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村怨魂

守村人死的那天,妹妹出生了,滿口尖牙,和之前的守村人一樣。
爺爺說,守村人死的那天,妹妹出生了,滿口尖牙,和之前的守村人一樣。
爺爺說,胎帶尖牙,妹妹是守村人投胎。
守村人降世,賞水賞財。
哪家有守村人,那家裏一碗水便值一大袋糧食!

-1-
很快,妹妹是新守村人的消息便傳遍了村裏。
家裏來了很多人,他們目光貪婪盯着白嫩的妹妹。
「這個白,皮膚嫩,可得好好養着!」
「唉,三歲才能擡出門鎮事,我家老大的婚事還得再等三年!」
「我家老爺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撐到三年,要是死早了,我們就等守村人三歲再出殯!」
我趴在牀邊,攔着他們想觸碰妹妹的手。
「哎呦,這錢娃子還心疼妹妹呢,哈哈哈哈哈!」
「錢娃子,你媽媽給你生了一座金山,等你再大一點就知道了!」
他們嘻嘻哈哈說了很久,守在牀邊盯着妹妹喫奶。
從妹妹出生後ŧū́₂,媽媽就被爸爸綁在了牀上。
因爲媽媽不願給妹妹餵奶,甚至想將妹妹捂死。
媽媽說胎帶尖牙,刑剋三代,可爺爺奶奶卻說媽媽不願養育守村人,是村子的罪人!
就這樣,媽媽被爸爸綁在牀上,想要阻攔的我,也被爺爺揍了一頓。
妹妹趴在媽媽胸口吮吸,露出的尖牙上除了乳汁,還有點點血跡。
媽媽痛得哼哼,圍觀的人卻笑嘻嘻說我媽有福氣。
這樣被圍觀着,媽媽將頭偏向牆邊,始終一聲不吭。
其實剛開始,媽媽是反抗的,哭喊叫罵,讓來來往往的村民滾出去。
可換來的卻是爸爸他們對她和我的打罵。

-2-
我也抿着嘴站在牀邊,我知道這羣人就快離開了。
等一會妹妹睡着,他們就會每人從我家端一碗水走,留下帶來的糧食。
那水,是從東屋後面那口井裏舀出。
東屋後的井,是爺爺連夜找人,在妹妹出生那晚挖出來的。
奶奶特別愛護那口井,圍了紅磚,還蓋了蓋子,上了鎖!
每每有人來舀水,奶奶便從褲腰上扯出一根繩,繩子那端連着井蓋的鑰匙。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妹妹滿月那天。
爺爺說,守村人的滿月夜,是魂魄相交時,需要將上一任守村人的怨氣從妹妹身上剝離。
爺爺交代我爸去請仙姑,又讓奶奶將收到的糧食堆成一個尖,像一個墳堆。
「上一個守村人的怨氣若是讓妮子沾染了,那就不好辦了!」
「咱們家妮子一看就是傻的,絕對會成爲一個聽話的守村人!」奶奶抱着妹妹,邊圍着糧食堆繞圈邊說。
我蹲在東屋門口,盯着院子裏忙碌的奶奶,屋裏,一直躺着的媽媽突然小聲喊我。
「錢娃子,你喜歡妹妹嗎?」媽媽的眼神空洞,盯着屋頂的橫樑。
我想起白白嫩嫩的妹妹,笑了,「喜歡的。」
媽媽嘆了口氣,「滿月後,你妹妹便不是你妹妹了。」
我不太明白媽媽的意思,「那妹妹去哪了?」
媽媽轉頭看了我一眼,「被老鼠喫了,哈哈哈哈哈!」
媽媽突然狂笑,嚇得我摔了一跤。
我連忙爬起來,喊着奶奶,「奶奶,媽媽說妹妹被老鼠喫了!」

-3-
屋外,仙姑已經到了,正指揮爸爸將她帶來的東西好好擺放,我們家院外也站滿了村民。
奶奶攔住我,不住跟仙姑道歉,「他媽生了妮子後,就總說瘋話,這孩子膽子小冒犯了仙姑,快給仙姑磕頭!」
我抬眼看去,仙姑和村裏的老婆子沒什麼兩樣,灰撲撲的衣服,皺巴巴的臉,不懂奶奶爲何這麼怕仙姑。
「這孩子有七歲了吧?」仙姑在東屋晃了一圈,轉身摸了摸我的腦袋,她又長又髒的指甲劃過我額頭,嚇得我打了個寒顫。
奶奶在一旁滿臉笑意,「是,過完年就 7 歲了,還冒冒失失的,總闖禍。」
「給上仙磕個頭吧,冒犯我沒事,冒犯上仙影響守村人的滿月禮就不好了。」
仙姑指着糧食堆旁的灰色大老鼠,隨後按着我的腦袋,我便不受控制跪了下去。
似乎怕我再亂說話,奶奶蹲在一旁捂住了我的嘴。
「錢娃子,快些磕頭!」
我被按着磕了三個頭,接着便看到爺爺一臉鄭重將被脫得光溜溜的妹妹放到了糧食堆上。
仙姑不再管我,圍着糧食堆唸唸有詞。

-4-
那隻老鼠很大,和躺在糧食堆上的妹妹差不多大。
院門是開着的,那ṱů₅些從我家端過水的人都圍在外面,卻沒有一絲聲音。
月光下,只有仙姑的聲音在迴盪。
「黃條插寶鼎,紅梁細水灑,穀物成山,請守村仙!」
「黃條燃,仙至人避!」
我被奶奶拉着,和爸爸爺爺一起躲到院外,與圍觀的村民站在一起。
那隻老鼠仍舊蹲站在原地,看着糧食堆上的妹妹。
仙姑嘴裏嘰裏咕嚕唱唸着,聲音越來越急!
「李家村七十八口奉上守村花容,請守村仙哈氣!」
「李家村七十八口奉上守村花容,請守村仙哈氣!」
終於,那隻老鼠開始圍着糧食堆喫起來。
仙姑似乎鬆了口氣,聲音也慢了下來。
奶奶拉着我的手也放鬆下來,臉上慢慢露出了笑意。
守村人的滿月禮,我是第一次經歷。
上一個守村人是村口阿斗的姐姐,比我們大好幾歲。
我不知道阿斗姐姐長什麼樣,因爲她總是被鎖在屋裏,只有誰家有事,纔會三跪九叩上門迎守村人去鎮事。
喜事便用紅布蒙着守村人,喪事便用白布,再由家中有事的人家抬走。
待事了再擡回,帶着糧食和錢財。
我以前總羨慕阿斗家有喫不完的糧食,可阿斗卻不開心。
阿斗說,他寧願餓肚子,也不想姐姐當守村人。
我追問原因,阿斗卻不願說。

-5-
我在人羣裏找了一番,纔看到蹲在後方的阿斗,他眼睛紅紅的,似乎哭過。
我想喊他,卻又怕出聲會被揍。
仙姑正跪在糧堆前,目光熾烈盯着妹妹。
臨近過年,天氣很冷,我穿了厚厚的棉襖還忍不住打冷顫,可妹妹卻光溜溜躺在糧堆上。
夜晚的山村很靜,只有妹妹從高到弱的哭喊聲和老鼠簌簌的進食聲在院子裏迴盪。
我被奶奶拉着,盯着糧堆上妹妹呼出的那團小小的白色,突然明白了媽媽的那句話。
妹妹要被老鼠喫了!我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我要救妹妹!
我努力扭開奶奶的手,卻被爺爺一巴掌扇倒在地,東屋的門就是這個時候突然打開的。
月光照進屋內,我媽姿勢詭異掛在屋樑上,頭被吊着,雙臂和腿卻朝外伸着,加上披散的長髮,像一隻掛在房梁的大老鼠!
人羣裏都是吸氣聲,卻沒人喊叫。
我也被爺爺踩住了臉,發不出驚叫聲。
那隻灰色的大老鼠還在邊喫邊爬,直到它爬到妹妹頭邊,抬頭看向院外的我們。
那一瞬間,我從一隻老鼠的眼裏看到了輕蔑。
老鼠低頭,在妹妹頭邊嗅着。
妹妹大概是哭沒了力氣,只能看到頭邊冒出一小團又一小團白色的霧氣,卻聽不到哭聲。
老鼠先是蹲在妹妹旁邊,慢慢湊近妹妹嘴中冒出的白霧。
又過了一會,它似乎選定了什麼,趴在妹妹右耳邊開始啃噬。
妹妹尖細的哭聲又響了起來,妹妹疼!妹妹!
我憤怒地瘋狂扭動身體,卻始終沒法從爺爺腳下逃脫。
妹妹真的要被老鼠喫掉了!

-6-
「嘻嘻!」
東屋突然傳來尖利的笑聲,我媽開始扭動。
仙姑掃了一眼東屋,又看了看即將燃盡的香。
「再添黃條,請仙護院!」
仙姑聲音很急,又請了一炷香。
「嘻嘻,喫!」
這不是我媽的聲音,但卻從東屋那邊傳出來的。
同一時間,仙姑面前的香直接斷了。
「黃條滅,仙家走!」
仙姑話音剛落,那隻灰色的老鼠便飛快朝仙姑手中的袋子奔去,老鼠嘴邊都是鮮血。
「快將守村人抱下來!」仙姑白着臉對我爸喊道。
爸爸慌忙踩上糧堆,卻被從東屋竄出的媽媽撞倒。
媽媽四肢朝下,將妹妹遮在腿和手中間,張嘴便對着爸爸,「喫!」
爸爸便像是被什麼東西按住腦袋,趴在糧堆開始猛喫。
站在院外的村民有些已經跑了,還有些遠遠看着。
「仙姑,仙姑你快些救救他啊!」奶奶又哭又叫,卻不敢去糧堆那邊。
爺爺提着院子旁的鐵鍁,直接朝爸爸後背拍去,「我不管你是個什麼東西,快些放開我娃!」
仙姑一直站在一旁,抱着裝老鼠的袋子,看看我媽,又看看我爸,似乎在觀察什麼。
媽媽俯身在妹妹身上嗅着,隨後又轉頭盯着我,「跑!」
我愣住,媽媽是讓我跑嗎?朝哪裏跑?
「李大戶,你們沒什麼要說的嗎?」仙姑皺着眉,面向還拿着鐵鍁的爺爺。
爺爺揮動鐵鍁的手停了停,「仙姑啊,快救人吧!」
「哼,你們家這守村人是怎麼來的?真的是胎帶尖牙嗎?」仙姑的話,讓爺爺白了臉。

-7-
奶奶停止了哭嚎,拉着仙姑的袖子,「仙姑啊,天地良心啊,守村人真的是胎帶尖牙!」
「錢娃子,妹妹生下來就有牙齒嗎?」
仙姑轉頭問我,被她渾濁的眼睛盯着,我有些害怕。Ţṻ₉
想了想,妹妹是夜裏出生的,我第二天中午被奶奶領進東屋,便看到了滿嘴尖牙的妹妹。
我哆嗦着還沒回答,爺爺就叫喊起來,「我管你是什麼東西,再不離開我兒的身子,我就鏟死你!」
爸爸後背衣服都被爺爺拍爛了,卻仍舊固執地一把把糧食往嘴裏塞!
爺爺似乎氣Ŧû⁾急了,用鐵鍁直接鏟向爸爸的腦袋。
那把鐵鍁並不鋒利,卻直接插進了爸爸的脖子!
爸爸捂着脖子倒下了,爺爺也嚇癱在地,「我,我,我不想的,怎麼會這樣!」
奶奶慌亂極了,「福生啊,快救救福生啊,仙姑,我求求你了!」
福生是我爸的名字,他此刻瞪大了眼,用力指向妹妹,接着又看向我。
爸爸似乎想說什麼,可惜他嘴裏塞滿了糧食,根本出不了聲。
「救不了,他喫生糧時就已經沒了魂,只有軀殼!」
仙姑開口說話時,我爸已經沒了動靜,身下的糧食也被染紅了一大片。
「你們再不說實話,誰都救不了你們!」
「守村人,天生淳善,即便在滿月禮上被守村仙哈氣,也不會產生怨念!」
「可你們家這個,守村仙剛靠近,她就控制母體,接着又報復父親,明顯是怨念極深!」
仙姑每說一句,我身後的那羣村民的議論聲便大一些。
他們說,三十年前也有一戶,守村人的滿月禮上,一家子都死光了。
「那家的守村人出生時沒牙齒,是扔在守村塔裏一夜,發現長了牙齒,又抱回來的!」
「李大戶他們,不會也是這樣乾的吧?不要命了?」
還有人說我媽那嘻嘻的笑聲,Ţŭ⁺和之前一個守村人一樣。

-8-
奶奶衝着人羣大喊大叫,「你們別胡說!」
「我們家妮子,滿口尖牙,就是天生的守村人!」
仙姑冷哼,「你們家死了兩個了,還剩你們仨,這守村人若是真的一點問題沒有,那問題就出在你們三人身上!」
仙姑手裏拿着一卷土煙,她也不抽,就這麼燒着,有些嗆人。
我盯着趴在妹妹身上的媽媽,有些不敢置信,「咳咳,我媽,也死了?」
仙姑盯着我媽的方向,「是啊,還死得正是時候,恰恰好好在守村仙哈氣時!」
說着,仙姑又有些生氣,「這婆娘特意在滿月禮上吊,你們家真的沒人知道?」
爺爺似乎緩過來了,聲音不再發抖,「這誰能知道啊,她總說胎帶尖牙克親,要捂死,所以福生將她綁在牀上的,滿月禮那會,咱們都在院子裏呢!」
「早知道這守村人這麼麻煩,還不如捂死算了!」奶奶的聲音裏滿是懊惱,「福生沒了,咱們以後怎麼活啊!」
奶奶這樣說着,爺爺卻沉默着。
「要想活命,就得把這一切的源頭解決掉!」仙姑指着糧堆上的媽媽和妹妹。
「我媽還活着,她還在看我!你騙人!騙人!」我扯着嗓子嚎出聲來,想把這一晚的驚嚇都發泄出去。
奶奶顧不上傷心,連忙將我按到地上,「閉嘴!不許對仙姑不敬!」
「錢娃子,你是最後從東屋出來的吧?你媽身上的繩子,是你解開的嗎?」仙姑語氣裏帶着一絲誘哄。
我搖了搖頭,「不是我解開的,我跑出來後,奶奶進屋打媽媽了。」
奶奶見仙姑看她,急忙解釋,「她說瘋話嚇唬錢娃子,我進屋讓她安靜些,我咋可能給她解開繩子嘛!」

-9-
「二請仙吧,看看仙家怎麼斷這事!」
仙姑沒再繼續追問,交代爺爺備酒擺案,準備二請仙。
院外村民又多了起來,這次我和爺爺奶奶一起被仙姑留在院子裏。
院外漆黑,只有院子裏有亮光,我總覺着院外站着的村民,像伺機而動的妖怪,虎視眈眈盯着我們。
山村的夜晚很靜,這會院子裏只有仙姑沙啞的嗓音迴盪。
「黃條插寶鼎,紅梁細水灑,穀物成山,再請守村仙哈氣!」
「黃條插寶鼎,紅梁細水灑,穀物成山,再請守村仙哈氣!」
可那隻灰色的老鼠蹲在糧堆邊,與糧堆上的媽媽對視,一動不動。
仙姑急了,圍着糧堆開始邊跳邊念,可老鼠仍然盯着媽媽。
「哈!嘻嘻!」媽媽開口了,聲音是尖利的,還帶着一絲稚氣。
院外的人羣傳來陣陣驚呼聲,「有老鼠!」「好多老鼠!」
糧堆上,媽媽趴在妹妹身上,歪着腦袋看向爺爺,「哈!」
我第一次見到那麼多灰色的老鼠,像是被什麼引導一般,徑直朝爺爺身上竄!
「仙姑!救命啊,仙姑!」爺爺叫聲悽慘惶恐。
「她不會救你的,這老鼠就是她招惹來的,她又怎麼會救你!」門外傳來聲音。
接着走進來一個矮小的老頭,老頭右眼蒙起,手裏拿着什麼,朝爺爺身上撒了一把,那些老鼠便吱哇亂叫四處逃竄。
爺爺身上沒了老鼠,卻還在地上滾來滾去,直到那老頭伸手在爺爺頭上拍了一下,大喝一聲,「破!」
清醒過來的爺爺滿臉都是血,露出來的手,脖子也都是被老鼠啃過的傷痕。

-10-
「李半瞎,你胡說什麼!」
仙姑一把掐滅香爐裏的香,隨後俯身將糧堆旁的那隻老鼠塞回袋子裏。
「我胡說?哈哈哈哈哈,守村人啊,誰不想要,若是無父無母無親人的守村人,都是交由仙姑教養的,不是嗎?」
「守村人賞水賞財,賞肉賞命!仙姑動心也正常!」
這個叫李半瞎的老頭指着糧堆上的妹妹,看向仙姑的目光滿是深意。
「我就說,我們妮子是天生的守村人,滿月禮怎麼可能會出事!」奶奶轉頭看向爺爺,「你請的李半仙?」
我愣了愣,原來李半瞎就是李半仙啊。
之前聽媽媽說過這個人,那時候妹妹還沒出生,我摸着媽媽的肚子問她肚子裏的是妹妹還是弟弟。
我記得那天陽光很好,媽媽是笑着的,但我卻覺得她好像很難過。
媽媽說她遇到李半仙了,半仙說是妹妹。
她還說李半仙是我們村的人,有大能耐,但三十年前離開村子後,便行蹤不定,偶爾會回來。
爺爺的哼唧聲將我的思緒扯回,他正捂着臉,不耐煩地回答奶奶的問題,「不是我,我哪有那個本事!」
李半仙不在意爺爺奶奶的對話,反而蹲在我面前,「你是錢娃子?」
我怔怔點頭,「你怎麼知道?」
他笑了,伸手摸了摸我腦袋,「我還知道你過完年便七歲了。」
「是你媽媽請我來的,兩個月前,我與你媽媽結緣,她求我爲腹中胎兒卜卦。」
李半仙說着,眯着左眼看向糧堆上的媽媽,「胎在腹中,屬於半陰半陽,魄已成,魂未至,無法卜卦。」
「所以我欠你媽媽一卦,她請我爲出生後的孩子卜卦!」

-11-
「沒想到,我在別處耽誤了時間,來晚了,讓這老虔婆鑽了空子!」李半仙的話成功激怒了仙姑。
「李半瞎,你血口噴人!這滿月禮是李大戶他們自己的問題,與我有何關係!」
跳腳的仙姑,沒了剛開始的沉穩,指着四肢着地的媽媽,「你自己看!這軀殼被控制,還有李福生一直吞生糧!」
「你這半瞎,不會看不出來問題吧?臭嘴一張就說是我搞鬼,你這三十年怕不是要飯把腦子要丟了吧?」
李半仙冷笑,「哼,這個問題可以出在守村人身上,也可以出在你身上!」
說罷,李半仙轉頭問我奶奶,「說一下守村人出生時辰,我爲她卜卦批命!」
奶奶瞥了一眼爺爺,低聲回答,「11 月 17 生的,天矇矇黑妮子就奔生了。」
李半仙掐掐算算,猛地瞪大左眼,「富貴恆通的命,克親克己的魂,一命兩格,災禍連連!」
「這孩子,不對勁啊!」李半仙的話,讓院外的村民叫喊起來。
他們讓爺爺還糧食,說爺爺搞假的守村人騙他們!
「咋個辦啊,守村人賞的水,我們家都喝了!」
「可咱們也看到那尖牙了,跟李有田家守村人的牙齒一模一樣啊!」
「不管了,糧食還給我們!」
村民議論聲很大,仙姑嗤笑,「有牙,不一定是胎帶尖牙!」
奶奶有些慌,不停問爺爺咋個辦,爺爺卻雙手一攤,朝着院外喊道,「要糧食就自己去糧堆拿!拿走了,守村人可就不守護你們了!」

-12-
糧堆上,媽媽還姿勢詭異護在妹妹身上,時不時轉動腦袋,嘻嘻兩聲。
爸爸的屍體還在糧堆側邊,爺爺滿臉血站在糧堆旁,根本沒人敢進院子取糧食!
「取就取,這守村人,根本就是假的!」
人羣裏站出一個瘦小的老頭,我仔細看了看,是阿斗的爺爺,李有田。
爺爺顧不上臉上的血痕,猛地推了一把阿斗爺爺,「李有田,你家守村人沒了,便眼紅我家!我跟你拼了!」
爺爺是個胖老頭,體重能改兩個李有田,他這一推,直接將李有田推摔在地。
「娘皮的!」李有田翻身起來,「你家守村人出生那天,我在守村塔看到你了!」
李有田脖子上青筋暴起,剛起身又被爺爺壓在地上,「你那天抱着剛出生的孫女,是不是?」
爺爺不說話,只一個勁用拳頭打李有田。
仙姑按住爺爺,抬頭惡狠狠看向李有田,「那你在守村塔幹什麼?你是不是又把你家的守村人挖出來了?」
李有田縮着頭不說話。
「你家守村人守村十二載,村裏喜事喪事那麼多,12 年已經是極限了!」
「我費了力氣纔將她怨氣封鎖,安置下葬!」
「你又挖出來!你啊你!要害死整個村的人嗎?」
仙姑說得又氣又急,李半仙的面色也變了。
「仙姑,我也是沒辦法,阿斗爸媽死的早,我得給阿斗多攢些家底子啊!」
李有田攤着手,「我就取了兩塊肉,就兩塊!」
仙姑氣急反笑,「哈,就兩塊?你還想取多少,那孩子身上都沒幾塊肉了吧?」

-13-
我愣住,什麼取肉?從阿斗姐姐身上取肉嗎?
「我別的都沒動!但我看到李大戶抱着他孫女,往守村塔裏走!」
李有田的話,爺爺低着頭沒有反駁。
奶奶倒是哭哭啼啼開口,「妮子生下來沒哭沒喊,她爺爺抱着去守村塔,也是想試試能不能救活這孩子!」
仙姑語氣冷漠,「你們都是知道三十年前那件事的,那家就是將孩子扔在守村塔,結果孩子一夜長出尖牙。」
「又恰好守村人過世,那家人便說孩子是胎帶尖牙,還請我師父去辦滿月禮,結果呢,一家子死完了,我師父拼了性命纔將那個守村人焚燒鎮壓!」
「你們要是嫌命長,可以找個地方自己了結,別牽扯大家的性命!」
仙姑的話,將院外村民的情緒都點了起來。
開始陸續有人進院取糧食,奶奶很慌張,「不是的,孩子真的生下來就有尖牙,你們別拿糧食啊!那是我們家的!」
村民情緒激動,一會功夫,糧堆就少了一半,糧堆上的媽媽和妹妹,距離地面又近了很多。
「半仙啊,你說話呢,這孩子真的是胎帶尖牙啊!」
李半仙站在旁邊,看看糧堆上的屍體,又看了看媽媽身下的妹妹。
「一命兩格,卻又生機綿綿,這孩子是守村人,但卻是怨魂進體才成的守村人!這魂怨氣雜亂,是克親克己的魂,與三十年前那個守村人一樣!」
「和李有田家過世的守村人無關。」李半仙的話,讓李有田鬆了口氣,也成功讓奶奶白了臉。
叫嚷的村民,也安靜了下來。

-14-
「守村塔下,都是歷代守村人的墳墓,但三十年前那個守村人,被仙姑師父鎮壓,並未葬在那裏。」
李半仙語氣沉靜,「我當年學藝不精,想幫忙,卻被傷了右眼,這些年我一直在想,那個守村人體內的怨魂,來自哪裏?」
李半仙說,守村塔下那些墳墓,都是守村人,即便守村人臨終有怨氣,也都是封印下葬。
「後來,我發現,有人在收集守村人的怨氣,將這怨氣煉成怨魂,偷偷養着!」
李半仙看向仙姑,「每位守村人去世前,都見過仙姑,對吧?」
「所以李大戶家守村人體內的怨魂,只有你能辦到!」李半仙指着仙姑說道。
李半仙說,守村人剛出生時,魂魄不穩,會在滿月那晚魂魄相融。
「滿月禮,請守村仙哈氣,其實就是將守村人的一魂獻祭給守村仙,而守村仙在哈氣同時,也會喫掉守村人一個部位,有時是手指,有時是耳朵。」
李半仙聲音洪亮,圍着仙姑走了一圈,「所以滿月這夜,是守村人魂魄最活躍之時,若是放出怨魂,佔據守村人的軀殼,對你來說,也是極其容易的!」
「我請仙,大家都看着呢,這三十年,兩個守村人的滿月禮,各家的白事喜事,都是我跟着的,你一個到處要飯的人,這個時間回來,纔是目的不純的那個!」
仙姑很快鎮定下來,指着李半仙開始反擊。
他們吵吵嚷嚷,院外的村民卻一點聲音都沒有。
糧堆上媽媽正在扒拉糧食,頂上的糧食慢慢塌陷,妹妹像是要被糧堆吞進去了。
「妹妹,妹妹快掉進糧堆了!」我慌忙出聲打斷仙姑和李半仙的爭吵。
奶奶扶着爺爺站在一旁,「你們倒是解決啊,不管誰的問題,先把守村人救下來啊!」

-15-
李半仙不理會我們,「你激怒村民取糧,就是想將守村人從糧堆上放下來!」
「這糧堆是整個村裏每戶人家的糧食組成,所以能削弱怨魂的惡意。」
李半仙說,若是妹妹從糧堆下來,那我和爺爺奶奶很危險。
「魂驅魄,ťū́₁那怨魂,可是克親克己啊!」
媽媽還在不停扒拉,糧堆坍塌的速度更快了。
仙姑見狀,冷哼一聲,「你說錯了,怨魂可不僅僅是克親克己,所有喫過守村人肉的,都逃不過!」
仙姑話音剛落,糧堆直接散開了,妹妹躺在中間地上,雙眼漆黑盯着我們。
突然,妹妹對着滿臉血痕的爺爺露出尖利的牙齒,「嘻嘻!」
爺爺慌慌張張跪在李半仙前面,「半仙救命啊!」
李半仙伸手從背後拿出一柄桃木劍,「錢娃子,跟在我後面,莫要出聲!」
仙姑手裏的袋子敞開,笑容癲狂,「哈哈哈哈,李家村奉上七十八口,請守村仙哈氣!」
院內院外一波又一波的老鼠竄出,見人就咬,周圍都是慘叫聲。
我怕極了,躲在李半仙身後不敢動。
爺爺已經被老鼠淹沒,奶奶正用棍子瘋狂驅趕老鼠。
「大家莫怕,這老鼠是守村人招來的,只要將守村人燒死,便不會有事!」李半仙衝着距離妹妹最近的奶奶喊道,「你快些將糧食灑在守村人身上!」
妹妹仍舊躺在地上,白瑩瑩的樣子在月光下像是在發光,她腦袋轉來轉去,牙齒露在外面,像是在笑。
老鼠很多,李半仙手裏拿着東西邊撒邊朝妹妹移動。
我仔細看了看,李半仙撒出的,是白米!

-16-
我跟着李半仙,發現老鼠好像沒攻擊我們。
「燃香請祖師!」
李半仙拿出香爐點香,一手持桃木劍,一手拉着我,開始不停念。
周圍聲音嘈雜,我聽不太清,仙姑抱着臂站在一旁,冷眼瞧着院子裏逃竄的人。
爺爺已經沒有動靜了,一堆老鼠在他身上圍成人形,不停啃噬!
我不敢再看,拉着李半仙的手一直在哆嗦。
奶奶一邊打滾,一邊把糧食往妹妹身上撒,還有別的村民也加入,很快,妹妹身上便蓋上了一層糧食!
李半仙手中灑出一把把瑩白的米粒,嘴裏唸唸有詞,老鼠開始四處逃竄!
老鼠散去,爺爺已經沒了氣息,腹部被掏空,身上也沒有幾塊好肉。
院子周圍,還有不少村民趴在地上,不知死活。
奶奶手被咬傷,正趴在爺爺旁邊哭。
「都是你!都是你!你去死!」奶奶哭嚎着朝仙姑撲去。
仙姑也不躲不避,在奶奶即將要撞到仙姑時,一直蹲在一旁的媽媽動了!
媽媽四肢着地,像一隻奔走的大老鼠,直接竄到奶奶後背上,一口扯掉了奶奶一塊頭皮!
仙姑哈哈笑着,「李半仙,你想錯了,糧堆或許能削弱怨魂,但沾染了血跡的糧食,可是毫無用處的ţŭ¹哦!」
李半仙臉色大變,糧食下的妹妹慢慢蠕動,「嘻嘻!」
仙姑伸手將糧堆旁的酒水推倒,「來吧,喫飯了!」

-17-
院外還活着的人,還有已經跑遠的村民,都一步步朝院子裏走來。
他們臉上神情驚恐,但卻控制不住自己。
李半仙捏我手的力氣很大,他似乎在努力剋制什麼。
奶奶還在跟媽媽撕扯,那些村民已經開始埋頭喫糧食了。
「快,快阻止啊!媽媽說你很厲害啊!」
我晃着李半仙的手,希望他快點救人!
「你是要滅村嗎!」李半仙沒理我,轉頭狠戾地盯着仙姑,「若是人都死完了,你養着這守村人也沒用了!」
仙姑抬頭看了一眼,「快到雞鳴時了,雞鳴昇天,也算是他們賺了!」
李半仙似乎氣急了,將手裏的桃木劍直接扔到妹妹旁邊,又將那些沾了酒的糧食也扔了過去。「錢娃子,你去點火,怨魂懼火,只要怨魂從守村人身體裏出來我便能鎮壓!」
我看着妹妹白嫩的臉,「那我妹妹呢?」
李半仙有些生氣,「都什麼時候了,她早就不是你妹妹了!」
見我猶豫,李半仙又放輕了聲音安撫我,「那軀殼是你妹妹的,但內裏早已被怨魂侵佔,只有燒了她,你妹妹才能安息。」
說着,李半仙又拍了拍我的腦袋,「你放心,我拉着你,你便不會被守村人控制!也不會有事。」
我慢慢朝妹妹移動,她歪着腦袋看我,慢慢閉上了嘴,將尖牙藏了起來。
在即將靠近時,我猛地將左手從李半仙手裏抽出。
他應該是沒想到我會這樣做,愣了一下才朝我撲過來。
只是他還未碰到我,便被怨魂控制了身體,開始一把把往嘴裏塞生糧。
果然,怨魂並不是不攻擊李半仙,而是不攻擊我。
李半仙總拉着我,是爲了保護他自己!
仙姑看着我,帶着些讚許,「你這小子,怪不得你媽總誇你聰明,倒真有些聰明勁兒!」
天空沒那麼黑了,零零散散的雞鳴聲在村子裏響起。
喫糧食的人都停了下來,有的趴在地上沒有聲息,有的拼命摳着嘴裏的糧食。
李半仙扶着院牆在吐,他沒喫幾口,肚子卻鼓脹着,像媽媽生妹妹之前的肚子一樣。

-18-
妹妹躺在地上,閉着眼睡着了,白嫩的小臉微微泛紅,像是做了美夢。
一個晚上,李家村死了四十三口人。
除了一些孩童女人無事,還有一部分喫了生糧又吐出的人也活了下來。
只是喫過生糧的人,雖然活着卻喫不下東西,還總是摳嗓子往外吐。
李半仙也是這樣,他手指已經泡白了,卻仍舊插在嘴裏摳攪。
「他快死了,不用怕他會對你妹妹做什麼。」仙姑見我一直盯着李半仙,揉了揉我的腦袋,長長的指甲戳得我有些疼。
仙姑正在幫奶奶處理身上被老鼠咬傷的傷口,爺爺爸爸和媽媽已經安葬了。
整個村子活下來的人,一起辦了喪事。
院子裏的糧堆也被仙姑一把火燒了。
妹妹雖然還是滿口尖牙,卻咿咿呀呀的,沒了滿月那天的詭異感。
生活好像恢復了平靜,早上半睡半醒的時候,我還會下意識喊媽媽。
可我,沒有媽媽了,仙姑倒是在我家住下來了。
奶奶總守着東屋後面的那口井,開鎖,打水,澆在地上。
她說有人來要水,拿糧食換的,「咱們家要發財了!」
奶奶瘋瘋癲癲的,不願離開那口井,只能任由她守在那裏。
仙姑說,奶奶魂魄不全,只剩執念支撐,「魂魄被怨魂吞了,活着是因爲還有罪要贖。」
李半仙躺在院子裏半天喘一口粗氣,他的肚子高高鼓着,眼睛卻仍舊盯着妹妹。
「他活不到明日了,你莫怕,你什麼時候發現他不對勁的?」
仙姑見我盯着李半仙,一邊給妹妹穿上衣服,一邊斜着眼問我。
我捏着妹妹肉嘟嘟的小手,「因爲他不救人,只盯着妹妹。」
仙姑嘆了口氣,「你有什麼想問的,便問吧,這幾日你要麼守着李半仙,要麼盯着我,是怕我們對你妹妹還有所圖謀嗎?」
仙姑說,她只是不想這個村裏再有孩子被喫。
至於李半仙也是有些能耐的,他算到這次滿月禮不順利,所以想渾水摸魚,帶走守村人。
我搖了搖頭,「不對,他想帶走妹妹身體裏的怨魂,他不是想要守村人。」
仙姑停下手裏的動作,轉頭看我,「你怎麼知道?」
「因爲他不怕妹妹受傷,想點火燒妹妹!」
仙姑想了想,才輕聲說,「守村人與怨魂合二爲一,是極好的殺器,對遊方道士來說,吸引力很大,三十年前,他便是想要帶走那個守村人,結果被打傷眼睛,成了半瞎。」

-19-
那天仙姑和我聊了很多,她說我媽很厲害。
「你媽在生產前來找過我,她說碰到了李半仙,李半仙還硬要給她卜卦。」
「那時候李有田家的守村人大限快到了,村裏只有你媽一個孕婦,她聽到你爺爺和奶奶商量,她知道肚裏的孩子,即便不是守村人,也會被變成守村人。」
仙姑說,我媽求她救救孩子,我媽不想自己的孩子當守村人。
「可命數這個東西,不是那麼容易改變,尤其是守村人的命運,關乎整個李家村。」
「你媽媽說,她可以祭上性命,只求我能看顧你和妹妹。」
我眼淚在眼眶打轉,「所以爺爺抱着妹妹去守村塔時,怨魂便已經在妹妹體內了,妹妹滿月禮開始前,是你解開了我媽的繩子?她才能在守村仙哈氣時吊死,從而破壞滿月禮。」
「而你也趁機喚醒怨魂,再配合怨魂復仇?」
我的話,讓仙姑笑了起來,「錢娃子,你這幾日都在琢磨這事嗎?已經理得很清楚了,應該沒什麼要問我的吧?」
我想起眼眶微紅的阿斗,「我想知道,守村人到底是什麼?當守村人很痛苦嗎?」
仙姑嘆了口氣,慢慢和我說起來。
她說李家村本來很大,但在饑荒年代時,餓死了很多。
後來,爲了活命,有人開始喫人。
剛開始被喫的,一般是老弱,後來大家發現,孩子的味道更好。
爲了遮掩喫人,就說被喫的是被選中守護村莊的人。
所以便有了守村人,誰家誕下癡傻孩子,便會舉辦聚會,想喫人肉,便要拿東西來換。
慢慢的,便成了村裏的傳統。
不知對喫人肉的畏懼,亦或是害怕被喫的那些孩子有怨氣,村裏開始供奉守村仙。
而專門供奉守村仙的仙姑,也便出現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守村仙的旨意,喫人或者拿孩子交換財富,都是守村仙的意思。
「錢娃子,你看人啊,多有意思,做着惡事,懼怕報應,便扯出神仙大旗!」

-20-
仙姑說,大概真的有神仙看不下去了,我們村的人都短命,所以白事不斷。
不知什麼時候起,大家發現只有胎帶尖牙的孩子,纔是真正的守村人,只要喫上一口守村人的肉,便能延年益壽。
等着喫肉的人多,而胎帶尖牙的孩子少,所以便形成了只有白事或者喜事才能請守村人的規定。
守村人之所以每次出行都是蒙着布被抬,是因爲大部分的守村人身上都是傷口,很難獨立行走。
怕取肉時守村人會掙扎哭鬧,平日裏也總是餓着守村人。
仙姑說到這裏,神色很平靜,「錢娃子,事情已經結束了,那怨魂是那些守村人怨氣的集合,村裏喫過她們肉的村民,都受到了懲罰。」
「活下來的,都是沒喫過人肉的。」
「怨氣平息,以後只要守村塔不再添新墳,李家村便不會有事。」
我看了一眼滿口尖牙,正喝着羊奶的妹妹,「那我妹妹的耳朵,不會有事嗎?」
妹妹耳朵被那隻老鼠咬了一口,右耳上有個小小的缺口。
「無礙,怨魂抽離了,她的牙齒也會慢慢掉的,她會像一個正常孩子一樣長大。」
仙姑說着又揉了揉我的腦袋,「都不重要了,你以後莫要再想這些了,好好陪妹妹長大吧。」
妹妹的尖牙在三歲那年全部掉完,奶奶也在那天淹死在東屋後面的水井裏。
「你奶奶贖完罪了,以後的日子,我們好好活!」
奶奶下葬後,仙姑帶着我和妹妹離開了李家村。
仙姑說,人心不可測,有人的地方,就有人喫人。
她總說,妹妹是她的因果。
我不是很明白,直到妹妹 12 歲時,一直很健康的仙姑突然就病了。
臨終前, 她看着鮮活的妹妹慢慢笑了,「我的罪, 也贖完了。」
仙姑番外:
我有自己的名字,我叫李二妹,只是師父過世後,大家都叫我仙姑了。
我從跟在師父身後起,就是負責給守村人收屍的。
但我收的第一具守村人屍體,是我的姐姐。
姐姐沒有名字,但我猜, 姐姐應該叫李大妹。
她比我大兩歲,但從未與我說過話。
我一直以爲姐姐是自持高貴,不願與我說話。
直到我成爲仙姑的徒弟。
我才知道, 守村人的嘴巴, 有一半是被縫上的,只留一半進食。
她們不會說完整的句子,有的會笑,有的會說喫,也有的滿眼淚水說跑!
沒有一具守村人的屍體是完整的, 身上都是刀疤落刀疤。
但她們在靈魂出竅那一霎,被剝奪的魂魄會重新長出,被取肉被虐待的記憶甦醒, 怨氣橫生!
所以我需要將她們的臨終怨氣封印。
師父教我將守村人臨終前覺醒的怨氣封印,但我只照做了一次,便開始偷偷收集怨氣。
剛開始我只是想給姐姐報仇, 後來,我希望李家村這個骯髒的地方直接消失。
三十年前, 我收集的怨氣化成怨魂, 我將怨魂養在守村塔。
誰都想家裏有守村人, 但卻不是每戶人家都能生出帶胎尖牙的守村人。
所以我在村裏偷偷散播消息, 只要孩子出生在上一任守村人去世時, 再抱去守村塔一趟, 嬰兒就能長出尖牙, 成爲守村人。
沒多久,我便等來了一個貪心的人。
可惜師父拼命鎮壓, 將那個怨魂入體的守村人燒死了。
這些年,總有人勸我收徒, 怕沒有下一個仙姑, 我總說時機未到。
但我一直在等下一個貪心的人, 若是等不到, 那我便是李家村最後一個仙姑。
好在李大戶țũ₆這個貪心的玩意出現了。
我年齡大了, 當不了幾年仙姑了,這是我最後的機會。
所以福生媳婦來找我時,我知道機會來了。
後來, 李家村喫過守村人肉的村民, 死的死瘋的瘋。
我本想找個地方安靜等死,但錢娃子抱着妹妹眼巴巴跟着我。
看到那孩子的尖牙,我想, 我要活着。
若不是我養出守村塔的怨魂,這孩子也不會成爲守村人。
因果循環,我要在這孩子身邊贖罪。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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