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

生日聚會上，男朋友順手給前女友剝了一隻蝦。
全場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向我。
微微一愣後，我放下了筷子。
一邊拍手一邊喊：「在一起，在一起！」
順便碰了碰周邊的人：「愣着幹嘛呀，氣氛都到這兒了，他們不親一個這說不過去吧？」
1）
25 歲生日這天，周思遠在朋友羣裏發了一個消息：
【今天我寶貝的生日，老地方 6 點見，大家別遲到。】
收到消息的時候，我剛睡醒。
羣裏很多朋友紛紛艾特我：【喲喲喲喲喲喲喲喲喲。】
【說話說一半，吊人胃口是吧？】
【尼瑪，這你都猜不到，絕壁是要搞大事了。】
【還是咱們周爺牛逼，主動要走進圍城咯。】
【送了生日禮物又要送訂婚禮物，還要不要給我留點小金庫？】
周思遠沒有再回復大家，但是也沒有單獨給我發消息來。
難不成是在準備什麼驚喜？
我翻身坐起來，盯着屏幕，回覆了一個狗頭表情。
想起了上個月他問我，喜歡什麼樣的求婚儀式。
還摟着我說，以後結婚要跟我唱陳奕迅的《不再讓你孤單》。
當時他目光含笑，語氣裏是化不開的溫柔繾綣：「你說我要是唱了，會不會全場感動？」
好像也並不是沒有預兆。
我快速起牀，開始洗澡化妝，如果今天就要被求婚。
那我一定要做全場最美的女人。
2）
我到的時候，朋友們都來得差不多了。
門口擺放着一對大大的天使翅膀，鑲嵌在整面的玫瑰花牆裏。
全場的佈置可以說是極盡奢華，入場處還有一幅畫。
那是周思遠畫的一個女生的背影。
大家都默認爲是我，紛紛投來羨慕的眼光：
「不得不說哈，周爺還是懂浪漫的。」
「這佈置，比去年還要壯觀。」
我跟周思遠在一起兩年，去年的生日也是他準備的。
其實我之前的生日也沒有大操大辦過，頂多就是邀請好朋友們喫個飯簡單慶祝下就過去了。
可他好像對操辦生日宴會這件事有着蜜汁執着。
我記得我說不需要的時候，他眼神突然黯淡下來，緊緊拽着我的手，問我是不是不愛他了。
當時想着這畢竟是我們在一起後我的第一個生日，他居然能那麼上心，於是我點頭同意。
周思遠把我抱起來轉了好幾個圈，他在我耳邊喃喃着：「我終於，給你了。」
確實，周思遠沒有讓我後悔，去年準備的是全場的小雛菊。
花語是藏在心底的愛。
沒今天這麼奢靡，但也給足了我排面，當時入場依舊有一幅畫。
那是一個女生的側影。
跟今天這個，算是呼應了。
「我可是準備了無人機的哈，要是去天台求婚，保證錄得更完整。」
大家就這個話題在延展的時候，周思遠姍姍來遲。
只是後面還跟着一個女生。
熱鬧的房間，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離得近的是周思遠的發小陳緒，他驚呼了一句臥槽。
我掃了一圈全場，從他們的表情中，我看得出來，這個女生，他們認識。
周思遠找了一個地方坐下，沒有挨着我。
自始至終，他的眼神都沒有在我身上停留過哪怕 1 秒。
女生跟在他的後面，坐在了他的旁邊。
然後大方給大家打招呼：「各位好，又見面了。」
沒有人回應她，氣氛頓時變得十分尷尬。
女生越過衆人的視線看向我，伸出手來：「你好，我叫秦疏月，你就是宋聽禾吧，聽思遠提過你。」
思遠……
這麼親暱的稱呼。
我嚥下那一縷不適，跟她回握過去：「你好，歡迎來我的生日聚會，玩得開心。」
她卻露出了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微笑，淡定就坐。
可我分明聽到她對周思遠低聲說了一句謝謝。
而他低頭幫她整理着裙角，一整片歲月靜好。
這句謝謝代表什麼意思，我不知道。
可從周思遠的動作，我看得出來，這個女生比我這個正牌女朋友更重要。
3）
其間爲了緩解尷尬，大家紛紛喝酒聊天。
有人喝多了藉着酒勁站起身來大聲質問周思遠：「你特麼什麼意思？把我們叫來給你寶貝過生，哪個寶貝？」
哪個寶貝……
我恍然記起，交往這兩年，周思遠好像從來沒有叫過我寶貝。
他喜歡叫我聽聽，有時候叫着叫着會說：「你要是一直聽話多好。」
我就笑着打他，讓他禁止 PUA 我。
他摁滅菸頭摟緊我，語氣纏綿悱惻：「你要一直這樣，我就一直愛你。」
今天在羣裏發的消息，再加上又是我的生日，我便默認爲叫的是我。
我趕緊掏出手機，翻出了去年的羣聊記錄。
依舊是這句開頭：「今天我寶貝生日。」
所以，寶貝是誰？
抬頭跟秦疏月的視線相碰，她依舊是那副大氣又淡然的樣子。
好像她纔是這次聚會的女主角。
男生被周圍的人拉住坐下去。
周思遠懶散地坐在角落的位置裏，手裏正不緊不慢在剝蝦。
聽到男生的話，他掀起眼皮來漫不經心道：「你說是哪個？」
他沒有直面地回答問題。
可這句模棱兩可的反問，好像也是答案。
他的表情，神態，以及維護的姿態，都坐實了他跟秦疏月的關係。
是愛而不得的人呢？
還是前女友呢？
我在走神的時候，看到他順手就把剛剝好的蝦放在了秦疏月的碗裏。
全場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向我。
微微一愣後，我放下了筷子。
一邊拍手一邊喊：「在一起，在一起！」
順便碰了碰周邊的人：「愣着幹嘛呀，氣氛都到這兒了，他們不親一個這說不過去吧？」
4）
一旁的陳緒皺着眉正要起身當和事佬，可先他站起來的卻是秦疏月。
她端着一種掌控全局的姿態，從碗裏把剛纔那隻蝦夾到了我的碗裏，順帶還賠笑着：「思遠不懂事，你別怪他。」
她多聰明啊，簡單一個動作，短短一句話，就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彷彿我纔是最無理取鬧的那個人。
周思遠用溼毛巾擦了擦手，拉着秦疏月坐下，朝我看來，語氣裏是說不出的冷漠：「宋聽禾，你在鬧什麼？」
我在鬧什麼？
跟我在一起兩年的男朋友，在我的生日宴上帶來了其他的女生，還幫她剝蝦。
我不僅沒有當場摔盤子，沒有大聲質問他她是誰。
他反而說我在鬧？
指甲深深地陷進了掌心，我強忍着鼻尖的酸澀，控制自己發抖的聲音，扯出一個微笑：「既然影響周少的心情，那我就先走了。」
我提着包，要轉身的時候，周思遠隱忍着怒氣衝我喊道：「坐下！」
5）

余光中，我看到秦疏月扯了扯他的衣袖：
「聽禾，思遠就是我的弟弟，我剛從外地回來，她怕我無聊就說帶我來熱鬧熱鬧。
「該走的是我。你們倆別因爲我生氣。
「思遠，今天是聽禾生日，別還跟小孩子一樣的脾氣，你讓讓她。」
可是周思遠卻反手拽着她的手腕，皺着眉：「今天也是你的生日。」
心裏那根弦徹底繃斷了。
原來如此。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釋。
這個生日根本就不是爲我準備的，而是她。
那幾幅大大的畫像，也不是我，而是她。
只有我就跟一個笑話一樣，以爲全部都是給我準備的驚喜。
以爲今天周思遠會當着大家的面，跟我求婚。
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身份證掉了，周思遠撿起來看到我生日後那震驚的樣子。
他哆嗦着問我日期是不是真實的。
我當時還覺得很莫名其妙，不是真的難道還有假的？
本來只是爲了應付雙方家長的相親，卻沒想到那次後周思遠開始頻繁出現在我的生活中。
他追我追得轟轟烈烈，甚至買下了整個城市的地標建築，輪播他喜歡我。
這件事自然在圈子裏被熱議。
所有人都在說一向不近女色的周家少爺這次終於淪陷了。
我記得我答應做他女朋友的時候，他抱着我說，以前沒有給我的，以後他都會補上。
我以爲他說的是每次生日，以及每個紀念日。
所有的記憶碎片拼湊成了完整的故事。
現在想來，原來一切都有跡可循。
只是我太遲鈍。
一滴淚落下，但被我抬手快速擦掉。
我很想一杯酒潑在周思遠的臉上，大罵他煞筆。
很想毀了這裏所有的佈置，向全世界宣佈我宋聽禾從不做誰的代替。
可意料之外，我卻很平靜。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彷彿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周思遠，我們分手。」
不是詢問，不是商量，是告知。
走到門口的時候，我才聽到周思遠顫抖的聲音。
他說：「我不同意。」
6）
可是 1 秒，2 秒，3 秒過去了，他依舊沒有追上來。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第一次約會的場景，他捧着鮮花，手足無措得像個未經人事的Ŧū́₎孩子。
那天他陪我看了一場電影。
電影結尾處有一句話：【希望你所愛之人就是身邊之人。】
見此，周思遠突然握緊了我的手，目光灼灼看向我。
他說：「宋聽禾，你可以永遠在我身邊嗎？」
那雙眼睛裏盛滿了溫柔與深情。
我以爲他是真的愛我，所以纔會讓我許下承諾。
而現在細想起來，那是因爲在他的生命長河裏有個女生曾離開了他。
去年那場盛大的小雛菊盛宴，不過是藉着跟我過生日的緣由，跟他心裏最重要的女孩訴說愛意。
藏在心底的愛。
終於用我的名義講給了世人聽。
所以，歸根到底，我只是他空虛時分的消遣而已。
慶幸的是，我還維持着教養和體面，用盡全身的力氣說了分手。
只是，仍舊覺得噁心。
7）
我出來的時候，收到了陳緒發來的消息：
「這件事很複雜。你還想聽嗎？」
我回復：「不了，既然已經結束了，也沒必要了解那些了，不過謝謝你。」
不管是苦衷也好，有隱情也罷。
我都不想知道有關周思遠的任何事情了。
低頭回復消息的時候，沒注意撞在了一個人身上。
快要倒的時候，被穩穩扶住。
我捏着手機驚魂未定抬頭。
一個帶着鴨舌帽和黑色口罩的男人低頭看着我。
只是還沒等我站穩，不遠處好像有人朝這裏追來。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他拉着手跑了起來。
他好像對這裏比較熟悉。
七拐八拐坐上了電梯直奔天台。
等終於停下來後，我已經累得喘不過氣。
他摘下口罩。
那張熟悉的臉露了出來。
我愕然。
他微微勾脣：「好久不見，老同學，怎麼，不認識我了？」
江祁年。
他是江祁年。
娛樂圈最當紅的歌手。
大學的時候就寫出了很多傳唱度很高的歌曲。
7 年時間，爬上了頂流的位置。
只是，我們高中畢業後就沒有了聯繫。
「好巧，你怎麼在這兒？」
「找靈感。」他朝我眨了眨眼睛，「新專輯還差最後一首主打歌沒填完詞。」
世界真小。
我們高中的時候是同桌。
但記憶之中，我只記得他每次寫的作文都能得到老師的誇獎。
除此之外，高中的記憶就只有每天做不完的題，以及參加不完的補習。
我們所在的學校算是私立學校，一般都是有錢人家來讀的，當時聽說江祁年是校長從別的學校挖來的，免除了三年的學費，並且給了全額的獎學金。
印象中的江祁年，好像一直都不是很喜歡說話。
畢業後，各奔東西。
他一躍成爲當紅歌手，卻沒想到還記得我這個老同學。
我不太懂他們創作歌手找靈感的方式。
但眼下我自顧不暇，於是打算告別。
可沒想到遠遠就聽到了周思遠的聲音。
退無可退，我只好拉着江祁年躲在了一旁的角落。
8）
是陳緒的聲音：「我特麼是真的不懂你帶她來幹什麼？」
周思遠吸了一口煙，皺着眉：「陳緒，注意你的語氣，她是我姐。」
陳緒冷哼一聲：「姐？周思遠，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以前你們發生的那事兒。」
見周思遠沒說話，陳緒繼續道：「她就是養女！就因爲你們產生了不該產生的感情，你媽才把她送走，既然都走了那麼多年，爲什麼要回來？」
「閉嘴。」周思遠摁滅菸頭，踩在腳下。
陳緒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你們家該還的也都還完了，我不懂你現在的做法有什麼意思。」
「還不完的。」周思遠聲音淡淡，「如果能那麼好還，也不至於會這樣了。」
「可是，車禍並不是你能控制的。就因爲那場車禍，你這麼多年從不過生日，就算是爲了秦疏月，也夠了。」
周思遠沉默了片刻，嘆了一口氣：「陳緒，我不能沒有她。」
「那宋聽禾呢？她就有錯嗎？」
可能是聽到了我的名字，周思遠愣了愣纔回複道：「沒事，宋聽禾哄哄就好。」
陳緒突然變得很激動：「哄哄？你當宋聽禾是什麼人？你還是人嗎？」
周思遠煩躁地打斷他：「走了，這麼多年來第一次給我姐過生日，別讓她等急了。」
陳緒冷笑：「不好意思，她不是我的朋友，我們都是因爲聽禾纔來，你要是想做好人，你自己去做，我不奉陪了。」

說完，陳緒大步往外走。
周思遠遲疑了片刻，跟上去。
直到兩人的腳步聲徹底消失。
我背靠着牆，差點站不穩。
周思遠從來不過生日，我當時以爲他是跟母親關係好，怕想到這是他母親的受難日纔不過的。
原來，他不過生日是因爲秦疏月。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是周思遠發來的消息：
【聽聽，她是我姐，別耍性子。】
【鬧夠了沒，鬧夠了就回來。】
9）
我反手把周思遠所有的聯繫方式全部刪了。
沒想到眼淚卻一滴滴地打在了屏幕上。
花得連字都看不清。
陳緒的消息彈了出來：【我不是爲了周思遠說話，我只是覺得你應該知道真相。】
記憶在腦海中浮現。
那天似乎是下着濛濛細雨，我去他家找他的時候，他整個人的情緒就不是很高。
我以爲是天氣影響。
又從陳緒那兒知道隔幾天就是他的生日，所以我趴在他的懷裏扮着小貓咪：「周大少爺，聽說你生日快到了，想要什麼呀？
「專屬甜心上線，限時營業，可以許願哦。」
他卻一直淡淡，尤其是聽到我說他的生日，整個人突然變得很煩躁。
見他沒說話，我用盡所有力氣去逗他笑。
他看了我好一會後，突然抱緊我：「宋聽禾，你發誓，你永遠不會離開我。」
我被他突然的反應整蒙了。
他卻非常執着：「你不願意嗎？」
我搖了搖頭：「爲什麼？」
他有心事，但他不說。
可我想知道。
他握緊我的手，把我抵在他的胸前。
胸腔中傳來一陣陣有力的跳動聲，配合着周思遠的話，讓我有一瞬間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在夢境。
「你發誓，你不會離開我。」他沉着嗓音，像是染上了一層薄霧，「就算是離開，你也只是離開一小會，就會回來。
「我不想過生日，全是不好的回憶，我只想要你。」
他不依不饒，一定要讓我一字一句照着他的話念。
甚至還錄了音。
我發誓了。
可是食言的人就是當初我滿心滿眼愛着的人。
這多可笑。
有一瞬間，我感覺墜入了無邊的冰窖。
明明是陽春三月，而我卻全身發冷。
眼前突然多出了一雙修長的手。
我接過江祁年遞來的紙巾，抬頭淚眼婆娑看他。
他沒說話，只是靜靜看着我。
可是爲什麼不停地擦，眼淚卻越擦越多呢。
良久，江祁年纔開口：「今天是壽星的生日，不能哭哦。」
我苦笑：「我再也不想過生日了。」
多晦氣啊。
他垂眼看了看手錶上的時間：「還好，來得及。」
「什麼？」
「來得及請你喫碗長壽麪。」
10）
是在靠近我們高中的小巷子裏。
老闆見到江祁年來，打了一聲招呼：「又來啦？」
熟稔得好像是多年的好友。
又看了看他身邊的我，笑了笑：「帶來啦？」
江祁年只是點了點頭，老闆笑着去準備食材。
他抽出了幾張紙幫我擦凳子，我連忙揮手：「沒關係的。」
他依舊沉默着把我坐的凳子和桌子都擦了擦。
我覺得挺不好意思的，沒話找話：「你經常來嗎？」
「嗯，高中的時候來得頻繁，後面太忙了，偶爾回來，就會來這裏。」
我不是一個很外向的人，說完這句話後我們又陷入了沉默。
雖然確實做了三年的同桌，可我跟江祁年就像是兩條永不可能交匯的平行線。
他現在是大明星，而我沒出息，只是個還期盼着男朋友給我求婚的小女生。
尤其是還被他正好碰到自己失戀的窘態。
見我沒說話，他給我倒了杯水：「你在做服裝設計嗎？」
我點了點頭：「是的，就是自己瞎搞着玩玩。」
以前上課走神的時候，我就會在筆記本上畫畫手稿。
不過他怎麼知道？
「兩個月後我要在這裏舉辦演唱會，方便的話，可以邀請你幫我做服裝造型嗎？」
「嗯？」
請我？
可能是看出了我的疑惑，江祁年把水推到我的眼前：「因爲演唱會的主題是《回到過去》，畢竟我們高中認識。」
原來是這個原因，我咬了咬嘴脣。
他輕笑着安慰：「別對自己不自信，我以前看你畫的那些造型，就很好看。」
所以，他真的看到了！
我瞬間無地自容，尷尬得想遁地。
以前那都是一時興起的隨手塗鴉。
關鍵還是走神的時候弄的。
我以爲學霸都全神貫注在學習，沒想到也一心二用啊。
「我畫的不是太好，你萬人演唱會，萬一搞砸了，別人會罵你吧？」
「沒事，你是最適合的那個人。」
人家都這麼說了，我好像再拒絕就顯得矯情。
剛好用工作來轉移視線，ẗů₈也挺好。
我答應了。
可恍然記起，我似乎沒有他的聯繫方式。
這就很尷尬。
我只好掏出了手機：「那介意加一個聯繫方式嗎？」
江祁年從衣服口袋裏拿出了手機，我以爲他在調二維碼。
可下一秒，手機震動了一下。
一個沒有備註的黑色頭像發來消息：【我在。】
11）
尷尬加碼了。
我什麼時候加他的，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因爲自己不喜歡改備註，也沒有定期清理通訊錄的習慣。
所以也沒注意有他這號人。
剛好面煮好端了上來，我只好用喫麪來掩飾這腳摳地的氛圍。
凌晨的麪館基本已經沒人了。
氣氛安靜得不像話。
喫完後我跟江祁年道別，他卻執意要送我回去。
回家後，我翻開了他的頭像。
卻發現根本沒有朋友圈那一欄。
難不成這個是小號嗎？
可就在我退出來的時候，看到朋友圈出現了他的頭像。

我點進去。
是一張月色的照片。
他配文：【生日快樂，還來得及。】
再次點頭像的時候，朋友圈出現了。
所以，這是他的第一條朋友圈？
我點了個贊。
要準備睡覺的時候，看到了一個好友的請求。
是秦疏月。
我沒有理會，可是她卻不依不饒。
我弄煩了，點了通過。
消息迅速彈了出來：【如果我們的關係讓你誤會了，我可以解釋。】
我卻覺得有點好笑。
爲什麼不在剛纔就解釋，偏偏要單獨找我？
我沒回復。
她又發來了：【只是姐弟，你們沒必要因爲我鬧到這一步。】
以退爲進。
她似乎很喜歡用這招。
在會場上，她一副坦然的模樣，彷彿自己只是一個過客，誰也挑不出毛病。
可她說的每一句話，都讓人如鯁在喉。
如果生氣，那坐實了我小心眼，當衆要給周思遠難堪。
如果不生氣，我自己又咽不下這口氣。
我說了那句歡迎來我的生日聚會時，她那個明晃晃的笑容。
不過是在告訴我，我以爲爲我準備的一切，都是因爲她。
如果沒有她，就不會有這個聚會，更甚，周思遠也不會選擇我。
不得不說，她是一個聰明的女人。
只是，她低估了我。
我不會爲了一個男人做讓自己掉價的事情。
可下一秒，她發來了一張圖：
【你不在，他喝多了，如果是因爲我，我道歉。】
照片裏，周思遠躺在了她的腿上，眉頭緊皺，不知道是睡着了還是喝醉了。
你看，她多會。
表面是在道歉，實則是在炫耀。
炫耀在他最難過的時候，是她陪在他身邊。
字字不提愛，卻句句都是。
我覺得很沒有意思。
他們兩人的愛恨情仇，爲什麼非要把我拉進這泥沼裏。
再一次彈出了一條語音。
我點開，卻是周思遠的聲音：
「宋聽禾，你爲什麼要把我刪了？
「你沒有親戚朋友嗎，你沒有哥哥姐姐嗎？
「宋聽禾，你別走……」
聲音只到這裏就戛然而止，後面還有什麼我不知道，也不沒有興趣知道。
是你要先打我的臉，是你當衆給我難堪，是你將我的真心踐踏。
現在又來表演什麼呢。
周思遠，如果你給我的愛只是別人的邊角料，那我寧可不要也不會作踐自己。
我回復了一句：【演戲挺累的，你們倆都是好演員。】
然後刪除了她。
她卻給我發來了短信：
【他的每個第一次都是我教的。】
【愛會隨風飄逝，可親情不會。】
真噁心。
打着親人的名義做這些離譜的事情。
我打了一句話：【如果你真的有本事，又何必跟我說這些呢？】
心裏缺什麼就喜歡炫什麼。
可要發出去的時候，我後悔了。
她要的就是激怒我，讓我說出一些可以拿給周思遠看的話，以此證明我心裏還想着他。
這樣才能證明，他在她的調教下有多麼受歡迎。
我撤回了，發了一句：【哦，祝你們兄妹情誼天長地久。】
然後拉黑了她。
12）
日子一天天過去。
因爲服裝造型的工作，我跟江祁年的接觸變得多了起來。
他好像是推掉了所有的通告，安心在我們的城市籌備演唱會。
爲了幫我找靈感，他陪我去了高中的校園，還去了很多地方。
明星出行確實比較麻煩，每一次，他都要全副武裝，只露出一雙眼睛。
我推辭說並不需要，我自己一個人可以的。
他卻說，創作是兩個人的事情。
比如他的很多歌都是來自現實的人和事。
說來慚愧，我並沒有完整地聽過江祁年的歌曲，所以也不太好發表Ṫų⁴自己的言論。
「所以，是一樣的邏輯，我在旁邊，你有想象的空間。」
他都這麼說了，我也不好再拒絕。
那天我說也算是開工了，提議去上一炷香。
可沒想到在這裏還能碰到周思遠。
遠遠地，就看他幫她拿着手提包。
她的手上拿着大號的香，正要往香爐裏放。
不知道是不是太燙了，手往後縮了一下。
見此，周思遠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脣邊小心翼翼地吹。
而她帶着笑意看着他，嬌嗔着：「我沒事的。」
周思遠依舊不放心，皺着眉，像是對待珍寶一樣牽着她的手：「我得對你的安全負責。」
可能是察覺到有人在看，他轉頭，剛好對上了我們的視線。
然後笑容消失了。
一瞬間的錯愕後，他放下秦疏月的手朝我走來。
身上還揹着一個女士包，顯得很滑稽：
「聽聽，你怎麼來這裏了。」
似乎是看到了身上的包，他趕緊把手藏在了背後，張皇失措。
又在注意到江祁年存在的時候，轉變臉色：「你跟別的男人一起來？」
我這個人其實有點小迷信。
每次工作室有新單子的時候，我都會來山裏拜拜找個寄託。
之前跟周思遠提起過，他嗤笑我那是封建迷信。
我撒嬌着讓他陪我來，他藉口男人不能去那種地方，否則會被轉運的。
後來我也沒有再提。
只是現在，這多諷刺。
13）
看我沒有要解釋的意願，他卻先慌了：「我只是，只是陪我姐……」
話在嘴邊卻說不出來，我替他說了：「周思遠，這跟我沒關係。」
我側頭跟江祁年點了點頭，打算換個地方。
周思遠卻攔住了我：「你揹着我有新歡了？」
語氣裏滿是指責。
我看着他不語，他又自嘲般地笑了笑：「不可能的，你那麼愛我，你還發誓了。」
想起那段錄音。
我捏緊了雙手：「周思遠，我們已經分手了，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
周思遠微微一愣：「我們只是姐弟而已，你不相信嗎？」

見此，江祁年走了上來，把我護在身後：「那我想問一句，兩位的名字在一個戶口本上嗎？」
周思遠臉色發白。
秦疏月從後面走到他面前，一副很大方的樣子：「我們只是路過順便就來了，你別誤會，要是你覺得我礙事，我先走了，思遠，好好哄哄聽禾。」
周思遠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沉着嗓音：「宋聽禾，你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
前一秒還在道歉的他，彷彿篤定了只要他說一句對不起，我就會原諒。
再加上秦疏月這一招，讓他更加確定，他們兩人之間清清白白，這件事好像是我故意抓着不放一樣。
我正準備說話，江祁年替我說了：「如果只是姐弟，爲什麼你一直在反覆強調呢？如果怕別人誤會，她又爲什麼還不知道保持距離呢？一次兩次的誤會，很讓人覺得這是故意爲之。」
話說出去，周思遠愣了愣。
而秦疏月表情僵在臉上。
我繼續回覆：「秦小姐，畢竟周思遠每個第一次都是你教的，那你也應該好好教教他，如何做一個合格的前任。」
這句話對她說，也對周思遠說。
轉身要走的時候，被周思遠拉住了手腕，他眼圈發紅：「聽聽，別走，別不要我。」
我掙脫開他的手：「周思遠，別犯賤。」
14）
下山的時候。
我跟江祁年道歉，畢竟他作爲我的甲方，還被這麼誤解，我確實是過意不去。
江祁年表示理解，還讓我不要多想，安心做自己的工作就好了。
我想起那段錄音，還是覺得像跟喫了蒼蠅一樣噁心。
可能是情緒被壓抑了。
我張了張嘴問他：「你相信承諾嗎？」
他愣了愣，然後淡淡笑道：「承諾如果說出來就不叫承諾了。」
我微微震驚。
「一輩子這麼長，有的人只是攜手走了一程，如果每一個人都能承諾自己的愛永不會消失，那世界上就不會有這麼多癡男怨女了。」
我嘆了一口氣：「談戀愛好傷人，心裏就像裂開了一條縫一樣。」
這句話說出去的時候，我又捂住嘴。
怎麼能跟他說這些呢。
顯得有點沒有邊界感了。
想道歉的，江祁年卻伸手把我拽到靠山體的這邊，低頭垂眸：「心裏有了裂縫，陽光才能照進來。」
原來，還可以這麼說。
江祁年，好樂觀。
可我轉念一樣，高中時候的他好像也是這樣。
他感覺像是一直沒變。
15）
幾天後，陳緒給我發來了一個視頻。
視頻裏，周思遠的畫室裏大大小小各種畫。
畫的全是我。
而周思遠就跟發瘋了一樣，嘴裏不停念着我的名字。
他似乎終於覺得我不是鬧着玩的。
是真的跟他分手了。
秦疏月沒有出現前，他真的算得上一個合格甚至很好的男朋友。
我以前想着，我們這種家庭，之後註定會選擇門當戶對的人組合成新的家庭。
然後資源整合利益最大化，而夫妻沒有感情各玩各的。
直到遇到了周思遠，我才覺得，如果是他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跟他在一起的兩年，我們很快樂。
可是感情一旦出現裂痕，就再也修補不好了。
秦疏月就是那跟肉刺，如果不拔掉，就會紮在心口，讓人難受。
如果拔掉，就會傷筋動骨，同樣難受。
我不想做選擇。
所以倒不如分手來得痛快。
【聽禾，我們只認你一個人。】
【能給他一次彌補的機會嗎？】
【我看得出來，他是真的愛你。】
可是他在愛我的同時，也愛着別人。
我關掉視頻。
給陳緒發去消息：【人生不是刮彩票，有無數次可以重來的機會。】
周思遠，我們就只能走到這裏了。
16）
我全身心投入設計的工作中，卻沒想到接到了秦疏月的電話。
語音那頭，她終於放低了姿態：「求你，跟周思遠見一面。」
我卻覺得有些好笑，這不就是她想看到的結果嗎？
「抱歉，我不跟前任聯繫。」
正要掛斷，電話突然傳來他的聲音：
「是我的聽聽嗎？」
他這段時間換着各個號碼給我打電話，都被我掛了。
我確實不想周旋在他們兩人之間，做無意義的內耗。
很快，他的聲音清晰傳到：「聽聽，我愛你，我愛的是你，可不可以不要離開我，你說過你不會離開我的。」
我捏着聽筒，淡淡道：「周思遠，人都是會變的。」
「我沒變，跟你在一起這兩年，是我生命中最快樂的兩年，你要打要罵都可以，別不要我，可以嗎？
「別又丟下我一個人，可以嗎？」
這個「又」字讓我有些生理不適。
而前一個說的是誰，我們都清楚。
「別來找我了，我們都該向前看。」
要掛的時候，秦疏月的笑聲裏帶着傷感：「宋聽禾，你贏了。」
後面幾天，周思遠甚至把我們分手的事情鬧在了家人的面前。
爲了維持體面，我只是跟父母說我跟他不太合適。
可週家父母也來遊說我。
他們之前真的挺喜歡我的。
我才從他們的口中還原出了故事的全貌。
17）
我去見了周思遠。
他約我在遊樂場裏，那是我們第二次約會的地方。
當年，在摩天輪升到最高的時候，他吻了我。
可現在，物是人非。
他今天特意打扮了，連視頻裏的鬍子也颳得乾乾淨淨。
甚至包下了整個遊樂場。
看我來，遞給我一束鮮花。
我其實不喜歡鮮花。
容易枯萎。
但他不知道。
喜歡鮮花的只能是秦疏月了。
我以前覺得，如果我們這種家庭註定要走向聯姻的話，至少我不討厭也行。
現在我對他，甚至做不到討厭不討厭了。
才短短兩個月時間，人的心境就已經能產生這麼大的變化。
「聽聽，我們去坐摩天輪吧。」
他刻意地不去提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以爲這樣就可以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可，怎麼可能呢？
周母說，只認我一個兒媳婦，秦疏月不可能進周家的門。
我們卻都知道，錯過的就真的錯過了。
我只是覺得周思遠有點可憐，像個提線木偶一樣被操控了這麼多年。
秦疏月，是周家司機的女兒。
周家父母忙，陪伴周思遠的時間不是很多。

12 歲生日的晚上，他也沒有等來父母的陪伴。
可能是爲了發泄情緒，他讓司機載着全家一起陪他去遊樂園。
其實那個時候，遊樂園早就關門了。
也就是那晚，出了車禍，兩個大人在前面，當場死亡。
留下了 12 歲的周思遠和 15 歲的秦疏月。
周思遠認定是自己的錯，周家爲了彌補，收養了秦疏月。
從那天后，周思遠再也不過生日。
而因爲父母去世，也再也沒有人給秦疏月過生日。
我不知道這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18 歲的秦疏月跟 15 歲的周思遠產生了不一樣的情愫。
周家父母及時發現，然後把秦疏月送去了國外讀書，後來她也留在了外地。
不知道他們分別的這麼多年，有沒有過聯繫。
那三年朝夕相處，互相慰藉的歲月裏，他們肯定在舔舐着傷口。
一個是司機的女兒，一個是富家大少。
再加上父母的不認可。
才讓這段感情越來越深。
而因爲女生普遍早熟，在樹立價值觀人生觀最重要的時候，秦疏月應該給周思遠灌輸了很多思想。
可這已經不重要了。
周思遠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可我不想去做秦疏月的角色，陪他成長了。
哪怕她真的陪他長大，然後呢？
他愛上了我，又在我跟她兩個人之間左右搖擺。
我想起了周母說的話：「爲什麼要送走她，是因爲她心機真的太深了，思遠被他帶壞了。」
不是的，比起愛，恨更加長久。
秦疏月比我更懂。
18）
「或者我們去看摩天輪，就是我們一次接吻的地方。」
他小心翼翼提及，眼神里都是討好。
男人，真賤啊。
你對他好的時候，他以爲這是理所應當。
當他自己沒辦法再左右你的情緒時，他就又後悔了。
我今天不是來緬懷過去的。
我是來告別過去的。
有的話，需要當面說清楚。
「周思遠，放手吧，我不愛你了。」
「不，你愛。」
我搖了搖頭：「不愛就是不愛了，我不想騙你，我也希望你能放下過去，往前看。」
周思遠其實不懂愛。
可能也跟年少的經歷有關。
「聽聽，不要離開我，我會改，我不會再跟秦疏月聯繫了。她已經被我趕走了。」
「周思遠，我們倆之間最大的問題不是秦疏月。」我看着他的眼睛，「是你的態度，是你左右搖擺的情緒。」頓了頓，我繼續道，「我宋聽禾要的是完完整整的愛，哪怕那顆心之前有過裂縫，但要打掃乾淨才能邀請人進去。」
而他，一邊舍不下我，一邊又對秦疏月揹負着悔恨。
他嘴脣發抖，用手指了指心臟的位置：「我掃乾淨了，這裏只有你。」
「不了，你留給下一個吧。」
他伸出手來想來碰我的手，被我側身躲開：「周思遠，跟你在一起時，我是想過要跟你結婚的。」
他瞬間紅了眼圈：「對不起，聽聽。」
我其實已經做到心無波瀾了：「甚至生日宴上打扮得明豔動人，就是爲了接受你的求婚。」
他痛苦地抓了抓頭髮，定定看着我：「你說你只是離開一會，就會回來的。
「現在回來，好嗎？我會用下半生來彌補對你的傷害。」
想起了那天江祁年說的話。
我看着他笑了笑，「周思遠，承諾只有走到最後的人聽纔算數。」
他的眼角終於滑下了淚：「我徹底失去你了，是嗎？」
我沒有說話。
時間會給我們回答。
19）
周思遠再也沒有來找過我。
我投入最後的籌備中，只是越是臨近演唱會開始，我就越覺得有點心慌。
江祁年溫柔安慰我：「別擔心，我喜歡的我的歌迷都會喜歡。
「況且他們來聽的是我的歌。」
不知道怎麼的。
聽到他的話，總覺得莫名的心安。
他似乎有一種魔力，跟他在一起，人都會變得柔和起來。
只是我還差他最後一首主打歌要穿的衣服沒有做好造型。
因爲江祁年說未發佈要保密，所以讓我隨意發揮。
但我瞭解江祁年實在是太少了。
突然想起那天麪館老闆的話，我在臨近要打烊的時候又去了。
老闆還認得我：「小江今天沒來嗎？」
我點了點頭，看店裏沒人，問道：「他以前經常來嗎？」
看已經沒人了，胖胖的老闆坐下來跟我聊天：「是啊。」
然後他看着我笑了：「爲了等你。」
「等我？」
「看來他還沒有追到你。」
「嗯？」
「這是你回家必經的道路，你家司機的車剛好會停在我的店門口，你從這裏上車，小江在這裏看你。」
「你怎麼知道。」
老闆笑了笑：「每週雷打不動，你說我怎麼不知道？」
我愣了愣。
江祁年。
看我？
一個不成熟的想法在心裏成型。
我顫抖着問：「兩個月前我來這裏的日期，是不是去年他也來過？」
老闆點了點頭：「是你的生日吧？他每年都會來，點兩碗麪。
「只是今年，終於不再是一個人了。」
腦海中開始浮現那天我在酒店碰到他，他駕輕就熟的樣子。
所以，去年的他也在生日現場嗎？
老闆開口道：「你一定詫異吧，爲什麼這麼久你都不知道。
「之前閒聊的時候，聽他說過，你家庭條件很好，而他是個窮孩子。
「他花了這麼多年的時間，只是爲了能跟你平等地站在一起。
「前年來喫麪，一個人哭了，他說他正打算告白，可喜歡的女生已經有男朋友了。」
我愣在原地。
「他說，只要你開心，能遠遠看一眼也好了。」
突然想起了卞之琳的一首詩：「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橋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所以，那天江祁年發了一張月色的照片。
是因爲我是他的夢嗎？
20）
從小麪館回來後，我跑去庫房找當年高中的書本。
翻了好久，終於從物理書裏找到了那些手稿。
萬惡的物理。
我學的理科，物理是我最短板，曾經拿下過 27 分的「好成績」。
試卷發下來的時候，江祁年瞥了一眼。
我趕緊伸手蓋住，翻面。
臉埋在手臂下，羞紅了。
我記得後來江祁年把他的筆記給我看了，說有不懂的可以問他。

還把我的書拿過去劃重點。
可是我天生對物理不感興趣，於是每節物理課都在走神。
而江祁年看到的那些手稿，基本就是上課的時候畫的。
有一沓紙，我一一鋪平。
江祁年少年的時候挺好看的，之前我畫的時候以他爲模特，參考過。
找出有點泛黃的紙張。
好像也並有什麼不同，直到我翻到了背面。
發現很多草稿紙都有一個公式。
「128√e980」
想起江祁年給我的物理書劃過重點，而我的書沒人借過。
所以，只能是他寫的。
是什麼意思？
我拿出手機，打開網頁搜索。
第一條顯示：【128√e980=l love you】
【這是一個抽象公式，把上半截抹掉就得到結果了。】
而每一張紙的背後，都是這句話。
所以，江祁年高中就在暗戀我。
只是覺得跟我的差距很大，纔不敢表白。
他真傻啊，我對數字一點兒都不敏感，怎麼會注意這個公式。
他真傻啊，怎麼可以喜歡一個人這麼久？
我緊緊捏着手稿，淚流滿面。
21）
我撥了他的電話。
沒有說話。
半晌，他開口：「你都知道了？」
我捂着臉，無聲點頭。
「你不要有心理負擔，不要覺得我可憐，這都是我心甘情願。」
「你好傻。」
爲什麼不告訴我呢？
「很慶幸，今年能遇到你。」
「可是，我才分手，我也沒有做好準備……」
「你不需要回應。」他說，「我不想讓愛成爲負擔。」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去年，你也在嗎？」
那邊輕笑道：「6 點到 12 點，6 個小時，我從 1 樓一層層走到了 32 樓，保安都沒我知道地上的磚有幾塊。」
「可是，如果我沒分手呢？」
江祁年沉默了片刻，才說道：「宋聽禾，不管你最後跟誰在一起，我都希望你能過得幸福。」
他好溫柔。
眼淚止不住。
原來，在這個世界上，除了父母，真的會有人不計任何回報地愛我。
我聽了一個晚上江祁年的歌。
其實說來慚愧，我是一個音樂白癡。
哪怕當年他的歌紅遍了大江南北。
我也沒有仔細去聽過，總覺得我們就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離得很遠很遠。
他第一首火的歌曲是《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彎彎又圓圓，只一眼我就淪陷。」
還有一首叫《你的微笑》。
「很想牽你的手，又怕還不夠。你的微笑，只屬於我多好。」
……
22）
而所有的歌，都在第二天的演唱會上呈現。
江祁年每唱一首歌，視線都會朝我這裏看過來。
直到最後，他坐在一個高腳凳上拿着話筒：
「最後一首歌，是新專輯的主打歌。還沒有對外公佈過。」
整個會場響起了一陣陣歡呼聲。
江祁年把手放在嘴邊：「噓。」
粉絲們都很聽話，又安靜了下來。
感受到他的目光朝我看來。
我瞬間屏住了呼吸。
江祁年繼續說道：「這首歌，我要唱給最喜歡的女生聽。」
旋律響起來。
他輕輕吟唱着：
「跨越萬水千山，10 年光陰。
「我才終於鼓起勇氣，對你說一句，好久不見。」
…..
歌唱完了，江祁年在旋律快停下的時候看着我的眼睛。
聚光燈打在我的臉上。
我對上他炙熱的眼神。
聽到他說：「宋聽禾，這首歌叫《告白》」
他用了 10 年的時間，一步步朝我走近。
他每一首歌裏，都有我的影子。
我望着舞臺上璀璨發光的江祁年，又忍不住眼睛酸澀。
他從舞臺上一步步走向我。
可我知道，現在的每一步，是他用了 10 年的時間才把我們之間的差距填平的。
不是沒想過告白，而是他覺得還配不上我。
當年那個窮小子此刻已經是頂流。
是我配不上他纔對。
我又何德何能讓一個男生惦記我這麼久呢？
這麼多年黯淡無光的暗戀，他是怎麼過來的呢？
天台見面那句好久不見，是否也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而此刻，江祁年已經走下臺來，周圍是喧囂鼎沸。
他站在哪裏，眉眼溫柔繾綣，彷彿身旁的空氣也變得安靜起來，然後他伸出了手：
「宋聽禾，你好，我叫江祁年。」
眼前的他和少年的他，身影逐漸交織。
我突然想起了 10 年前，我們第一次成爲同桌的時候。
外面陽光正好，微風吹拂着的窗簾帶起一陣漣漪，周圍是一片歡笑。
我跟他握了握手笑道：「江祁年，你好，我叫宋聽禾。」
【周思遠番外】
演唱會當天我就在現場了，見證了這場浩浩蕩蕩的告白。
我恍然記起，兩年多以前，我也是這麼高調的向她表達愛意。
當時的她，臉頰紅的像是蘋果。
說實話，本來相親我是沒打算去的。
我在等秦疏月。
贖罪。
可是第一次見面，我卻對宋聽禾一見鍾情，甚至在知道了她生日跟她一樣的時候還覺得這應該就是上天的旨意。
我嘗試着跟她談戀愛。
15 歲後，我好像就是一具行屍走肉一樣。
可跟宋聽禾在一起，我才覺得自己好像又活了過來。
陳緒在第一時間找到我，說爲我開心，可以放下過去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說宋聽禾是一個好女孩，希望我能好好對她。
跟她在一起的時間，我好像又快忘記秦疏月了。
有時候想起年少在一起的時光，感Ŧṻ₂覺像是一場夢境一般。

我突然害怕失去，我讓宋聽禾發誓不要離開我。
我不想再忍受又被拋棄的生活。
她發誓了，我心滿意足了。
可是我真是賤啊。
爲她舉辦第一次生日宴的時候，我滿腦子都是秦疏月在我面前流淚的樣子。
15 歲的她對我說：「都是因爲你，永遠都沒有人爲我過生了，我永遠沒有家人了，你爲什麼不去死呢？」
她滿臉淚水，聲音抖得不像話。
當個時候我才 12 歲。
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是不是她就還有家人呢？
她有愛她的家人，因爲我死了。
我有在世的家人，好像並不愛我。
人生，有時候多諷刺。
我小心翼翼對她說：「那我幫你過生，賠罪好嗎？」
她冷笑：「你就是用你的命，都賠不完。」
後來她再也沒過生日，我也再也沒有過生日。
如果這樣能讓她心裏好受一點，我也願意。
所以藉着第一次給宋聽禾慶祝生日的機會，我私心的按照秦疏月的喜好去辦了。
我以爲永遠也不會有人發現。
以至於第二次的時候，我依舊鬼迷心竅擺上了她的畫像。
除了我，沒人能知道吧。
可是在早上發了那個消息後，我接到了她的電話。
「思遠。我回來了。」
一瞬間，我感覺風都靜止了。
「能接我一下嗎？」
腿不自覺地就走到了車庫，開車出去。
這是多久沒見過了？
18 歲，她去國外唸書，我每年藉着旅遊去看她。
也是在我成年的那一天，我們彼此坦誠相見。
可大學畢業後，她就消失了。
原來一個人要躲你，你翻遍地球都不會找到。
那年，我 19 歲。
22 歲的時候，我遇到了宋聽禾。
我以爲我就可以忘記她了。
在一段健康且正常的戀愛關係裏，我去審視我對秦疏月的感情。
我不知道我們到底算什麼？
名義上她是養女，名義上我叫她姐姐。
可我們又踏破了那道底線。
我真不是人。
也是我懦弱，因爲父母而妥協。
她回來的時候，只有一個行李箱。
她好像變了，變得沒有那麼多仇恨。
我跟她說了我有女朋友的事情，她微愣了片刻後說，作爲姐姐，很爲我高興。
看來她早就放下了。
於是我便帶着她來到了生日宴會上。
可是我卻不敢看宋聽禾的眼睛。
陳緒在桌子上給我發來了消息：「你有病？」
我沒回復。
有人起鬨。
我罵他。
我好像在不自覺的維護秦疏月。
可能我見過她在黑暗的樣子，所以會心疼她，不想別人說她。
畢竟如果不是我，她應該父母健在，家庭美滿吧。
可是宋聽禾卻當面起鬨。
明明秦疏月什麼都沒有說。
明明她那麼大方又坦然。
爲什麼宋聽禾還要當衆給她難堪？
我突然想到以前，我媽也是這樣對她。
頓時覺得心裏很煩躁。
於是我說：「宋聽禾，你在鬧什麼？」
她站起來，眼淚包在眼睛裏倔強地樣子，又讓我覺得心裏刺痛了一下。
後來她走了。
秦疏月說：「你應該去追一下的。」
你看，她都這麼大度，爲什麼宋聽禾就不能？
我心裏不舒服，不想去追，反正她脾氣好，以後哄哄就好了。
而且她的生日以後還可以過。
而秦疏月是第一次這麼正大光明的過。
可是我被她刪除了。
她到底是在不滿意什麼？
我做錯了什麼？
她就沒有哥哥姐姐嗎？
哪怕我跟秦疏月有過一段情，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她爲什麼還要揪着不放？
我打斷晾晾她，她自己會回來的。
秦疏月說回來就是待一陣子就走，看到我有新生活，自己也放心了。
我想也是，她只有這一陣子，而我跟宋聽禾卻有一輩子的時間。
只是沒想到，會在寺廟遇到她。
旁邊還站着一個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男人。
我很氣憤，我都沒同意分手，她就敢去找新歡？
誰給她的膽子？
可是她對我的態度充滿了厭惡，甚至連個解釋都不給我。
我突然慌了。
她好像是來真的了。
那天秦疏月說要是因爲她的原因，她可以走。
可是我又不想她走。
我也不想要宋聽禾走。
我終於意識到，我好像心裏住了兩個人。
而我之前的天平是往秦疏月偏的，現在又偏向了宋聽禾。
我很矛盾。
想到我再也沒辦法聯繫到宋聽禾，我的聽聽。
一陣鑽心的痛傳來。
我發瘋似的把自己關在畫室裏，沒日沒夜的畫。
滿腦子都是她的好。
她害羞的樣子，她扮小貓咪的樣子，她生氣的樣子。
好像都屬於我一個人。
可是我好像傷害了她。
陳緒看不下去了，找到了我。
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讓他給宋聽禾發消息。
他一拳打在我的臉上：「你特麼就是個渣男。喫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別去打擾宋聽禾了行嗎？」
我不管不顧，發了瘋一樣把他壓在地下，掏出他的手機給宋聽禾發去了消息。
「我們都只認你一個？」
「他還愛你，可以給他一次機會嗎？」
……

可是她卻回覆了一句：「人生不是刮彩票，又無數次可以重來的機會。」
我癱坐在地上，徹底哭了出來。
陳緒拿走了他的手機，站起身來：「周思遠，宋聽禾那麼好一個人，是你不配。」
陳緒罵我是畜生，罵我三心二意。
爲什麼局外人都看得這麼清楚，我卻看不清自己的心呢。
我怕失去秦疏月，我也怕失去宋聽禾。
後來我找父母幫忙，才終於見到了她。
可是她對我只有冷漠。
爲什麼乖乖巧巧的一個女生，心能這麼硬呢？
我才意識到，宋聽禾是真的不愛我了。
可她明明以前那麼愛我。
後來我想，我就重新追求她吧。
只是我連站在她身邊的資格都沒有了。
因爲江祁年對她告了白。
後來，秦疏月要走的時候，在圈子裏丟了一個重磅炸彈。
把我跟她這麼多年的糾纏發了出去。
以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決心，跟我們家徹底脫離了關係。
我卻不恨她。
挺好的，我這麼爛的人，也只配這樣了。
她給我發來了一封信，信裏說：「我這輩子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在報仇的時候愛上了你，我揹負不了良心的譴責，這樣也好，我跟你一輩子都不配得到愛了，你就跟我一起永遠生活在黑暗中吧。」
後來，身邊的朋友逐漸遠去。
我沒有了朋友，愛人。
甚至沒有親人了。
我是個可憐人。
我活該。
辜負了兩個人。
辜負真心的人要吞一萬根針。
如果我吞了，能回到過去，我也願意。
我跟她們都有過快樂的時光，只是當時只道是尋常。
幾年後，聽說她結婚了我去了。
沒人歡迎我。
再然後她生了女兒，我託人送去了禮物並道了歉。
只是禮物又被原封不動的退了回來。
我知道她早就釋懷了。
困在過去的，只有我罷了。
【秦疏月番外】
我太傻了，愛上了仇人的兒子。
父母死的那天，我的心就死了。
周家說要收我爲養女，我知道那知道他們富人虛僞的說辭而已。
他們不過是不想受到世人的指責。
爲了營造自己有良心而已。
我討厭這裏，討厭他們一家人。
如果不是周思遠的一意孤行，我的爸媽就不會死在那個慘烈的車禍裏。
都是因爲他。
15 歲的我開始醞釀一個復仇計劃。
這個家裏，父母常年不在，只有他一個人。
12 歲，他到了情竇初開的年齡了。
而 15 歲的我，本來就早熟。
家裏只有我跟他。
我不斷給他洗腦我父母都是因爲他而死，如果不是他我就不會變成孤兒。
我讓他看到我可憐的樣子。
我要讓他跟我一樣永遠置身於黑暗之中。
我的計劃慢慢要成功了，可是 18 歲的時候我們之間的事情被發現了。
周母找到我說完心機深，說我只是司機的女兒，不可能能進他們周家。
可是他們同樣愛面子，不能停止對我的贍養，只有把我送走。
我冷笑着，三年的時間，周思遠已經對我產生了依賴。
畢竟朝夕相處，我既扮演着姐姐的形角色，又扮演着女友的形象。
這個世界上，只有仇恨才能更長久。
本來周思遠跟他父母的感情不深。
我再從中挑撥一下，再加上在他喜歡上我的時候離開，他對父母的怨氣會更大。
事情朝我計劃的方向走。
每年周思遠都會趁着寒暑假來看我，轉好幾道機，只爲見我一面。
第一次見面，他眼角含淚：「姐姐，你也不要我了嗎？」
我心裏突然閃過一次心疼。
我告訴自己，秦疏月，你的仇還沒報。
你的羽翼還沒豐滿到可以讓他們家破人亡。
我陪周思遠演戲。
可是演着演着，我突然發現，我好像愛上了他。
第一次，我們坦誠相見的時候。
他 18 歲，事後他抱緊我說會一輩子跟我在一起。
我Ţű̂₄說你真傻，我可不相信什麼一輩子。
可是我卻不自覺的陷入了進去，享受着周思遠對我的偏愛。
尤其是，這個男人是我一手調教出來的。
這種感情很複雜。
我長成了我喜歡的樣子。
很難讓人不心動。
可午夜夢迴的時候，țů₂我夢到父母滿身是血。
他們指責我，爲什麼要跟周思遠在一起，指責我是不是忘掉了他們是怎麼死的。
我痛的恨不得拿出一把刀了斷自己。
周思遠會抱着我安撫：「是的，都是我的錯，你不要這樣，不要自殘，你給我一刀，別傷害自己。」
我讓他滾。
他會紅着眼眶語氣耳低軟：「別趕走我，姐姐，別再丟下我一個人。」
有時候我覺得他真可憐。
所有人都不是真的愛他。
我想快速了結，可我的羽翼還沒豐滿到能讓他們家家破人亡的程度。
在他最愛我的時候，我消失了。
這樣，他纔會永遠記得我。
我會在別人看不到的角落，慢慢變強。
只是 6 年過去，物是人非。
再一次撥通他的電話，居然得到了是他有了女朋友的消息。
原來男人的心居然會變得這麼快。
12 歲到 19 歲，我陪伴了他 7 年，可是這個女生 2 年的時候，就俘獲了他的心。
我不甘心。
我裝作毫不在意地去參加了聚會。
才發現，原來聚會的佈置都是我曾經對他說過的。
所以，他心裏還有我。
這就好辦了。
我大度，我坦然，我知道周思遠不喜歡糾纏不清的女生。
他的一切都是我教的。
我太瞭解怎麼奪回他了。
只是我低估了對手的實力。
宋聽禾不是我想的那種女生。

她不吵不鬧，維持着尊嚴跟周思遠提了分手。
她很聰明。
比我想的難對付。
可我有自信，沒人比我更瞭解他。
就在我以爲快要讓他回到我身邊的時候。
他夢裏喊得都是宋聽禾的名字。
我笑着ţūₑ笑着就哭了。
他讓我滾，罵我爲什麼當年要走，走了又爲什麼要回來。
如果我不走，或者我不回來。
或許就不會發生這麼多事情了。
傻瓜，我當然是因爲要報仇啊。
沒人知道的是，在那段互相慰藉的日子裏。
我也動了心。
愛是折磨人的東西，卻又捨不得這樣放棄。
我愧對父母。
我離開時，去找過宋聽禾。
我跟她道了歉。
她說她現在過的很好，不是很想看到我們了。
希望這是最後一次見面。
她一直都很有教養。
她是個好女孩。
「我雖然覺得周思遠可憐，可是這也是他咎由自取，他活該，這輩子都沒獲得過誰的愛。」
其實有，宋聽禾曾毫無保留的愛過他。
所以他纔會忘不了。
這個世界上，父母對他疏於陪伴，我對他的感情又很複雜。
是的，宋聽禾說的沒錯，他真可憐。
所以我送了他們家一份大禮，把他們的骯髒事散在了這圈子裏。
所以，我也沒算復仇失敗吧。
只是賠了自己。
但我卻讓無辜的人牽扯進來了。
那是宋聽禾。
最後我才明白，人如果把希望放在別人的身上，是沒指望的。
只有靠自己才能變得更強大。
周思遠，祝你孤獨一生。
我也是。
【江祁年番外】
那天告白後，其實宋聽禾沒有答應我。
當然我也料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但不論怎麼樣，我總算把藏在心底 10 年的喜歡說了出來。
感覺心裏那顆大石頭終於落地了。
演唱會結束我們一起去喫了飯，宋聽禾對我說，她才分手兩個多月，還沒有那麼容易走出來，貿然開啓一場新的戀情也是對我的不尊重，如果可以地話，我們可以先從朋友做起，至於以後的事情就等以後再說吧。
我說我很感謝你的坦白。
愛可以有很多種形態。
但我不想她因爲是感動才接受我。
這也違背了我的初衷。
我笑着跟她說：「你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負擔，這是我一個人的事情，與你無關，你有選擇的權力，而選擇也是爲了彼此之間的感情是平等的，自由的。」
你是自由的，我是愛你的。
她說話溫溫柔柔的，但我知道，其實她的內心是很堅定的。
她要爲她的選擇負責，她是那種只要跟你在一起，就一定不是玩玩而已。
是真的想跟你走到最後的那種人。
對待感情很謹慎，投入感情也是用盡全力，所以這次纔會傷的那麼深。
不過我願意等。
10 年都等過了，時間對我來說，不是毒藥。
而我也相信，之後如果我們真的走在一起，她也不是因爲感動，不是因爲我叫江祁年，而是她真的喜歡上了我。
……
2 年過後，宋聽禾接受了我。
她說：「我跟你在一起沒有壓力，很輕鬆，整個人變得舒展，原來一個對的人真的會讓人的情緒變得穩定，而不是充滿了猜忌。」ẗûₒ
其實很多事情都是順其自然的。
感情也是。
往往我們刻意去追求反而沒有太好的結果。
讓事情迴歸事情的本質，其實就會發現，要達到的那個目的地，很快就達到了。
又過了三年，30 歲的我迎娶了 30 歲的她。
而立之年，我終於娶到了 15 年前就喜歡上的女孩。
婚禮上，她沒有哭，我卻止不住的淚水。
所念皆所得，大抵說的就是我這樣的吧。
我很幸福，也很幸運。
這或許就是上天回報我最大的驚喜吧。
1 年後，她懷孕了。
我停掉了所有工作，安心在家陪她待產。
我不想在她最需要我的時候，我不在身邊。
她小小的臉變得圓潤起來，戳了戳肚子埋怨自己長得太胖了：「就怪你！醫生都說我長得太快了！以後肯定不好生，嗚嗚嗚。」
懷孕後，她變得更加柔軟，我每次都要忍不住捏捏她的圓臉。
可第一次要做爸爸，好難。
怕她喫不飽，又怕她不健康。
後來我陪她一起喫營養餐，陪她一起散步，恨不得一天的時間跟她拴在一起。
這是我追了 10 多年才追到的女生，我捨得她受一點兒委屈。
孩子被預產期早到幾天，羊水破的時候，我手都在發抖。
好在所在的醫院可以陪產，看着她滿臉都是汗，被宮縮折磨得痛苦不堪的時候。
我的眼淚不自覺流出來：「寶貝，我們以後再也不生孩子了，我馬上就去隔壁結紮。」
她扯出一個微笑，摸了摸我的臉，擦去我的眼淚，輕聲安慰我：「可是我很想要兒女雙全，兒子像我，女兒像你，我會教兒子怎麼去愛人，教女兒在愛裏不要失去自我。」
「宋聽禾，我愛你，比我生命更重要。」
她說：「我知道。」
還好，生產順利，是個女兒。
我說：「女兒的話，就叫江念禾吧。」
她說好。
去給孩子拿尿布的時候，碰到了一個熟人。
周思遠。
其實在那天演唱會結束後，他先找了我。
他只是沉默着抽菸。
很久後他說：「或許這就是老天給我的懲罰吧，失去了兩個最愛我的人。」
我沒說話。
他自嘲般的笑了笑：「我連跟你競爭地資格都沒有了。」
我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他，要走的時候，他又叫住我：「如果你們後面結婚，我可以來嗎？」
5 年後，我跟宋聽禾結婚，沒有邀請他。
可是依舊在角落裏看到了他。
他滿臉淚水，人也憔悴了很多。
我有時候覺得自己很惡毒，覺得幸好他能左右搖擺，這樣我纔有機會跟心愛的姑娘告白。
可有時候，也覺得周思遠很可憐，等到不能挽回的時候纔看清自己的內心。
但他活該，有的時候不珍惜，等到追悔莫及的時候又來緬懷，只是不是所有人都會在原地等待的。
人生呢，不過就是一場場的離別。
送走一批人，迎接一批人。
慶幸的是，宋聽禾在錯誤的時間遇到了他。

而我，卻一直留在原地，等着她回頭。
我很幸運，她回頭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