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考個好大學,我請來五路仙家幫我偷試卷。
狐狸大仙弄來鑰匙,黃鼠狼黃仙假扮保安;
柳仙蛇蛇擋住監控,刺蝟白仙站崗放哨。
灰仙鼠爺挖了個大洞,叼走了整套高考試卷。
第二天,我神采飛揚走進考場,發現滿考場全是奇裝異服。
小道士、趕屍匠、風水先生、薩滿巫師,角落裏還有倆小和尚……
監考老師衝我嘿嘿一笑:
「會請仙是吧?歡迎參加玄學高考!」
-1-
我叫姜星,祖傳十代出馬仙。
打小跟着爺爺學玄學,功課基本荒廢了。
三次模擬的成績加一起,都沒到本科線。
我也沒當回事。
上什麼大學啊,靠驅邪鎮鬼賺錢,它不香嗎?
但是爺爺卻說,考不上重點大學,就不讓我繼承衣鉢。
於是我鋌而走險,請來五路仙家,求他們幫我偷試卷。
我連夜背好答案,自信滿滿走進考場。
結果我一進屋,整個人都傻了。
第一排那個清秀少年,身穿道袍,手裏還拿着拂塵。
後面那位小哥正在把玩羅盤,一看就是研究風水的。
左邊那個小姐姐……臥槽!那不是薩滿面具嗎?
角落裏竟然還坐着兩個小和尚,正在盤着手串唸佛經。
我一回頭,看見黑板上寫着一行大字:
【2024 玄學高等學校招生全國統一考試。】
監考老師站在臺上嘿嘿一笑:
「在座的各位,都是玄學界的新星,普通的高考不適合你們,所以特意爲你們準備了這場玄學高考,希望大家考出好成績!」
我弱弱地舉手問道:「老師,可以不考嗎?」
監考老師嘿嘿一笑:「可以呀,不過,偷竊高考試卷,要判三年以上哦。」
-2-
其他考生都是自己報名的,就我一個倒黴孩子,是因爲被發現了身懷玄學,強制安排過來的。
我說怎麼班主任臨時通知我,考場換了位置。
隨便找了個座位坐下,我聽見監考老師說道:
「第一科考試,現在開始!」
話音剛落,考場的門轟然打開,四個黑衣人扛進來一個黝黑的大箱子。
監考老師領着黑衣人離開,考場裏只剩我們這些考生。
大家紛紛起身,將大箱子團團圍住。
我估計了一下,這箱子長約兩米,寬約一米,厚也差不多一米。
拿羅盤的風水先生喃喃自語:「這裏面有什麼東西啊?」
清秀小道士敲了敲箱子:「有意思,是鐵的。」
在場的考生,別看歲數小,但都是懂行之人。
鐵不走陰陽,能有效隔絕陰陽二氣。
自古至今,用鐵器鎮壓的,都是些極爲可怖的邪物。
一旁的短髮少女走了過來,俯下身子細細嗅着氣味。
看她脖子上掛了個摸金符,鐵定是摸金一脈的傳人了。
「這鐵箱裏屍氣很重,大概率是屍首。」
廣播喇叭響起監考老師的聲音:
「考生袁緣,回答正確,加十分!」
下一秒,鐵箱……不,鐵棺,轟然掀開。
在我們一衆考生的驚呼聲中,一具怒目圓睜的屍首,緩緩地坐了起來。
「請各位考生齊心協力,將屍首封回鐵棺中。
「評委老師將根據你們每個人的表現,給出這一科的分數。」
-3-
看清了鐵棺裏的東西之後,大部分考生都鬆了一口氣。
「就這?」
「不就是控屍麼,我五歲就學會了。」
腰裏揣着銅鑼的男生走過來,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黃紙撕成的小人。
「啪!」
黃紙小人貼在屍首額頭上,屍首眼中的怒氣頓時弱了三分。
銅鑼男解下銅鑼,不緊不慢地敲了三聲。
「鏘!鏘!鏘!」
「湘西趕屍,生人迴避!」
嚯,原來是湘西的趕屍匠。
聽爺爺說,湘西趕屍匠的本事大着呢。
驅鬼鎮邪、看相治病,樣樣精通。
但他們的看家本事,肯定是趕屍的術法。
術業有專攻啊。
我暗自感嘆Ťű⁵着,向後退了三步,準備欣賞銅鑼男的表演。
「三魂七魄回舊處,隨我踏上歸家路。
「塵歸塵,土歸土……唔唔唔!」
別誤會,這個「唔唔唔」可不是咒詞。
銅鑼男還沒念完,那屍首忽然發出一聲暴喝,跳出鐵棺,撲向了銅鑼男。
等我們其他考生反應過來,屍首已經把銅鑼男掐得死去活來了。
頓時,考場裏雞飛狗跳,考生們紛紛抄起了傢伙,各顯神通。
-4-
我的目光掃過整個考場,除了我之外,就只有那個戴着薩滿面具的小姐姐神色淡定。
也可能因爲我看不見她的表情。
全場幾十個考生,要是隨便誰都能把這個屍首收拾了,那這玄學高考,一點意義都沒有。
銅鑼男出手的一瞬間,我就判斷他肯定會失敗。
爺爺經常說,沉着冷ţṻ⁵靜,才能贏到最後。
銅鑼男的控屍思路,是用那個黃紙小人模擬成屍首的三魂七魄,從而控制屍首。
就算這具屍首有古怪,模擬出來的魂魄控制不了肉身,但也沒道理會炸啊。
難道……
我正想到關鍵時刻,聽見有人喊道:
「老師!快幫忙啊!田穆同學快被掐死了!」
哦,原來銅鑼男叫田穆。
這哥們已經被屍首掐得翻白眼了,舌頭伸老長,和我家供的柳仙差不多。
考場的大門緊閉,看來,監考老師沒有出手的意思。
我無奈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微微活動着脖頸。
「都讓開!」
我雙臂一張,衣裙無風自動。
「日落西山黑了天,弟子救人請老仙。
「鐵棺邪屍在眼前,正法正氣揚人間!」
剎那間,一種刺骨的陰寒感攀上我的脊背,緊接着遍佈全身。
我弓着身子,像一隻狐狸一樣,一個箭步竄向正在掐人的屍首。
「胡七爺!助我!」
-5-
我此刻是被狐仙附體的狀態,力大Ţü⁷無窮。
粉色美甲宛如尖錐般,直直地插進了屍首的手臂。
附體的狐仙叫胡七爺,是一隻修煉三百年的赤狐。
爺爺的仙堂供着幾十個狐仙,胡七爺和我關係最好。
因此,我不用文王鼓、武王鞭,也能請胡七爺來幫忙。
屍首見我發難,順手把半死不活的銅鑼男田穆甩到一旁,和我打鬥起來。
過了幾招,我越打越心驚。
這是屍首?怎麼比活人還靈活啊?
爺爺說過,屍首是死物,就算詐屍,也比木頭樁子強不了多少。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遍佈周身的陰寒感漸漸有了衰退的跡象。
可我依舊奈何不了這具活蹦亂跳的屍首。
「砰!」
我和屍首對了一掌,巨大的聲響迴盪在考場裏。
雙掌相撞的氣流,將屍首的頭髮吹得散亂。
一抹銀色映入眼簾。
我這才注意到,這具屍首的眉心,有一枚黑色的釘子。
幾個眼尖的考生也瞧見了,紛紛驚呼道:
「這是……鎖魂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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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說過,鐵不走陰陽。
用施過咒術的鐵釘,封住屍首的眉心、頭頂等幾個穴位,就能將魂魄封在屍首內。
這樣的屍首,就會一直處於「活」和「死」之間。
換句話說,就是屬薛定諤的。
難怪銅鑼男模擬魂魄的思路沒用。
人家體內本來就有三魂七魄,你非要再塞一套魂魄進去,人家肯定要急眼啊。
尋常詐屍的屍首,都是借了天地間的陰氣。只要阻斷陰氣和屍首的聯繫,自然就破了局。
但眼前這種,被鎖魂之術控制的屍首,只能等待它自己體內的陰氣耗盡。
或者,想辦法拔掉那些釘子,它也能乖乖躺下。
「阿彌țų₍陀佛,同學,你歇會兒,接下來的,就交給小僧了!」
眼看我要堅持不住,一個小和尚握着降魔杵,擋在了我身前。
胡七爺這才退出我的身體,笑呵呵地在我耳邊說道:「星丫頭,表現不錯,老頭子我這就去找你爺爺,好好誇一誇你!」
我喘着粗氣,小聲說道:「胡七爺,千萬別說漏了嘴啊。你幫我偷試卷的事,千萬別讓我爺爺知道!」
胡七爺走後,我才定睛看向那具「鎖魂屍」。
小和尚渾身閃着淡淡的金光,和鎖魂屍打得難解難分。
戴着薩滿面具的小姐姐,跳起了「禹步舞」,嘴裏哼唱着聽不懂的神調,看來是在給小和尚打輔助。
風水小先生舉着羅盤,嘴裏唸唸有詞,不時拋出一枚銅錢,準確地擊打在鎖魂屍的鐵釘上。
足足過了半個小時,和鎖魂屍搏擊的考生換了一批又一批。
鎖魂屍的動作這才漸漸慢下來,最終「轟隆」一聲,躺倒在地。
幾個還有力氣的考生,把鎖魂屍抬起來,丟進鐵棺,扣好蓋子。
監考老師的聲音,從廣播喇叭裏響起:
「恭喜各位考生,順利通過第一門考試。
「下面我來宣讀成績單:田穆,0 分;姜星,95 分……」
除了銅鑼男田穆,起手就被屍首掐暈了,到現在也沒醒來之外,大家都獲得了不錯的成績。
不算白給的田穆,我是第一個出手的,並且發現了鎖魂屍的奧祕,因此拿到了 95 分的高分。
「下一門考試即將開始,請考生們離開考場,前往操場上接受考試。」
-7-
我們一行考生,跟着監考老師來到操場上。
一個黑衣人走過來,遞給我一個黑色的布袋子。
我接過來,問道:「這是什麼?」
黑衣人淡淡道:「考試要用到的文具。」
打開一看,果真是「文具袋」。
文王鼓、武王鞭、鎮堂劍,還有一些我們出馬弟子常用的法器。
握着文王鼓背面的玉環,我不由得感覺到一陣心安。
原以爲各個考場的考生,都會聚集到操場上。
但……整個考點,就只有我們這幾十個考生。
看來,玄學界的新人是越來越少了啊。
我正胡思亂想着,聽見監考老師說道:
「第二門考試,破陣,即將開始。
「考生們隨機抽取分組,三人一組,進入陣眼。
「評委老師根據破陣時間、破陣手法進行打分。」
監考老師說完,凌空撒出一把銅錢,向考生們破空飛去,準確地落在每個人的掌心上。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撒銅錢能撒得這麼漂亮,這監考老師,肯定來自西南堪輿門。
爺爺說過,堪輿門神通廣大,一方羅盤算天地,三枚銅錢定乾坤。
我看了看手裏的銅錢,上面寫的是「天啓通寶」四字,是明朝末期的貨幣。
和我一樣拿到「天啓通寶」的,還有那個戴着薩滿面具的小姐姐,以及……
沒了。
本來是 45 個考生,分爲 15 組。
不料,銅鑼男田穆被鎖魂屍掐暈了,連人帶鑼一起抬走。
我這一組,ŧű̂₌就只有兩個人了。
薩滿小姐姐走過來,向我伸出右手:
「薩滿教,楚櫻櫻。」
我也伸出手,輕輕握住。
「出馬仙,姜星。」
正準備寒暄幾句,監考老師忽然開口:
「考試即將開始,請各位考生做好準備。
「乾坤篡,因果斷,五行倒轉陰魂亂!
「九幽篡魂陣,開!」
淡淡的霧氣縈繞操場之上,唯有十五道光圈閃着綠油油的熒光。
「請各位考生走進陣眼,第二場考試,現在開始!」
-8-
我和楚櫻櫻並肩走進其中一道光圈。
剎那間,風雲變幻,眼前層層迷霧,耳畔獵獵風聲。
我看不見楚櫻櫻的身影,只能聽見她的聲音。
「姜星,剛纔監考老師說,這是九幽篡魂陣?」
我點頭回答道:「是,我聽爺爺說過,篡魂陣的原理是,顛倒陰陽二氣,擾亂五行相生相剋的秩序,營造出一片混沌之地。」
說起這些,我不由得想起小時候,爺爺逼着我學習玄學功課的時光。
就在此時,一聲淒厲的尖叫,打斷了我的回憶。
楚櫻櫻提醒我:「是陰魂,聽聲音是個厲鬼,小心一點。」
九幽篡魂陣內,自成一方天地。
方圓百里的孤魂野鬼,都會被陣法的混沌氣息吸引,蜂擁而至。
對它們來說,陣法裏的活人,簡直就是一頓大餐。
我對楚櫻櫻說道:「櫻櫻,我們先驅散霧氣,現在什麼都看不見,隨時可能被陰魂襲擊。」
楚櫻櫻沒有回答。
我怔了片刻,急道:「楚櫻櫻?你聽得到嗎?」
霧氣中一片死寂,除了我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什麼都聽不見。
剛纔楚櫻櫻的聲音,是從我右側方向傳來的。ṱų⁺
我拔出鎮堂劍,左手捏了個法訣,小心翼翼地向右邁了一步。
「咻!」
一道厲風尖嘯而至,我本能地推出左手,捏在掌心的法訣轟然炸開,和某個東西撞擊在一起。
這時我纔看清,飛來的是一片尖銳、烏黑的指甲。
看來,藏在霧中的東西,是個頗有道行的厲鬼啊。
濃霧瀰漫,我明敵暗。
想和厲鬼鬥上一番,首先要找到它纔行。
我深吸一口氣,將鎮堂劍插回腰間,左手拿起文王鼓,右手提起武王鞭。
「嘭——嘭——嘭——」
鞭梢輕盈地敲打在鼓面上,發出低沉的悶響。
雙脣輕啓,我吟唱起古老的神調。
「哎——
「弟子敲起了文王鼓,鼓振鞭子顛三顛~
「今天踏過了這黃土,土地老爺在眼前~
「天地間,起濃霧,霧裏陰魂在狂舞,霧外弟子心裏苦~
「求土地老爺顯神通,瞧得見大地與天空~」
「嘭——」
鼓聲未落,一陣溫和、厚重的氣流從腳底升起。
我心中大喜。成了!
這套唱詞的原理,並不是真的請來土地老爺,而是借來附近的地氣,衝散冤孽鬼怪的陰氣。
在這個陣法裏,也同樣奏效。
-9-
霧氣漸漸散去,周邊的環境顯露出來。
「這是……寺廟?」
眼前是一座氣勢恢宏的佛殿。
香火繚繞,古樹參天,巨大的佛像慈眉善目,神態安詳。
但我卻感受不到半點佛性和禪意。
「咚!」
晨鐘的撞擊聲從佛殿後方傳來,攝人心魄。
我渾身一顫,彷彿自己變成了虔誠的香客,強烈的慾望驅使我上前跪拜。
「咚!」
晨鐘再一次響起,我發現自己站在了佛像前的蒲團旁,正要作勢下跪。
楚櫻櫻跪在另一個蒲團上,三拜九叩,嘴裏嘀嘀咕咕地念着佛經。
不對。
我忍痛咬破舌尖,將舌尖血噴在佛像上。
「滋啦」一聲,腥臭的黑煙從蒲團上升起,原本金光閃閃的佛像,竟然長出了青色的獠牙。
這哪裏是佛像,分明是波旬的魔像!
藉着片刻的清明,我奮力敲響了手裏的文王鼓。
「這是玄學高考的考場,我在九幽篡魂陣內,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一遍遍提醒自己,跟着節奏艱難地邁動步伐,唱起神調。
「文王一打震四方,七星北斗放光芒。
「紫薇福星照當央,二十八宿到此堂。」
一道泛白的微光,從我身畔擴散開來,籠罩了方圓一丈的地方。
光芒掃過之處,盡顯破敗。
魔像坍塌,青磚碎裂,腐臭的氣息縈繞鼻尖。
這纔是這座「佛殿」的真實面目。
楚櫻櫻跪在髒兮兮的墊子上,渾身發抖,彷彿在遭遇極大的痛苦。
我輕聲喊道:「櫻櫻,快醒過來!我的搬星訣堅持不了多久,我們聯手纔可以破陣!」
「嗯。」
楚櫻櫻應了一聲,從墊子上緩緩站起身。
一陣陰風拂過,楚櫻櫻的及腰長髮隨風飄搖。
「啊——」
尖厲的鬼叫毫無預兆地驟然響起,一張鬼臉從長髮裏鑽了出來。
猙獰的女鬼向我疾撲過來,尖尖的指甲抓向我的喉嚨。
而我不慌不忙,嘴角微微揚起。
「疾!」
我輕喝一聲,纏在手腕上的捆仙繩疾馳而出,瞬間纏在女鬼脖頸上。
女鬼左突右撞,卻怎麼都掙脫不了。
我嘲笑道:「這等把戲,只能騙騙三歲小孩。
「人家楚櫻櫻是薩滿教弟子,怎麼可能拜佛誦經啊?」
-10-
我將女鬼塞進寶葫蘆,畫了張符籙貼在葫蘆上。
寶葫蘆,是我們出馬仙一脈的常見法器,收魂鎮鬼,非常好用。
眼前的一切都是九幽篡魂陣的幻象,但這個女鬼並不是幻覺。
也就是說,收了女鬼,不意味着能破陣。
但凡陣法,肯定有陣眼,以及用來穩固陣眼的法器。
可我把這座破廟翻了個底朝天,也沒看見什麼東西長得像法器。
算了,請外援吧。
我一個出馬弟子,請外援,怎麼能叫作弊呢?
那叫搬兵!
「弟子敲鼓老仙聽,求黃堂人馬到烈營。
「高考被困篡魂陣,要名落孫山太悔恨。
「黃仙太爺人間走,能遇水搭橋顯神通。
「請諸位老仙破此陣,助弟子高考奪魁中狀元吶~」
搬兵,俗稱搬杆子。
出馬弟子把當前的困境唱給老仙聽,老仙若是大發慈悲,就會出堂幫上一把。
我家堂口裏的黃仙們,特別照顧我這個晚輩。
文王鼓一響,頓時陰風陣陣,一個又一個影子出現在破廟裏。
影子們打了個轉,變成了一羣黃鼠狼。
「喲,星丫頭,找太爺啥事啊?」
最大的那隻黃鼠狼,頭頂有一撮白毛。
黃鼠狼人立着,兩個小爪子抱着一支香菸,正抽得起勁呢。
我恭恭敬敬地向黃鼠狼問好:
「黃三太爺,弟子參加玄學高考,遇到了九幽篡魂陣,求太爺幫幫忙。」
黃三太爺還沒發話,其他黃鼠狼紛紛興奮起來。
「呀,星丫頭真是長大了,都參加科舉了!」
「什麼科舉,黃金花你沒文化就別說話,那叫高考,考大學,懂嗎?」
「星丫頭放心,迷陣這玩意,咱黃家門兒清!」
黃三太爺抽完了煙,小爪子一揮。
「整!」
-11-
請仙請來的不是本體,是仙家的靈體。
但靈體也足夠了。
黃鼠狼們在破廟裏東瞅瞅、西挖挖,不一會兒,就找到了可疑之處。
「星丫頭,這兒有口棺材,我給你整開……哎呀媽呀,這咋有個活人呢?」
我湊過去一看,棺材裏竟然是楚櫻櫻。
華麗的薩滿法服被劃破了七八處,懸在腰間的腰鈴碎了一半。
絲絲鮮血在她的脣邊流淌,看起來已經暈厥多時了。
我心急如焚,抓住黃三太爺的尾巴,連聲哀求:
「三太爺,她是我朋友,求求你救救她吧!」
黃三太爺瞪我一眼,一把抽出尾巴,小心翼翼地梳了梳毛,又抖了抖圓圓的小耳朵。
「星丫頭,你們不是在高考麼,這薩滿丫頭,怎麼傷得這麼重?」
我同樣不解,但救人要緊。
看黃三太爺紋絲不動,我纔想起來,治病救人並非黃仙所長。
我拿起文王鼓,剛要敲鼓請仙,就看見黃三太爺向我擺了擺手,旋即扯脖子喊道。
「白老太太!別擱後面看戲了,麻溜地過來救人!」
又是一道陰風拂過,一隻白色的小刺蝟出現在眼前。
小刺蝟化作人形,變作一位慈祥的老奶奶。
我趕忙行禮:「弟子姜星,見過白六奶奶。」
黃三太爺捋着鬍子,笑道:「白六這回沒白溜達,正好有個丫頭受了傷。」
白六奶奶拄着柺杖,走到楚櫻櫻身旁,細細打量了一番,這才取出鋼筆,在黃紙上寫寫畫畫。
黃三太爺嘲笑道:「你個刺蝟精可真時髦,都用上鋼筆了。」
白六奶奶頭也不回,背上忽然出現許多根刺:「黃皮子,你是不是又欠紮了?」
兩位老仙鬥了幾句嘴,救人用的符籙也畫好了。
白六奶奶像電影裏控制殭屍一樣,一把將符籙貼在楚櫻櫻額頭,嘴裏念着我聽不懂的咒語。
不多時,楚櫻櫻「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黑血。
「我這是在哪……」
楚櫻櫻從棺材裏坐起身,發現棺材四周,全是黃鼠狼。
當場腦子就宕機了。
我從幾位老仙身邊擠過去,笑着和楚櫻櫻打招呼。
楚櫻櫻說,她在霧氣裏走了幾步,轉身就找不到我了。
於是,她布了個法陣,強行扭動陰陽之氣,驅散了濃霧。
「霧散了之後,我來到這座破廟,發現了一隻白鷺。
「我以爲那隻白鷺是固陣法器,結果它忽然爆炸,把我震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就看見你們了……」
我聽得一頭霧水。
九幽篡魂陣裏,不可能有會爆炸的白鷺。
而且,就算被炸暈了,也不會被裝進棺材,埋進地下啊。
難道,這個陣眼裏……還有其他考生?
-12-
在黃三太爺和其他黃仙們的幫助下,我們很快就找到了固陣法器。
破廟大殿裏,波旬像手裏拿着的匕首,名爲「波旬刺」。
黃三太爺佈下破陣訣,我奪過波旬刺,紮在陣訣中央。
一聲轟然巨響,破廟倒塌,飛沙走石,周圍的一切都在消散。
狂風止歇時,周圍的環境變回了原本的操場。
十四個陣眼都在閃着幽光,只有我和楚櫻櫻所在的陣眼,徹底黯淡下去。
監考老師拿着喇叭喊道:「姜星、楚櫻櫻,破陣成功,本門科目滿分!」
我氣勢洶洶地走過去,對監考老師說道:
「出題人是不是瘋了?這陣法危機重重,楚櫻櫻差點就沒命了!」
監考老師一臉愕然。
楚櫻櫻講述了她在陣法裏的遭遇,監考老師頭搖得像撥浪鼓。
「絕對不可能,這門考試只是個幻陣,陣法裏的陰魂都是我們事先聯繫好的,只會干擾考生,絕對不會出手襲擊,更別說什麼會爆炸的白鷺了。」
我掏出寶葫蘆,撕掉符籙,把女鬼丟了出來。
「老師你看,這就是我在篡魂陣裏抓到的女鬼!你說它不會出手襲擊,可實際上,要是我反應慢點,恐怕已經沒命了!」
監考老師神色凝重,伸手掀開女鬼的衣袖。
白皙的靈體手臂上空空如也。
「參與考試的陰魂,都發放了手牌。
「你沒有手牌?你是什麼鬼?誰指使你來的?」
女鬼不搭話,只是陰森森地笑着。
就在此時,一聲脆響,從操場的某個角落響起。
我和監考老師同時回頭,發現另一個陣眼也黯淡了下去。
只是,陣眼中沒有人。
只有幾張破損的辰州符,一枚沾染鮮血的降魔杵,還有一把沒毛的拂塵。
「老師,這是怎麼回事?」
監考老師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說道:
「這個陣眼裏的考生……都死了?」
-13-
監考老師摸出三枚銅錢,口中唸唸有詞,隨後丟入卦盤中。
這是堪輿門的六爻卦術,準確率極高。
銅錢在卦盤中打轉了半晌,剛剛倒下,立刻爆炸成碎片。
監考老師喃喃道:「澤水困,兌上坎下;青蚨碎,大凶至兇!
「姜星,楚櫻櫻,你們助老師一臂之力,日後必有重謝!」
我點點頭,左手鼓,右手鞭,腰懸劍,做好了戰鬥準備。
楚櫻櫻的傷勢經過白六奶奶的治療,好了大半,此刻神采奕奕,右手握着鏤空的薩滿法杖,左手提着薩滿神鼓。
薩滿神鼓和文王鼓不同,鼓身有一個長長的手柄,手柄末端有一個「幾」字形的鐵圈,裏面串着銅環。
看我們做好了準備,監考老師取出尋龍尺,先量天,後丈地,「唰」的一聲,指向操場上的九幽篡魂陣。
陣法解除,十三個陣眼的光芒頓時熄滅。
但操場上空無一人,所有考生都消失了。
監考老師愣在原地,而我卻想到了什麼。
我走到其中一個陣眼裏,俯下身子,觸碰地面。
土壤微微潮溼,明顯有新挖掘的跡象。
小時候,我和堂口裏的灰仙鼠爺玩捉迷藏,這些耗子大仙經常挖個洞,把自己原地藏起來。
一開始我被耍得團團轉,後來我學聰明瞭,能辨認出來地面是否有挖掘的痕跡。
經常拖着尾巴,把耗子大仙拽出來。
我東張西望,一時找不到趁手的傢伙挖掘地面。
乾脆繼續請外援吧。
搬杆子,請灰仙!
「弟子求請灰大仙,生死攸關在眼前。
「雙爪開合天地間,挖個通天大道九霄巔。
「灰仙鼠爺發善心,救人一命勝千金。
「請諸位老仙挖此洞,挖開那深埋黃土救晚輩吶~」
我這唱詞剛唱完,就有什麼東西拉了拉我的褲子。
「星丫頭,別唱了,鼠爺我來啦。」
一隻胖胖的橘貓站在我腳邊……等等,橘貓?
濃郁的酒味兒鑽進鼻子,我訕笑着問道:
「灰五老爺,您是喝醉了嗎?怎麼變成貓了?」
橘貓形態的耗子老仙,灰五老爺,叉着腰說道:
「鼠爺我自己的靈體,想變成什麼,就變成什麼!小的們,開挖!」
一聲令下,上百隻不同品種花色的「貓咪」,轟轟烈烈地衝向操場,開始挖坑。
灰五老爺抱着燒酒瓶子,猛灌一口,朗聲唱道:
「鼠爺喝了哈拉氣兒,挖起洞來真有勁兒!」
哈拉氣兒是滿語,意思是燒酒。
「誰說耗子都怕貓,我要去貓咖走一遭!」
-14-
喝醉的耗子大仙扮作貓,拉着我可勁耍酒瘋。
其他的灰仙在操場上快速挖着,不到一分鐘,就將地下的東西挖了出來。
除了我和楚櫻櫻的那個陣眼之外,其他十四個陣眼,都挖出了三口棺材。
每口棺材裏,都躺着一個重傷昏迷的考生。
四十多個重傷員,我就是把白家老仙們全搬過來,也沒辦法治好這麼多人啊。
監考老師想打電話求援,但由於高考考場設置了屏蔽器,這片區域完全沒信號。
氣得他原地跳腳,破口大罵道:「哪個喫飽了撐的想出來的規定啊,玄學高考還用屏蔽信號?防止考生鬥法的時候,去百度搜咒詞嗎?」
沒辦法,只能靠人力了。
我和楚櫻櫻一組,監考老師自己一組,想辦法把棺材裏的考生擡出來,再弄一臺大巴,送考生們去醫院。
忽然,一個生硬、冰冷的聲音從遠處響起。
「別忙活了,你們不會有機會活着離開的。」
我循聲望去,只見一隻白鷺向我快速飛來。
「姜星,快閃開!這就是炸傷我的白鷺!」
楚櫻櫻一個閃身擋在我面前,反手將我推了出去。
「不要!」
我以爲她要捨身救我,沒想到她早有準備。
薩滿神杖高舉過頭頂,白鷺飛行的速度越來越緩慢,最後竟然被固定在半空中,進退不能。
「東瀛邪術,不過爾爾!」
楚櫻櫻厲聲喝道。
頃刻間,撲扇翅膀的白鷺,變成了一隻白紙折成的飛鳥。
我恍然大悟。
這不就是小日子的式神嘛!
監考老師也走上來,銅錢在手指間上下翻飛,漫不經心地擲了出去。
「轟!」
銅錢落在一棵柳樹上,柳樹發出慘烈的尖叫聲。
下一秒,柳樹倒退幾步,變成了一個面色兇狠的中年男子。
男子身穿白袍,頭戴高帽,腰插摺扇。
腳下穿的木屐,彰顯着他的身份。
監考老師怒喝道:
「我華夏玄學界,與你東瀛陰陽師一脈,數十年毫無瓜葛,你爲何無故傷我後輩子弟?」
陰陽師操着生硬的漢語,淡淡回答道:
「你華夏玄學界本就逐年式微,人丁稀少,若我把這一批考生殺個乾淨,想必又有許多門派的傳承要徹底斷絕了吧!」
我咬牙切齒地盯着陰陽師。
參加玄學高考的,都是各門派年輕一代最出色的弟子。
這個孫子,殫精竭慮混進考場,竟然想將各門派的希望一網打盡、趕盡殺絕!
-15-
細碎的汗珠,劃過監考老師的額頭。
他是堪輿門弟子,擅長的是堪輿風水之術,並不擅長鬥法。
楚櫻櫻受傷不輕,就算有白六奶奶替她治療,也要休養好些時日才能恢復到巔峯。
環顧四周,合着華夏玄學界的唯一戰鬥力,就只剩我自己了。
奇怪的擔子忽然落在肩上,我只覺得哭笑不得。
「大叔,這裏是華夏,殺人要償命的,你還是快走吧,要是被警察叔叔抓到了……」
那個陰陽師哈哈大笑:「警察?小丫頭,在陰陽師的世界裏,槍只是可笑的玩具。」
「那你就不怕官方的玄學大佬嗎?」
是吧,我一直都覺得,民間玄學界能人輩出,那官方也一定有許多大佬。
陰陽師不笑了,看他的眼神,似乎有所忌憚。
「等他們來了,你們骨頭渣子都涼透了!小丫頭,乖乖去死吧!」
陰陽師雙手結印,腰間懸掛的青色玉佩,閃着詭異的光芒。
「風蹴魔邪歷,耀陽濁陰気,風魔既生,九州悲泣!
「式神風魔,啓!」
暗紅色的光圈浮在虛空中,一道半透明的人影從光圈中浮現。
人影的衣着打扮,好似動漫裏的忍者。
監考老師神色凝重,輕聲對我說道:「這種人形的式神,生前是陰陽師的摯友,自願獻出靈魂供陰陽師煉化降伏,相當於靈體狀態的死士,非常難纏。姜星同學,千萬小心。」
我白了他一眼。
小心?那你上啊?
陰陽師聽到了監考老師的話,點頭笑道:「沒錯,風魔君從小就是我的僕從,他死後,靈魂自然也該爲我所用。」
式神風魔清嘯一聲,雙臂化作長鞭,破空而至,抽向我和楚櫻櫻。
我拔出鎮堂劍,劃出一道劍光。
令我沒想到的是,劍光竟然從式神風魔的手臂上穿了過去,沒能造成半點傷害。
「小心!」
監考老師打出一枚銅錢,在我身前炸開。
狂暴的陽氣化作烈風,將式神風魔逼退了一丈。
監考老師說道:「這個式神由風所化,非陰非陽,沒有形態,尋常術法對它造不成傷害,只有更強烈的風才能鎮壓它。」
道理我都懂,但我去哪裏找「強烈的風」啊?
我苦思冥想。
楚櫻櫻正在和式神風魔近身纏鬥Ṫŭ̀⁾,監考老師時不時丟出一枚銅錢,幫楚櫻櫻解圍。
薩滿教的禹步舞確實有點東西,每次都能堪堪躲過攻擊。
但人力終有盡時,銅錢也早晚會用光。
而風……是不會疲憊的啊。
剎那間,一道靈光從我腦海中閃過。
「嘭、嘭、嘭!」
我一邊敲文王鼓,一邊用說唱歌手的語速,誦起了請仙的唱詞。
「東瀛邪人要翻天,弟子急忙請柳仙~
「常家太爺莽太奶,騰雲駕霧就要來~
「弟子……」
我唱詞還沒唱完,一陣親切的涼意,瞬間掃過我的脖頸。
「東瀛孽畜,安敢在此放肆?」
一條通天徹地的蛇影亮出真身,兩盞燈籠般的眼睛掛在雲端。
我驚得目瞪口呆。
這是……堂口莽家的頭輩太奶,莽翠花。
一條修煉五百年的巨蟒。
請來她已經出乎我意料了,更讓我驚訝的是,她竟然是真身前來。
莽翠花怒喝道:「當年抗戰,老身生吞東瀛陰陽師數十人,今日爾等後生晚輩,竟還敢犯我疆土!」
只見莽翠花深吸一口氣,風雲變幻,連天邊的雲彩都被吞了半朵。
「吼!!!」
「星丫頭,我罩的,懂?」
龍有龍息,蟒自然也有蟒息。
爺爺說,莽翠花已經是「半蛟」了。
她的頭頂,鼓起了兩個小包包。那是要生出龍角了。
再修煉個幾百年,恐怕就會成蛟化龍,得道昇仙。
不可一世的式神風魔,瞬間被狂暴的氣流撕碎。
那個氣勢洶洶的陰陽師,更是直接被吹出去幾百米。
不,不只是一個陰陽師。
許多樹木、怪石,也被莽翠花吹飛出去,化成人形。
我數了數,竟然有三十多人。
難怪那麼多考生都被控制,原來敵人不是一個,而是一大羣啊。
這些陰陽師面面相覷,顯然莽翠花的出現,並不在他們意料範圍之內。
陰陽師們操着東瀛語交流片刻,轉瞬間組成了一個我沒見過的陣法。
千奇百怪的式神,被他們召喚出來。
有青蛙、有柴犬、有飛鳥、有人形,甚至還有無法描述的殘缺畸體。
爲首的陰陽師,就是召喚出式神風魔的那傢伙,朗聲道:
「猛虎難敵羣狼,今天你就是條真龍,也要埋骨於此!」
「笑話!」
莽翠花冷笑連連,搖身一變,變成一個灰髮老嫗,手中提着兩顆鋒利的尖牙。
「這麼多年過去了,召喚式神的咒語依然是漢語。你們這些廢物,還真是沒什麼長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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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戰,打得天昏地暗。
莽翠花像一條暴怒的狂龍,時而人形,時而蟒身,以一己之力將三十多個陰陽師打得險象環生。
陰陽師控制的大部分式神,是以符紙爲媒介。
莽翠花活像個碎紙機,每打爆一個式神,就會激起漫天飛舞的紙屑。
然而,正當我們以爲勝券在握時,一道幽綠色的雷光,悄無聲息地劈在莽翠花身上。
她悶哼一聲,彷彿全身的氣力都被抽走,虛弱地倒在地上。
我連忙上前:「翠花太奶,你怎麼了?」
「有詐……這羣小鬼子……他們在佈陣……」
佈陣?
我猛然想起那些棺材。
這些陰陽師大費周折潛入幻陣,將考生打暈、裝進棺材、深埋地下,必定有所企圖。
答案很快揭曉了。
操場外圍,亮起了層層疊疊的幽綠光芒。
每一處亮光,都是一口棺材。
三十多個陰陽師分別在陣眼處站好,無數道幽綠雷光在棺材之間閃過。
爲首的陰陽師冷笑道:「原本是對付官家人馬的手段,沒想到提前遇到了你這個半蛟。死在千棺幽雷陣裏,也算對得起你幾百年道行了。」
聽了這個名字,監考老師皺起眉頭,似乎想起了什麼。
過了片刻,他一拍大腿,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千棺幽雷陣,汲取一千口棺材中的死氣佈陣,將陣局內部的陰氣模擬成九幽地獄,再引動九幽地獄的幽雷攻擊敵人。」
爲首的陰陽師笑着驚歎道:「原來華夏玄學界,也並不都是有眼無珠之人啊。」
監考老師沒理會陰陽師的誇讚,繼續震驚地說道:
「可是,千棺幽雷陣,是褻瀆鬼神的術法。打一道雷,少說要折壽三十年!」
「六十年陽壽,換一條半蛟,不虧。」
說話的,是另一個陰陽師。
乍一看外表,他少說有五六十歲,但他的眼神,顯然還是個青年。
這個陰陽師捏着法訣,口中唸唸有詞。
又一道幽綠雷光,突兀地劈在莽翠花身上。
莽翠花慘叫一聲,氣若游絲,手足抽搐。
要是再來一道雷……
不遠處傳來痛苦的悶哼聲。我循聲望去,只見那個打了兩道雷的陰陽師,面色枯槁,宛如一個行將就木的老者。
爲首的陰陽師,手裏拿着一個小紙人,似乎要將命不久矣的同伴煉化成式神。
半透明的靈體被抽離體內,漸漸融入小紙人中。
「轟!」
毫無預兆地一聲炸響,將小紙人炸個粉碎。
連帶着那個陰陽師,也一併魂飛魄散。
楚櫻櫻攥着一面銅鏡,熾熱的陽氣還在鏡面上縈繞不息。
爲首的陰陽師怒喝道:「你竟敢將他打得魂飛魄散?」
一個個式神被召喚出來,楚櫻櫻和式神們纏鬥在一起,憑藉禹步舞的身法周旋。
我明白,楚櫻櫻之所以站出來吸引注意力,是爲了給我爭取時間。
眼下的情況,如果官方人馬來救援,肯定要被這些陰陽師暗算偷襲。
唯一的勝算,全靠我這個出馬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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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左手握緊文王鼓,右手高舉武王鞭。
合上雙眼,用心感受天地間陰陽二氣的流動。
一陣至陰的寒氣,聚在文王鼓的鼓面上。
武王鞭則整個燃燒起來,彷彿是來自深淵的無明業火,要灼燒整個人間。
「嘭!嘭!嘭!」
「文王聚陰,武王噬陽,仙堂到此,逆亡順昌~」
「嘭!」
冰火相交,火花四濺。
這一次,我請的可不是某個老仙,而是整個仙堂堂口。
相當於我們出馬仙一脈,最壓箱底的大招了。
鼓聲響起,陰陽二氣被我引動,全場陰陽師紛紛側目。
饒是他們想拿我當誘餌,此刻也不得不作出殺掉我的決定。
兩道幽綠雷光,一左一右,急速劈向我的頭頂。
「嘭!」
「我一請胡家掌堂大教主,二請黃家仙師急先鋒~」
兩個威嚴的身影凝結成形,將那雷光震碎得無影無蹤。
左邊是胡老太爺,一尊即將得道的千年狐仙。
右邊是黃三太爺,這次是本體真身前來。
二位老仙背後,上百隻狐狸、黃鼠狼結成軍陣,神色肅穆。
「再請白、又請灰,常莽柳仙紮了堆。」
白仙刺蝟白六奶奶、灰仙鼠爺灰五老爺,齊齊出現在我背後。
灰五老爺的酒已經醒了,從酒蒙子橘貓,變成一隻睿智的老鼠。
常仙是蛇,莽仙是蟒,這二者合稱「柳仙」。
軍陣的兩翼,無數柳仙被我請來,吐着信子,擇人慾噬。
「嘭!嘭!嘭!」
我拼了命敲着鼓,只感覺身體中的陰陽二氣都要被抽離出去。
我不是爺爺,全部的修煉生涯,不過十幾年光景。
憑藉我這點微末道行,一次性招來這麼多老仙,可謂是不自量力。
但是,楚櫻櫻爲了我,和陰陽師們捨命相搏,我有什麼理由退縮?
七竅流出冰冷的鮮血。我咬緊牙關,深吸一口血腥味十足的空氣,繼續唱詞:
「敲神鼓,請鬼主!
「清風煙魂到此堂,悲王老爺坐當央!」
清風和煙魂,指的是堂口裏的鬼仙。
清風是男鬼仙,煙魂是女鬼仙。
至於悲王老爺,就是鬼仙中的大統領了。
身穿黑色壽衣的悲王老爺,走到我旁邊,伸手摸了摸我的頭頂。
「星丫頭,剩下的事,就交給我們了。」
成了!
下一秒,我眼前一黑,重重摔倒在地。
暈倒之前,我隱約聽見悲王老爺的聲音:
「一羣東瀛鬼子,也敢欺負我家的小輩?
「兄弟們上!全他媽給我剁了!」
-18-
待我再次醒來時,已經躺在醫院裏了。
爺爺坐在牀頭, 見我醒了, 連忙找來醫生。
確定我不會忽然暴斃而亡之後,爺爺拍着手, 向我講起了那天的後續。
「……只見常天龍手執銀槍, 槍尖連抖,挑開兩尊式神,一槍把陰陽師紮了個透心涼Ṱŭ̀₂……」
「等會兒, 等會兒,爺爺。」
我出聲打斷, 問道:「爺爺, 翠花太奶,現在怎麼樣了?」
爺爺笑着說道:「因禍得福,那兩道幽雷,將她的蛟角劈了出來,再有個一兩年, 莽翠花就要渡劫化蛟了!」
爺爺說,三十多個陰陽師, 半數直接被老仙們當場砍死,半數被移交給了有關部門。
至於考生們,只是被棺陣吸取了精氣, 休養一段時間,自然也就痊癒了。
「爺爺, 那些佈陣的棺材裏, 真的裝滿了屍體嗎?」
我可是記得, 足足有一千口棺材。
監考老師說,陣法是汲取棺材裏的死氣,也就是說,棺材裏肯定有……
「是啊, 」爺爺回答道,「足足一千具屍體,但屍體都是東瀛人。
「在那些陰陽師的煽動下, 自願獻出生命和遺體作爲佈陣材料的東瀛人。」
我目瞪口呆。
「啊, 對了。」
爺爺拉開病房牀頭櫃的抽屜, 取出一封信函遞給我。
上面有一行大字:錄取通知書。
翻開通知書, 裏面寫的是:
「姜星同學:茲錄取你入我校玄學院出馬仙專業學習, 請憑本通知書來校報到。」
我驚訝地說道:「TOP2 的大學,竟然有玄學院啊?」
爺爺回答道:「很多高校都有,只是普通人不知道罷了。」
「爺爺,咱們出馬仙傳人稀少,這個專業, 想必沒有多少人吧?」
爺爺伸出食指:「嚴格來說, 整個專業,就你一個學生。」
我愣在原地,小心翼翼地問道:「那, 老師的話……」
爺爺收回食指, 豎起拇指:
「沒錯,老頭子我被返聘了,出馬仙專業的所有專業課, 都由我給你上!」
所以,我這大學,考了個寂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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