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中照月

嫡姐不願入宮爲妃。
主母便以我小娘的性命威脅，讓我替嫡姐入宮。
小娘在急病中死去，屍體一裹便被扔到了亂葬崗。
「那樣的賤胚子，死便死了，還救她作甚。你們好好瞞着二姑娘，絕不能讓她知曉。」
小娘死了，我也不願獨活。
我假意刺殺天子，被判滿門抄斬。
最終，我們這一大家子，都蓬頭垢面地相聚在牢房。
我看着嫡姐面目猙獰的臉，笑得一臉暢快：
「這不是你們自找的麼？」

-1-
小娘病入膏肓，府里人卻不肯爲她請個大夫。
我們一直被關在府裏這處僻靜的小院。
可眼瞧着小娘即將撒手人寰，我的心亂作一團。
無奈之下，只能翻牆而出，去求主母救救小娘。
剛靠近主母的房門，便聽到了兩個女人銳利的爭吵聲。
嫡姐顧凝玉一邊摔着陶瓷花瓶，一邊哭喊：
「我不要進宮，我纔不要把後半輩子都搭在皇宮裏。」
「母親，你連父親納個妾都恨得牙癢癢，怎麼忍心讓我跟那麼多女人分享丈夫。」
「況且，女兒早已有了心上人……」
話還沒說完，顧凝玉便被捂住嘴。
主母恨鐵不成鋼：「玉兒，休要胡說。」
父親狠狠甩了一把袖子：「胡鬧！如今聖旨已下，你明日便要入宮爲妃，別再胡言亂語。」
聽到他們這番爭吵，我便知道此刻進入最是不合時宜。
主母也會藉此由頭遷怒於我。
可不等我離開，眼尖的丫鬟便進去通傳。
「二小姐來了！」

-2-
主母當即想出了李代桃僵的法子。
「反正霜兒跟玉兒長得也有五六分相似，只要細細打扮一番，塗厚一點胭脂水粉，不仔細瞧也瞧不出真假。」
顧凝玉喜出望外，梗着脖子下命令：
「讓你假扮我進宮，這可是你三輩子修來的福分。你進宮後小心着點，萬一東窗事發被皇上怪罪下來，你小娘也會沒命。」
我此刻只想救小娘，便跪下叩頭：
「你們說的，我都答應。眼下，只求主母先找個大夫看看我小娘。」
主母淡淡掃了我一眼，冷哼道：
「反正死不了，她這個賤人，命硬着呢。你明早入宮後，我便找大夫來看她。」
一旁的父親終於開口：「只要你乖乖聽話，我們自然會善待你小娘。」
回去後，我緊緊握着小娘的手，低聲哽咽：
「小娘，我明日便要進宮了，你要好好養病，來日我們還有相見的機會。」
小娘似是感應到了離別，她緊緊握着我的手，緊閉着的眼睛湧出淚水，嘴裏呢喃着：
「別管我，別管我……」
我哭得泣不成聲：「從小到大，只有您疼我愛我，我怎麼能眼睜睜看着您死去。
「只要能救您，無論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3-
第二日清晨，我的臉上被抹了一層厚厚的胭脂，看起來十分滑稽。
入宮後，隱約聽到宮女太監在竊竊私語：
「這位小姐打扮得也太誇張了些。」
而皇上只是掃了我一眼，便落下兩字：
「俗物！」
接着，便拂袖而去。
一連幾天都不曾再召見我。
我也落得個清靜。
只要不得寵，在這後宮裏便不會顯眼，旁人便不會察覺出我是假冒姐姐進宮。
只要小娘能平安，我便是一輩子老死宮中又何妨。
而我託人打探的消息終於有了迴音。
卻在看到書信的一剎那，崩潰萬分。

-4-
原來我的小娘早就病死了。
在小娘病入膏肓之際，大夫來瞧她，直言說要人蔘做藥引，方能治好小娘虧空的身子。
父親或許是念着舊情，亦或者是爲了拿捏皇宮裏的我。
他打開藏庫，打算拿出一根人蔘給大夫救小娘。
誰知，顧凝玉卻極力阻止。
「一共也才五根千年人蔘，兩根給我陪嫁，餘下三根還要給父親母親和弟弟防身用。
「怎麼能給那個賤婦，她哪裏配用這些好東西？」
主母也應和着：「玉兒說的在理，那賤人死便死了，咱們好好瞞着宮裏那位就行。」
小娘死在一個大雨滂沱的夜晚，第二天被席子一卷就扔在了亂葬崗。
她死得悄無聲息，沒有棺材，也沒有墓碑。
我很想放聲大哭，卻又怕驚動了宮裏人。
只能蒙在被窩裏，咬着手絹默默流淚。
聽說小娘臨死前還在苦苦念着我的名字。
而顧家仍和以前那ẗṻ₈般，過着錦衣玉食的日子。
主母還對外宣佈，玉兒和霜兒是一對孿生姐妹。
只因霜兒小時候身子不好，從小便寄養在寺廟中。
如今平安長大，纔敢帶回府中公開身份。
如今，顧凝玉已跟將軍府的二少爺定了親，只等擇日出嫁ťũ̂ₔ。
我整日以淚洗面，而他們卻快活度日。
我不甘心。
我只想拉着他們一起死，一起給我小娘陪葬。

-5-
我強撐起精神，給自己畫了個淡妝，再換上輕盈的淡青色長裙。
然後靜靜等在皇上必經的御花園之地。
我在御花園的角落裏靜靜地賞花，然後附庸風雅地念了幾句詩。
不出意Ṫŭ̀⁸外，皇上果然注意到了我。
看着他眼角露出的驚豔神色，我便知道我今晚肯定能侍寢。
夜晚時分，皇上來到我的宮殿。
我把備好的簪子藏起來，在皇上屏退旁人後，拿簪子刺向皇上。
簪子劃傷了皇上的手臂。
皇上迅速搶過我手上的簪子，然後把我踢翻在地。
他一邊捂着傷口，一邊居高臨下地審問：
「膽敢行刺朕，不要命了！是不是想誅九族？」
我破罐子破摔，「是又怎樣，皇上趕緊下旨吧。」
皇上冷臉問道：
「你到底有何用心？這簪子圓潤細膩，只能傷人，可殺不了人，到底是何緣由，要你拉着全家陪葬？」
我自顧自地念叨着：
「我的小娘死了，我也不想獨活。皇上，你知道失去母親的滋味有多難受麼？寢食難安，心底彷彿有無數條毒蛇在撕咬。」
皇上此刻也終於捋清了真相：
「顧家主母不是你親生母親，你的親生母親被害死，所以你要拉着全家陪葬？
「可聽說顧家主母賢名在外，雖沒生你一場，可也有養你之恩，還有你父親總歸是你親生父親，難道真這般恨他們？」
我冷笑一聲：
「我爲什麼要念他們的好？你可知他們是如何虐待我和小娘的？」
「主母生姐姐時，落下了病根，大夫說可能日後再不能懷孕。主母就把小娘灌了藥，塞給父親。
「本來外祖母攢了錢，打算給小娘贖身出府的，可小娘懷了孩子，便只能留下來做妾室。」
「小娘生的是龍鳳胎，弟弟被主母抱走撫養，而我則留在小娘身邊。
「聽說主母待弟弟是極好的，畢竟弟弟是她後半輩子的依靠。
「誰知，後來主母又懷孕生下男孩，弟弟則被溺死在池塘裏，誰也沒有去追究弟弟的死。
「從那之後，我跟小娘則被關在小院裏，喫不飽穿不暖，過得還不如府裏的丫鬟。」
皇上聽得一臉沉思。
他反問道：「倘若養娘對養子盡心照顧，養子也能棄養育之恩不顧麼？」
我突然想起，當今的太后也並不是皇上的生身母親。

-6-
宮裏的流言，我也聽過一些。
想到此，我繼續不怕死地說道：
「養娘哪裏比得上親孃，養娘對孩子再好也是存有私心，但凡她們有自己親生的孩子，便會對養子棄如敝履。
「還有，倘若養娘爲了私心，去殺母奪子呢？養子便能昧着良心認賊作母麼？
「讓做壞事的養母頤養天年，讓懷胎十月生下自己的親生母親白白死去。
「日後黃泉相見，怎有臉面見她？」
皇上震怒，用力拍在桌子上：
「大膽！你既一心求死，朕便成全你。」
說完，便召喚貼身太監進來，接着便下旨：
Ṫų₆「來人，舒嬪言行有失，膽敢行刺朕，顧家滿門抄斬！」
眼瞧着達到了目的，我朝着皇上的方向跪下：
「臣妾，謝主隆恩。」
此刻，我的心裏無比暢快。
不知道父親、主母和姐姐收到皇上的旨意，會是怎樣的反應。
想到此，我不禁笑出了聲。
太監見我這副模樣，搖了搖頭：
「瘋了，真是瘋了。」

-7-
皇上下旨，顧府的奴僕家丁全部發賣，其餘人等七日後問斬。
我在牢房裏，看着顧家一個又一個的人被關進來。
往日威風凜凜的父親如今變得畏畏縮縮，佝僂着腰像個失魂落魄的老翁。
主母再也沒了往日的囂張氣焰，一邊走一邊哭哭啼啼，走得慢了，還被獄卒甩了一鞭子。
這下，主母哭得更悽慘了。
顧凝玉一臉驚慌，嘴裏喊着：
「我不能死，我還沒嫁給春郎呢，我不要死……春郎，救我！」
父親和弟弟顧川關在我對面的牢房，主母和顧凝玉則關在我隔壁的牢房。
顧凝玉抱着牢房的木柱，死活不肯進去。
獄卒惱了，使勁踹了她幾腳。
趁顧凝玉喫痛之際，獄卒捏着她的後頸，扔進了牢房裏，然後利落地上鎖。
臨走前，還撂下話：
「還當自己是千金小姐呢，告訴你，進了這牢房就是階下囚。
「特別是你們這些即將被問斬的牢犯，還是省省心吧，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顧凝玉長這麼大，從沒被這樣對待過。
想到這，她哭得很傷心。
也哭得很難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
可我笑得很開心。
我靠着牆壁坐在鋪滿稻草的地上，看着隔壁牢房的顧凝玉說道：
「姐姐怎哭得這般傷心？往日姐姐一不順心，就來找我跟小娘的晦氣。
「以往都是姐姐看着我哭，如今我倒是有福氣可以看姐姐哭一場了。」
顧凝玉聞言，瞪了我一眼。
隨即反應過來顧家被判滿門抄斬都是因爲我的緣故。

-8-
顧凝玉止住了哭泣，眼神變得兇狠，她撲到牢欄處，大聲叫嚷着：
「就是你這賤人，竟敢不知死活地刺殺皇上。你自己活膩了，也別拉我們墊背啊！」
我笑出了聲：
「這不是你們自找的麼？我答應替姐姐入宮，你們答應救小娘。可你們沒做到，我自然要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顧凝玉卻在狡辯：「那是你小娘命薄，怨不得我們。」
想到此，我撫掌稱快：
「真是好笑，你們捨不得一根人蔘，最終卻因爲一根人蔘送了命。
「不知道九泉之下，見到顧家的列祖列宗，他們會不會罵你們眼皮子淺，盡做些缺德上不了檯面的事？」
主母聽不下去了，她起身對着顧凝玉甩了一巴掌：
「要不是你非要帶着兩根人蔘當嫁妝，我們何至於淪落到這地步。這下好了，你再也不用出嫁了，直接等死吧。」
顧凝玉不可思議地捂着臉，「母親，女兒長這麼大，這還是您第一次打我。」
主母再沒了往日氣定神閒的慈母神色，她猙獰着臉怒罵道：
「往日我就是太縱着你，縱得你不知天高地厚，寵得你任性妄爲。」
看着她們窩裏鬥，我一臉暢快。
「主母倒也不必推卸責任，如果不是你把小娘塞給父親，又怎麼會生下我，又怎麼會惹來今日的禍端呢？」
「況且，當日讓我代替姐姐入宮的主意，還是你想出來的。想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應該是主母您纔對。」
在對面牢房的父親，此刻悔不當初：
「你們都給我閉嘴，死到臨頭了，還吵這些做什麼。」
始作俑者，應該還包括父親。
如果沒有他的默許，我跟小娘這些年不會過得這般悽慘。
「父親，女兒都沉默十幾年了，臨死前自然要跟大家說說掏心窩的話。
「沒錯，我就是恨毒了你們，在府裏的時候，我就恨不得給府裏的水井投毒，毒死你們！
「可我擔心會牽連小娘，如今小娘不在了，我自然要讓你們全部人都去死！」

-9-
顧凝玉氣得七竅生煙，隔着牢欄就想把我撕碎。
她貼着牢欄，伸出手朝我上下揮舞着：「你這賤人，我要殺了你！」
如今輪到我氣定神閒了：
「姐姐還是省省心吧，咱們七日後都得死，誰也逃不了。」
牢房的飯又糙又硬，泛黃的青菜也寡淡無味。
顧凝玉一邊扒開飯菜，一邊罵道：
「這是人喫的東西嗎？狗都不喫。」
我卻面無表情地嚼着飯菜。
「姐姐也知道這些飯菜難喫呀，這麼多年我跟小娘可是喫習慣了的。」
父親聽到這話，難得地露出愧疚之情：
「霜兒，這麼些年，是我這做父親的對不住你們母女倆。」
主母聽到這話卻不樂意了。
「姓顧的，你裝什麼呢？她們母女倆過得怎麼樣，下人不是跟你彙報過嗎？
「你有出面管過嗎？還不是默許我的做法，如今倒想扮演起慈父來了，我呸！」
七天很快過去，明天就是斬首的日子了。
我一臉平靜。
小娘，我終於可以來找你了。
往後，我們母女團聚，再不分離。
傍晚時分，卻聽到太監過來傳旨。
顧家竟然被赦免了。

-10-
原來大長公主向皇上求情，直言父親是她多年前的救命恩人，希望可以饒恕他。
爲此，還拿出了多年前先皇賜予她的免死金牌。
皇上只能寬恕顧家，改判顧家男丁流放，女子爲奴。
聽到這消息，父親感激涕零。
忙跪下謝恩，直呼皇恩浩蕩。
顧凝玉揚眉吐氣，一臉得意：
「大長公主肯救顧家，便不會棄顧家於不顧，她肯定會打點好官兵，讓父親在流放的路上不至於受苦。
「相信她也不會眼睜睜看着我跟母親當奴婢，一定會給我們贖身，安頓好我跟母親。」
想到此，顧凝玉狠毒地盯着我：
「你這賤人，出去便知道死活，我絕不會放過你的。」
「到時我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難道我的報仇只能這樣了嗎？
我始終還是鬥不過他們？
我面無血色，一臉絕望地癱坐在地上。
這時，戶部尚書帶着旨意來了。
「女兒，皇上已經封你爲妃，快速速跟父親回去，準備好三日後入宮。」

-11-
顧凝玉和主母都驚呆了。
「你說什麼呢，這賤人怎麼可能會是尚書的女兒？她可是刺殺過皇上的，怎麼可以再入宮爲妃？」
尚書旁邊的侍從聽到這話，立馬上前使勁扇了顧凝玉兩巴掌，怒斥道：
「大膽！竟敢辱罵我們的慧妃娘娘，還不跪下謝罪。」
顧凝玉摸着紅腫的臉，一臉惶恐地跪下求饒。
主母也跟着跪下。
看着她們這般低聲下氣的模樣。
我竟然覺得更解氣。
死是最容易解脫的。
砍頭也是一瞬間的事，想想這真是太便宜他們了。
要讓一貫錦衣玉食的他們，從此過着食不果腹、處處看人臉色行事的日子，那纔是最好的折磨。

-12-
我跟着戶部尚書回家。
原來尚書家的女兒幾日前因病去世，卻一直祕不發喪。
皇上便讓尚書認我做女兒，代替他死去的女兒入宮爲妃。
而且一入宮就封爲惠妃，這對尚書府而言，也是極大的榮耀。
看來，我那番話，到底是觸動了皇上的心絃。
尚書怕我性格激烈，再做出刺殺皇上的事，便小心翼翼地勸我往後要性格溫和，好好伺候皇上。
我笑了笑，喊了他一聲父親。
「往後我就是尚書府出來的女兒，咱們一家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你們就放心吧，尋死過一次的人，會好好珍惜活着的機會的。」
我要一步步往上爬。
顧家有大長公主的庇護又如何，只要我深得皇上寵愛，到時候有的是法子治他們。
我讓人去打聽顧家人的去向。
卻聽到大長公主已經幫姐姐贖身的消息，而且還準備送她入宮，讓她去太后身邊伺候。

-13-
幾個宮女圍着我梳妝打扮，我身着華服，頭上插着琳琅滿目的珠釵。
在燭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輝。
入宮後，皇上早已在寢宮等候。
我跪下請安，併爲之前的言行請罪。
皇上輕輕扶起我，說道：
「你是一個很有勇氣的女子，世間罕見。爲母報仇，寧願犧牲自己。」
「朕回想起小時候，母妃對我呵護備至的模樣，可我卻認賊作母，讓害死母妃的兇手頤養天年。」
「想來，朕真是枉爲人子。」
我寬慰道：
「皇上是天子，做事自然要顧慮周全。」
接着我便向皇上表決心：
「臣妾得皇上厚愛，必然竭盡心力爲皇上分憂。」
皇上聽完，會心一笑。
「朕果然沒有看錯人。」
然後拉着我跌入寢殿的牀上。
第二日，按照宮裏的規矩，我要去給皇后娘娘請安。
我在皇后的宮殿外站了良久，卻遲遲等不到傳喚的消息。
日頭逐漸變得毒辣。
我被曬得昏昏沉沉，幾乎暈死過去。
汗水沿着臉頰流下來，浸溼了橘紅色的衣領。
眼角瞥到身後一抹明黃色的身影時，我適時地暈倒在地。
皇上快步過來扶住我，我嬌弱地跌入他懷中。
皇上衝着皇后宮殿門口，咬牙切齒：
「皇后！」
再度醒來時，我已經是在自己的宮殿裏了。

-14-
皇上貼心地爲我擦着汗，一邊寬慰道：
「讓你受苦了。」
我輕輕靠着皇上的胸膛：「能爲皇上分憂，臣妾不辛苦。」
此刻，皇后已經候在門口。
她捏着嗓子惺惺作態：
「都怪臣妾早起不舒服，這才耽誤了傳見妹妹的時辰，望妹妹莫要見怪。」
皇上卻是眼明心亮。
「朕看你是要故意折磨妃嬪才舒服，你早上既不舒服，爲何不傳召太醫？」
「你若是不方便見慧妃請安，爲何不讓她先回去？」
「就算你非要讓慧妃給你請安，爲何不能讓她進內廳等候，非要讓她在太陽底下站着？」
一連串的質問，讓皇后始料未及。
卻也百口莫辯。
可一貫高高在上的皇后怎麼可能會向我這個普通的嬪妃認錯。
皇后氣不過：
「臣妾只是讓慧妃站兩個時辰，並未動用刑罰，皇上何故這般生氣？」
是啊，以前都是這麼做的。
這次怎麼就不行了呢？
以往新侍寢的妃嬪第二日都要向皇后請安。
皇后便是這樣，讓她們在寢殿門口站半天。
等她們站到暈倒之時，便一盆冷水潑過去。
接着便以不尊重皇后之名，罰她們禁足三個月。
以此來告誡後宮衆人：
誰都不能跟皇后爭寵。
以前，皇上顧及皇后是太后的侄女，並未多跟她計較。
可現在不想再忍了。
皇上難得動怒：
「皇后，你太跋扈了，還拈酸喫醋，容不下後宮妃嬪，哪有一點母儀天下的風範？」
「你既覺得自己沒錯，那朕就罰你每日在院子裏站兩個時辰，站到午間太陽在頭頂正上方纔準回去。」
皇后還想辯駁。
皇上卻大手一揮，讓她退下。

-15-
做完這一切，我們會心一笑。
大家彼此心照不宣。
我提前叫宮女去請皇上，又在皇上到來時適時裝暈。
這纔有理由懲戒皇后。
皇后一連罰站了七日。
每天站得頭暈眼花，直至暈倒才被貼身宮女扶進內殿歇息。
每罰站一回，她便恨我多一分。
「慧妃那個賤人，本宮遲早要她好看。」
她一邊咒罵，一邊向太后求情。
太后坐不住了，她親自來找皇上說情。
「依哀家看，皇后已經知錯了，以後怕是不會再犯了。況且，堂堂一國之後，被這樣懲罰，傳出去也不好聽。」
皇上只得答應。
顧凝玉站在太后身旁，機靈地爲皇上添上茶水。
我看得出她今日的裝扮挺用心。
頭上精緻的珠釵，以及身上穿的光滑綢緞，可不是尋常的宮女能用的。
可皇上從始至終都沒有看她一眼。
因爲皇上此刻只想着掙脫太后的束縛，不用事事都聽太后的。
待太后走後，我爲皇上鳴不平。
「太后前頭說不理後宮事務，後頭就來教育皇上了。
「其他妃嬪被皇后責罰時，不見太后出頭，皇后不過被罰幾日，太后便這般沉不住氣了。」
皇上拉過我的手，摩挲着我的掌心。
「母后從來便是如此，朕也早已習慣了，想改頭換面，還得等。」
我反握住皇上的手掌，「臣妾陪你一起等。」

-16-
聽到底下宮女彙報，原來顧凝玉被皇上忽視後，便在御花園悶悶不樂。
我卻心情大好。
我走到顧凝玉身後的時候，她還扯着手中的花瓣出氣。
我笑了笑：
「以爲皇上喜歡的是你這張臉麼？仗着跟我長得有幾分相Ţū́ₚ似，以爲皇上會多看你幾眼。」
顧凝玉轉過身來，怒瞪着我：「你……」
身旁的宮女一巴掌甩過去，「你什麼你，你一個小小的宮女，見到慧妃娘娘也不知道下跪，還敢這樣瞪着娘娘，瞎了眼了？」
顧凝玉委屈地捂着臉，不情不願地給我下跪請安。
「如今本宮是主子，你是奴ṭŭ̀⁾才，往後該有分寸纔是。」
說罷，我貼身過去，靠近顧凝玉的耳朵說道：
「早知如此，當初乖乖進宮多好，起碼也是當個娘娘，而不是像現在這般，當個任人差遣的奴婢。」
顧凝玉聽完我的話，眼裏滲着毒光。
彷彿下一刻便要置我於死地。
可我不怕。
我只怕她一直安安分分地甘心當個宮女。
我尋不到她的錯處，還怎麼找她報仇呢？

-17-
顧凝玉很快便開始行動了。
在太后的默許下，她三天兩頭地藉着太后的名義，今日給皇上送糕點，明日給皇上送燉湯。
太后看着我如此受寵，她便急於讓顧凝玉分掉我的寵愛。
她們都以爲皇上所鍾愛的是我那張臉。
所以跟我長得有五分像的顧凝玉就成了她們的利器。
畢竟，顧凝玉現在毫無背景，只能依靠太后的庇護。
而我身後還有尚書府，他日若是誕下皇子，便是不小的威脅。
可她們不知，顧凝玉從小嬌生慣養，跋扈任性。
她的一喜一怒，都呈於臉上。
天生一副壞心腸，卻毫無計謀。
在她又一次送來糕點殷勤討好皇上時，我適時提了一嘴：
「聽說將軍府的公子，過兩日便要大婚，臣妾思來想去，還是不知要送什麼賀禮。
「皇上您知道的，臣妾才接觸這些後宮事務，實在不如皇后娘娘嫺熟。」
皇上聽到這話，思索了一番：
「將軍府的公子不是去年才大婚麼？」
我掃了一眼顧凝玉的身影，便提醒道：
「去年是將軍府的嫡長子成親，過兩日是將軍府的嫡次子周遇春公子成親。」
聽到周遇春這個名字，顧凝玉手中的盤子落地。
那是她曾經情郎的名字。
如果顧家沒有被抄家，那如今嫁入將軍府的新娘子，便是她。
此刻盤子摔落的聲音，在養心殿顯得刺耳又不合時宜。
顧凝玉嚇壞了。
手忙腳亂地跪下求饒：
「皇上饒命，奴婢知錯，奴婢知錯……」
皇上皺眉，剛想發落。
我卻搶先一步開口：
「宮女不懂事，不如送她去皇后娘娘的宮中，讓皇后娘娘好生管教。」
「聽聞從皇后娘娘宮裏出來的宮女，個個乖巧懂事，做事服服帖帖。這樣一來，皇上也不至於落了太后的臉面。」
皇上聽了，也覺得有理。
便擺擺手讓她趕緊下去。

-18-
皇后本就恨毒了我。
在看清顧凝玉的臉時，更氣了。
「母后不是說以你的長相，能跟慧妃分寵嗎？怎麼你進宮月餘，皇上看都沒看過你一眼？沒用的廢物。」
顧凝玉嚇得跪下求饒，卻不忘繼續攀扯。
「皇后娘娘息怒，都是顧寧霜那個賤人從中作梗，所以皇上纔不寵幸奴婢。
「可奴婢看得出，皇上眼裏是有奴婢的，只要顧寧霜那個賤人死了，皇上肯定會……」
顧凝玉話還沒說完，皇后便一盞茶水潑了出去。
茶水弄溼了顧凝玉的髮髻，幾縷髮絲凌亂散下來。
額頭上還沾着茶葉，顯得尤其狼狽。
皇后娘娘氣極反笑：
「本宮跟母后准許你入宮，便是要讓你分掉慧妃的寵愛，她若是不在了，本宮還要你何用！
「你不會傻到以爲入宮便能錦衣玉食，高枕無憂吧？
「貼近皇上的機會，也給過你了，可你沒把握住，足以證明你就是個廢物。」
顧凝玉一臉惶恐，嚇得渾身發抖。
皇后冷哼一聲：
「如今，皇上把你指給鳳華殿，你就在這當個任打任罵的宮女吧。
「本宮一看到你這張臉，便想起慧妃那個賤人。本宮現在罰不了慧妃，只能磋磨你出出氣。
「來人，讓顧凝玉跪着擦乾淨鳳華殿的長廊和臺階，誰也不許幫她。」
顧凝玉還是顧家大小姐時，也曾對我說過這樣的話：
「本小姐一看到你這張臉，便想到你那下賤的小娘。得好好磋磨你，出出氣。
「你出去跪着把本小姐的院子打掃乾淨，不然你跟小娘這幾日都別想喫飯，你們誰都不許幫她。」
顧凝玉跪着擦到一半的時候，膝蓋已經被磨出了血。
她的眼淚一點一滴地落下，落在出血的膝蓋上。
我給皇后請安的時候，特意在長廊看了一會兒。
然後站到顧凝玉身前：
「姐姐，跪着擦地的滋味如何？往日妹妹可體驗過了，如今輪到姐姐了。」
顧凝玉氣急敗壞，卻又無可奈何。
如今我們的身份天壤之別。
她只能暗暗咬牙發誓：「遲早我會報復回來的。」

-19-
夜晚，我吩咐人偷偷給顧凝玉送藥。
送藥的宮女偷偷摸摸來到顧凝玉的牀邊：
「這是慧妃娘娘讓奴婢送來的金創藥，你把藥塗在膝蓋上，淤血會散得快一些。」
皇后在身後看着，嘴角揚起一抹諷刺的笑：
「果真是姐妹情深。」

-20-
整個鳳華殿的人都開始容不下顧凝玉。
只給她喫剩飯剩菜。
什麼髒活累活都讓她幹。
短短半月，她已經被折磨得面黃肌瘦，憔悴不堪。
大長公主聽聞後，想來鳳華殿要人。
只是還沒開口，便被皇后三言兩語推了回去。
「本宮瞧着大長公主身邊的人個個都是機靈的，何必來鳳華殿要個不起眼的奴婢呢？皇上既然把她撥給本宮調教，本宮便只能照辦。」
待大長公主走後，皇后冷哼一聲：
「當初是她送人進宮的，如今又想來要回，當鳳華殿是可以隨意進出的地方嗎？本宮偏不能讓慧妃姐妹倆得意。」
「慧妃千方百計把自家姐姐安排進鳳華殿，不就是想監視本宮麼？本宮就好好折磨顧凝玉，讓慧妃心疼。」
聽到底下人彙報皇后跟顧凝玉的消息，我樂得笑出了聲。
借刀殺人這一招，果真是好使。
可漸漸地，我也摸不清皇上的心思。
我已經被封爲了貴妃。
入宮時日尚短，且肚子還未有所出。
人人都道，皇上非常寵愛貴妃。
他給我高位，賜予我協理六宮的權力。
我只知道，我要更好地迎合他，配合他。
皇上跟丞相下棋時，我在一旁伺候。
眼見皇上處於下風，即將輸掉棋局時，我抱起一旁的波斯貓，裝作抱不穩的樣子。
讓波斯貓跳到棋盤上，毀了整個棋局。
這樣，皇上也算是沒有輸。
我下跪佯裝請罪。
丞相大度表示無妨。
待丞相走後，我坐到皇上懷裏撒嬌：
「臣妾只是不想讓皇上輸。」
皇上卻反問：
「倘若朕要輸掉這個皇位呢？」
我一愣，不明所以。
皇上嘆氣：「皇后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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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皇上不想要這個孩子。
皇后一旦生下皇子，那皇后母家便可能會逼宮。
到時候他們跟太后裏應外合，皇上便沒了活路。
可謀害皇嗣是人頭落地的大罪。
此事還是得從長計議。
皇后有孕後，宮裏一片喜氣洋洋的景象。
到處張燈結綵。
彷彿皇后已經生下嫡子。
而我在一陣嘔吐暈眩中，也從太醫口中得知我懷孕的消息。
皇后此時卻是閉門養胎。
謝絕了所有妃嬪的請安。
她似乎是預料到了我的打算，斷絕了一切與我接觸的機會。
一個嫡子總歸是要比庶子尊貴。
所以這幾個月，她得忍着。
閒來無事，我開始去磋磨顧凝玉。
自從皇后懷孕後，她便被攆出了鳳華殿。
我讓總管太監把顧凝玉分去舂米。
她整日都在舂米，手指變得乾燥開裂，目光變得呆滯無神。
而我還笑臉吟吟地去刺激她。
「想來這都是命，我們姐妹倆如今的境地可真是天差地別。從前姐姐把我當奴婢使喚，如今妹妹當了娘娘，姐姐反而當了奴婢。」
我摸着自己的肚子不斷感慨：
「現在不應該再稱呼你爲姐姐了，貴妃喊一個舂米的奴婢作姐姐，這成何體統。
「哎呦，本宮的命可真是好，等本宮生下皇子，下半輩子就有了依靠。
「本宮可不願讓你輕易死去，要留着你慢慢磋磨，纔是最大的樂事。
「你這個奴婢要一直在這裏舂米，下半輩子就等着老死宮中吧。」
顧凝玉恨得目眥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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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佳節。
我讓德妃操辦了宴會。
皇后娘娘再三推辭，就是不肯出席宴會。
皇上親自去請：「朝廷命婦都出席，你貴爲一國之後，怎能缺席這種場合。」
皇后淚眼婆娑：「臣妾是擔心肚子裏的孩子，宴會人口繁雜，臣妾不放心。」
皇上冷臉：
皇上冷臉：「胡鬧！宴會上都是官員親眷，誰敢害你。更何況，貴妃也是懷有身孕，可她都大大方方地出席，你還顧慮什麼呢？」
說完，又攬着皇后的肩膀寬慰道：
「朕也是怕你整日待在鳳華殿裏，會把自己悶壞。太醫也說了，要出來多走動，纔有利於生產。
「況且你這才三個月，難道後面六個月都不見人了麼？」
一番勸慰之下。
皇后終於鬆口答應。
宴會上，皇后顧慮重重。
始終不肯動筷。
德妃見狀，貼心詢問：
「皇后娘娘，是不是臣妾準備的食物不合胃口？臣妾問過娘娘宮裏的人，都是按照娘娘平日裏的喜好準備的。」
我在一旁慢悠悠地喫着桌上的五彩糯米。
喫了幾口後，覺得嘴裏有點幹，又喝了一旁的葡萄汁。
皇后眼珠子環繞了一圈，最終把目光落在我的食物上。
「本宮瞧着貴妃的食物挺開胃的，可否跟本宮的換一換？」
我故作驚訝：「可臣妾的已經喫過了，娘娘不嫌棄麼？」
皇后盈盈一笑：
「本宮跟貴妃都是有孕之身，想來胃口也是相似，怎麼會嫌棄呢？」
一旁伺候的宮女把我桌上的五彩糯米端了過去。
皇后嚐了幾口後，覺得有點口乾，端起桌上的水就要喝，可又覺得不妥。
於是繼續要了我喝過的葡萄汁。
一炷香過後，我開始頭暈目眩。
捂着肚子喊痛。
皇后不明所以。
可接着她也開始喊痛了。
宴會一陣慌亂，皇上冷着臉下旨徹查。
皇后的孩子沒了。
我的孩子也沒了。
皇后哭得撕心裂肺。
皇上應該感到很暢快吧。
我卻面無表情。
我是在報恩而已，何必有這麼多情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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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查出來，幕後兇手是顧凝玉。
她把藏紅花提煉出來，滴進了五彩糯米飯和葡萄汁裏。
正巧這兩樣食物都是顏色鮮豔、味道濃郁，看不出端倪。
人人都道，是顧凝玉恨毒了我，想要害我腹中的胎兒。
而皇后在不知情下，意外地喫了我的食物，這才受了牽連。
皇后和太后恨得牙癢癢，沒想到自己引狼入室，害了嫡子。
她們聯合向皇上請旨。
要皇上把顧凝玉和其餘的顧家人都凌遲處死。
可憐顧家男丁流放到一半，還被送回來處死。
太后拒絕了大長公主的求見，這對昔日的閨中密友，自此關係決裂。
顧凝玉知道皇后跟貴妃流產的消息後，笑得瘋瘋癲癲：
「哈哈哈哈，真是一箭雙鵰，我也終於可以解脫了。」
皇上趁着皇后和太后傷心之際，不斷蒐集皇后母家的罪證。
最終查到了他們貪贓枉法、草菅人命的證據。
皇后和太后的母家都被一鍋端，抄了家。
皇后被打入冷宮。
太后前來求情，聲淚俱下：
「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皇上全都不顧了麼？哀家爲了讓你坐上皇位，可謂是殫精竭慮、嘔心瀝血。」
皇上冷眼問道：
「朕的親生母親，到底是怎麼去世的？」
太后執拗否認：
「是她自己福薄，生了重病，藥石無醫。」
皇上紅着眼質問：「難道不是你給她下毒嗎？」
太后一臉惶恐：「不，不是這樣的……」
皇上閉上眼，語氣沉重：
「殺母奪子，果真是好算計，以爲朕什麼都不知道麼？」
太后癱在地上，知道自己再說什麼都沒用了。
太后ẗù₀在一場急病中去世。
自此，再無人能干涉皇上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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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不知道怎麼面對我。
亦或者是，他厭棄了我。
宮裏又來了一批新人。
丞相家的小女兒，天真爛漫，活潑單純。
一進宮就俘獲了皇上的心，被封爲麗貴妃。
皇上一連半個月都宿在她那裏。
宮裏都在傳，皇上會立她當皇后。
在御花園遇到她的時候，她笑得一臉燦爛。
非要拉着我的手，要我嚐嚐她新做ṭû⁻的糕點。
「皇上說這是他喫過最好喫的點心，可我覺得味道一般，哪裏比得上御廚做的呢。姐姐來嚐嚐，看皇上是不是在騙我。」
我笑着接過她遞來的點心。
「嗯，果真是極甜，比御廚做的還美味。」
是啊，性子這麼單純的人，相處起來毫無壓力。
不像我，城府極深，有一肚子害人的心思。
自從幫母親成功報仇後，我也沒了鬥志。
皇上也很久沒來我宮中了。
我知道皇上的性子，他是極有主見的。
只有他主動寵人的份兒。
最討厭別人耍計爭寵。
我向皇上請旨，要去開雲寺祈福，順道在那兒住一段時日。
我這一住就是三個月。
宮裏人都以爲我沒了孩子。
心灰意冷。
想要出家。
卻不知，我根本就沒有懷孕。
當日故意放出懷孕的消息，是爲了迷惑衆人。
這樣皇后落胎時，纔不至於懷疑到我身上。
我找了一個病重的太監，給了他一筆銀子，讓他家裏人衣食無憂。
他在我的授意下，去接近顧凝玉。
他給顧凝玉送去了藏紅花，讓她緩解手臂的疼痛。
然後在不經意間提醒，尋常人用藏紅花可以活血化瘀，如果孕婦使用了分量較足的藏紅花，便有落胎的風險。
顧凝玉聽了進去。
她在宮裏無依無靠，尋不到毒藥。
於是, 她把藏紅花攢起來，然後捶爛提取汁水。
混進了我的食物裏。
其實我也沒有把握皇后一定會喫我的食物。
所以我留了後路。
只要我捂着肚子裝痛, 到時場面一片混亂。
皇后肯定會坐轎子趕回宮裏躲着。
我提前收買的那個太監，便會在皇后回宮的那段路上灑滿黃油, 轎伕腳滑, 轎子裏的人便會摔到地上。
無論如何, 我都依了皇上的心思。
只是沒想到, 事情進展得這麼順利。
準備的後路都沒用上。
便能一石二鳥, 把顧凝玉一家拉下水。
給母親順利地報了仇。
或許這也是皇上厭棄我的原因吧。
今日輕易算計了皇后還能全身而退, 他日豈不是也可以算計皇上, 算計皇位。
我在寺裏，斷斷續續地聽着宮裏的消息。
麗貴妃懷孕了，皇上欣喜萬分。
麗貴妃爲罪臣求情, 皇上震怒不已。
麗貴妃管理後宮不力, 皇上頭痛苦惱。
因而, 立後詔書遲遲不下。
三個月後，皇上親自來了開雲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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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訴說着這些時日的苦惱。
「這幾個月沒有你在朕身邊, 朕才發現, 朕不能沒有你。」
「朕錯了，自以爲可以習慣沒有你的日子，可這些時日, 朕遇到什麼煩心事, 卻沒有一人能夠訴說。」
「麗貴妃是天真爛漫, 可她耳根子軟，容易受人唆擺, 又沒有處理是非的能力, 實在不適合管理後宮。」
可我也是個心軟的人。
一番勸慰下，我同意跟皇上回宮。
皇上封我爲皇貴妃，讓我統領後宮。
我又重新獲得了皇上的寵愛。
當日出宮祈福的決定，我賭贏了。
與其留在宮裏無寵活着, 倒不如主動請旨出宮。
如果皇上心裏有我，便會迎我回宮。
若他心裏沒我，那就一輩子青燈伴古佛。
可皇上還是來迎我回宮了。
他發現宮裏沒了我, 麗貴妃根本搞不定那些是非爭端。
可他不知，那些是非爭端, 都是我叫人搞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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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宮後, 我積極調理身子。
之前食用過藏紅花，到底還是傷了身子。
調養了好長一段時間後, 才艱難懷孕。
生下皇子後，皇上封我爲後。
後來，我管理後宮二十餘載，還是一如既往地受寵。
皇子及冠後，我跟皇上也老了。
皇上病重時，賜予我管理朝政、垂簾聽政的權利。
我替皇上批奏摺，發佈施令。
皇上拉着我的手，嘴裏呢喃着：
「太子尚年輕，還需多歷練，這幾年就辛苦你了。」
我掩面而泣：「皇上便這般放心臣妾麼？」
皇上艱難地扯動嘴角，笑了笑：
「朕看到你，就跟照鏡子一般，朕心裏想什麼, 你都知道。朕的煩心事，你也會幫朕解決得一乾二淨。」
「你的城府, 你的算計, 朕都知道，可朕還是心甘情願。」
「朕若是不喜歡你，那便是不喜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