我媽抬起手輕輕一揮,光圈立馬消失在我們面前。
槲婆和原志面面相覷。
「怎麼回事,你爲什麼還會有法力。
「你不是喝了湯嗎?」
原志瞪大眼睛手指向我。
「原麗,你根本沒有下毒對不對。」
我理了理額間的碎髮掩嘴輕笑。
「對啊,我根本沒有下毒。」
-4-
在一開始他出現異樣的時候,我就略有懷疑。
更何況從小對你並不親暱,甚至有些冷淡的弟弟,突然變得十分親近且能在你面前露出脆弱的那一面呢。
後來那誤食毒藥而死的兔子,更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原志的神情變得癲狂。
「賤人,你竟然沒有下毒。」
我媽眼神複雜地望了我一眼。
「躲在我後面。」
說完,她便率先出手。
槲婆也不遑多讓,二人就這樣鬥起了法。
不過我媽技高一籌,槲婆被打得連連後退。
看到這,原志連忙掏出隨身攜帶的小刀比畫在我脖子前。
「給我住手,否則我就殺了她。」
我媽失神瞬間,槲婆手中的柺杖正中她腹部。
一瞬間,我好像看到了她的手變成了槐樹枝。
我垂着的手微微攥緊。
「原志,從小到大我對你夠好了,就算我媽有錯,那我又有什麼錯。」
脖頸間傳來原志急促的呼吸。
「你媽該死,你也該爲她做的事付出代價。」
聽到這我徹底寒心。
我很輕鬆地就從原志的手中逃出,重重地將他扔在地上。
我媽不是人類,我又ẗū₅是什麼善類呢。
槲婆眼見原志受傷,連忙加快手上的動作。
「我勸你還是束手就擒吧。
「你女兒可是被我係了連命繩。
「我若是將那繩子扯斷,她可就沒命了。」
我媽怒目圓睜地盯住槲婆,佈滿血絲的雙眼如同鬼魅般猩紅。
「哦,你說的是這根繩子嗎。」
我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木盒,裏面裝的正是她之前給我的那根紅繩。
槲婆鼻孔張開,恨恨地盯着我。
「你怎麼知道繩子有問題。
「還懂用桃木盒壓制。」
我心中輕嘆一口氣,幸好聽那獨眼道士的話了。
當時那獨眼道士給了我這個桃木盒,說這是唯一壓制的方法。
幸好,我信了他。
我媽目光冰涼無情,似乎要將二人的身體片片肢解開來。
「好啊,一老一小,正好能做兩罐兔醬呢。」
說着,兩隻手化爲巨大的樹杈,樹杈又分叉成若干枝葉向槲婆和原志的面門襲去。
槲婆大叫一聲不好,立刻跑向原志的方向,將原志護在身後。
頃刻間,槲婆被樹杈插成了刺蝟。
儘管這樣,槲婆仍然掙扎着出聲。
「小志,快……快跑。」
原志踉踉蹌蹌地爬起來,驚恐地向外跑去。
可是我媽輕輕一揮手,四散開的樹杈就將原志絆倒在地。
原志不斷向後蠕動,嘴裏連連求饒。
「別殺我,別殺我。
「我不要被做成兔醬。
「你已經殺了她了,你殺了她就別殺我。」
還剩一口氣的槲婆聽了這句話微微閉上雙眼,一滴淚緩緩滴落。
「妖精,你作孽太多遲早會有報應的。」
槲婆話音剛落,一根拳頭粗的枝丫插進了她的腹部。
至死,她都沒閉上眼睛。
原志見此嘴角抽搐着,機械般地扭着頭。
「妖精,妖精。
「我不要,不要死。」
我伸出手拉着我媽的胳膊。
「他已經傻了,就讓他自生自滅吧。」
我媽卻將我的手甩向一邊。
「別以爲你是我女兒,就可以對我指手畫腳了。」
說罷,她手腕一翻,綠色的樹杈將原志包裹起來。
「槐樹精,該收手了。」
獨眼道士穿着他那身破舊的道袍出現在門Ṫů₉口。
他手裏舉着一根蠟燭,不過輕輕一吹,包裹原志的樹枝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掉在地上的原志摔昏了過去。ťūₜ
「臭道士,你不要多管閒事。」
我媽兩指微微併攏,綠光從她的指尖冒出。
獨眼道士嘴角微微上揚。
「你已經殺了罪有應得的人了,也夠本了。
「別再毀了你女兒的業報。」
我媽指尖的綠光稍弱了弱,但很快光感又更強烈。
「那又如何。
「不過是那個爛人的種。
「不如和我一起死了。」
獨眼道士搖搖頭,從懷中掏出一個木葫蘆。
我媽見此臉竟然白了幾分。
那獨眼道士不過幾招,我媽便重傷倒在地上。
腰部以下露出了樹根。
她被收到木葫蘆裏之前,眼神很是複雜地看了我一眼。
但仍舊一句話沒說。
獨眼道士搖了搖木葫蘆。
「好好修煉,別再作孽了。」
我急忙出聲詢問。
「道長,我媽她不會死吧。」
獨眼道士憨笑着搖搖頭。
「我一個抓鬼的,怎麼管妖精的事。」
我木然地站在地上,不懂他說的這句話。
他用木葫蘆點了點我的腦袋。
「放心吧,不會死。
「她殺的人都不是好人。」
我震驚地瞪大雙眼,也就是說,從始至終,我媽從來沒有殺過無辜的人。
獨眼道士走了,原志也瘋了。
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回到這裏了。
槐樹精視角:
我是修行上千年的槐樹精。
我 500 歲生日時,母親說只要我要守護着村裏百姓 1000 年,且不傷人命便能成仙。
當時的我胸有成竹,覺得還剩 500 年而已,轉瞬即逝。
可是母親忘了告訴我,不能動凡心。
當我化爲人形與村裏的大學生談古論今時,穿着中山裝的他讓我第一次有了不想成仙的想法。
他博學,面容秀氣卻有着一雙子夜寒星般的黑眸。
他向我控訴日軍的殘暴,汪僞政府的無能。
誇讚我善良,讓人如沐春風。
所以我們很快便有了肌膚之親。
他說他會回來娶我,和我生兒育女。
我信了,可是我等來的卻是日寇掃平了整個村莊。
他匍匐在日軍的腳下搖尾乞憐。
他說:「太君,那個女人我替您試過,滋味好得很。」
我也給過他機會,我問他,爲什麼要這麼對無辜的村民。
那裏有他的父母兄弟,還有我。
他卻不屑一顧,說我天真。
他只要活着就行,別人他管不了那麼多了。
他將和服遞給我的時候,臉上滿是討好。
他說:
「你要是把太君伺候舒服了,可千萬不要忘了我。
「好歹我們也做過一夜夫妻。
「就算太君那方面不行,你也可以偷偷來找我。」
聽到這些,我想我的仙緣算是毀了。
我殺了他帶來的所有日軍,包括他。
他死之前求我,讓我放過他。
可是卻反手將尖刀刺向了我。
當他看到我腹部流出的綠汁時,驚恐萬分。
可我不會再給他第二次機會了。
我親手剝下了他的皮囊。
將他掛在我新長出的枝丫上。
這樣,他就能日日陪着我了。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我想我就這樣過下去吧。
對了我還將他的心臟熬成了肉醬。
犯了錯的人, 心都是髒的,得好好熬一熬。
有一Ťũ̂₎天, 我偶然發現這肉醬有奇效。
野兔喫了這肉醬, 竟然比平常多生了好幾只。
所以,我便萌生出了一條屠盡天下負心人的想法。
反正我也背上了數條人命,不差這一條。
春去秋來,村子裏又有了新的生命。
我裝作逃難的婦人不斷向重男輕女、尋求刺激的男人銷售肉醬。
我對他們說,這是我祖傳的兔醬。
喫了能讓男人的那方面異常兇猛。
他們果然信了,事實也是, 我的生意做得很好。
當然,他們後續也都被我做成了新的兔醬。
功效一次比一次厲害。
直到有一天,一個男孩躡手躡腳地走向我, 問我這兔醬真的能讓男人重振雄風嗎。
他想給他父親喫,因爲他命不久矣,想讓父親再生一個孩子。
我被他的孝心打動,將兔醬免費給了他。
並且用法力查過他的身體, 他確實天生心臟殘缺。
所以, 從那之後, 我就偷偷用自己的道行治癒他的病。
用了足足一百天,才讓他的病症徹底消失。
我記得很清楚, 病癒那一天,他剛滿十八歲。
他高興地抱着我轉圈圈,說鎮上的大夫說他沒病, 他可以活下去了。
也不用再麻煩我遞給他兔醬了。
我當時很爲他高興,心中卻也有失落。
想着沒借口再和他見面了。
可是他卻笨拙地拉着我的手。
讓我嫁給他。
他說他喜歡我的善良,希望我能和他結婚。
我想我這一次不會再選錯了吧。
所以我答應了。
婚後他去鎮上做工, 而我在家中操持。
日子過得很是幸福。
結婚一年, 我便懷了孕。
他高興極了,用一個月的工錢給我打了條銀手鍊。
可當女兒呱呱墜地的時候, 他的臉上出現了不悅, 甚至惱怒。
我這才知道,他對兒子的執念有多深。
可當時的我並沒有放在心上。
我想, 只要我們感情好,總能改變他的。
可現實總是重重地又扇了我一巴掌。
他和村裏的王寡婦被我捉姦在牀。
他跪在地上求我原諒。
可我卻敏銳地看到了他眼裏的不耐煩。
以及王寡婦不以爲然的神情。
礙於不足兩歲的女兒, 我還是原諒了他。
他也發誓那是最後一次。
若有下次必定死無全屍。
所以,當他們二人密謀休了我的時候。
我毫不猶豫地將二人殺了。
將六歲的原志當成兔子養了起來。
只是沒想到,到底還是對他仁慈了。
因爲那個男人的關係,我對女兒的感情很是複雜。
我恨那個男人,也恨自己。
所以連帶着對女兒也嫌惡起來。
我在她面前刻意做出更寵溺原志的樣子。
她也乖巧, 從不爭搶什麼。
只是老是在我的真身面前許願。
罷了,一些俗物就偷偷給她吧。
可是她大學回來竟然知道了兔醬的事。
我不能讓她知道我真正的樣子。
所以我打了她。
事後我一直在後悔, 明明出聲斥責就行了, 何必動手。
所以一氣之下,我連夜將紅旺這個拐賣人口的爛人做成了兔醬。
又瞄準了玷污堂妹的彪子。
當原志站出來說她下毒的時候, 我其實內心是釋然的。
我明白她的做法,也理解。
可是她卻與我站在一起,並沒有指責我。
爲什麼?
我明明對她不好啊……
我被獨眼道士收走的那一刻, 其實有千言萬語想告訴她。
可是話到嘴邊卻什麼也說不出。
算了,還是當個俗人吧。
什麼都不知道,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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