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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商業大佬的唯一繼承人。
但我玩世不恭,花天酒地,對繼承公司毫無興趣。
父親爲了控制我,讓我與他栽培多年的 Omega 結婚。
他謙和有禮,精明能幹。
是豪門娶妻的不二之選。
原以爲我們就這樣涇渭分明,互不干預。
直到有一晚,我看到一向清冷禁慾的溫瀲在牀頭仰頸喘息,手裏還緊握着我的照片……

-1-
「砰!」
在我第四次把菸灰缸砸向溫瀲而他卻一動不動時,我終於忍不住吼:
「你 TM 是木頭不知道動一下嗎?真砸到你怎麼辦?」
溫瀲西裝革履,外套上的扣子一絲不苟地繫着,懷中抱着一臺筆記本電腦。
他垂眸掃了一眼腳邊的散落的各種雜物,平靜回答:「您大學時獲得過射擊競賽的冠軍,實力非同小可。扔一次沒中是失手,兩次沒中是巧合,連續四次不中就是您根本沒想要打中我,所以我不動。」
我冷笑一聲:「哼,你還知道我大學時候的事?老狐狸真是什麼都願意告訴你。」
我又拿起桌上價值不菲的石膏雕塑,在手上掂了一掂。
挑釁似的看向他。
溫瀲沒有說話,依舊站在原地。
「我扔了,我真扔了啊……」
一秒、兩秒、三秒……
溫瀲不動如松。
石膏落在紅木桌面發出一聲悶響。
我重嘆一聲,認命般地把腦袋磕在了桌子上。
溫瀲曾不止一次和我拉扯,憑藉堅持不懈又極其豁得出去的手段令我每次都敗下陣來。
而「以頭搶桌」似乎成了我表示接受的信號。
溫瀲不疾不徐地走過來,將電腦放在我面前。
一抬頭,屏幕上幾十張員工的臉都對着我。
溫瀲脣角彎起恰到好處的弧度:
「小裴總,請聽彙報。」

-2-
溫瀲是我爸給我娶的老婆。
進我家之前,他是我爸的得力助手,嫁給我後便被調來做我的總助。
而這老狐狸這麼做的緣由是我一直掛名副總,但卻從不上班,對公司毫無貢獻。
且業內都聽過我私生活混亂的傳言,風評在這幾年差到了極點。
於是他就想了這麼個破爛法子——
讓公司員工嫁進來,內外兼管。
可我是什麼人,那可是骨血裏就逆反暴力的 Alpha。
幾次談判不成,老狐狸就拿我夜總會的員工威脅我。
就這樣,我勉強和溫瀲結了婚。
其實我對溫瀲第一印象還不錯,他乾淨高挑,相貌清秀,身上散發着溫和而沉靜的氣質。
以至於介紹說他是個 Omega 時我還嚇了一跳。
明明怎麼看都像 Beta 啊!
然而溫瀲看着溫溫柔柔,做起事來卻雷厲風行。
結婚到現在五個月,他每天早八都兢兢業業地叫我起牀上班。
我十分不滿。
結婚那天我跟他說互不打擾,除了分房睡我的私生活他也不許插手。
他明明同意了。
溫瀲扶了扶金絲鏡框:「您只說不插手私生活,沒說不插手公事。」
玩兒文字遊戲是吧?
我便開始了和溫瀲的拉鋸戰。
一來二去,打死我都沒想到自己會處於下風。
我死活不去公司,他就開啓線上會議。
我跑去朋友家躲避,通訊產品全部關機,他就錄好會議,給我看回放。
無論我說什麼做什麼,他都滿臉平靜,鍥而不捨地跟着我。
猶如一拳打在棉花上。
「到底是誰說 Alpha 智力超羣?」
我憤憤灌了口酒:「老子完全沒有勝算啊!」
半夜十點,夜總會里笙歌曼舞。
我萬分不爽地和兄弟們抱怨。
「裴哥,要我說,他一個 O,你就乾脆動真格的了,你不真動手他還以爲你嚇唬他玩兒呢!」
李野澤的話一說出口,全場陷入寂靜,樂聲震着每一個人的耳膜。
我冷臉看向他,原本還醉意朦朧的他瞬間清醒過來。
李野澤尷尬地找補:「對不住對不住,我喝大了,胡言亂語……」
剩下的幾人也來幫他說話。
我收回目光,算是不和他計較。

-3-
自從人類被分化爲 Alpha、Beta 和 Omega 後,階級與階級間的差距就更加難以跨越。
A 作爲統治者,身強力壯頭腦好,哪怕最初出現在世界上的 A 家世貧寒,但也很快就能坐上支配者的位子。
幾乎每一位 Alpha,最後的社會地位都殊途同歸。
於是資本的孩子還是資本,平民的孩子還是平民。
相比於支配者 A 和中庸者 B,O 作爲人口基數少且身嬌體弱的羣體就更加弱勢了。
社會上很多工種對他們都有歧視。
彷彿他們只能依附於前二者才能在社會中生存。
甚至還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
——襲擊正在發情的 Omega 不算犯罪。
理由是 A 的發情通常是因爲聞到 O 的信息素。
真是可笑。
我討厭這樣,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向弱勢羣體動手。
老狐狸或許就是抓準了這一點,所以才把溫瀲這個 Omega 安排在我身邊吧!
「你和他談條件不就得了。」
和我家是世交的陳元開口:「他爲裴叔叔做事不可能沒有好處,你開個更大的好處不就得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
有道理啊,只要他不再逼我,他想要什麼我給他不就得了?
回家前,我特意還拎了三提酒。
像溫瀲這種大企業的總裁助理,根本就是人精,心眼子肯定不止八百個。
我直接問他他決計不會說,於是這個時候就只能靠酒精麻痹他把話套出來了。
我提早結束酒局,把「逅海」的事務交給了經理。
到達小區的時候已經是十一點半。
溫瀲他真的很稱職,無論作爲員工還是另一半。
在工作上,他上午看着我處理一些簡單事務後,會趁着午休趕回公司繼續工作。
在家庭上,不管我回去多晚他都會在客廳等我回來,桌上會有他親手做的飯菜。
他甚至公私分明,管教我工作時嚴肅盡職,下班後又會無微不至。
可能這就是老狐狸選擇他的原因。
今天提前不少,溫瀲應該還會在家裏等我。
我用密碼開了門,奇怪的是客廳一片漆黑,根本沒有溫瀲的身影。
我正想開燈,卻隱約聽到一陣短促的聲響。
聲音來源是我的臥室。
臥室門並未關嚴,一線燈光從門縫中漏出。
我躡手躡腳過去,越是走近,那聲音就越清晰。
像是一種饜足而隱忍的呻吟……
我胸腔發麻。
裏面的,不會是溫瀲吧?
帶着疑惑,我靠近房門。
透過狹窄的縫隙,我看到了令我震驚的一幕。
溫瀲靠在牀頭,脣瓣微張,雪白的下巴微微仰起,與白皙而泛紅的脖頸連成一線。
白日裏平整的襯衫就那樣凌亂地在他身上敞開,大抵是過於興奮,胸前的兩點紅得像是要滴血。
他頭戴耳機,並沒發覺臥室的主人早已回來。
我看不到他的全身,但我豐富的想象力使我見微知著。
這是到了發熱期嗎?
溫瀲的聲音一下重似一下打在我的神經上,我不知何時耳根發燙,口舌乾燥。
裏面那個人真的是溫瀲嗎?
是那個清冷有禮,單純禁慾的溫瀲?
我不敢再看下去,也不敢過去打擾。
正要動身離開,突然聽到因動情而沙啞不已的聲音勾勒出我的名字:
「向則……」
我愣在原地,再去窺探門縫,只見溫瀲小心地吻着手上的紙片。
即將登頂之際,溫瀲的手從牀邊垂落。
我因此而看到,
那所謂的紙片,分明就是我的照片。

-4-
我又逃回了「逅海。」
經理看到我一臉詫異,但也沒多嘴問。
我把自己關進辦公室,抽了半個小時的煙後終於把那香豔靡靡的場景趕出了腦海。
幸好我一直都有服用抵抗信息素特效藥的習慣,不然可能會在沒進門前就要被溫瀲散發的信息素誘導失控了。
我恢復平靜,開始梳理。
嗯,現下的這個情況就是……
溫瀲到了發熱期,並且在嘗試用我的信息素味道來緩解。
畢竟沒有 Alpha 伴侶的 Omega,發熱時要麼通過抑制劑徹底解決,要麼就是通過 Alpha 的信息素來緩解痛苦。
所以溫瀲纔會出現在有着我信息素最濃烈的臥室。
可他親吻我的照片又是爲什麼?
Omega 緩解發熱還需要 Alpha 帶來視覺刺激嗎?
我百思不得其解。
早晨七點閉店打烊,我開車回家。
進門前我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要平常心。
門一開,飯香味兒就鑽進了鼻腔。
溫瀲一身休閒,繫着與自身氣質格格不入的卡通圍裙在廚房有條不紊地做飯。
「你回來了,早飯馬上就好,你先去洗澡吧!」
溫瀲拿着鍋鏟,笑容如往日般無懈可擊。
自一起生活後,溫瀲從未出過任何紕漏,就連我印象中十分麻煩的發熱期,溫瀲也從沒有過任何異於日常的表現。
所以我時常會忘記他是個 Omega。
此刻見他如此,我甚至懷疑自己昨晚所窺得的場景只是一場幻覺。
洗過澡後,溫瀲已經在飯桌上等我了。
我掃了一眼桌上的飯菜,都是我的飲食喜好。
「小裴總,裴總說今晚家族聚餐,二表哥從國外回來了,要我們回老宅一趟。」
用飯時,溫瀲說道。
「你自己回去吧!」
「但是裴總要我務必帶上你。」溫瀲解釋:「你們兄弟好久都沒見面了,而且二表哥在國外把公司經營得很好,想讓你多和他學習經驗。」
我有些不耐煩,正欲再次回絕,抬頭卻對上溫瀲那雙清澈的眼。
拒絕的話一時說不出口。
可我實在煩老東西那邊的親戚。
「這是我第一次跟你回老宅,小裴總真的要讓我自己一個人孤零零見長輩們嗎?」
溫瀲抬眼看我,平白的幾分委屈顯得眼睛水汪汪的。
我莫名想起他昨晚最後一刻雙眸水霧氤氳滿是情慾的樣子。
「陪你回去也行,但是今天不準讓我再審批公司那破什麼的文件。」
我和他談條件。
溫瀲爽快點頭。
「真的假的?」
他答應太快了讓我有些不敢相信。
這小子不會還有什麼別的狡詐手段吧?
「當然是真的,畢竟今天是週末,您本來也不用辦公。」
溫瀲笑容舒展,前一刻的委屈無影無蹤。
我傻了。
「今晚六點鐘,小裴總一定要信守承諾哦!」
溫瀲笑眼眯眯,在我的震驚中回到了臥室。

-5-
或許根本不是溫瀲太聰明,而是我太蠢罷了。
老宅在離市區很遠的靠山的郊區。
我把車鑰匙給了溫瀲,自己則在副駕駛補覺。
託這傢伙的福,我一躺在牀上就想起他靠在我牀頭的樣子,根本沒能休息好。
「小裴總,再過大概十五分鐘就到老宅,你清醒一下以免下車吹風感冒。」
半夢半醒之間,溫瀲叫醒了我。
我瞥眼過去,溫瀲正謹慎地觀察着後視鏡。
哼,昨天還叫人家向則,今天就又變成小裴總了。
我暗自腹誹。
溫瀲自然察覺不到我心中所想,他還是掛着無可挑剔的笑容,生分又周到。
不過我雖知道溫瀲有着八面玲瓏的本事,但親眼所見還是不免震驚。
裴家親族很多,自小「認親戚」對我來說就是一場噩夢。
然而這場聚會上,溫瀲幾乎認得每一個前來寒暄的人,他得心應手地與其社交,措辭得體大方,既能讓對方開心,又不會使自己處於討好的低勢地位。
「小裴總,你已經盯了我很久了,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四下無人,溫瀲終於忍不住開口。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方纔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你這樣不累嗎?」我問他。
溫瀲端着酒杯的手在半空中頓了頓,不明所以地反問:「你指什麼?」
「左右逢源,滴水不漏。」
光是看他那樣我都很累。
「小裴總,做事嚴謹是我的人生信條,我不認爲周全一點有什麼不好。」溫瀲仔細思考片刻纔回答我。
他露出別有深意的笑容:「還是說,我讓小裴總覺得無趣了?」
「無趣」這個標籤確實很適合貼在規規矩矩的溫瀲身上。
但什麼又算「有趣」呢?
我回想起溫瀲動情吻着我照片的模樣。
驀地內心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窩火。
「既然你這麼周到,一會兒替我擋酒吧!」
我略顯冷漠地看着他。
溫瀲感知情緒能力很強,他不明白我爲何突然就生了氣,但還是點頭答應。
酒過三巡,真正的主角才姍姍來遲。
表兄陶嶼和我同齡,是姑姑家的獨子,大學畢業後就出國管理自己家的分公司。
聽說學生時代和我一樣不務正業,後來不知怎的就開了竅,接手分公司後業績直線上升。
陶嶼徑直走來,舉起酒杯要和我碰杯。
溫瀲眼疾手快迎了上去:「我來。」
彼時溫瀲已經替我擋了好幾輪酒,白皙的臉上染了紅。
「這位是?」
陶嶼疑惑地看向我。
溫瀲酒量還行,但也多少受到一些酒精影響,罕見地沒有跟陶嶼寒暄其他便捧着酒杯灌進嘴裏。
後又意猶未盡地舔了舔脣。
微醺後會變成酒蒙子的類型嗎?
我不由得生出幾分想捉弄溫瀲的心思。
於是一把攬過溫瀲,向陶嶼介紹:
「這是我家大寶。」
此話一出,溫瀲僵在了我懷裏。
我惡趣味地將他攬得更緊,湊到他耳邊故意道:「大寶,這是二表哥,怎麼不和他打招呼?」
「二表哥你好。」
不知是不是錯覺,微醺的溫瀲有些乖巧。
陶嶼尷尬地乾笑兩聲:「啊,這就是你的……呃……」
身爲 Beta 的陶嶼不知道怎麼形容溫瀲的身份。
「大寶。」我重申。
「啊對對對,大寶?」
我重重點頭。
陶嶼臉色更加尷尬,乾脆岔開話題,滔滔不絕地和我說起了他的經營史。
我有一句沒一句地聽着,倒是溫瀲聽得很認真。
「唉向則,我聽舅舅說你現在還一事無成,你這不是給 Alpha 丟臉嗎……」
陶嶼話間盡顯得意。
他從小就是這樣,什麼都想和我一較高下,如今他年輕有爲接手公司,而我卻還是那個玩世不恭的二世祖,他當然要好好得意一番。
「可我聽說陶氏分公司是在江氏注資後纔有了起色,目前陶氏的 COO 是江家獨女江雅如小姐吧?」
未等我開口,溫瀲率先發問:
「這其中沒有她的功勞嗎?」
陶嶼傻了。
我也傻了。
這小子哪是微醺啊,怕不是被醺迷糊了吧?
不過說起來確實有傳聞說陶家要與江家聯姻。
「呵呵,有,有她一半功勞吧……」
陶嶼臉色難看,笑得十分勉強。
「沒事兒表哥,你作爲一箇中庸 Beta,能佔一半功勞已經很不錯了,小弟我還得向你學習呢!」
雖然我並不想以 ABO 一類的來鑑定人的能力,不過既然是他先攻擊我,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我假惺惺地嘆了口氣。
「唉大寶,也就是咱表哥有福氣,還能得到外部幫助,像咱們這種只在裴氏工作的,就只能靠自己,唉……」
聞言,陶嶼眼中的火氣似乎要躥出來。
只聽懷中人傳來「噗嗤」一聲。
溫瀲捂着嘴巴憋笑,眼睛彎彎的眯成一條縫。
我不由愣住。
這般模樣,或許可以稱之爲「有趣?」
在陶嶼徹底繃不住臉前,我帶溫瀲離開了現場。
溫瀲已經醉了,我也不想在這裏多待,把溫瀲送回車上後,發現車鑰匙和外套落在了別墅,便快步回去取,沒想到老狐狸會在門口等我。
裴越東將外套遞給我,眯着眼看向溫瀲的方向。
「我給你選的這個,還不錯吧?」
裴越東笑容得意。
「你少來。」我冷笑一聲:「把有能力的 Omega 困在婚姻裏是你的什麼猥瑣癖好嗎?」
明明溫瀲是社會上不可多得的精英,這樣的人就應該好好在職場證明自己,而不是被莫名其妙嫁給一個自己見都沒見過的上司的兒子。
「向則,別這麼說。」裴越東收斂眼底笑意,可面上仍是一副慈愛的模樣:「Omega 最大的價值在於繁衍,其他只是錦上添花,溫瀲是我專門爲你培養的,你也看到他有多適合輔佐豪門繼承人。」
我壓下內心的噁心:「讓他給裴家繁衍後代,這就是你資助他的目的?」
結婚沒多久我便去查了溫瀲的身份,才知道他自高中開始便一直受裴越東的資助,大學畢業後進入裴氏爲裴越東工作。
一開始我並不明白像溫瀲這樣爲人處事近乎完美的人,要給他多豐厚的條件才能讓他跟一個只知道喫喝玩樂的富二代結婚?
現在看來完全是因爲裴越東這老東西挾恩圖報。
裴越東抿脣笑笑:「一半一半吧!」
「你真夠卑鄙的。」
我扔下一句話就要走,卻聽裴越東在身後嗤笑:
「裴向則,你是我的兒子,有着和我一樣的基因。」
「你不是也強迫他幫你擋酒了嗎?這說明我們同樣惡劣……」
「像所有的 Alpha 那樣。」

-6-
車停在院子裏,溫瀲把頭伸出車窗吹風。
「腦袋縮回去,不怕感冒啊?」
坐上駕駛座後我重重地關了門。
裴越東雖然狗,但他說的話卻實實在在紮了我的心。
哪怕我這麼多年一直在試圖克製作爲 Alpha 的本性,可就像老狐狸所說,那是基因裏就帶着的專權與惡劣。
「你好凶哦!」
略顯嗔怪的聲音傳入耳中。
我扭頭看向溫瀲,他正耷拉着腦袋靠在合上的車窗上,全然不似清醒時儀態端正的樣子。
我以爲他是被我關門的聲音嚇到,才趁着酒勁發牢騷,可我等了一會兒並沒有聽到他繼續埋怨。
彷彿他只是在陳述客觀事實。
「是,我太兇了,嚇到你真是對不起哈!」
我啓動車子,緩緩駛出老宅。
「兇點也挺好。」溫瀲合着眼睛悶悶道:「別的 Omega 就不敢接近你了。」
溫瀲的聲音不大,卻震得我身軀一僵。
夜裏駕車我不敢懈怠,便沒有去問溫瀲這話的意思。
回到小區已是ťŭ₆半夜十點。
車子停進地庫後,我拍了拍他:「到家了。」
溫瀲並沒有醒來。
我只好湊近伸手去搖他,誰知這小子眼睛睜得清明根本就沒有睡覺。
這是在做什麼?
我有些搞不明白溫瀲,如果說是耍酒瘋,但好像也沒醉到這種程度。
車內僵持許久,溫瀲突然出聲:「我有那麼無趣嗎?」
我被他問得摸不着頭腦,扭頭看他卻發現他面無表情地盯着我。
該不會,是在生氣吧?
意識到這件事的一瞬間,我「噗」地笑出了聲。
細秀的眉蹙了起來,溫瀲神色愈發不滿。
我笑夠了纔回答他:「沒啊,你現在就挺有趣的。」
不知是不是錯覺,溫瀲的臉在我說完這句話後更紅了。
比起平時像機器人一樣運行着既定程序的溫瀲,反而是他喝醉後給我的感覺更加真實。
溫瀲沒再說什麼,解開安全帶老老實實下了車。
接連看到他不曾被旁人得見的模樣令我沾沾自喜。
但我同時也意識到。
溫瀲在裴家,無法做真正的自己。

-7-
第二日,我難得起了個大早。
一踏出臥室門就看到溫瀲在廚房忙活。
看到我,他先是一愣,又很快掛上了那張弛有度的笑容:「小裴總,早上好。」
這是睡一覺把昨天的事忘了?
我迤迤然走過去,落座後撐着下巴微微一笑:「早啊,溫大寶。」
回應我的是鍋鏟掉落的聲音。
溫瀲一臉無措,甚是迷茫地看着我。
「別這麼看着我,我昨天這樣叫你你可是答應了的。」
溫瀲抿了抿脣,「我只是驚訝你怎麼突然起這麼早。」
我盯着溫瀲半晌,笑着嘆息:「我決定從今天開始和你一起去上班。」
「……」
陳元接過我籤的股權轉讓書時一臉蒙逼。
「啥意思?突然想明白回去繼承家業了?」
我點點頭:「是唄,以後逅海就交給你了。」
陳元滿臉的不可置信,剛想要再問幾句,卻看到店裏最受歡迎的陪酒小哥跑了過來。
陸白羽是我偶然從混混手裏救下的 Omega。
當時他正值發熱期,卻被一羣歹人堵在箱子裏意圖行不軌之事。
他沒上過學,很難找工作,家裏還有一個重病的外婆等着手術。
於是我便詢問他如果他不介意,願不願意來「逅海」做陪酒。
當然,在「逅海」陪酒只是陪酒而已,所謂的顧客一旦對店裏的員工動手動腳進行騷擾,是會被保安打出去的。
這是我建立這個夜總會時立下的鐵一般的原則。
「向則哥,你真的不再接管逅海了嗎?」
陸白羽眼含不捨地問我。
「嗯,短期內是不會了,你放心,陳元是我鐵哥們,他也不會允許有人對咱們家員工動手的。」我安慰他。
畢竟他經歷過那樣的事,或許曾經是看在我救過他的份上才留在這裏,如今我要離開大概是有些不安吧!
陸白羽張了張嘴,沒有再說什麼。
料理好「逅海」的一切事宜後,我把所有心思投在了裴氏上。
溫瀲不愧是名牌大學畢業,許多事一經他轉述我很快就能明白。
對於我突如其來的積極,溫瀲感到驚奇,但卻也十分欣慰,於是更加鉚足勁兒地與我交接工作。
我這才知道他平日裏做了兩份工。
裴越東這老狐狸,幹兩份工卻只給人家一份錢,還有比他更可惡的資本家嗎?
「小裴總,照這個速度下去,再過不久你差不多就可以獨當一面了。」
在連軸轉了三個多月後,我和溫瀲終於在下班時間準點下班了。
溫瀲一邊開車,一邊和我彙報這幾個月的總結。
窗外的景色不斷變化,車子很快駛入小區。
「溫瀲,如果不進裴氏,你想做什麼?」
電梯裏,我問他。
溫瀲思忖半刻:「這我倒是沒想過,因爲我以前的理想就是進裴氏工作。」
「以前?」
溫瀲點了點頭:「大概在高二高三那年吧,裴氏剛上市沒多久的時候。」
我輕舒一口氣。
這樣看來他現在的處境還不算太壞。
用過飯後,我本想邀請溫瀲和我打一局遊戲來疏解一下近日的疲勞,溫瀲卻接起一個電話便又要端起電腦走進書房。
「你的上司不是我嗎?」我攔住他的去路,不滿道:「除了我誰還能讓你加班?」
溫瀲愣了愣,只好回答:「裴總說有幾個表格……」
「裴總說裴總說,除了他說的你有沒有一點是自己說的?」
突如其來的怒火令溫瀲不知所措,就連我也被自己的情緒嚇了一跳。
溫瀲眨眨眼,伸手扯住我的袖子溫聲安撫我:「你別生氣,表格我不做了,我們打遊戲怎麼樣?」
我甩開他的手:「算了,我沒興致了。」
我套上衣服,拿着車鑰匙就要走。
身後傳來溫瀲的聲音:「你要去哪兒?」
「不用你管!」

-8-
這可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遷怒。
當我人坐到「逅海」的卡座裏時,我才清醒過來。
隨之而來的是帶着愧疚的後悔。
好端端地我幹嗎要衝溫瀲發火啊,不就是做個表格嗎,不就是晚玩兒一會兒遊戲嗎,有必要衝他吼嗎?
不知是不是最近工作壓力太大,我越發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尤其是面對溫瀲。
明明他幫了我那麼多,可每次看到他那副無論何時都保持着最佳狀態的笑容我就氣不打一處來。
「你是不是快到易感期了?」
看着我糾結的模樣,陳元終於忍不住開口。
易感期?
算算日子,好像差不多。
「但是這次反應也太嚴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都在服用信息素抵抗特效藥,以前從沒有過這麼大的情緒波動……」
話音剛落,我突然想起自己這段時間確實忙得忘記喫藥來着。
這下倒是能說通了。
「向則哥,你好不容易來一趟,喝點酒放鬆一下吧!」
陸白羽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到了我手邊。
我想起那次在老宅,溫瀲也是這樣在我懷裏笑得見牙不見眼。
我有些失神,忽然明白自己爲何會對溫瀲生那沒來由的氣。
不過是見過他生動的模樣,便不捨得他變回原來那個樣子。
原以爲只要接受裴越東的管教,就能結束他對溫瀲的掌控,可結果就是溫瀲依舊聽那個人的話。
「向則,你突然決定接管公司,不會是因爲溫瀲吧?」
大概是太久沒有從我嘴裏聽到有關溫瀲的吐槽,又見我患得患失,陳元作出了這樣的猜測。
「鬼才考慮他,我是爲了我自己。」
不過是想讓自己心裏好受一點,所以纔不想再讓溫瀲夾在其中左右爲難。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遂轉向一旁的陸白羽。
「小陸啊,哥問你個問題,當然你要是覺得冒犯不想回答,你也可以不回答。」
陸白羽怔怔地看着我,雙頰因酒精而爬上了紅。
他羞赧地點了點頭。
「你們 Omega 發熱期需要意淫對象嗎?」
話一問出口,陳元和陸白羽幾乎是石化在原地。
良久,陳元纔開口:「知道你冒昧,但沒想到這麼冒昧。」
陸白羽的小臉紅成了Ṱű̂₇豬肝色。
「一般……一般是不需要的,就算有也是……也是心儀對象吧……」
最後一句話我幾乎是扯着耳朵才聽清。
「有沒有可能只是因爲需要一種視覺上或幻想中的刺激,所以這個對象其實是誰都可以呢?」
陳元好笑似的看着我:「大哥你真逗,你發情的時候會想着我嗎?」
想想那個畫面,感覺自己跟喫了屎一樣。
「怎麼啦?你身邊有 Omega 拿你當歪歪對象了嗎?」
陳元笑得意味深長。
「沒,隨便問問。」
說着,我站起來整理了一下外套。
「向則哥,你要回去了嗎?」
陸白羽迅速站起身,似有不捨。
陳元:「你不再多待會兒嗎?」
我搖了搖頭,嘆息道:「不待了,畢竟我是個有家室的人。」
「現在要回去給我家大寶道歉了。」

-9-
我決定還是去問本人更爲穩妥。
一路上,我的心臟狀如鐘鳴。
只是猜測溫瀲他或許喜歡我,就足以讓我內心動搖。
我又拎了ƭũₑ三提酒。
只是卑鄙地想借此見到那晚嗔笑形於色的溫瀲。
見到他後先爲自己的遷怒道個歉吧!
這樣想着,電梯門打開。
一股濃郁的花香直衝我的大腦。
這是……Omega 的信息素!
我想要掩鼻阻止自己吸入,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身體幾乎在飛速地發熱,以及頭昏腦漲的連帶反應。
我強忍不適打開房門,果不其然,開門後的信息素濃度達到了另一種境界。
「你,你終於回來了……」
溫瀲痛苦地倒在地上,五官因發熱而略顯嬌態。
抑制劑散落在離溫瀲不遠處的茶几上,估計是發熱期來得毫無預兆,讓他連注射藥劑的片刻都爭取不到。
沒人知道他在地上痛苦了多久。
看到我回來後,溫瀲的眼中升起希望:「小裴總……麻煩把抑制劑給我……」
我怔愣地走向茶几,心跳鼓動我的耳膜。
溫瀲的信息素幾乎要麻痹我的大腦,脖頸後的皮肉燙得嚇人。
是的,我應該把抑制劑拿給溫瀲。
這樣我們都會脫離發情帶來的痛苦。
我拿起抑制劑,心跳一下重似一下。
「啪!」
容器與藥劑碎在了我的掌心。
我緩緩抬頭,對上了溫瀲絕望的目光。
爲什麼要毀掉藥劑呢?我不知道。
回過神來,我只看到身下不斷掙扎的溫瀲。
「別……不行,小裴總……」
溫瀲幾乎是在哀求。
「小裴總?你不應該叫我向則嗎?」
「就像你那晚在我臥室那樣。」
溫瀲的瞳孔猛然收縮,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我,幾乎要被羞恥感淹沒。
我緊緊禁錮着他的手腕,無視溫瀲的呼喚。
內心只剩下一個念頭——
佔有他,撕碎他,將這具身體活活剖開混着他的淚水吞入腹中。
我徹底迷失在這混雜着兩股信息素的客廳裏。
身下的人不再掙扎。
我聽到理智被慾望吞噬前撕心裂肺地吶喊:
【這不是性愛。
是暴行。】

-10-
我的父親是一名 Omega。
我沒見過他,只記得六歲那年從哪個親戚口中聽說他姓顧。
裴家的人一直不肯承認父親的存在。
他們說父親聰明過頭不老實,當年竟然趁裴越東睡覺試圖咬破他的腺體標記他。
可這世界上從沒有 O 標記 A 的說法。
於是父親被冠上了圖謀不軌、野心勃勃的名號。
他被囚禁在裴家,直到生下我才被放逐。
我原是對此沒有什麼想法的。
直到我分化爲 Alpha 的那一日,裴越東將我叫到書房,說我是他所有兒子裏唯一一個 Alpha,也只有我才配成爲他財富的未來繼承人。
那一天,他告訴我,Alpha 是天之驕子,幾乎是世界上特權最多弱點最少的一類人。
比如,A 可以無限標記 O,甚至極少狀況下還可以標記 B。
在這個動輒會如野獸般發情的世界法則中,A 毫無疑問佔領着高地。
然而,即便 A 所謂「強大」,卻也有着弱點。
只是這個弱點,被那些站在高處的同類們默默掩下。
事實上,A 是能夠被 O 標記的。
被標記了的 A 會和被標記的 O 一樣,只對對方的信息素有反應,成爲依附於對方的存在。
那是我第一次直觀感受到「公平」和「不公」的交點。
公平在於,老天在依附關係中並沒有厚此薄彼。
不公則在於,這類羣體想要隱瞞那僅剩的一點點公平。
於是那一年,我做了一件令所有同胞憎恨的事。
以 Alpha 的名義,在網絡上公開了這條本該被大衆所知的事。
實踐者接踵而至。
事實證明,A 的確可以被 O 標記。
我不記得當年裴越東花了多少金錢與門路才替我瞞下我的賬號信息,只是從那以後家裏人見了我都會說那麼一句:「有其父必有其子。」
我想他們口中的「父」應該不是指裴越東。
我雖沒見過那位顧先生,但我十分佩服他當年的舉措。
並在他的對比下,愈發痛恨裴越東肆意標記 Omega 然後拋棄的人渣行爲。
哪怕裴越東不斷告訴我,無論我再怎麼剋制,都無法擺脫 Alpha 惡劣的本性。
我依舊認爲,我的理智可以戰勝一切。
然而。
溫瀲身上的淤青與紅痕告訴我。
我的理智狗屁不是。

-11-
我醒來的時候溫瀲並沒有在我身邊。
而在我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事後,我第一反應就是去警局自首。
易感期未過,原本應在易感前服用的特效藥此刻喫了只會帶來頭暈目眩的副作用。
溫瀲一定是恨透了我,纔會連句道歉都不想聽就直接離開吧!
我渾渾噩噩地準備去警局,一開門卻看到了提着公文包的溫瀲。
「我原本想着去公司的,可是痕跡太明顯,我想還是先在家休息兩天吧……」
溫瀲一如既往地平靜,彷彿昨天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見我久久站在原地,溫瀲不解地回頭看我:「你剛是要出門嗎?」
溫瀲的右臉頰上貼着方形的創可貼。
想也知道那是昨晚留下的咬痕。
那股血腥味兒似乎還殘留在口腔裏。
「我要去自首。」我的視線從他臉上移開,「對不起,溫瀲。」
可輕飄飄的一句道歉又如何彌補昨日的傷害?
「等等!」
溫瀲衝過來攔住我即將開門的手。
「那不是犯罪,那只是一場意外。」
溫瀲望進我的雙眼:「何況我們已經結婚了,只是做了我們本該做的事。」
「不一樣的溫瀲。」
我抬手輕輕摩挲着他臉上的傷口,堪堪掩下眼中的痛苦。
「這是我的暴力行徑,不是本該做的事。」
本以爲,發熱後陷入瘋狂神志不清的會是他。
沒想到卻是我。
像是節食過度引起的暴食行爲。
我放開溫瀲,再次擰開房門把手。
「裴向則,如果我說我喜歡你我早就想和你做這種事的話……」
溫瀲抓着我的胳膊,面色駝紅:
「這能成爲你放過自己的理由嗎?」

-12-
溫瀲的話讓我大腦空白。
很少看到他的臉上會出現這樣急切的神色。
我想起來,昨天回來找他是爲了向他求證他是否喜歡我。
原本應該令人喜悅的答案在此刻聽來只是令我無地自容。
像是爲了不讓我內疚而變相強迫的自願。
「溫瀲,無論你是否喜歡我,在你當時說了『不』並沒有這個意願的情況下,這就是我單方面的暴行。」
我到底還是去了公安局。
溫瀲不肯作證,警察發現我們的婚姻關係後把我攆了出來。
「鬧彆扭就鬧彆扭,說得那麼嚴重,小夥子,報假警也是違法的!」
陳元知道這件事後大驚失色。
「向則,就像溫瀲所說,那只是一個意外,你也不想傷害他,但是本性驅使你們不得不做出那樣的行爲,很容易想明白的一件事,你爲什麼非要鑽牛角尖?」
是啊,本性。
一直以來,我都在否定自己的本性,因爲我相信自己和裴越東不一樣,以爲自己能剋制住基因中的惡劣。
我堅信理智會戰勝慾望。
可是這一次的事令我明白,自己一直以來堅守的原則是那麼不堪一擊。
我原本應該珍惜溫瀲,應該在兩情相悅時雙方都心甘情願、水到渠成。
可理智崩盤時我最先傷害的就是他。
愧怍不安與自我懷疑形成了巨大的痛苦。
裴越東說得沒錯。
——「我們同樣惡劣。」

-13-
我開始躲着溫瀲。
事到如今我沒辦法再像原來那樣對自己的理性深信不疑。
我就像一隻會隨時發狂的野獸。
那麼杜絕傷害的最佳辦法就是避免相見。
我甚至還給他寄了一份離婚協議。
我三分之二的財產都作爲補償,再從我的股權中轉出一半給他。
我招來了新的助理,很有效地避開了和溫瀲在公司相遇的可能。
我搬出原來的小區。
如果溫瀲肯在協議上簽字,那麼那棟房子就是他的。
只是我看似利落地抽身並沒有想象中的瀟灑。
我低估了溫瀲對我生活的滲透。
原來當一ťúₜ個人的人生中出現了另一個人,哪怕只有一年也會形成習慣。
獨居的日子充滿了戒斷反應。
以至於在車庫前看到溫瀲時,我本能地想要衝過去抱他。
但是我忍住了。
一個多月不見,溫瀲臉上的傷痕已經好了。
只是看起來比之前要浮躁一些。
「小裴總,您真是讓我好找啊!」
溫瀲咬牙切齒地笑,完全不顧之前那處事不驚的設定。
「我累死累活地教你接手公司,你用完我就想把我扔掉?」
溫瀲好氣又好笑地看着我。
「不,我沒那麼想……」我怔怔地望着他:「你怎麼找過來的?」
「問了一圈你的朋友,最後是陳元告訴我的。」
溫瀲嘆了口氣:「我不知道你的腦袋裏究竟在想什麼,但是那天早上我說的喜歡你不是假的,沒有摻雜任何其他的感情。」
他蹙眉嗔怪:「我以爲你多少會有點反應,結果你不僅拒絕了我的告白還轉身去了公安局,那豈不是連警察同志都知道我們……算了,現在找到你就好……」
溫瀲掃了一眼盯着他愣神的我,從包裏拿出來一本相冊。
「裴向則,我不知道怎麼向你證明我對你的愛是真的,看過這個後你可能會覺得我可怕……但是有一點我可以很確定地告訴你……」
「我在還沒見過你時就已經喜歡你了。」
溫瀲的話讓我摸不着頭腦,我接過相冊,內容的確讓我大喫一驚。
B5 那麼大的相冊厚厚一本全是我的照片。
大概是這一年以來的日常生活照。
很多角度不難看出這是偷拍的。
我震驚得說不出話。
「你會不會覺得我太變態了?」
我猛然抬頭,看到溫瀲垂着腦袋,耳尖紅透。
把這些拿出來給我看,想必他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吧!
「呃……挺震撼的。」我很少用震撼來形容一本相冊。
「但也還好。」我補道。
且不知爲何,內心還有些得意。
溫瀲舒展笑容,湊過來問我:「我想這些照片應該能證明我早就對你有所愛慕吧,所以你不必再懷疑我當初的告白是時勢所迫。」
溫瀲湊得很近,我翻看相冊的手微微一頓。
幾乎是聞到信息素的一瞬間,我立刻推開他,掩着鼻子和他保持距離。
「溫瀲,你這是——」
對面的人抬起腦袋,似是委屈又哄誘般地微笑:
「煽動ťùₙ你,不行嗎?」
「向則?」

-14-
開葷後我食髓知味,偶爾會覺得自己的自控力大不如前。
可再怎麼樣,在地下車庫也太……
封閉昏暗的空間旖旎燥熱。
溫瀲的幾聲悶哼鼓動着我的神經。
我身體緊繃,時刻用理智壓抑着快感,唯恐像上次那樣失去意識做出瘋狂的事。
「向則,你可以對我做任何事。」
大概是察覺到我的緊張,溫瀲汗涔涔地開口:
「那次意外,我並沒有不願意。」
「可你說了『不』,下意識的反應ẗŭ̀⁽是最真實的。」
「嗯……因爲這是預料之外的事,我雖然幻想過與你結合,但那次的發熱實在太突然,我沒有做好準備,而且那是我第一次見你失去理智,突然被嚇到不是很正常嗎……」
汗水滴在溫瀲光潔的背上,溫瀲發悶的聲音再度響起。
「至於我ŧū₀爲什麼繼續掙扎,是因爲自己可恥的行徑被你揭穿……那不是什麼正當的事,甚至比偷拍你還要卑劣,羞恥心上頭不想面對當事人也是人之常情不是嗎……」
溫瀲的話斷斷續續,我翻過他直視他的眼睛,裏面盛着霧氣。
「你說『沒見過我時就喜歡我了』是什麼意思?」我在腦中搜尋記憶,我們的過去的人生軌跡並無交點。
溫瀲自嘲地笑了。
「我上初中時網絡上發生了一件大事,一個匿名自稱是 Alpha 的賬號揭露了 O 可以標記 A 的事實。」
「我那時剛分化不久,受到周圍人不少的惡意,那時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也有 A 願意站在 O 這一邊,但我知道這種揭露既得利益者的行爲會受到攻擊,所以很佩服那個 A……」
溫瀲頓了頓:「後來我升入高中,讀到了你大學時發表的文章,內容是倡議襲擊發熱期 Omega 入刑的觀點,文風和當年的匿名賬號一模一樣,我便猜想你們會不會是同一個人。」
「所以你只是通過這些就喜歡上我了?」我萬分不解:「太草率了吧!」
「哈哈,愛情本來就是很抽象的東西,何況當時還夾雜着仰慕……」
溫瀲垂眸苦笑,訴說他多年的暗戀:
「未見傾心,我大概是愛上你的靈魂了吧!」
溫瀲的聲音緩緩掃過我的神經。
只覺耳根發燙,眼眸恍惚。
似有暖流在體內遊梭,如情絲般搖人心魄。
力道不由加重了幾分。
「所、所以……我查了很久才知道你是裴總的兒子,恰巧得知裴總每年都會資助學校裏的優秀生,我不是什麼天才,學習對我來說不算容易……你知道我當時學得有多入魔纔得到了資助機會嗎……」
回想當年噩夢般的學生時代,溫瀲咬了咬牙。
「結果我費盡心機把自己塑造成符合裴總給兒子選另一半的形象,好不容易纔接近到你甚至天降大運和你結了婚,因爲一個意外你就要把我推走,你、你……你很不禮貌……」
我笑出了聲。
溫瀲清秀的臉上浮現出幾分慍色,調整好呼吸說道:
「我知道,你不想成爲裴總那樣的人, 可是遵從本性並不是你的錯, 失去理智的確讓人感到不安,但不能因爲一次的失誤就否定全部的自己吧……我們可以慢慢嘗試, 尋找解決辦法,而不是讓你把我越推越遠……」
溫瀲失神地看向我:
「事已至此,你還認爲對我避而不見是爲我好嗎?」
空氣凝結許久。
口袋裏的手機驀地震動起來。
說起來,我來車庫是想開車去公司來着……
溫瀲滿臉糾結地盯着我。
我Ṫũ₄俯身抱住他,溫瀲整個背就貼在了地面上。
我剋制住自己想要啃食他後頸的慾望, 暴戾化成輕柔的吻落在了他的耳垂。
「我們加速吧!」
番外 1.標記
互明心意後, 溫瀲曾主動要求裴向則標記他。
畢竟 O 在被注入 A 的信息素後可以減少被其他 Alpha 覬覦的概率, 相對來講要更加安全。
裴向則卻遲遲不肯。
他對溫瀲說:「你這個社會地位除了我沒人敢對你做什麼,如果你想, 可以隨時標記我,但是我不會標記你。」
裴向則不想溫瀲只有這一種選擇, 不做標記的話即便將來後悔也還有退路。
然而他低估了溫瀲對他的熱衷。
裴向則死也沒想到溫瀲會把所有的抑制劑都藏起來。
導致他的易感期和溫瀲的發熱期撞到了一起。
裴向則回想起當年失去理智的恐懼。
如果不想重蹈覆轍, 注入信息素緩解是最好的辦法。
「臨時標記和終身標記,你選一個吧!」
溫瀲不再收斂,在裴向則面前展露自己的所有心思。
當信息素注入腺體時, 溫瀲笑了。
當一個人不同意你開窗時, 你說要掀屋頂,那他就會讓你開窗了。
番外 2.築巢
徹底接手裴氏後,裴向則忙得見首不見尾。
兩年前溫瀲被調去管理分公司,現如今身邊的總助早就換了人。
新助理面面俱到, 但能力上還是照溫瀲稍差一些。
因此裴向則沒有從前那麼得心應手,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能和溫瀲悠閒相處。
那是溫瀲的一次發熱期,是被標記後第一次沒有裴向則在身邊的日子。
原本溫瀲想要打電話給裴向則回家救急。
可又覺得他好不容易把心思放在公司上,何必爲了自己放下勢頭正猛的工作。
發熱期什麼的忍忍也就過去了。
夜裏十一點,裴向則終於下班。
他成功熬過了公司最忙的時期,接下來他會悠閒不少。
乾脆今天買點酒回去和溫瀲好好放鬆一下吧!
裴向則拎着三提酒上樓。
打開房門後發覺有些不對。
客廳黑漆漆的,只有虛掩着的臥室門縫鑽出一絲光亮。
這個場面似曾相識啊。裴向則想。
他躡手躡腳走過去, 內心隱隱期待。
如果溫瀲重現當年的場景, 這一次他肯定直接破門而入。
然而裴向則的願望落了空。
臥室裏根本沒有溫瀲的身影。
反倒是自己的衣服堆了滿地。
裴向則嗅到了一絲花香。
他突然想起,當 Alpha 不在身邊時,Omega 會有築巢的習慣。
裴向則走過去, 在衣服堆裏翻翻撿撿, 終於看到溫瀲亂糟糟的腦袋。
他抱着裴向則的西裝外套, 頭上戴着耳麥, 表情是隱忍過度的痛苦。
「抱歉, 我應該在你身邊的。」
溫瀲過於難受, 又戴着耳機, 似乎沒有察覺裴向則的到來。
裴向則只好摘下他的耳機,卻不小心扯斷的與手機連接的數據線。
當溫瀲察覺到時已經晚了。
手機裏的內容已經公放了出來。
「溫大寶!」
「這個項目我投了。」
「明天喫什麼?」
「那老東西又讓你加班了?」
一句句話語從手機裏鑽了出來。
裴向則聽着和自己毫無二致的聲音傻在了原地。
「呃……溫總,這是怎麼回事?」
溫瀲臉紅得透血,羞恥心爆棚地再次鑽進衣服堆中。
「我,我錄的, 想聽你的聲音而已, 不行嗎……」
裴向則嘆了口氣。
鬼知道他花了多長時間才訂正溫瀲偷拍的行爲。
讓他改正錄音的習慣又要花多久呢?
「覺得我變態嗎?」
溫瀲聲音極小。
「呃……有點震撼,但不多。」
畢竟已經有那一大本相冊珠玉在前了。
裴向則把他從衣服裏撈出來,吻了吻他的脣角:
「再發生這種事直接和我說就好了, 我會回來陪你的。」
溫瀲點了點頭,多日的思念化作具體的行爲在臥室中展露無遺。
第二日,裴向則看着桌上的酒陷入深思。
爲什麼每一次他都喝不到買回來的酒?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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