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兄弟串好口供後,我謊稱通宵加班,與情人酣戰一夜。
回到家,我體貼地爲妻子準備早餐。
她感慨:「我何德何能,能有這麼好的老公啊!」
我笑得寵溺,心裏卻在想。
只要瞞一輩子,妻子就不會受傷,我也永遠是她眼中的完美丈夫!
可我忘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也忘了,想撬牆角的人,多得是。
-1-
天光透亮,房間裏的動靜才逐漸平息。
醒後,我撿起掉到牀下的手機,屏幕密密麻麻,全是來自妻子的未接來電。
看着熟睡中的情人,我揉了揉眉心。
昨晚藉口加班,本打算陪完小姑娘就回家。
可飯後,陳菀菀換了身漁網女僕裝,含羞帶怯地跪在我面前。
「主人,要不要我陪你運動一下消消食呀~」
小妖精纏人,勾得我胡鬧了一整晚。
我沒有第一時間聯繫妻子,而是先給兄弟打去電話,串好口供。
洗完澡,過了半小時,我纔給妻子發去微信:
【對不起老婆!都怪我!一忙起來就什麼都顧不上,通宵加班手機沒電了也不知道,讓你擔心了吧?我現在就回家!】
剛發完消息,兄弟裴珩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你猜得真準,嫂子昨晚是去過公司,我按你教的說資料被我誤帶回去,來我家加班了。」
「她昨晚給我打了好幾通電話,好在我睡覺習慣靜音。」
他的聲音似笑非笑:
「沈之勳,你這人可真奇怪。說你專一吧,你出軌,說你花心吧,情人找個像嫂子的。」
嗤——
他這種未婚單身狗懂什麼。
妻子適時發來消息:
【你嚇死我了大笨蛋!】
我舒出一口氣,放鬆地跟裴珩傾訴:
「江菀雖有幾分像卿卿,可性格卻完全不同,她就是一朵柔軟的菟絲花。」
「而我老婆只是看着溫柔,性格犟得很,她們兩個,我分得很清。」
-2-
我和楚卿是彼此的初戀。
畢業後我創立傢俱品牌,借力自媒體,以高顏值夫妻的自制傢俱爲噱頭,收穫了大批年輕客戶。
後來裴珩注資,公司規模擴張,盈利逐年激增,估摸着這兩年就能上市。
而楚卿一路讀到博士,留在母校任教,今年剛升了副教授。
從 19 歲到 31 歲,相戀 12 年。
我們攜手從低谷到輝煌,早已成爲對方生命的一部分。
「所以,你出軌是不愛楚卿了嗎?」
裴珩的問話,喚回我漂移的思緒。
我脫口而出:「我當然愛她。」
在衆人眼中,我是當之無愧的完美丈夫。
我會開車繞半個城,買她隨口提起的小喫,熬通宵趕方案,只爲陪她看極光過結婚週年,每次吵架她眼眶一紅,我就立即繳械投降。
我將她的喜惡刻在心裏,習慣用玫瑰味香水,喝咖啡要加三顆方糖多奶、討厭一切花生製品……
我無比確信自己愛楚卿。
即使我揹着她,和其他女人發生了肉體關係。
我繼續說道:「但有時候 1+1 才兩全其美。」
「小姑娘眼裏的崇拜,和那股新鮮刺激感,她沒法給。」
那趟出差,我跟裴珩都喝多了,陳菀菀分別送我們回房間。
意識模糊中,我誤將她當做楚卿,征戰撻伐,忘乎所以。
再醒來,潔白的牀鋪已是一片泥濘。
陳菀菀乖順地依偎在我懷中,顫聲說:
「沈總,您別擔心,我是自願的,這……也是我的第一次。」
「我保證守口如瓶,不求名分,只求您寂寞時能想起我……」
木已成舟。
我望着女孩發白的小臉,喉結滾動,終究是抬手拭去了她眼角的淚。
準備回程時,裴珩恰好撞見我們一同出門,瞬間瞭然。
話筒裏,裴珩的聲音頗爲意味深長:「真會玩,宛宛類卿啊。」
我得意地輕笑一聲:「今天謝了,兄弟。」
掛斷電話,下樓。
在停車場等待柵欄升起時,我心想。
裴珩這富家公子,看似清冷禁慾,可世上哪有男人真能免俗。
當初他還勸我辭退陳菀菀,主動坦白。
不也轉眼就成爲我的幫兇,甚至主動讓出一套公寓安置陳菀菀嗎?
至於裴珩成爲合夥人這三年間,始終單身的原因。
男人嘛。
有空窗期,又不代表有空屌期。
大概是瞞得好罷了。
-3-
回到家,衛生間傳出楚卿洗漱的聲音。
我穿好圍裙,有條不紊地烤麪包、切番茄、煎蛋煎雞扒。
當我拿出做好的三明治和拿鐵時,楚卿正氣鼓鼓地坐在餐桌前,水眸裏寫着「快來哄我」幾個大字。
「老婆,嚐嚐我做的愛心早餐。」
我從背後環抱着她:「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諒我這次嘛。」
望見我三明治上用番茄醬畫的大愛心,和咖啡上的心形拉花。
她的冷臉瞬間破功,嬌嗔道:
「嚇你的笨蛋!誰叫你這麼粗心,手機沒電也不知道!
「我一夜沒睡,差點就要報警了。」
注意到她眼下淡青,愧疚感湧上心頭。
我從未試過夜不歸宿,這是第一次。
楚卿見我不說話,拉我到身邊的椅子上坐下。
她抬手輕輕地撫平我眉間的皺褶:
「我沒生氣,你努力賺錢也是爲了我呀。」
我對上她溢滿星光的眼睛,她說:
「我何德何能,能有這麼好的老公啊!」
那樣的真摯,幾乎將我灼傷。
我不敢再看,強扯出一抹寵溺的笑,將她摟進懷裏。
「老婆,我好愛你。」
思緒卻飄回那次出差。
返程後,整整三天,我刻意早出晚歸,像只鴕鳥般躲藏。
楚卿發現不對勁,詢問我發生了什麼。
我心虛又慌亂,想坦白,最後出口的卻是:
「這趟出差合作沒談下來,損失了近千萬。」
「對不起老婆,我答應過你今年要換到別墅區的。」
她握住我的手,聲音軟得像團棉花。
「這有什麼的呀,有你在,住哪都是一樣的。」
以前窩在逼仄的小出租屋時,楚卿也說了同樣的話。
她望向我的眼底,一如既往地盛滿信任與包容。
可我辜負了她。
偷喫這種事,有一就有二。
陳菀菀很放得開,懂的花樣也多。
我從最初的內疚後悔,到沉溺其中。
這三個月,我們午休相約酒店偷歡,藉口加班在公寓放縱,應酬後在車裏纏綿……
期間,楚卿沒起半點疑心。
她從我懷裏抽離,溫軟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也愛你!」
「好啦,我今天有早八的課,再不喫早餐來不及了。」
清晨的陽光斜斜灑進餐廳,我無聲地凝視着楚卿。
她正大口咬着我做的三明治,見我看她,抬眸衝我笑了笑。
楚卿的父母早逝,全靠奶奶拉扯長大。
十八歲那年奶奶離世,她在這世間便再無至親。
我是她唯一的依靠。
女人的眼瞳清澈透亮,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我朝她笑得溫柔,心底卻在瘋狂盤算着。
若是真相比謊言更傷人,何不瞞一輩子。
不打破這道平衡,她就不會受傷。
而我,也永遠是那個無可挑剔的完美丈夫。
-4-
自公司步入正軌後,楚卿就很少過來,說是不想打擾我們工作。
所以她提着午餐出現那刻,我的第一反應不是驚喜,而是惱怒。
前臺是幹什麼喫的,爲什麼不通報一聲!
幸而楚卿的目光,被俯身佈菜的陳菀菀吸引,未察覺到我異樣的神情。
她眉頭微蹙,臉上的Ťŭₗ笑意也淡了。
我斂了情緒,快步迎向她。
「老婆,你難得休息,怎麼想起給我送飯了?」
楚卿抿抿脣,纔開口:
「我跟清秋約在附近喫飯,想着給你打包一份。」
她的視線落到裝着家常菜的飯盒上。
「是我多此一舉了,沒想到你的員工還兼職廚娘,工資也拿的雙份嗎?」
我剛想辯解。
陳菀菀脣角漾起抹柔媚的笑,搶先開口:
「楚老師,您貴人多忘事,大概不記得我了,我是南大 20 屆 1 班的學生陳菀菀,您還教過我一年呢。」
「我看沈總平時總喫外賣,這外面的東西哪有自家乾淨,就順手備好兩份午餐咯。」
她歪了歪腦袋,尾音拖得綿長。
「況且沈總也是我的師兄,師兄妹之間談什麼錢呀。」
楚卿淡淡地看她一眼,聲音有些冷:
「你既然叫我一聲老師,那就該喊你們沈總一聲,師丈。」
我趕忙開口呵斥:
「陳助理!胡說八道什麼呢,合着我每月一千的餐補不用給了是吧?」
話落,朝陳菀菀投去一記警告的眼神。
我牽起楚卿的手坐到沙發,打開她帶來的飯菜。
「果然還是老婆懂我,好久沒喫過名盈軒這幾道菜了,真香。」
陳菀菀紅着眼眶默默收拾飯盒,滿臉委屈地離開了。
她合上門後,楚卿定定地看着我,一字一句道:
「沈之勳,她喜歡你,別告訴我你看不出來。」
-5-
話落,空氣彷彿靜默了瞬。
我放下筷子,半真半假地抱怨:
「我知道,但她除了帶飯,也沒做其他出格的舉動,那飯我也給她算餐補了。」
「總不能說懷疑人家暗戀我,就把她辭退了吧?」
楚卿探究地看着我,語調平緩:
「所以你就什麼都不做,將一個心思不純的年輕異性放在身邊?
「你一向很有邊界感的,從前也只用男助理,怎麼唯獨對她破例?」
確實,我以前習慣用男助理。
不但能擋酒,還能配合免去女客戶的單獨邀約。
若非陳菀菀那張臉,我也不會把留她在身邊。
我摟上楚卿的肩膀,溫聲道:
「老婆,她眉眼有幾分像年輕的你,我一時心軟了。
「是我的錯,你要介意,那就辭退她或者調崗,老公都聽你的。」
懷中的妻子安靜許久,最後很輕地回了一句。
「先調崗吧。」
「好。」
送走楚卿後。
不多時,陳菀菀便偷偷溜了進來,將門反鎖。
她匍匐着跪在我腳下。
「對不起師兄,不……師丈。」
抬頭,淚眼朦朧地看我。
「我太妒忌老師了,沒壓住情緒,下次再也不敢了。」
陳菀菀臉上表情楚楚可憐,手上的動作卻大膽又放浪。
我只掃她一眼,便錯開視線,繼續工作。
適時地敲打,才能避免她生出上位的心思。
陳菀菀鑽進桌下,探出頭來。
「師丈,你先聽聽我的道歉嘛~」
她舔了舔飽滿的紅脣。
「我一定認、真、說。」
腦袋轟地一聲,名爲理智的那根弦,徹底斷了。
整個下午,辦公室的門沒再打開過。
-6-
我按時下班回家,神色透着幾不可察的饜足。
楚卿像是忘卻了中午的小插曲,興致勃勃地跟我訴說工作上的事。
今年的招聘大會,她是指導老師之一。
晚上睡覺時,我先洗了澡,躺在牀上查看國內外的家居設計風向。
不知何時,浴室的水聲停了,眼前投下一道黑影。
楚卿今天穿了件絲綢睡裙,昏黃的光暈映射在她身上,像是蒙上了一層薄紗。
魅惑又神聖。
她坐到我腿上,仰頭輕啄我的脣。
「老公,前陣子我們都Ṫū́₀忙,好久沒有……」
其實我們以往的頻次並不低,基本在每週三次。
但這幾個月,陳菀菀像要將我榨乾般。
應付兩個女人,實在力不從心。
算算時間,自那次出差後,我們就沒有過夫妻生活。
我渾身肌肉緊繃,熱烈地回吻她。
但該有的反應。
沒有。
十分鐘後,我埋首在楚卿的頸窩,悶聲道。
「抱歉老婆,最近公司面臨轉型,事情有些多,我實在沒有狀態。」
楚卿身子一僵,沉默着整理好睡衣,躺上牀。
我有些懊惱,都怪下午太過放縱,正想繼續哄她。
一聲壓抑至極的抽泣聲,從身側傳來。
「你還愛我嗎?」
楚卿揹着我,蜷縮成一團。
淚水在枕頭上洇出深色痕跡,像朵枯萎的花。
心臟本能地抽搐、疼痛。
我強硬地將她摟進懷裏。
「卿卿,我當然愛你!別哭了好不好?哭得老公心都要碎了。」
她抬頭看向我,眸中盡是脆弱與惶恐。
「真的嗎?」
我豎起三根手指。
「我發誓,我沈之勳永遠愛楚卿一人,否則天打雷劈,死無葬身之地!」
這話我說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用力,彷彿藉此就能消除心底的不安和愧意。
楚卿捂住我的嘴:「好了,我沒說不相信你!」
她溫熱的眼淚,一滴滴滲進我的睡衣裏。
灼得我生疼。
我解鎖手機,遞到她眼前。
「老婆,你不放心的話隨時查我手機,密碼是你生日,一直沒變過。」
楚卿猶豫片刻,才伸手接過。
她僵直的身體隨着指尖滑動,慢慢地放鬆下來。
我摸了摸她的頭:
「傻瓜老婆,整天胡思亂想什麼呢。」
楚卿放下手機,窩進我懷裏。
她當然一無所獲。
我聯繫陳菀菀只用另一臺手機,還是用的小號。
黑暗中,我聽見了自己平緩的心跳聲。
像個問心無愧的丈夫。
-7-
爲打消楚卿的疑心,幾趟出差,我都沒帶助理。
這天,我剛下飛機,便接到陳菀菀電話:
「沈總,猜猜我在哪?」
夏天是裝修旺季,訂單爆棚,我整日焦頭爛額,哪還有心思私會。
我語氣不佳,冷聲道:
「上班時間別鬧,沒事掛了。」
她絲毫不懼,俏皮一笑。
「HR 說我是南大出來的,招聘會缺個面試官,我就來了。」
「咦?楚老師也在……」
我的呼吸一滯,怒聲警告。
「你離她遠一點!要是被我老婆發現,後果你自己清楚!」
「我知道的……」
電話那頭,陳菀菀連連保證,聲音怯懦又卑微。
掛斷電話後,我想了想,依舊不放心,當即驅車趕去。
到達南大,我沒找着陳菀菀,倒是先碰上了楚卿。
她被幾個學生團團圍住,身旁還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裴珩?
他怎麼也在?
學生們七嘴八舌地讚歎道:
「楚老師,你也把師丈瞞得太好了吧!要是我有像裴總這樣多金帥氣的老公,肯定忍不住天天在朋友圈秀恩愛!」
「就是!都結婚七年了,裴總還趁着招聘會來陪老婆,難怪你能娶到我們漂亮溫柔的楚老師呢!」
楚卿素日不愛拍照發圈,學生誤會情有可原。
可我還是越聽越惱,想上前澄清,卻被搬物料的人羣擋住去路。
隔着熙攘人潮,我對上了楚卿平淡的雙眸。
她靜靜地望着我,紅脣輕抿,並未向學生解釋半句。
我的心咯噔一下,無緣由地慌亂了節拍。
-8-
裴珩順着目光望過來,隨即逆流而上擠到我身旁。
他率先開口:「兄弟,你那小情人不太安分啊。」
另一邊,楚卿跟學生低語幾句,便帶人轉身走了。
看出我的疑惑,他解釋道:
「有個膽大的學生問陳菀菀要微信,她說男朋友是自己上司,愛喫醋不方便,嫂子當時可在隔壁站着呢,臉都黑了。」
「幸虧我機智,說那人是老周,又以招聘的事支走嫂子,那幾個學生撞見我倆聊天,一時誤會了。」
我沒了脾氣,拍拍裴珩的肩。
「哥們,今天多謝了,老讓你這單身漢幫忙,我也不好意思。」
「你嫂子還有個單身的閨蜜,要不下次我介紹你們認識?」
裴珩神色柔和下來,聲音低緩:
「不必,我有喜歡的人了。」
我把陳菀菀從招聘會喊了出來,邊走邊尋思這裴珩可算是鐵樹開花,也沒留意陳菀菀帶我往哪邊走。
她停住腳步時,我才發現竟到了教師辦公室。
我沉下臉,面無表情地看着陳菀菀。
「你今天來這,是想向我老婆示威嗎?」
「當初我就說過,我絕不可能離婚,我老婆永遠只有楚卿一個。」
下一秒,我抬手掐住她的脖子。
「安分守己,這四個字你是聽不懂嗎?」
「不懂的話,今天就給我滾蛋。」
陳菀菀眼眶漸漸泛紅,淚水大顆大顆往下掉,扯着我袖子的模樣無助又可憐。
「沈總不要!我知道錯了,我以爲……你會喜歡這種道歉方式,以前楚老師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總是特別激動……」
她聲音低怯,躲閃的眼神像只柔弱的小白兔。
「老師們都去招聘會了,沒兩小時回不來,師丈想怎麼教訓不乖的學生都可以……」
辦公室的門半掩着。
縫隙漏出的光,如一根蠱惑的絲線,勾着我往裏扯。
-9-
我鬆了手。
開門反鎖關燈,一氣呵成。
陳菀菀軟若無骨地倚進我懷裏,在黑暗中精準貼上我的脣。
窗邊驚雷乍響,玻璃窗映出癡纏的人影。
雨點噼裏啪啦砸着,掩蓋了空氣裏的曖昧聲響。
我們一路跌撞,摸到楚卿的辦公桌前。
陳菀菀柔軟的指尖一路下滑,摸到皮帶。
「咔嗒」一聲,解開。
意亂情迷之際,門把手突然轉動。
「……誰在裏面?」
是楚卿的聲音。
激情瞬間退卻。
我只覺渾身血液頓凝。
「再不開門,我就開鎖進來了。」
幾乎是在陳菀菀剛躲進桌下那刻。
門被打開,燈光大亮。
我的心臟幾乎要衝破胸腔。
楚卿臉色有些蒼白,髮梢還在往下滴着水。
她身後的裴珩對我聳聳肩,示意盡力拖延了。
我眨了眨不適應光線的眼睛,無奈地笑道:
「老婆,你怎麼突然回來了?我好好的驚喜禮物又送不出去了。」
說着,我拿出禮盒,裏頭赫然放着一條鑽石手鍊。
本來是隨手買給陳菀菀的禮物,只能暫時用來應急了。
楚卿緩緩垂頭:「……我回來拿點資料。」
我無法辨認她的神情。
但從她低落的聲音中,敏銳地覺察到不對勁。
時間太趕了。
是我的領帶歪了?或是釦子沒扣好?
還是她早就看到我們進來,起了疑心,拿資料不過是個幌子。
沒等我多想,楚卿身形一晃,險些摔倒。
裴珩眼疾手快,抬手扣住她腰側,將人扶進懷裏。
「來的路上淋了雨,老沈先把人帶回家休息吧,免得發燒了。」
我大步上前接住楚卿:「老婆,咱們先回家。」
她卻頓住腳步,扭頭望向陳菀菀的藏身之處。
我心中一緊,握住楚卿雙肩的手也不自覺用力了幾分。
裴珩走到她辦公桌前,拿起一份文件。
「楚老師,是這份資料吧?」
「別擔心,我會幫忙送到教導主任手上。」
「……謝謝。」
我舒了口氣,連忙領着楚卿出門。
全然沒注意到,裴珩首次換了稱呼。
-10-
路上,等紅綠燈間隙,我偏頭望向楚卿。
她雙目緊閉,像是睡着了。
我趁機給裴珩發消息,讓他幫忙把陳菀菀送回家。
剛按下發送鍵,抬頭便撞進楚卿黯淡的雙眸中。
她的聲音無波無瀾:「你給誰發消息?」
我眉心一跳,下意識將手機鎖屏,脣邊勾起笑意。
「是裴珩,問他文件順利送到沒有。」
裴珩回覆「好」。
她看了眼亮起的屏幕,轉過頭去,沒再說話。
到家後,楚卿泡了近一小時的熱水澡,不管我怎麼喊,都沒有回應。
直到我差點破門而入,她才神色懨懨地開了門,一言不發地爬上牀。
當晚,便發起了高燒。
楚卿這場病來得猛烈,退燒藥完全不管用。
我着急忙慌地驅車將人送到醫院,急診醫生說是流感導致的高燒。
吊針時,我溫聲請求護士進針輕些,又攥着針管用手溫熱藥水。
鄰座的女孩滿臉羨慕,感慨道:
「姐姐,你老公對你真好!」
而楚卿卻只是勉強扯了扯嘴角,並不接話。
手中流動的藥水,凍得我打了個寒顫。
我的手無意識地蜷成拳頭,指甲掐進掌心。
「回血了。」
楚卿清冷的聲音把我喚回神,才驚覺握得太用力,竟隔斷了藥水。
「對不起,老婆我……」
「沒關係。」
她淡淡地打斷我,闔上眼睛,整個人像是累極了。
我心底無端湧起一股恐慌。
明明楚卿就在我眼前,我卻感覺就要失去她了。
而後三天,我事事妥帖,寸步不離地照顧。
期間陳菀菀給我發來無數條消息,我一條都沒有回覆。
趁楚卿還未發現,是時候斷掉這段婚外情了。
可裴珩卻突然告訴我。
陳菀菀懷孕了。
-11-
我陪陳菀菀在裴家醫院做了全套產檢。
拿到孩子剛滿四周的檢查報告時,我心中五味雜陳。
婚前,楚卿就跟我約定好丁克,如果想要孩子,可以去領養。
年輕時兩人世界當然好,但人到中年,沒孩子總感覺人生不完整。
陳菀菀握着我的手,聲淚俱下。
「沈總,我不敢奢求名分,但是孩子……他是無辜的呀!」
「楚老師不願意爲你生孩子,我願意!生下孩子後我會離開,你可以跟她說是在福利院領養的,就當是給我們的感情留個見證,好不好?」
是啊,一舉兩得。
自己能有孩子,誰還願意替別人養娃呢?
我臉上流露出一絲動容,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水。
「委屈你了,菀菀。」
「你放心,等孩子平安降生,我會給你在鄰市中心買套房子,再付一千萬分手費。」
我捏住她的下巴,語氣帶上幾分警告。
「前提是,你將這事爛在肚子裏,這輩子都不能再聯繫我和孩子。」
陳菀菀淚眼婆娑地朝我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問:
「沈總,不,阿勳,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但我懷孕期間,你能多陪在我身邊嗎?」
「就算是給我一場有期限的幻夢,讓我短暫地當一回你的妻子。」
我猶豫片刻,還是應下了。
孕婦日常和產檢都需要人照顧。
更何況,我也想多陪陪孩子。
-12-
我有心彌補楚卿,鮮花和禮物不停地送,別墅也付了定金。
可她工作越來越忙,早出晚歸,面對我偶爾的親暱,總是以身體不適拒絕。
我終於忍不住,半開玩笑地試探:
「老婆,你是不是移情別戀了,怎麼感覺你老躲我呢?」
楚卿抬起頭,眼裏是掩不住的疲憊。
「別瞎想,最近事情太多,我又大病一場,身體有點喫不消。」
我既僥倖,又隱隱有些不安,笑着道。
「太累就別幹了,老公又不是養不起你,等公司上市了,咱們去領養個孩子,一家三口和和和美美,多好。」
她微微一笑,語氣平淡:
「再說吧。」
按楚卿的性子,要知道我跟陳菀菀的事,早提離婚了。
看來,她是真不知情。
我讓陳菀菀安心備產,無需再去公司,工資照發。
保姆說她孕吐得厲害,偏偏又怕我擔心,不肯告訴我。
我擔心孩子,只好騙楚卿出差半個月,住到陳菀菀公寓去照顧她。
跟裴珩交代好公司事務,他淡笑着對我道了聲「恭喜」。
臨別前,我打趣道:
「哥們,你真得加把勁,我這孩子都有了,你還單身呢。」
他手上動作一頓。
望向我的眼神深邃難測,輕聲說。
「很快就不是了,就等她跟前夫離婚呢。」
我心裏鄙夷。
這人表面裝得道貌岸然,私底下玩這麼花。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一笑。
「想不到啊,你好的是人妻這口。」
裴珩脣角一彎,淡淡地應我。
「相遇不逢時罷了。」
「虧得她前夫眼盲心瞎,我纔有機會撥亂反正。」
-13-
大概是父子連心,自我陪在陳菀菀身邊,她的孕反就減輕不少。
雖說她身子不方便,但別的花招練得好,倒也沒讓我憋着。
情人乖巧,妻子賢惠,事業順利,又將爲人父。
這日子,稱得上是人生贏家了。
半個月後,我精神飽滿地回到家。
沒想到迎接我的,卻是搬空的衣櫃。
以及桌上那份,簽好名字的離婚協議書。
我不可置信地僵在原地。
好一會,我才緩過神來,仔細翻看協議。
看到「因男方出軌,致使夫妻感情破裂」那刻。
我明白裝傻已經沒ṱû₊用,大概率是招聘會那日露了破綻。
當務之急,是弄清楚楚卿手上有多少證據,再隨機應變。
在腦內預演好幾套話術,我深吸一口氣,按下了楚卿的電話。
一接通,我便哽咽着說:
「老婆對不起,我知道現在說再多也沒用,但看在我們十幾年感情的份上,你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好嗎?」
楚卿沒應聲,默認了。
有戲!
我心中暗喜,忙顫聲繼續辯解。
「卿卿,我愛的人只有你,從來沒變過!那次我喝醉了,錯把陳菀菀當作你,後來……是我鬼迷了心竅,圖那點新鮮感。」
「你生病期間,我既心疼又愧疚,更後悔自己怎麼能沒抵住誘惑,做出對不起你的事,當下就跟她徹底斷了,你就原諒我這一次……」
楚卿一聲冷笑,中止了我的懺悔。
「沈之勳,我從前真是瞎了眼,沒看清你虛僞又噁心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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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身處炎夏,我的指尖卻涼得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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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熟悉的人還是能一眼認出來。
是我跟陳菀菀。
而她唯一關注人,是楚卿的賬號。
-14-
我徹底慌了,拼命地爲自己正名。
「老婆,你相信我,我跟她沒感情!那些內容都是她臆想的,照片也是偷拍的!我是想留個後纔跟她繼續聯繫,等孩子一出生,我保證她會完全消失……」
可楚卿並不接話,聲音更是出乎意料地平靜。
「不必跟我說這些,協議上寫得很清楚,你是過錯方,我不追回你給陳菀菀花的錢,房子也歸你,財產分割就按我 8 你 2,夠公平了吧?不想那個孩子成爲私生子,就儘快把協議簽了。」
我不理解,她怎麼能這麼冷靜?
滿嘴ƭű̂ₐ都是錢!十二年的感情,她就一點也不留戀嗎?
還是楚卿根本不愛我,所以她纔不難過,更別提痛苦了。
想到這,我一陣惱怒,聲音也不自覺帶上控訴。
「楚卿你有完沒完!一定要把離婚掛在嘴邊嗎?我這種地位的男人哪個身邊沒幾個情人,這些年我夠潔身自好的了,現在不過是犯一次錯誤,你就不依不饒的!」
「你的意思是,我不忍受你出軌,就是我錯了?」
我一噎,氣焰弱了不少。
「……婚姻哪有不磕碰的,咱們應該解決問題,而不是簡單粗暴地放棄。」
越是這種時候,就越不能退縮。
我看向茶几照片裏,楚卿那張依舊姣好的臉,隔着通話循循善誘:
「卿卿,你是一時之氣,但如果我真答應離了,你有想過後果嗎?」
「我高大帥氣,固定資產上億,流動資金數千萬,公司上市後還會再翻倍,妥妥的金龜婿,想再找簡直易如反掌,但你呢?」
我直接而犀利地分析:
「在大學當老師聽着是不錯,但年薪也就 20 來萬,而且你 31 了,保養得再好也沒法和 22 歲的小姑娘比,更別提你二婚還丁克,再想高嫁是不可能的事,我是你能觸到的天花板了。」
說罷,我又軟了聲調:
「老婆,我都低三下四地求你了,是誠心想回歸家庭的,等陳菀菀生了,那就是我們的孩子,咱們把這事翻篇,以後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行嗎?」
聽筒裏靜默了兩秒。
「你知道嗎?看到你出軌的證據後,我第一反應是不相信。」
楚卿很輕地嘆息了一聲。
輕得像羽毛,又似重錘擊在我心上。
「我們曾經多相愛啊,公司成立那年冬天,有位富家千金給你兩個選擇,娶她平步青雲或者撤資一切歸零,明明成功唾手可得,你偏要牽着我去參加飯局,將人得罪透了,我哭着罵你是個傻子,你還記得當時跟我說過什麼嗎?」
耳邊清晰響起:「楚卿,就算從頭爬,我也只要你,傻子寧可翻山越嶺,也絕不走那條沒有你的捷徑。」
可我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響。
「這一個月,我既痛苦又自我懷疑,整夜整夜地失眠,不停自我反問爲什麼 22 歲的沈之勳能與我共患難,32 歲的沈之勳卻出軌了。但現在,我終於想明白了。」
楚卿是南方人,往日說話總帶着軟糯,此刻卻字字如冰,再沒了半分溫度。
「名利放大了你的慾望,你享受被崇拜、被依附、被欽慕的感覺,在年輕女孩Ṱũₜ面前,你可以居高臨下地俯瞰她,乃至支配她。
「而我精神獨立,有鍾愛的事業,愛情是我生命裏的一小部分,我做不到事事以你爲先,縱使經濟條件不如你,也從不認爲低你一等。」
她緩慢吐字,字字鏗鏘。
「換句話說,我將你我放在平等的位置,而你卻想將我置於下位,一旦無法得逞,你便尋找替代品,這麼一個卑劣、虛僞、薄情的男人,有什麼值得我留戀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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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悶雷在窗外轟然炸響。
我啞口無言。
「這婚我離定了,後續請你跟我律師協商,三天內沒收到離婚協議,我會直接起訴。」
聽筒裏傳來忙音的剎那,我猛地起身,眼前一陣黑潮翻湧。
膝蓋一軟,我重重跌坐在地。
陳菀菀恰好發來消息。
「親愛的~你走之後小傢伙一直在鬧騰,咱們寶寶肯定是個調皮的男孩。」
我狠狠地閉了閉眼,仍是抑制不住煩躁。
家都沒了,要孩子還有什麼用!
我一把抓起手機發去語音。
「賤人!裝得跟小白花似的,揹着我搞這麼多小動作,真以爲你懷的是金疙瘩嗎?老子告訴你,孩子多得是女人能給我生,你逼得楚卿跟我離婚,這輩子也別想好過!」
陳菀菀慌亂地撥來電話,但她所有聯繫方式均已被我拉黑。
這三天,我解僱並讓全行業封殺陳菀菀,委託律師追回在她身上花的錢,還讓裴珩叫物業把人趕出公寓,以此表明我的決心。
可給楚卿發的信息,全都石沉大海。
我在南大蹲守了四天,終於等到她。
楚卿一襲白色吊帶裙,與女大學生並肩而立,反倒比少女更顯嬌美動人。
心跳驟然加快,我莽撞得像 20 歲初次表白的青年般,大步向前擋住她的去路。
「老婆,我是真知道錯了,我不該在感情裏分神,更不該心存僥倖,我已經讓陳菀菀滾蛋了,孩子我也不會要,我只要你!原諒我這一次,好嗎?」
從溫柔鄉清醒後,我真恨自己被豬油蒙了心,將好好的家攪得一塌糊塗。
幸好,我還有機會挽回。
可下一刻,楚卿的話斷絕了我所有念想。
「公司的 10% 股份我已經全部折現,你有兩個選擇,一跟我去民政局離婚,二讓律師繼續走訴訟流程。但我不想跟你耗兩年,我這段時間收集的證據,大概能縮短一半的時間。可你的公司正是上市關鍵期,如果創始人被爆出軌醜聞,你的心血還能保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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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錯愕地望向她。
楚卿神情平淡得可怕,恍若我們不過是陌路。
是了,她是寧可玉碎也不爲瓦全的人。
公司半數忠實客戶始於我們的神仙愛情,這點楚卿最清楚不過。
她是堅決要離婚,也是真的不愛我了。
我的眼睛酸澀得厲害,啞聲說道:
「你忘了,我的合夥人是裴珩,裴家勢大,這點醜聞……」
「裴家沒有助紂爲虐的習慣,反倒是我公寓用於防盜的監控,可以作爲你出軌的鐵證提供給楚老師。」
裴珩不知從何處冒出,以保護性的姿態擋在楚卿身前。
我看着本該毫無交集的兩人。
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裴珩對楚卿早有覬覦之心!
難怪他的態度會 180°大轉變!
我勃然大怒,雙手揪起裴珩的衣領怒吼:
「朋友妻不可欺!我把你當兄弟,你趁我不備撬我牆角,對得起我嗎!?」
他配合地前傾身體,湊到我耳邊低聲道:
「跟我當兄弟,你也配?要不是楚卿,我根本不會投資你那小公司!但我還真該感謝你作死,讓她輕易就同意了離婚。」
「謝了,兄、弟。」
話落,他甩開我的手,義正辭嚴。
「沈之勳,你的思想真齷齪!我跟楚老師之間清清白白,告訴她真相,是我實在不願與你同流合污!更看不下去你一邊養情人,一邊在妻子面前裝作好丈夫!」
「楚老師,我順路送你去陳律那吧。」
我呆呆看着裴珩詢問楚卿時,驟然柔和的神情。
恍然想起酒宴上,我領着楚卿向裴珩介紹時,他眼底那抹轉瞬即逝的驚豔。
楚卿點點頭,沒再看我一眼,利落轉身。
裴珩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衣領,神色冷峻。
「前夫哥,你最好配合點,省得最後一無所有。」
看着兩人離去的背景,我急切地追上前,一個不慎跌倒。
再抬頭,二人早已不見蹤影。
我臉上一片濡溼,喃喃自語:「不該是這樣的……」
可掌心的疼痛又在提醒我。
事已至此,再掙扎亦是徒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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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珩爲了給我施壓,拋售手上 20% 的股份,公司人心惶惶。
爲穩定局勢,我配合走完了三十天的離婚流程。
期間,我抵押了所有值錢物品及房子,連別墅定金折損五成也要了回來,才勉強購回市面上 30% 的股份。
從民政局出來,我死死盯着楚卿空落落的無名指,像具失了魂的木偶。
裴珩的保時捷停在路邊,他走到楚卿身前,恰到好處的一臂之遙。
「楚老師,我對沈之勳的人品不太放心,安全起見,我送你一程吧。」
楚卿默了半晌,才輕聲應道:
「裴珩,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話我就直說了。我很感謝你對我的提醒和幫助,但我暫時沒有戀愛的打算。」
她朝駛來的白色車揮了揮手,扭頭對裴珩淺淺一笑。
「我打的車到了,你不必送我,也不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再見。」
裴珩似早有預料,在楚卿驚詫的目光中,伸手虛握住她的手腕。
「我明白,但我願意等,咱們也算朋友了,不是麼?」
他舉起手機拍下車牌號,鬆開手,既尊重又不失關切。
「下次見,到家跟我說一聲。」
楚卿怔愣一瞬,終是點了點頭,上車離去。
我遠遠望着,後槽牙都快咬碎了。
但沒關係,楚卿向來重情,她一天不再婚,我就還有機會。
眼下最要緊的,是公司。
我剛按下車鑰匙解鎖,一道人影倏然撲到跟前。
陳菀菀拉着我的衣袖,哭得涕泗橫流:
「阿勳,你真的就這麼狠心,拋下我們母子不管嗎?」
她整個人胖了幾圈,隆起的小腹將裙子撐得半圓,小腿浮腫,全無美感。
我冷眼掃視,再無憐惜之意。
「你自找的!這孩子要生,你就自己養,我不認。」
陳菀菀身後還跟着幾人,提着嬰兒用品。
她父親聽到這話,扯着嗓子叫喚:
「哎呦!我好好的ẗũ⁺黃花大閨女啊,被你搞大了肚子!那麼大一個老闆,敢做還不敢認了!」
她那五大三粗的哥哥也跟着附和:
「身心損失費、墮胎營養費一個也不能少!你今天要不給,ŧùₕ就別想走了!」
說着,就要往我身上招呼。
真是潑皮無賴!
我索性把陳菀菀往那羣人身上一推,開車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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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事刺激了陳菀菀。
她挺着孕肚大鬧公司前臺,在直播間哭訴無良老闆辭退懷孕員工。
網絡上的謾罵鋪天蓋地,公司業績一落千丈。
我咬着牙甩出她知三當三的聊天記錄,暗示其被辭退是私生活不當ťůₓ,影響公司聲譽。
卻忘了我纔是這場鬧劇的始作俑者。
輿論的反噬來得迅猛,很快有人扒出陳菀菀賬號裏的男主是我。
一時間,大批忠實客戶脫粉。
緊接着,退貨訂單如潮水般湧來,貨物積壓成山。
股東們不顧道義,以跳樓價拋售股份。
合作商追着要尾款,可銀行不肯再放貸,資金鍊徹底斷裂。
我苦心經營了七年的事業,竟就此付諸東流。
陳菀菀當然也不好過。
以往秀過的恩愛,都成了網友攻擊的利劍。
她被罵到退網,父母嫌棄她丟人,強行把人帶去墮胎。
陳菀菀回老家前,用新號碼給我發了消息。
【沈之勳,要不是跟了你,我的父母怎麼會因爲 20 萬彩禮,就把我賣給一個 40 歲的鰥夫!人渣,我詛咒你不得好死!對了!你還不知道吧?那半個月我給你下了藥,你親手殺掉了自己唯一的孩子,是個成型的男孩!哈哈哈哈……】
我站在辦公室落地窗前,突然笑出了聲。
笑着笑着,臉上涼意滑落。
真是,報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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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認命。
既然銀行借不到錢,那就借高利貸!
年少的我能創業成功,那現在經驗豐富的我,也肯定能東山再起。
可我忘了,豬站在風口上也會飛。
等風吹過,再一躍而下,只會跌個粉碎。
兩年間,我除了越滾越大的債務,以及超負荷的身體,一無所獲。
公司倒閉那日,我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游蕩。
手機關機,高利貸的催債電話和恐嚇短信,不看也罷。
大概上天也在嘲笑我。
才特意安排我,撞見楚卿與裴珩再婚的場景。
南大將我列爲危險人物,我進不去學校,也不知道楚卿的新住址。
這是離婚後,我第一次見到她。
楚卿身披潔白婚紗,笑得燦爛。
自信、漂亮又耀眼。
彷彿我們那段失敗的婚姻,從未對她造成陰霾。
賓客拋起的花瓣雨中,裴珩伸手爲她拂去肩頭的玫瑰。
兩人四目相對時,眼底的繾綣愛意幾乎化爲實質。
那畫面美好而幸福,像根淬了毒的銀針,扎得我眼睛生疼。
我瘋了般跟蹤他們,一路來到裴珩居住的別墅區。
門口的保安還認得我。
「沈總,好久不見哦!是來祝賀裴總新婚的吧?」
他八卦地調笑:「你們有錢人可真是個情種!也虧得這裴總還有個大哥,不然他爲了娶楚老師都結紮了,那麼多財產無人繼承,多浪費啊!」
他絮絮叨叨說了很多, 說兩人有多相愛,說老裴總夫婦都很喜歡楚卿這個小兒媳, 說他們不干涉年輕人生不生孩子……
我渾渾噩噩地來到裴珩樓下,自虐般躲在隱蔽處, 透過落地玻璃看着兩人擁抱、接吻、上樓……
日照初曦那刻, 我才驚覺自己站了一整晚。
楚卿得知我出軌後的數十個夜晚, 是不是也這麼煎熬、痛苦、無助?
想着想着, 我開始後悔, 但更多的是恨。
恨我的愚蠢與貪婪, 給了裴珩這個無恥小偷可乘之機。
門突然被打開, 是準備去晨跑的楚卿。
她看清我後,毫不猶豫地往回走。
我不甘地撲到圍欄,大喊:「裴珩能幹出撬兄弟牆角這種事, 會是什麼好人!他心思深沉, 以後出軌了你根本玩不過他……」
楚卿像是被我動搖了, 頓住腳步。
我大喜過望,卻不料她只是說了一句:
「我們沒簽婚前協議, 男人髒了我就換一個, 大不了我就再多拿點錢,就無需你擔心了。」
「老婆你沒說全,我還簽了出軌就淨身出戶的協議, 你這輩子呀, 都別想甩掉我。」
裴珩不知何時走出, 拉起楚卿的手,語調委屈。
他對着我身後做了個手勢。
兩個保安一擁而上, 強行押着我離開。
我回過頭去, 兩人牽着手,與我漸行漸遠。
像兩條永無交匯的平行線。
-20-
那天,我站在川流不息的馬路旁,只差一步。
是從老家趕來的父母, 通過警察定位,及時將我扯了回來。
眼前是父親佝僂的脊背,耳畔是母親悲傷的啜泣, 淚水奪眶而出。
身爲獨子,父母年邁, 哪怕苟延殘喘, 我也不能讓他們白髮人送黑髮人。
曾經的意氣風發蕩然無存。
我在老家工廠找了份工資六千的工作,一家三口擠在 50 平的小房子裏。
以前總唸叨抱孫子享清福的父母, 由於我的天價債務,也不得不去打散工補貼家用。
但也不過是杯水車薪。
再一次被債主堵在樓下討債,新傷疊着舊痕。
兩老的眼神心疼又絕望,沉默地往我碗裏夾菜。
第二天,他們突發奇說去爬山散散心。
我該早些發現的。
那天晚上母親顫抖的哭聲,和持續一整晚的煙味。
再次見到父母,已是在冰冷的白布下。
搜救隊說,父親沒站穩掉下山,母親想拉他上來,卻力竭跟着一同掉落。
他們說:「節哀。」
親戚說:「好在有買意外險,一把年紀也算死得其所了。」
賠償金還清債務後,剩五十萬。
我知道他們想我振作,想我用這錢開啓新生活。
但所愛之人均已離我而去, 人生還有什麼意義呢?
我蹲在父母墳前,看着紙錢化作灰燼, 將剩下的錢全部捐給了孤兒院。
回到空蕩蕩的家, 我將積攢已久的安眠藥混着白酒,一口吞下。
喉間泛起一股腥甜。
我終於解脫了。
如果有下輩子,我定不會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爛。
我會成爲一個孝順兒子、忠貞丈夫。
讓父母安享晚年、與妻子攜手到老……
但意識逐漸模糊在黑暗中。
一切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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