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羣瀾

她得知我未婚夫日後會稱帝。
用計懷上他的孩子逼我離開。
我輕笑:「世家大族聯姻,豈會因爲你一個婢子就改變?」
她重生的時機不對。
只看見了上輩子宋瀾登基爲帝我爲後。
卻沒看見我殺夫送子上金鑾。
垂簾聽政大權在握,逍遙快活。
哦,我的兒子也不是他的呢。

-1-
我的丫鬟芳菲是廢太子姬妾的遺腹子。
上輩子我夫君宋瀾弒君登基。
他翻出廢太子的冤案,替廢太子一家平了反。
宋瀾封芳菲爲郡主,賜給她郡主府供她居住,食邑三千戶。
沒多久,芳菲就有了身孕。
可不久後,她就因爲失足落水死在了郡主府。
我將那道封她爲妃的旨意丟入了香爐裏。
沒錯,是我乾的。
我可以容忍我夫君身邊有別的女人,可我不能容忍有人覬覦我手中的權力。
我摩挲着鳳印,封妃的旨意需要蓋上皇后的鳳印,否則就不算正式封妃。
真可惜啊,芳菲到死也沒能等到這道蓋有我印璽的旨意。
如此,自然是不能葬入妃陵了。
可我沒想到,她竟然重生了。
還是重生在我和宋瀾訂下婚事的這天。

-2-
嬤嬤喊來芳菲,讓芳菲將宋瀾差人送來的食盒給我。
芳菲送來,突然多嘴道:
「小姐,宋公子送了東西來,您是不是也要寫封信送點兒小玩意當回禮?」
上輩子芳菲給我做婢女時謹言慎行,從不多話。
這輩子卻有些按捺不住了。
她想借着送東西的名義和宋瀾相處。
俗話說得好,見面三分情。
更何況,她也的確長着一張絕美不俗的容顏。
她有讓男人爲她傾倒的資本。
我似笑非笑:「你說得也是。」
我寫了道謝的信,並上香囊故意忽略她讓嬤嬤送去。
她笑吟吟攔住嬤嬤:「我去吧小姐,嬤嬤是您的奶母,怎好勞煩她老人家做此等小事。」
不等我說話,她已經將信和香囊一同收在了懷裏。
我看着她越來越逾矩的行爲,一笑置之。
希望重生後的她,不要像上輩子一樣蠢笨。
還來不及爲我枯燥單調的深宮生活點綴一些樂趣,就香消玉殞了。
那我會覺得很沒有意思。

-3-
芳菲給宋瀾送過回禮後,眼裏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那是墜入情網的小女兒姿態。
她開始三番五次自作主張和我暗示,要我多給宋瀾寫點信,聯絡一下感情。
我寫倒是寫了,可卻不是給宋瀾。
而是給他兄長宋晏禮。
上輩子我可以垂簾聽政擺弄王權,他功不可沒。
他對宋氏的仇恨使我們成爲一路人,他是我在朝堂上的耳目,也是我清算佞臣的一柄快刀。
我們君臣兩人,佔據大楚王朝三十年,從少年到中年再到老年,他爲我處理過許多的疑難,也爲我擋下逼宮的刀劍。
「臣與太后,惺惺相惜,世人皆道臣是奸臣,太后覺得臣是什麼?」
是忠臣,是知己,是盟友,是高處不勝寒時的一抹慰藉。
重來一世,我和他的走向,或許……會不一樣罷。

-4-
芳菲見我不爲所動,就開始自己想法子出門和宋瀾私會。
很快,她就有了身孕。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我高興得拍手。
她還是和ťů₃上輩子一樣,好生養。
這個孩子來得太快,是我不曾預料到的變故,我的計劃也將改變。
我告訴芳菲,過幾日我要和宋瀾去寺廟進香,讓她提前給我準備禦寒的斗篷。
出發那日,她抑制不住地歡喜,臉上的妝容都精緻了許多。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訴宋瀾自己有孕的消息。
她心知宋瀾心軟,若是知道她有身孕,即使是冒着被沈宋兩家責罵的危險,也會給她一個名分。
可她卻忽略了另外一個可以斷她前程且她無法忤逆的人。
那就是宋瀾的母親,宋家夫人。
芳菲對宋夫人知之甚少,可我卻知道我這位婆母的手段,明是一把火暗是一把刀,折磨起人來,保你哭都哭不出來。
那是個殺人都不見血的活閻王。

-5-
上巳節這日一早,宋府的馬車就來了。
宋瀾親自下馬和我問好,目光卻不由自主轉到了芳菲臉上。
她紅着臉行禮:「二公子。」
宋瀾笑着和我說:「還是妹妹會養人,院裏的姑娘都出落得這樣好看。」
芳菲嬌俏地跺腳:「小姐你看他!」
兩人打情罵俏,惹得不少人看了過來。
我冷眼微笑:「哥哥喜歡,不若拿了去。」
宋瀾察覺到我的不悅,連忙好聲好氣地來哄我:「妹妹哪裏話,她們再好看,也是做奴婢的,螢火之光怎能同日月齊輝?」
我餘光瞧見芳菲絞緊的帕子。
在我的眼皮子下調風弄月,將我當傻子取樂。
真是好大的膽子。
她拎着食盒在馬車外走路跟隨,一陣陣咳嗽聲從外面傳進了車廂裏。
宋瀾指尖忍不住撥開簾幕,和芳菲四目相對,芳菲低眸彎脣,臉色慘白,柔弱可憐。
宋瀾有些不忍,他看向我,欲言又止。
而此時,我的注意力都在他的兄長宋晏禮身上。
這位年紀輕輕中舉,如今已經是天子近臣的大理寺卿。
我根本沒有分一毫心思給宋瀾。

-6-
宋晏禮察覺到我的目光。
他捏着茶杯的修長手指一頓,漆黑的眸凝了凝,清冷的面容多了分冷厲。
我看向他的眼神更加直白。
他不慌不亂,面如冠玉,一口飲盡杯中的茶水,指尖捻着書頁,緩緩翻開,繼續目不轉睛地看着書。
我挑了挑眉,果然還是和上輩子如出一轍地心有謀算。
到地方後,宋瀾藉故玉佩掉在了馬車裏,要返回去拿。
芳菲也在同一時間說自己身體不適,要前去更衣。
只剩下我和宋晏禮。
這真是天助我也。

-7-
我走近宋晏禮,他挑眉睨着我。
「沈姑娘,你又想做什麼?」
我看向他:「公子沒收到我給你的信嗎?」
宋晏禮沒再後退,抬眸朝周圍看了一眼,寺院的檐角下立即出現八個一樣裝扮的黑衣人,悄無聲息地守在了亭子周圍。
「沈姑娘不是一向對我二弟忠貞不渝嗎,怎會不知避嫌的道理?」
這是不信我了。
「公子不願意和我合作,是因爲不相信我能助你嗎?」
宋晏禮哂笑,沒應我的話,意思卻不言而喻。
我在他耳邊低語,他聽完我說的話後,眼裏翻湧的殺意畢現。
我的脖子上多了一把尖銳的匕首,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沈瓊瑤,你膽子真的很大。」
我也笑着朝前湊了湊,他眸子微滯,手腕來不及收回,匕首劃破我的肌膚,鮮血迸出。
他摔了匕首,大聲厲喝:「你瘋了!」
「你不也是個瘋子嗎,宋晏禮。」我慢條斯理地按住傷口,「我們會是最契合的盟友。」
他抿脣死死盯着我,最終敗下陣來,答應了我。
我知道他心裏並不信我。
不過,要不了多久,他就會對我刮目相看了。

-8-
宋晏禮並不是宋夫人的親生兒子。
上輩子,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瘋到讓我心驚的地步。
他母親是宋大人的原配,糟糠之妻。
宋大人卻在出人頭地後,嫌惡這個賣豆花供自己科考的妻子。
他投靠當時的宰相,娶了宰相庶女,也就是如今的宋夫人。
兩人合謀一同殘害了宋晏禮的親生母親。
宋晏禮母親九死一生,爲了保護自己的兒子,她跪在宋府門外,說自己犯了七出之條,自請下堂,求宋大人不要遷怒他們的兒子宋晏禮。
說完,她便撞柱而死。
這事當初轟動京都,附近的官員紛紛上報御史臺。
爲着自己的名聲,這些年宋大人和宋夫人不曾苛待宋晏禮。
至少在明面上不曾。
反而爲了讓百姓誇讚自己大度,宋夫人待宋晏禮甚至比自己的親生兒子還要寵溺。
但上輩子宋晏禮清算宋家時,對她也並未手軟。
宋晏禮不光親手殺了他們夫妻二人,還將整個宋氏家族打壓,直至覆滅。
同僚勸他:「你也是宋家人,你身上流着宋家人的血,這也是你的家族啊。」
他冷笑:「誰告訴大人,我會娶妻生子?爛人的血脈還是不要延續的好。」
爲了讓他父親這一脈徹底斷絕,他一生未曾娶妻生子。

-9-
從山上回來後,芳菲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
她嘔吐的反應也越發劇烈。
我命令小廚房這段日子每日都要做一道魚羹。
廚房裏日日都有新鮮的魚送來。
芳菲一聞到魚腥氣就嘔吐不止。
一段時間下來,她骨肉如柴,虛弱不堪,除了小腹微微凸起之外,幾乎看不出來有孕。
她終於忍不住再次去見了宋瀾。
第二日,宋瀾就帶着父母到我家裏來下聘,比上輩子提前了整整四個月。
合了庚帖之後,宋瀾被父母下令日日都帶着禮物到府上來看我。
在芳菲身子最難受的時候,宋瀾陪着我畫舫遊湖。
而她只能站在一邊替我們端茶倒水,看着我們「郎情妾意」。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半個多月後,芳菲忍不住了。
她憑藉上輩子的記憶,利用三皇子和大皇子的齟齬,交出廢太子一案的證據給了三皇子,證明當初廢太子是被大皇子陷害才入獄自戕。
一夜之間,整個上京都轟動了。
丞相府二小姐的婢女,居然是廢太子的女兒。
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10-
芳菲坐在我的上方,漫不經心地撥弄着腰間佩戴的禁步,朝我輕柔地笑了笑:
「往日都是你坐着我站在一旁伺候你,如今突然換了位置,我坐在主座,你卻只能坐在客座了,真是唏噓。」
我神態自然:「尊卑有序,你是郡主,自然該坐在主位。」
她脣角動了動,抬手遣散了身邊的人,廂房內頓時只有我和她兩個人了。
她站起來,小心地撫摸着肚子,走到我身邊,溫柔地牽起了我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力度卻重得像要捏碎我的腕骨。
「這裏有個孩子,是宋瀾的。」
她輕聲細語地說完,目光投向我,想要從我臉上得到她想要的震驚和難受。
我一臉平靜地「嗯」了一聲。
她完美的面具有些破碎,瞬間又復原。
我從她手裏掙脫我的手,腕上已是一圈青紫。
她就近坐在繡凳上,居高臨下地俯視我:
「我要嫁給宋瀾做正妻,二小姐是自請離開,還是等着宋瀾來退婚呢。」
我不以爲意地笑笑:「世家大族聯姻,豈會因爲你一個婢子就改變?」
我補充道:「雖說你現在已經不是我的婢女了,成了郡主。
「可惜廢太子一脈並無後人銜接,朝堂上也無人擁護,他的姬妾所生的孩子,就算是有了郡主之名,也只是個空架子。」
我不疾不徐地飲了口茶:「我爹是當朝宰相,我兄長掌管西北軍政,手握兵權,我姑母是當朝皇后。」
我笑吟吟抬眸:「一個是百年世家手握實權的家族,朝堂上軍營裏都埋了人,到處都是千絲萬縷的關係,另一個只是一個空架子——」
我停下了話頭,她臉色青白,視線冷然地覷着我,細長的手指捏得發白。
我笑意恬淡:「郡主,你若是個男人,你會選誰呢?」
她拂袖離去,背影透着不甘的慌亂。
她不會善罷甘休的。
她就是知道自己郡主的名頭只是個空架子,纔拿肚子裏的孩子來刺激我,想要讓我失態,讓我鬧到父母跟前去。
我的父母疼愛我,到時候哪怕是冒着兩家反目成仇的危險,也會替我去宋家退親。
可我偏不會如她的意。
她想要的是做皇后母儀天下。
而我想要的,從始至終,只有至高無上的權力。
是談笑間,生殺予奪的權力。
我並不在意我的夫君是誰,他有多少個小妾,他心裏有沒有我。
我只在意他的家族是否強大,他在官場上是否能夠有一番作爲,他手裏可有銀錢。
我成婚,只需要滿足我的兩個需求就可以。
第一,這樁婚事能否爲我的家族帶來正面的影響,兩家成爲親家,家族實力可否更上一層樓。
第二,我未來的孩子是否能夠一輩子衣食無憂。
只要能滿足這兩條,我的夫君即使夜不歸宿、眠花宿柳我也會在他母親面前替他遮掩。
很顯然,宋瀾不光滿足這兩點,反而還超過了我的預期。
我怎麼會因爲一個婢女就不和他成婚呢?
我不光要和他成婚,我還要做大度的賢妻良母,親自爲他納妾。
誰讓往後,他會辛辛苦苦爲我和我的孩子打天下。
那可是,天下啊。

-11-
我安插在宋瀾身邊的眼線告訴我,芳菲找宋瀾哭過幾次,軟硬兼施的度拿捏得很好,哄得宋瀾心甘情願爲了她跑到父母跟前說退婚的事情。
可惜宋大人和宋夫人是人精,不僅將他毒打了一頓關入祠堂,還勒令府中人不許芳菲進門,更不許和芳菲有任何來往。
不僅如此,宋夫人還帶着宋晏禮上門來,主動提了婚期提前的事情。
我母親問她,宋瀾怎麼沒來。
宋夫人滴水不漏:「南海盛產白玉珠,我讓他親自前去爲阿瓊尋一顆最大最好的,作爲新婚的禮物。」
他們兩人在前院商談,宋晏禮受命帶我去看新增的聘禮。
他無意間看到我手腕上那圈青紫。
眼神微涼,卻沒有多ṭŭ₃說什麼。
宋晏禮和宋夫人回去後,不到一刻鐘,門房就來了人,送來一盒膏藥:「宋家人說是咱們姑爺給的。」
我意味不明地笑笑,嗯,的確是姑爺。
第二日,就聽說宋晏禮向吏部告了假,說是家中不日要有喜事,需要親自去接祖母過來坐鎮。
他輕裝簡行,勁瘦的腰被蹀躞帶束成兩掌的寬度,胸前的上衣撐得鼓了起來,墨髮高束,揚鞭策馬,就此啓程。
去的方向卻是南海。

-12-
永安侯嫡子娶妻,宴請名門望族,我和芳菲也在受邀之列。
沈家和宋家住在一條街上,自從宋瀾在家中提過退婚的事情後,宋夫人便打起了精神。
一邊對芳菲嚴防死守,一邊對我殷勤備至。
她掐着時辰等着我府上的轎子出門,裝作偶遇的樣子和我們一路同行。
芳菲見我和宋夫人一起來,笑意頓時僵硬起來。
我和宋夫人的座席並不在一處,她拉着我的手不讓我走,朝永安侯夫人笑着抱怨。
「你呀明知道我喜歡這丫頭,還把她的坐席安排得那麼遠幹什麼,下次你來我家喫酒,我也將你和你兒媳婦分開。」
這話說得巧妙,卻告訴了所有人,我是宋家未來的兒媳婦,不容更改,板上釘釘。
這些日子,在宋夫人的阻攔下,芳菲別說是和宋瀾見面了,就連信也傳不了。
宋夫人是何等精明的人,稍微一查就查到了宋瀾和芳菲是怎樣相識苟且。
前天夜裏,宋府一夜之間擡出去了好幾具屍體,還有不少被連夜送到偏遠莊子上了此殘生的。
這些人都是幫宋瀾和芳菲私會的小廝婢女。
如今的宋府聞「芳菲」色變,哪有人還敢幫她傳遞信件。
芳菲無計可施。
她肚子裏的孩子一天比一天大,她等不得,只能鋌而走險。
她近日放了不少雲裏霧裏的傳言出去,暗戳戳地說宋瀾喜歡她,爲了她要和我退婚。
宋夫人對永安侯夫人說的這話,表明了自己的立場,潛臺詞就是:「我宋家只有一個兒媳婦,那就是沈瓊瑤,不會是別人。」
這讓流言不攻自破。
芳菲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永安侯夫人甩了甩帕子:「姐姐你這說的什麼話,下人眼瞎了,我這就將二小姐的位置擺過來。」
宋夫人這才笑了起來:「給她換一壺松露茶過來,她就愛喝這個。」
我羞赧地笑:「勞煩夫人記掛。」
我們剛坐下,芳菲就忍不住帶着婢女笑着過來了。
只是這笑意,多少有些艱難。
宋夫人眼裏劃過一絲厭惡。
她握緊了我的手,朝她淡淡道:「郡主。」
芳菲坐下,將一個禮盒推到了宋夫人面前。
「我拜訪過夫人幾次,聽說夫人身體抱恙,沒空見我,我特意讓人尋了上好的靈芝,夫人用了身體也能早日好起來。」
「是嗎?」夫人打開禮盒,「這種靈芝宋家的庫房堆滿了,我用不上,郡主還是拿回去自己慢慢享用吧。」
芳菲冷了臉:「夫人就這樣瞧不上我是嗎?」
夫人臉上掛着得體的笑:「是,我瞧不上,我兒子有自己的未婚妻,他們自小就定下了婚事,郡主不會不知道吧?
「我家的婢女,不,就算是鄉下人家的丫鬟,也知道清白兩字怎麼寫。郡主明知道我兒子有婚約在身,還和他有了首尾。這樣的品行,得虧是郡主,若你還是瓊瑤的丫鬟,她心慈手軟下不了手,我定然是要拖出去打死的,在家裏,我怕髒了地。」
這話難聽至極,芳菲氣極反笑:「我已經有了宋瀾的孩子,夫人準備怎麼打死我?」
夫人笑意凝滯,眼裏的憎惡昭然若揭:「我勸郡主日後不要再出門,否則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被拍花子的拍走,抑或被山匪亂刀砍死。」
芳菲咬脣:「你威脅我?我肚子裏可是你們宋家的血脈,夫人也不在意嗎?!」
夫人拔下手上的玉鐲戴在我的手腕上:「宋家的嫡子只能出自瓊瑤腹中,至於你的孩子,你先看看能不能平安降生的好。」
芳菲臉色慘白地捂住肚子。
她做小伏低宋夫人看不上,威脅卻反被威脅。
她重生後一直自詡的冷靜在此刻坍塌。
她恐懼地回到自己的坐席上,汗溼額髮。
她不會知道,那些她放出來的流言,是我讓人添油加醋傳到宋夫人耳朵裏的。
包括那日在寺裏上香,他們二人先後藉口離開,也是我讓路人引宋夫人去看的。
宋夫人惦記我家中的兵權,她等着沈宋兩家這樁婚事落定,我爹能在朝堂上扶持宋瀾,我兄長能在西北提拔她的小兒子。
她不會允許任何人影響自己兩個兒子的前程。
她就是一把老天爺送到我手裏的好刀。
她在想着利用我的時候,殊不知,我也想着算計她。
用她這把利刃剷除芳菲,惡人她做,而我的手,從始至終都是乾淨的。

-13-
芳菲的孩子還是沒了。
據說,她是在郡主府裏不小心滑倒小產的。
一夜之間,芳菲所有的籌謀都因爲這個孩子斷送。
她是在自己府上小產的,這件事情牽扯不到宋家。
宋夫人手腳乾淨,是要她自己打碎牙齒和血吞。
知情芳菲和宋瀾有苟且之事的人早都被她解決了,所有的後患,她都已經清理得乾乾淨淨。
若是沒有我這個變故,宋夫人自此可以高枕無憂,芳菲也難以再燃起鬥志。
可偏偏,就有我這個變故了。
我是一定要讓芳菲嫁入宋家的。
她可是未來我殺夫最好的替罪羊。

-14-
我將宋夫人在芳菲小產那條路上做的手腳告訴了宋晏禮,連同證據一起送了過去。
這就是我給他的見面禮。
他約我出來見面:「沈瓊瑤,我真是小看你了。」
我淺笑生輝:「可有對我刮目相看?如今,我們可以好好地合作一場了吧,我說過的,宋晏禮,這是雙贏。」
他合上摺扇:「說吧,接下來你想怎麼做,要我替你去殺了芳菲?」
自從那次之後,他在我面前就不再僞裝了,旁人瞧着他溫潤如玉,其實這纔是他的真面目,冷血嗜殺,睚眥必報。
「我要你帶着我給你的證據去見芳菲一面,讓她去找陛下鬧一場,最好是以死相逼,只有這樣她才能順利嫁入宋家,也只有這樣陛下才會問罪宋夫人,芳菲肚子裏的孩子無論男女,總有一半的血脈是天家的,陛下不會坐視不理。
「宋夫人敢這樣明目張膽地下手篤定芳菲不敢鬧大,就是知道芳菲是女子,還是郡主,她知道芳菲不敢拿自己的名聲賭,畢竟,一旦賭輸了,她這輩子就完了,往後,她再也別想嫁人了。」
宋晏禮挑了挑眉:「你怎知我去說了,她就敢放下自己的名聲博一把?」
我笑得意味深長:「她敢,她一定敢。」
因爲,她是重生的。
她知道宋瀾會登基爲帝。
這天下再也不會有比賴上宋瀾更好的去處了。
哪怕賭輸了,日後宋瀾登基,她依然可以東山再起。
這是一場看似低端實則高端的牌面,她手裏拿的,是完全的贏面。

-15-
最近幾日宋夫人來我家裏下帖子我都讓母親拒了。
一連幾日下來,她也品出了味兒。
第二日我父親剛下早朝,她就帶着宋瀾來我家和我賠罪了。
她在前廳和我母親說話,我和宋瀾在花園裏坐着喝茶。
他消瘦了許多,往日清俊的面容,此時變得病態起來。
「阿瓊,這是上好的白玉珠,若是繡在大婚的喜服上,定然好看。」
我拿起看了看,的確是很好的成色。
舉世無雙。
宋晏禮是花了心思的。
「母親和我說,芳菲告訴了你,我和她的事情……」他咳嗽了聲,抬眸看向我,眼裏有愧疚,還有歉意。
「沒關係的,你是男子,三妻四妾本就平常,我們大婚之後,我親自爲你將她納進來可好?」我裝作苦澀地詢問他。
他怔了怔,啞口無聲,忽然低下了頭,聲音有些震顫:「你是宰相嫡女,你不用受這樣的委屈。」
原來他也知道,他乾的事情會讓我受委屈。
他艱澀地開口:「芳菲是個孤女,阿瓊,她和你不一樣,你什麼都不用做,你生來什麼都有了。可是芳菲什麼都沒有,她前半生要給你爲奴爲婢,就算是恢復自己郡主的身份,也要遭受我母親還有你們的羞辱。她只有我了,阿瓊,如果我再不護着她,她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我突兀地問:「你愛她嗎?」
他扯了扯腰間的香囊:「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需要我,而你從來都不需要我,你有疼愛你的父母,有屢建軍功的兄長,你什麼都有了,可是她什麼都沒有。」
原來是這樣。
原來是我不如她可憐,所以我就該被放棄。
「宋瀾,我們自幼相識,我守着我們的婚約從不敢和外男多說一個字,我規範自己的言行,我學習掌家看賬,從我有記憶開始,所有人都告訴我,以後我會是你宋瀾的妻子,我要怎麼做怎麼做纔可以。這個世道女子本就艱難,我和你同樣出身大族,你可以在朝堂上建功立業,而我只能在內宅裏學習一個當家主母該做的一切。」
我頓了頓,第一次在他面前袒露這些年我心裏的不公。Ṫű̂ₔ
「宋瀾,你想過沒有,一個被退婚的女子,就算是她的身份再尊貴,在這樣的世道下,也會被家族視作恥辱。
「你定然是想過的吧,只是你覺得,這些於我不重要,我至少不會死,我還活着,可你怎麼知道芳菲離開你就一定會死,往日沒有你的時候,她不是也活得好好的嗎?
「何況,你怎麼知道這些對我不重要,我的名聲事關我在這個艱難的世道下安身立命。宋瀾,這對我很重要。」
他沉默良久,怯懦地紅了眼圈,和我道歉:
「阿瓊,是我對不起你。」
沒關係。
反正你也要死了。
我原諒你了,宋瀾。
是你自己親口說的,若你負了我,那便不得好死。

-16-
芳菲敲響了登聞鼓,她帶着我給宋晏禮送去的證據,跪在了陛下面前,求陛下主持公道。
人證物證俱全,容不得宋夫人抵賴。
她被剝去誥命服,當天下獄。
我親自進宮面見姑母,替宋夫人求情。
芳菲知道後,等在我出來的路上,嘲諷我:
「你以爲這樣做宋瀾就會對你回心轉意嗎?他根本不在意宋夫人,他一直和我說宋夫人對他管教很嚴,甚至當初在他科考那年,不止一次因爲他學業懈怠打罵他!他心裏恨自己的母親,這些他沒有對你說過吧!枉你費盡心機,不過是拍到馬蹄子上了。」
我不置可否地側身離去。
她還真是蠢。
宋夫人不管做錯了什麼,都是宋瀾的母親。
宋瀾再怎麼抱怨自己的母親,也不會真的想看見自己的母親受到傷害。
如今他一步步在戶部站穩腳跟,怎麼會不知道這些都是宋夫人悉心教導的成果。
我倒是很想看看,如今的宋瀾,在面對自己母親因爲自己心愛的女人下獄後,還能否愛下去。
在姑母的手段下,宋夫人被放了出來,如今宋家位高權重,陛下也沒有真的想對宋夫人做什麼,只是缺個臺階罷了。
奈何芳菲不鬆口,這個臺階一直沒有人送來,如今我送來了,陛下不知道多高興。
宋夫人出獄後第一件事,就是扇了宋瀾一巴掌,並且放話,若是宋瀾敢讓芳菲進門,她便一頭撞死。
芳菲約了宋瀾許多次,而這一回,宋瀾沒有再去。
沒過幾日,宋夫人就帶着宋瀾抱着無數金銀財寶到我家裏來了。
「你是個好孩子,不枉我疼你一場,若不是你去求皇后娘娘,我如今不知道還在受什麼折磨!」
宋夫人擦了擦淚:「我已經讓人合了日子,阿瓊,等你嫁過來,宋家就是你當家,只要我在一日,芳菲就不可能再進我宋家的門。」
宋瀾頹然地低下了頭,卻並沒有反駁宋夫人。
聽說宋夫人下獄後,芳菲給了獄卒銀子,讓他們好生給宋夫人顏色瞧。
宋夫人走後,宋瀾喊住了我:「阿瓊,多謝你了,我們成婚之後,我會好好對你的。」
他眉眼憂愁,顯然這段日子被折磨得不輕。
我笑笑:「好啊。」
今日在我府上發生的一切,沒多久芳菲就全部都知道了。
因爲我今日在見宋夫人的時候,故意帶的是芳菲安插在我身邊的眼線。

-17-
在我大婚前夕,陛下賜下聖旨,讓芳菲爲平妻,和我一同嫁入宋府。
宋夫人氣得發暈,可也無可奈何,只能答應。
大婚當晚,芳菲使計,從我房中叫走了宋瀾。
我裝模作樣哭了一場,然後換上小廝的衣服,拿起下了料的酒,到宋晏禮房中。
誰要和宋瀾這種髒了的人同房。
上輩子我和宋瀾生有一子,他記恨我殺死他的父親,居然篡位想要殺我。
我問他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太子的位置早就被別人奪走了。
而他也早就死在他父親的那些妃子手中。
他卻說我是女子,這些都是男人的事情,我不應該插手朝堂,更不該大權在握。
他死在我的劍下。
果然,爛人的血脈是會傳承的。
喝了酒的宋晏禮有些失控,他咬着我的耳垂,滾燙的呼吸燒灼我。
「沈瓊瑤,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啊。」
「乖大伯,親親這裏。」
……
第二日一早,陛下果然如同上一世一樣下旨讓宋晏禮去西北監軍。
陛下開始忌憚我家的權勢了。
可惜已經晚了。
宋晏禮走前找了我許久,我躲起來不見他,但還是被他找到了。
他生了氣,將我的手腕咬出了血:「等我回來,我們好好談談。」
我吊兒郎當地點頭:「好好好,我知道了。」
反正要不了多久,宋瀾就要登基了。
而我,也要做皇后了。

-18-
四個月後Ťů₍,我和芳菲同時有了身孕。
我燒燬兄長給我寄來的信,撫摸小腹。
就快了。
我之所以非要嫁到宋家來,最大的原因就是宋家父子都身在戶部。
他們手裏沒有兵,卻掌握着西北大軍的糧草銀錢,光是宋夫人名下的私產商鋪就足以養活一個軍隊。
宋家人答應我父親,若是起兵,我腹中的孩子日後就是太子。
是他們說的,太子的位置只會留給我的孩子。
上輩子宋瀾千不該萬不該和芳菲說,日後他會傳位給他們的孩子。
兄長在信中說,宋晏禮古板,他已經多番努力,可宋晏禮依然防備自己,這對他的計劃很不利。
我回信道:【你告訴他,若是他不聽話,我便昭告天下,他和弟媳有染。】
那天晚上,的確不是我一時腦熱。
我是故意要把宋晏禮拉下水的。
前世,他被陛下派去監軍。
他並不贊成謀反,是我費了許多的力氣才說服他。
兄長很快給我來信:【聽話了。】
我笑了笑,燒燬信件。
芳菲和宋夫人鬥法,一開始芳菲還忍氣吞聲,孩子月份穩了之後,她也不再忍耐。
宋瀾夾在兩人間頭疼,最近反而時常到我這裏來。
芳菲總是派人來請,我樂得看戲。
「阿瓊,我是不是做錯了?」他喝醉了酒,喃喃自語。
我險些笑出來。
「你不是說,芳菲需要你嗎,沒了你她會死,如今怎麼後悔了?」
他苦澀極了。
「阿瓊,你對我不似往日了,若是可以重來,我定然——」
我打斷他的話,冷了臉:「她的婢女差人來請了幾次,宋瀾,去看看她吧。」
他走後,我讓婢女把茶具全部都換成了新的。
什麼後悔了,他就是懦弱,陷在兩個女人之間,不想面對爭吵罷了。

-19-
三個月後,在沈宋兩家的齊心協力下,皇城很快被攻破。
宋瀾登基那日封我爲後,可關於芳菲的旨意卻遲遲都沒有下來。
他突然性情大變,賜給我最華麗的宮殿,花費巨資爲我裝扮。
內務府有了什麼進貢的玩意,他都會先給我送來。
他整日整日地待在我的宮裏,卻很少說話。
宋夫人做了太后之後,逐漸開始暴露本性,屢次讓宋瀾提防宋晏禮。
甚至出言讓宋瀾殺了宋晏禮。
宋瀾找不到罪狀,宋晏禮若是武官,還有謀逆的罪名可以加之。
可他一個大理寺審理案卷的文官,想要給他增添殺頭的罪名着實是有些難。
我讓兄長給宋晏禮遞了話帶了藥。
ẗŭ̀ⁱ第二日,宋晏禮就告病辭官。
太后派了太醫去查,宋晏禮的脈象的確是身中劇毒,時日無多。
一直到我和芳菲快要臨盆那日,宋瀾還沒有定下芳菲的位分。
我放在芳菲身邊的婢女告訴我,宋瀾已經很久沒有去看過芳菲了。
芳菲變得易怒,宮內的下人動不動就被責罵。
這完全不該是宋瀾的作風。
難道是太后的手筆?
下朝後,宋瀾帶着畫師到我的殿中來。
他換了一身尋常公子少爺的服飾坐在我身邊,臉上浮現少見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阿瓊,你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站在一起被畫下來是什麼時候?」
我腦子裏瞬間浮現那年的桃花樹下。
「記得,那一年,我八歲。」
宋瀾脣邊的笑意加深,他眼裏浮現着對舊事的懷念。
「是啊,那一年你才八歲,我比你大了整整四歲,永安侯的嫡子欺負我,他說我性子懦弱長得白淨,就像是南風館裏的小倌,我好生氣啊阿瓊,可是他從小就在你舅舅的軍營裏學功夫,我打不贏他,我只能瞪着他。
「我後來時常會想,爲什麼我如此膽怯,我怕什麼呢阿瓊,我大可以和他廝打一場,哪怕我受傷,哪怕我落下殘疾,最起碼我保護了自己作爲一個男人的尊嚴。」
我沒有說話。
我靜靜地聽着他緩緩地敘說我們的過往,一些被我撕毀湮滅的過往。
慢Ťù₇慢地,他眼圈漸漸紅了起來。
「可那時候,我就是不敢,是你提着裙襬挽起袖子和他廝打在一起,你說我是你未來的夫君,你不許他那樣講我。你一天的武功都沒有學過,卻那樣兇悍,你打不過他,就去咬他,後來你兄長來了,再後來,你鼻青臉腫地和我一起站在桃花樹下,我們兩人一起被畫了下來……」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那幅畫一直都在我的櫃子底下壓着,我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往日從不敢展開它,只敢偷偷藏着,我不敢面對那幅畫,一如我不敢面對你一樣。你大膽甚至狂妄,這世上沒有你害怕的東西,就連我們一起遇到劫匪,你都能臨危不亂地保護我,而我卻被嚇得尿褲子……」
他哽咽道:「阿瓊啊,你怎麼像個男孩子一樣,我是你的夫君啊,你怎麼總是衝在我的前面?你啊你啊,你就不能像京中的其他女子一樣,柔弱一些,溫柔一些,脾氣再好那麼一些嗎?」
不等我說話,他就繼續說道:「你不能,我以前期待你變成那樣,我早就知道我與你家會謀反,日後我會做皇帝,從我知道後,我就一直在想這麼一天,我想我終於可以站在你前面了。我那時候一直想,你會不會對我做小伏低,你會不會對我溫柔起來。
ƭũ̂⁶「可你不會阿瓊,你不是那樣的人。
「我一直以爲我討厭你,我厭惡你,我躲避你,可我後來才發現,其實不是的,沒人教過我怎麼纔算愛,所以一直以來,我愛你愛得很難過,很痛苦,甚至扭曲。
「阿瓊,你不會原諒我了,是嗎?」
畫師最後一筆落下,我放下脣角僵硬的笑,輕聲回答他:
「宋瀾,不是每個人都會等你體驗完人生的過錯。
「覆水難收,我們之間在很久以前就回不去了。
「我曾經那樣赤忱天真地喜歡你,娘說你是我的夫君,我求着哥哥帶我去看你。
「我好歡喜,你長得那樣可愛白淨。
「我開心地和哥哥說,以後我和你的孩子一定很好看,哥哥說我不害臊。
「娘說你要好好唸書,等你科舉考上了,我們就可以成婚了。
「從那天起,我就把你讀書這件事情當作我最重要的事情。
「你是我沈瓊瑤的夫君,我不會允許任何人欺負你。
「可我知ƭű̂₍道,你是嫌棄我的。」
我無意識地掐了掐掌心。
「你不喜歡我爲你出頭,也不喜歡我爲了保護你和別人打架。
「我去看你的時候你總會躲着我,我們一起逛街的時候你總會和我保持很遠的距離。
「你的嫌棄真的挺明顯的,也挺沒意思的。
「我那段時間總哭,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你爲什麼不喜歡我。
「娘說了我們這樣的家族,少有人納妾,你性子溫吞良善,我們日後定然能舉案齊眉,一生一世一雙人。
「宋瀾,我也是想過要和你好好過一輩子的。
「娘總是讓我大度一些體諒你,可是娘沒告訴我,怎麼讓你喜歡上我。
「還好我聰明,宋瀾,我學會了怎麼讓自己不喜歡你。
「並且,憎惡你。」
我面無表情地說完最後三個字,他身子晃了晃,慘白着臉,幾乎是奪門而出。
兩輩子,我和他這對少年夫妻,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說話。
娘說得沒錯,宋瀾是個聰明人。
他和他母親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差, 他不是沒有感覺到。
只是, 無力迴天罷了。
我腹中孩兒落地之日,便是他宋家滿門傾覆之時。
成王敗寇,皇位的鬥爭, 從來都是血腥的。
我已經無意做拘泥於兒女情長的小女兒, 如今的我, 只想做醒掌天下權的女皇。

-20-
孩子滿月後,父親和宋晏禮也部署得差不多了。
那天夜裏, 我換上太后的宮裝, 一人提燈,走到御書房。
短短一個月,他蒼老了許多,我卻更加容光煥發。
權力的滋味, 果真養人。
他端坐在龍椅上,朝我虛弱地笑:「阿瓊, 你來了。」
我在離他一米遠的地方站定, 燈籠裏的火光明明滅滅,他眼角溼潤。
我將那杯甜湯放在他跟前:「知道你怕苦, 放了許多的糖。」
他笑着一飲而盡:「阿瓊, 你能來送我,我真的好高興。」
他死死握着我的手, 鮮血從脣角流下:「兄長和我不同,他定然會照顧好你的。」
我心口陡然澀了起來:「你知道了。」
「是啊, 那個孩子生得可真好看, 若是我們有個孩子的話, 也會很好看的。」
我一點一點抽出自己的手, 漠然道:「我們,不會有的。」
他倒在地上, 又哭又笑:「是啊, 我的阿瓊再也不會原諒我了, 她不要我了。」

-21-
一夜之間天翻地覆。
第二日的朝堂之上, 我抱着還在襁褓裏的孩子,不怒自威地下令:
「芳菲糾結御林軍謀反, 殘害陛下太后, 妄圖扶持自己的兒子登基, 垂簾聽政, 如今已經被宋晏禮拿下, 即日起, 復宋晏禮大理寺卿,加刑部尚書。」
宋晏禮出列, 手捧宋氏一族這些年作奸犯科的證據。
收監下獄,一個好不容易成長起來的家族, 就這樣覆滅。
徹底清算完畢那日,宋晏禮回稟完案情,從地上起身:「娘娘不覺得自己欠臣一個解釋嗎?」
我一手握着鳳印一手摩挲着玉璽, 輕笑道:「近日邊關屢有異動, 大人可願協助我兄長前去平定。」
「娘娘這是又想利用臣了,娘娘到底想要什麼。」
我一字一頓:「娘娘想要天下,一個海晏河清的天下。」
他漆黑的目光將我籠罩, 跪下叩首,嗓音明朗:
「臣隨娘娘,千秋萬代。」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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