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年代,離婚後家庭主婦暴富了

90 年代末,小姑子的丈夫意外身故後,帶着孩子投奔孃家。
家裏不富裕,但我心疼小姑子寡婦難做,準備私底下跟丈夫商量。
不想卻發現婆家人正祕密聚在一起開小會。
我那好丈夫豪氣干雲:
「你嫂子不知道成睿有撫卹金的事,你別讓她知道。」
「成睿走了,你日子不容易,這錢你自己攢着,往後儘管帶着孩子來住,別理你嫂子說啥。」
「我和媽還能短了你們這一口吃的不成?!」

-1-
我此時就在屋外,無意間聽到這話的簡直要氣炸了!
她蘇今月死了丈夫不容易,我姜巧嫁了這麼個不向着我的丈夫就容易了?
要不是今天飯店老闆娘給我們提前下班,我還聽不到他們居然這麼防着我!
誰家的日子不是日子?
蘇今昊心疼他妹妹,那他老婆女兒的日子就不用過了是吧?!
原本今年正逢新世紀初。
世紀交匯,連普通老百姓也跟着熱鬧。
一家人開開心心慶了元旦,小念寶滿了四歲嬌憨可愛,逗得人樂不可支。
誰承想猛地砸過來一個噩耗,蘇今月的丈夫林成睿突然發生意外,死在了工地上。
蘇今月是老蘇家明珠一樣的姑奶奶,沒嫁人的時候就是公主似的寵着。
出了這種大事,我婆婆心疼女兒,趕緊就讓蘇今昊去把他妹妹,還有她倆孩子都給接過來。
蘇今月到家以後就是一直哭,她那一對龍鳳胎的兒女嗷嗷大喊也不理,還得是她哥幫忙跑腿處理各種手續。
剛開始的幾天還好說,我想着她沒了丈夫,正是需要親人陪伴的時候。
家裏的這間院兒還是公公在的時候蓋的,我結婚後翻新過一回。
一共三間房,婆婆住一間,我和蘇今昊住一間,另一間本來是蘇今月沒出嫁的時候住的,有了念念以後就給了念念住。
如今蘇今月回來,她帶着兩個孩子睡在她原本的房間,念念跟我和她爸擠在一起。
可日子久了,一個多月過去,林成睿七七都過了,蘇今月心情慢慢平復,生活也逐步正常,她卻有長住着不走的架勢。
倒不是我這做嫂子的嫌棄,她蘇今月如果真是到了風餐露宿、無家可歸的地步,那我就是自己勒緊褲腰帶也不會放着她不管。
可偏偏她家的日子要比我和蘇今昊好多了。
林家的房子是林父分下來的家屬房,老兩口早些年去世,就她和林成睿一家四口,住的可是比我們寬敞。
她自己在國營工廠上班,工資待遇不低,和林成睿又有些存款,完全能養活她和兩個孩子。
而反觀我們家,我不過是在一家ẗŭ̀ₙ私人飯店裏面打工,一個月掙六百,蘇今昊就比我多兩百,上有老下有小,這一老一小又是最怕跑醫院的年紀。
再普通不過的一家人,驀地裏多出來三張嘴白喫白喝,蘇今月連買個菜都沒出過一分錢,這誰能受得住?
女兒回孃家天經地義,可總不能爲着她,當哥哥的一家日子都不過了吧?
我脾氣直,有什麼說什麼,私底下跟蘇今昊商量,要不就送他妹妹回去。
可誰想蘇今昊竟是指着我的鼻子,和我大吵了一架。
「你一個當嫂子的,氣量怎麼這麼小?我妹妹丈夫死了,你居然還想攆她們娘仨走?你怎麼這麼惡毒,你的心是石頭做的不成?!」
聽他胡攪蠻纏,我的火氣也壓不住了,他還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我氣量小?你怎麼不看看他們喫的有多多呢!尤其是那倆孩子,每回都跟個餓狼似的,我從飯店裏拿回來的好菜,都沒上桌呢就沒見着影了,你媽還都可着他們,連念念一個四歲小娃娃的飯都得撥給他們,自打他們來了,念念天天跟我說着喫不飽,你媽還總說着什麼哥哥姐姐沒了爹要讓着,她讓個屁!」
「你再看看那油鹽瓶子,雞蛋籃子!不到一個月全空了!你媽給念念從來都捨不得炒個雞蛋燉個肉,給那倆孩子倒是大方,天天偷偷燉肉給他們,還得打量着我和念念到沒到家,裝着沒喫的樣子,演戲給誰看呢?」
「你也真是個好舅舅,省着錢帶他們去商場,打量我都不知道是吧?!」
「誰說那倆孩子死了爹?不還有你這個便宜舅舅上趕着嗎?我看是念念死了爹纔對吧!」
以前我總想着當媳婦的越不過親女兒很正常,畢竟人家相處多少年,我才嫁進來多少年?有幾個能指望公婆真把你當女兒待的?
可我沒有想到連蘇今昊這個親丈夫都不向着我,一遇到蘇今月的事,心眼子就全偏到她那去了,連念念都不夠格沾光。
最令人生氣的就是今天!
我一直以爲林成睿沒有撫卹金,所以蘇今月才賴在孃家,想讓她哥她媽接濟點。
可萬萬沒想到,原來他們都一直瞞着我,真是好樣的!
我爲這個家辛勞操持,上下開銷有一半都是我掙的!可是我的好婆婆、好丈夫不但不體諒我的辛苦,還要一心對外防着我,再帶着別人來吸我的血!
「要不說還是自己的家好,只有我媽和我哥纔會一心爲我打算~」
耳聽着門內他們母女兄妹三人傳來陣陣關切之語,我倚着門框,眼淚一下子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怪我沒有一個好媽媽,沒有一個好哥哥,沒有一個可以爲我撐腰的好家庭。
無意目光觸及到桌櫃上念念落下的發繩,我沒有,但我的女兒可以有!
這個家就是個泥潭,再不抽離,早晚要被他們拉下去一身泥點子!

-2-
對這個家積攢的失望灰心已久,下定決心也就是那一瞬間的事情。
一旦做出了決定,內心變得堅硬,平時不怎麼聰明的腦子也好像開始清明起來。
我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推門衝進去大吵大嚷,而是靜靜地離開了家門,好像從來沒有回來過一樣。
以往我性格也算硬氣的,跟他們吵,跟他們鬧,可有什麼用?他們還是該幹什麼幹什麼,該隨心所欲就隨心所欲。
頂多換來一句,「哎呦,你這媳婦兒不好惹」,然後從當面嘀咕換成了背後嘀咕。
ŧŭ̀₄事到如今我也算明白,這人要想支棱起來,光有硬氣和潑辣是沒有用的,還得有腦子,不然就只會是潑婦!
一邊想着,我一邊算着時間,往念念的幼兒園走去。
走到地方的時候剛剛好放學,念念像個小炮彈一樣一窩蜂的朝我衝過來。
「媽媽!今天怎麼是你來接我放學呀?我都好久沒見你了!」
女兒黏黏糊糊地摟着我的脖子,小奶音軟軟糯糯的。
聽着她充滿甜蜜又驚喜的聲音,我不禁鼻頭一酸。
平常飯店客人多的時候工作時間就會延長,老闆也會多給點兒,我也就多賺些,爲了幾個辛苦費,所以經常沒有時間陪伴念念。
「好寶貝,今天媽媽不忙,帶你去喫好喫的好嗎?」
念念一聽這話高興得手舞足蹈,可雀躍了一陣兒後又躊躇道:
「就我們兩個嗎?不用叫姑姑和哥哥姐姐?奶奶和爸爸會不會不高興?」
我聞言又要落下淚來,一邊安慰着女兒,一邊帶着她朝着路邊一家麪館走去。
「對,就唸念和媽媽,以後念念沒有哥哥姐姐,老是欺負念念的人,不配當哥哥姐姐。」
念念似乎從來沒有聽過這種話,瞪大了眼睛眨了眨,沒多一會兒又被端上來的牛肉麪給吸引了注意。
看着念念瘦的跟個小猴子,雙眼放光的盯着麪碗的樣子,再想想蘇今月家那一對八歲的龍鳳胎,兩個都像年畫上的福娃似的白白胖胖。
心已經完全涼了個徹底。
「念念以後就跟媽媽住,沒有爸爸和奶奶,也沒有姑姑一家,好不好?」我試探着問。
「好!」念念回答得斬釘截鐵,倒是換我一愣。
又見她點着小腦袋,鄭重其事地說道:「奶奶和爸爸喜歡姑姑,喜歡哥哥姐姐,搶念念的飯飯,和媽媽吵架,念念不喜歡他們,喜歡飯飯和媽媽!」
說起曾經奶奶叫她多讓着哥哥姐姐,小丫頭還委委屈屈地皺了皺鼻子。
我噗嗤一聲,「哎呀,那看起來唸念是更喜歡飯飯多一些呀,媽媽傷心了~」
小丫頭不禁逗,急忙揮舞着筷子就要把她最愛喫的牛肉夾到我碗裏。
我摸了摸她的頭髮,又把牛肉都夾給她,看她喫得開心,一頓晚餐很是盡興。
牽着念念走在回去的路上,我心裏想着剛剛下午的事情。
最讓我疑惑的,還是林成睿的撫卹金。
林成睿是元旦過後,復工的第一天,曠工跟人出去喝酒出的事情。
彼時他喝醉了酒,暈暈乎乎地回了廠房,一個不注意被捲進輪軸底下,當場死亡。
按理來說,林成睿自己當班的時候喝醉,還無故曠工,應該是沒有撫卹金的。
也正是因爲如此,我一直認爲撫卹金這事就跟林家無關,他們也都從來沒有提過。
那今天蘇今昊和他妹妹說的撫卹金又是從哪來的?

-3-
……其實倒也不是一點不能有。
帶着孩子去到辦公室裏哭一哭,說說自己家裏怎麼慘,要是遇到個好說話的領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出於人道主義精神,多少能象徵性地給點。
雖然是不要臉了些,但蒼蠅蚊子腿的一點錢,對於真正困難、失去了頂樑柱的家庭來說,關鍵時刻也是能救命的。
可蘇今月顯然不是這種能豁得出去的人,她要臉面。
她在家裏千寵萬愛,結婚以後老公也捧着她,工作穩定,兒女得意,自詡高貴的人生贏家,不允許自己的臉面出現一點瑕疵。
曾經她兒子從鄰居大娘手裏接過來一塊桃酥,就被她冷着臉狠狠教訓了一頓。
事後又買了整整一包桃酥給她兒子,不全喫完不許停,逼得那孩子再也不喫桃酥了。
可她自己在孃家蹭喫蹭喝就不覺得有什麼,甚至標榜自己背後有孃家撐腰,這是自己在家受寵愛的象徵,反以爲榮。
她覺得她喫住的都是她媽和她哥的,理所當然不用花錢。
倒是我對她有意見是在排擠她,嫉妒她得到了家人的關愛,我纔是那個不要臉的人,哪怕她哥的工資一點也不上交,哪怕她哥從來不理油鹽醬醋,哪怕實際上她蹭的喫喝全是我交的家用買的米麪。
這也正是我不喜歡她的原因之一,虛僞、虛榮、不真誠。
而聽她哥的口氣,那一筆錢讓她攢着……似乎這不知道從哪裏來的撫卹金還不少?
我揣着疑惑回到家裏,果不其然,桌上等着我的還是被那一家人風捲殘雲過後的殘羹冷炙。
「嫂子回來了?趕緊喫飯吧。」
蘇今月正帶着她女兒林琳要下桌,見我進來又假模假樣地說了一句。
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她那壯得跟牛犢一樣的兒子林晨湊到了我和念念身邊,像只小哈巴狗一樣聞來聞去。
「咦,有香味,姥姥,舅舅,她們偷喫!」
這林晨還挺會找人告狀的,我那婆婆聞言瞟過來一眼,不樂意道:
「都留好了飯給你回來喫,你還自己帶着孩子去開小竈,不在家喫好歹說一聲嘛。」
我心裏翻了個白眼,我還沒不高興,她倒不滿起來了!
「喲,那讓我看看,都給我留什麼好喫的來了?這什麼呀?炒白菜,炒青菜,胡蘿蔔……哎呦,您這喂兔子呢,念念長身體,你就給她喫這個?」
滿桌子菜沒有一點油水,那胡蘿蔔我嚐了一口,還是夾生的。
見我這麼大咧咧地說出來,婆婆的面上閃過一絲尷尬,蘇今昊趕緊給他媽解圍道:
「你得了吧,媽一大把年紀了還得給你做飯,有的喫就不錯了,還挑什麼?!」
我嗤笑一聲,徑直走到家裏爲數不多還算值錢的冰箱前面。
「她到底是給我做飯,還是給你和你妹妹做飯?這我前兩天剛買的肉呢?那麼一大塊又都給你妹妹喫了是吧?還有這Ťŭₖ雞蛋呢?之前還有的好幾袋牛奶呢?全沒了?念念住了幾天寄宿就都給了你外甥了,我們娘倆都喫到什麼了?還好意思說特意給我留飯?我說蘇今昊,你們一家別太過分了!」
以往這些我只跟蘇今昊吵過,跟婆婆抱怨過,顧慮着蘇今月的心情從來沒當着她面提過,但今天就是一個不想忍了!
「你和你妹妹還有你外甥喫好的,我和念念只能喫你們的剩菜剩飯,還要我對你們感恩戴德不成?」
饒是蘇今月不覺得自己有錯,但被這麼直白地指摘挑刺,她還是忍不住紅了臉。
就是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
蘇今昊看不得他妹妹受委屈,跟我吵不過幾句,揚起巴掌就要動手。
「怎麼,你沒理的你還想跟我動手?你來啊,你動手啊!」
我當即抬手一揮,輕薄的木質飯桌就被我掀翻了過去,念念躲在我身後,杯盤碗碟濺了離得最近的林琳一身,嚇得她哇哇大哭。
蘇今月被這一激靈也來了脾氣,「你真是潑婦,活該我哥不喜歡你,你就不招人待見,我們蘇家娶你進門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
呵,被她說着了,要論潑,我還真沒怕過誰的。
「哎呦你抬舉我了,要我說,林家娶了你纔是倒了黴呢,短命的把自己丈夫剋死了,要是不娶你,沒準林成睿還能再活幾年!」
「你,你……」蘇今月大小姐性子根本吵不過我,手指着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我怎麼了!蘇今月你搞搞清楚,我纔是這個家的女主人好嗎!這家裏喫的用的哪一樣不是我掙來的?你哥的工資他上交過嗎?買菜買米買日用品不都是我出的錢?就連當初翻新這個房子我也是出了錢的,這房子也有我的一半!」
「現在因爲你這個客人,反要我這個做主人的陪襯着你,你還覺得你挺有理?你是妨害了你自己家不夠,現在又要來克你孃家了是嗎?」
早就看她不順眼了,明明自己白喫白住,還成天委屈作態,弄得誰都欠她八百萬一樣。
舒坦!

-4-
蘇今月還從來沒被人這麼嫌棄過,但她沒我會罵,氣紅了眼也爭論不過,只得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好,好,我不跟你這小人計較!琳琳晨晨,咱們走,咱不在這受這個閒氣!」
「姜巧!月月還真是沒說錯,我怎麼就娶了你這麼個黑心肝的女人!」
蘇今月帶着一雙兒女往外走,蘇今昊罵了一句後跟着追了出去。
蘇母看着眼前這亂糟糟的一切哎喲了一聲,「家門不幸啊」,擔憂女兒,也出門追她去了。
我回頭看了一眼念念,這小丫頭不哭不鬧,只睜着亮晶晶的眼睛看我,我心裏一暖,「寶貝,你先去媽媽屋裏待着,媽媽一會兒就去找你好嗎?」
見念念點頭走進了屋子,我轉ŧũ̂³身也往蘇今月的房間走。
她這剛剛賭氣走得急,屋子裏的東西也沒收拾,行李也沒帶。
我在屋裏翻找了一圈,很快就在她衣櫃的角落裏翻到了一個牛皮紙的信封,應該就是他們說的撫卹金了。
一張,二張,三張……好傢伙,整整有兩萬元Ṭů₂!
我險些沒有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拿着這燙手山芋又匆匆裝好,放回了原位。
我的乖乖,兩萬元,足足趕上我和蘇今昊快一年半的工資了!
就算蘇今月真放得下臉皮去要,就算領導真的同情她,怕是也要不到這麼多錢吧?
就這她還整天哭窮,死賴着不走?簡直是厚顏無恥!
而蘇家母子還真是絕世好家人,蘇今月都成了萬元戶了,還想着讓她三口人來打我的秋風?我可真是太榮幸了!
我剛剛整理好思緒ṱů₅,回到房間陪着念念坐了一會,蘇家母子就回來了。
「如你的願,月月他們回去了,我也不回來了,這個家就留給你一個人吧!」
蘇今昊把蘇今月的行李整理好,又氣沖沖地拿了幾件他自己的衣服,去他自己單位的宿舍裏住了。
我領着念念躺在牀上,想到蘇家人隱瞞了這麼大的事,又想到這些天跟蘇今昊吵架時他的嘴臉,還有白日裏他毫不顧慮我,只一心袒護他妹妹的樣子,越想越氣。
這事絕不能就這麼算了,就這麼跟他離婚,也太便宜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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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幾天蘇今昊一直沒有回來,蘇母倒是一如既往地可憐她女兒,一有什麼好菜好飯的就要給蘇今月那邊送過去。
對此我只保證自己和念念喫飽喫好,旁的一概不管。
蘇母見狀,以爲我被冷落了幾日改了性子,覺着只要不讓我和蘇今月碰面,這個家就還是和諧的,還被我聽見她跟她兒子打電話,說我這個女人好拿捏得很。
直到又過了幾天我去了林成睿工作的廠子鬧事,蘇家人才曉得自己錯了,大錯特錯。
眼下我坐在副廠長的辦公室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領導啊,自從我這妹夫死了,我那妹妹一個人拉扯着倆孩子,一個月就那麼點死工資,日子不好過啊!他們一家子現在全靠着我們哥哥嫂子接濟,我們也快頂不住了啊,您給寬容寬容,可憐可憐我們吧!」
如果死的是蘇今昊,我絕對豁得下臉面來哭,可惜,他不配。
領導被我哭得眼皮子直抽抽,太陽穴突突跳。
「小林家屬啊,那天我就跟他愛人說過了,知道你們都不容易,廠裏最多賠他兩千,這還是基於人道,也看他誤工沒給廠子帶來損失的份上。」
聽副廠長這麼說,他應該不是給蘇今月兩萬元的人。
這廠子雖說只是箇中等規模,但大大小小能對得上的領導也有好幾個。
我們這小縣城地方小,圈子也小,轉個一圈基本大家都是熟人。
這廠子裏的領導我也知道幾個,但現在也不太確定到底是誰這麼慷慨。
「哎呦領導,您看我們這一家,上有老下有小,兩千塊錢可不夠啊!」
領導又是無奈地一撫額頭,直說再多的他也愛莫能助,隨後就讓祕書把我請了出去。
我被趕走也無所謂,直接大咧咧地往廠子門口一坐就是開喊,大有一副不鬧到底就不走的架勢。
此時正是午休的點,大多數人都不回家,選擇在廠子裏面食堂對付一口。
人羣來來往往,見着我在門口,正好有個閒工夫來看熱鬧。
「這林家的又來鬧了啊?這都快過去兩個月了,還沒談妥啊?」
「誒,這好像是他愛人的嫂子吧?他愛人自己怎麼沒來啊?」
蘇今昊的單位離這兒不遠,我來廠子鬧事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他的耳朵裏。
我朝着腳步聲的方向一瞥,果然看見蘇今昊黑着個臉,一副丟人丟到家的表情。
「姜巧你這是在幹什麼!月月都說她不想跟着這些事計較了,你還來鬧什麼!還不快給我回家!」
蘇今昊一上來就要拽我,卻被我一把掙開,緊接着我又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大聲嚷嚷:
「她不想計較?呵,她是過得自在,你媽天天肉菜米麪的往她家送,有什麼好的都往她家劃拉,給他們娘仨喂得肚圓,那都是從我和念念口裏省下來的,她當然可以瀟灑不計較了!」
「自己女兒餓得面黃肌瘦也要飽了外甥,你這個爹當得可真好啊!」
我扯過挨着我旁邊的一個廠裏女工,三四十歲的中年婦女,瞧着就是最懂家長裏短這些事。
「大姐你來說說,我每個月就掙六百塊錢,省喫儉用想給孩子點好的,結果都被他拿去給他妹妹和外甥了,他是個撒手不管家務事的主,不知柴米貴,真金白銀買的東西說送就送,說他妹妹死了丈夫不容易,那我就容易嗎?總不能她妹妹困難,我們家就得割肉喂血給他們喫吧?我自己就算了,我是看不得孩子受委屈啊!」
我哭得情真意切,看的那位大姐很是感嘆,「妹子啊,都是當媽的,我理解你。」
轉頭她又看向蘇今昊,「你說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體諒你妹妹,好歹也得公平對待啊!不能爲了一個好舅舅的名聲就委屈自己的孩子,那孩子長大了怨你啊!」

-6-
蘇今昊被這大姐的話臊得臉色通紅。
其他人聞言也是對他指指點點,「就是,你那妹子也是不懂事,賠償金是多是少好歹拿點,老賴着孃家打秋風,讓嫂子侄女跟着受罪是怎麼回事啊?!」
呵,他們纔沒那麼大度不計較,不僅拿了,拿的還不少!
這一通折騰下來蘇今昊丟了好大一個面子,在這小城裏怕是要成爲好一陣子的談資了。
回到家中,蘇母得知了此事氣了個倒仰,她這才明白,合着我不是轉了性子,而是在這憋了個大的等他們呢!
「怎麼,你們蘇家人不好意ƭṻ⁾思去要,我替你們去要,給她蘇今月多爭取點賠償款,您老人家也不用偷偷摸摸地送東西怕我看見,我這是爲了你們好,你們怎麼還不領情呢?!」
蘇母氣得嘴抽抽,蘇今昊的臉色也是青一陣白一陣,但還是堅持着沒有把賠償款的事告訴我。
他們一來害怕我惦記着蘇今月的錢,二來怕我以後總拿着賠償款說事,不讓他們再關照蘇今月。
對着他們那點小心思我真是無話可說。
關照也要有個度好吧!
自己家有富裕的拿去才叫關照,只可着自己喫飽了其他的全拿走那叫自私!
……
晚上蘇今月聽說消息以後也趕了回來,怒氣衝衝地指着我破口大罵。
「姜巧你至於的嗎?我不就是喫你點東西,你用得着這麼敗壞我名聲?」
這件事情不過半日就在這面積不大的小城傳開了,沸沸揚揚,惹人議論。
都在說蘇今月自己不頂用,帶累孃家,還要嫂子出頭去幫她要撫卹金。
「你那叫一點嗎?趕明兒我也上你家裏,把你家裏東西都蒐羅空,你樂不樂意?」
我優哉遊哉地看着他們跳腳,對着勸阻我不要再去鬧事的言論根本不理。
隔日我又請了一天假,還特意打印了個條幅到工廠門前舉着。
期間有個好心的工人告訴我,副廠長出差了,要我過幾天再來。
我只朝他笑笑,並沒有打算離開,畢竟這牌子又不是舉給副廠長看的。
副廠長顯然不知道賠償金已經給了。
那領導能超出條例給蘇今月那麼多錢,大概率不會走對公賬戶,就算是對公賬戶,也不會以撫卹金的名義,剩下的就只可能是他自掏腰包給的蘇今月。
無論是哪一種,他都不會希望這件事鬧開,只會想要儘快地息事寧人。
果然,約莫站到了下班時間,有個帶着眼鏡的中年男人往我這邊瞭望了一會兒,猶豫了半晌之後還是走過來我身邊。
「林成睿家屬是吧?你們的訴求廠裏已經知道了,等着廠裏商討好一定會給你們答覆的,你在這鬧對廠子影響不好,你也得不到好處,快回去吧。」說完就快步的離開了。
我向周圍人打聽,原來這人是廠裏生產部的劉主任。
這就有點奇怪。
一般的領導遇見這種事情,都不太會主動往自己身上攬。
就算爲了廠子的影響,也只會模糊態度,隨便找個人打發走就好,既不太會把話說死,也不大可能自己親自露面。
畢竟他要是自己把事應承死了,也就等於把這個麻煩事和自己聯繫起來,磨來磨去,下回我還是要找他。
要麼他不怕麻煩,要麼他知道麻煩可以……或者早已解決。

-7-
我轉頭跟上了那位劉主任,發現他七拐八繞的,竟然來到了蘇今月的家門口!
門一開,林琳和林晨兩個孩子十分親暱地撲了過去,蹭着他叫叔叔。
蘇今月則是笑着招呼他進去,形容溫婉,儼然一家人的樣子。
而後我又等了一天,蘇母打醋回來,把手裏的醋瓶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放。
「託你的福,廠裏給今月賠了三千塊,你以後不用老嫌棄她喫你的喝你的了!」
我手中摘菜的動作一頓,看來果然是這個劉主任!
他害怕我再去廠裏鬧,所以去找了蘇今月,讓她把賠償款少撿着說些,趕緊把我糊弄過去了事。
「那感情好啊,是那位劉主任嗎?那我可得好好備點禮去感謝感謝人家。」
蘇母聽我提起劉主任,臉上一咯噔,「哎呦我的祖宗,你可消停點吧,你這一鬧咱蘇家可都出名了,你別再整事我就謝謝你了!」
我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她不讓那我就自己去唄!
左右打聽了一圈,這劉主任的老婆居然還是我們飯店的老主顧!
難怪我不知道,我來這家店上班的時間不算太長,那位劉太太又是時常點外送,老闆娘接個電話的事,本人倒是不怎麼來店裏。
既是熟客那就好辦了。
我跟老闆娘知會了一聲,下回這劉太太再點菜便由我來送去。
也沒讓我等太久,約莫兩三天,我便拿着劉太太點的餐出現在了她家門口。
劉太太看着我眼生,攀談了幾句,我適時地開口說道:
「之前還要多謝劉主任幫忙,今天給您的菜多加了碼,您慢用。」
想來往常也有求過劉主任辦事的,劉太太並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我趕在她關門之前又道了句,「真的要謝謝劉主任,要不然我那妹夫死了,也拿不到兩萬塊錢的撫卹金。」
「你說什麼?兩萬塊的撫卹金?」
許是這話太讓人訝異,劉太太停住了關門的手。
劉太太作爲領導夫人,對於廠裏的賠償標準還是瞭解的,兩萬塊絕對是高規格了。
而等我轉述完林成睿的情況,她發出了跟我之前一樣的感慨,依照林成睿的情況,廠裏就是再通融也絕對給不到兩萬塊。
眼見着她似是想到了什麼,黑着臉關了門,我脣角微勾。
蘇今月既然愛貪便宜,如今這便宜擺在這兒,就看她貪不貪得起了!

-8-
劉太太的動作比我想的還要迅速,很快,她就鬧上了蘇今月的家門。
彼時正好劉主任送蘇今月接兩個孩子回家,幾個人就這麼迎面撞上。
我這幾日一直盯着這邊的動靜,上班下班路過她家都有意無意地看一眼,今天正好碰上。
劉太太當即就把劉主任撓了個大花臉,還臭罵蘇今月不要臉。
街坊四鄰都圍出來看熱鬧,直看得蘇今月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見劉太太一直拿着那兩萬塊錢說事兒,說那是劉主任私自挪了她卡上的錢給她的。
蘇今月晃了晃神,隨後進屋把牛皮紙的信封遞到了劉太太的手上。
「我沒想到劉主任會這麼做,我要知道這是劉主任自己給我的,我說什麼也不會要的,我們母子有手有腳,不會要別人的施捨!」
蘇今月還是一如既往地要面子。
她的確放下了姿態去工廠問過一回。
本以爲只能興盡而返,卻遇上了劉主任,劉主任說很同情她,會幫她爭取。
沒想到這一給就是這麼多,她歡喜壞了,對劉主任也總是笑臉相迎。
她心裏當然知道廠裏會主動給這兩萬塊的概率不大,或許是劉主任用了什麼別的辦法,也或許就是劉主任他自己給的。
但這兩萬塊不說能保她母子喫穿不虞,還能極大地改善她的條件,能過上她嚮往的、有情調的小資生活。
所以只要劉主任不說,那這兩萬塊就是她丈夫的撫卹金,她可以隨心享用。
可今天居然被劉主任的妻子當着街坊鄰居的面戳破,她蘇今月怎麼可能是那種勾引男人給她花錢的人?故而她還得倒也暢快。
冷眼瞧過了這一場鬧劇,接了念念在外面喫過飯,回到家裏看見蘇今月母子又來了。
她可是得來,兩萬塊錢沒了,這回可真成打秋風的了~
「喲,這是誰回來了啊?這不是我們的萬元戶,大小姐嗎?」
我毫不客氣地冷嘲熱諷,那母子三人皆是面色冷然,看着我的目光恨不得把我喫了。
「你們一家可真行啊!都瞞着我是吧?我白喫白喝地養了他們那麼久,你們還合起夥來騙我?!老蘇家就是這麼對待兒媳婦的?」
我也不跟他們犟着,直接走出去,一嗓子把大半個巷子裏的人家都給喊了起來。
繪聲繪色地把蘇家三口那點子事兒全給豁楞了出來。
雖說蘇母讓我安分着點,但也架不住我大嘴巴,到處向街坊四鄰炫耀着我爲老蘇家的姑娘討到了三千塊的賠償款。
之前這些人有多羨慕我本事,現在就有多同情我,對蘇家同樣就有多鄙夷。
「再怎麼把兒媳婦當牛馬使喚也不能這麼不當人啊!」
「就是的,看着這蘇家人模人樣的,沒想到對兒媳婦這麼刻薄,掙兩萬的喫着人家掙六百的,真是可惜那小姜了,多能幹的一個人。」
「哎,你們聽說沒,那蘇家姑娘剛死了丈夫就跟別的男人曖昧,兩萬塊錢就是野男人給她的,根本不是撫卹金,人原配纔去她那鬧過呢!」
街坊鄰居閒來無事最愛聊的就是這些八卦。
人言可畏,蘇家壞了名聲,以後可別想在這條巷子混下去了!

-9-
如今這蘇家成功被我攪和得雞飛狗跳,很是熱鬧。
我跟蘇今昊提了離婚,帶着念念從蘇家搬出來。老闆娘人挺好,聽說了我家裏的事,就讓我帶着孩子住在飯店後面收拾出來的一處隔間裏。
聽說蘇今月受不了巷子裏的閒言碎語,帶着孩子又回了自己家。
可她和劉主任的那點事早在那院裏也傳開了。有不懂事的孩子拿着傳言取笑,林晨脾氣火爆,聽到有人說他媽,早炮仗似的衝上去,把人打了個半死。
氣是出了,把他爸和他媽之前留下的存款也賠出去了不少。
蘇母知道以後又是唉聲嘆氣,直呼這一切都是被我帶累的,要蘇今昊趕緊和我離婚。
我卻是不急着辦手續,直說家裏那房子和錢都有我的一半,不分清楚我是不會離的,看誰耗得過誰。
而事實上,蘇今昊也的確耗不起。
那天劉太太向她丈夫的廠裏遞交了舉報信,說是劉主任手拿卡要,喫廠裏的回扣。
劉太太家裏有點小勢力,又與劉主任夫妻多年,多少知道點劉主任的底細。
如今惹急了她,一股腦兒全給捅了出去,劉主任成功被停職留辦,據說還要喫官司。
她一臉暢快地來到店裏和老闆娘嘮嗑,見到我也在,好心地提醒了我一句:
「聽說你家那口子因爲他妹妹的關係,跟那個殺千刀的走得也挺近,這裏面貌似還有他摻和呢!」
我一聽來了精神。
眼珠子轉了轉,根據劉太太知道的,也給他單位寫了封舉報信。
這縣城轉來轉去就那麼大,兩個單位捱得又近,蘇家那些事他那單位裏自然也有人知道。
那單位是個事業單位,別的不說,對個人風評很看重ƭṻ⁾。
現在又牽扯了劉主任的事,單位不敢不查。
這一查竟然還是真的!
不過他就是個小蝦米,劉主任因爲看上了蘇今月, 所以想帶着他撈一筆。
雖然如此, 但也足夠他灰頭土臉, 敗了名聲又丟了工作。
如此一來蘇今昊沒了收入,倒是拖着我,不想離婚了。
我也不慣着他,直接找老闆娘借了她幾個孃家兄弟去撐場子。
又從劉太太那兒借了個律師, 一通威懾之下很快就讓蘇今昊妥協把財產分割協議簽了。
只是蘇今昊現在在縣城也混不下去, 索性提出房子給我,我折一半的錢給他。
我點了點頭, 「那你先把這些年工資的一半給我,那些也算夫妻共同財產,合同上白紙黑字可寫得清楚。」
蘇今昊瞬間啞了火,這些年的工資他要麼就是貼補他妹妹,要麼就是給他自己和老孃,爲數不多的存款還大多都是我攢的。
「所以那另一半房子就抵這一半工資了, 你有意見嗎?」
他就是有意見, 可是看見老闆娘那幾個人高馬大的兄弟也不敢有意見了!
我直接讓那幾人把他和他老孃打包都扔了出去,他約等於淨身出戶。

-10-
如此一來, 他只能帶着蘇母去投奔蘇今月。
可蘇今月那邊也是自顧不暇,自賠了錢後日子也是過得捉襟見肘。
如今僅剩她每個月的那些工資,要養活兩個孩子還行,再多她母親和哥哥可就難了。
再加上她又不肯放棄自己的小資情調,牙縫裏省點錢還要顧着打扮自己, 想着能再找個林成睿一般的男人寵着她。
她哥哥勸她把房子賣了, 他們再去外地發展。
蘇今月自是不同意, 慢說她已經有了發展的對象,就是如今悄然興起的下崗潮,她去外地可不一定能找着像現在一樣安穩的工作!
曾經和諧的兄妹沒了金錢支撐,在現實的危機下漸漸也有了齟齬。
他們爭執漸大,蘇今月那兩個孩子又從小被寵慣得自私。
曾經每次姥姥和舅舅來都能給他們帶好東西,有什麼好喫好玩的都向着他們,他們自然歡喜地圍着他們轉。
可如今舅舅的到來不僅沒能給他們的生活帶來改善,反而家裏愈來愈窮, 還老和媽媽吵架, 他們便對舅舅和姥姥產生了意見。
終於在一次蘇今月兄妹倆又起了爭執的時候,林晨一把將蘇今昊推下了樓,一摔就摔成了偏癱。
我知道這一切的時候, 蘇今月早就不知跟誰跑了, 撇下這一家老的老, 小的小, 癱的癱, 無人照料。
不過這一切都再與我無關了。
我賣了蘇家的房子,帶着念念一個人來到臨市租了個鋪面,開起了生意。
在這個新世紀的浪潮下,處處都是挑戰,處處也都是機遇。
自從離婚以後, 我也認清了自己,我不甘於做一個只會家長裏短的女人,我自有我自己的價值。
我白天看着鋪面, 晚上去唸夜校,一點一點地充盈着自己。
眼看着小鋪面漸漸升級成代工廠,過去的糟心爛事也再與我無關。
我與念念未來的生活只會更好。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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