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欲,好不容易找到身體契合的戀人。
他卻在相愛七年後病逝。
一朝醒來,我穿回十年前。
我將林周堵在出租房裏,躺在他的硬牀板上。
「一次,十萬。」
1
林周病逝後,我處理他的身後事。
卻因過度勞累,昏倒在他的墓碑前。
沒曾想醒來後,我回到了十年前。
那時,我還是個不務正業,肆意揮霍家產的富二代。
那時,林周還在工地上扛水泥賺救命錢。
爲了救他病重的媽媽,日夜操勞透支了自己的身體。
後來,錢是賺到了,卻沒能救回他媽媽的命,甚至還搭上了自己。
林周鮮少回憶那段痛苦不堪的日子,我不曾追問,但也略知一二。
我在自家的工地上找到輟學一年的林周。
他戴着黃色工帽在烈日下暴曬,皮膚被曬得黝黑脫皮,汗液浸溼了背心一大片。
肩上的水泥疊了一袋又一袋。
水泥的重量沒有壓彎他的腰,可現實的殘酷卻讓他低下了頭。
卸完這一趟,休息放飯,他還得擠時間跑外賣。
這會的林周健康又完整。
爲了錢依舊拼命。
我將他堵在破爛出租房裏,他不以爲意,眉頭微皺。
「?」
我太瞭解他了,也知道他此刻最缺什麼。
說話也直截了當:「林周,和我睡覺。」
他厭惡地掃了我一眼:「你是誰啊?莫名其妙。」
林周關門的速度更快了,生怕我阻礙他賺錢。
我攀上他的肩頭,手不輕不重地捏了捏他的後頸肉。
「周暮,你夢裏都想做的人。」
我重欲,他更是。
我們身體和靈魂無比契合。
全天下,找不到第二個。
以前只有我拒絕他貼貼的份,哪像現在想找他睡一覺都難。
但我忘了現在的林周,未曾開葷,還探索不到這方面的樂趣。
林周先是一愣,反應過來我在逗弄他,猛地伸手將我推開。
他匆匆罵了一句「有病」,抬腳欲離去。
我雙手插兜一腳踹開他的門,反正也是個擺設。
裏面的東西但凡丟一件,小偷都得被同行恥笑三年。
南方潮溼,空氣中都透着一股黴味。
林周陰沉地站在門口,雙手握拳,在暴怒的邊緣。
我自顧自地側躺在他的硬牀板上,朝他勾勾手指。
「一次,十萬。」
這次的揮霍,是我覺得人生中最值得的事。
聞言,林周眉頭皺成川字,打心底裏不信我的話,語氣不善:
「快滾!我沒心情也沒時間和你在這開玩笑。」
我掏出手機直接往他賬號打了十萬塊錢。
「叮~」的一聲。
林周打開手機,幽暗的眸子縮了縮,點着上面的零數了許多次。
片刻後,他默默地把門掩上,半信半疑。
「我可以相信你嗎?」
如果我不值得他相信,那麼這世間再沒有任何人值得他信任了。
「當然。」
林周眉眼低垂,手指卷着衣服邊細細摩挲,臉色漲紅。
「只睡一次嗎?」
尊嚴?面子?
在金錢面前不值一提。
我揚了揚眉,指腹輕輕劃過他的喉結,在他耳邊吹氣:「這得看你的實力。」
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得他渾身一顫,耳朵爬滿粉紅,呼吸漸漸急促。
他的身體,我都熟透了。
敏感點一抓一個準。
這個年紀的林周,可太好挑逗了,鮮活又富有生命力。
以前我們每年都去寺廟,他總是虔誠地許願:
「希望周暮健康快樂,長命百歲,和我永遠在一起。」
他說,這是他這輩子唯一的願望。
後來,他病入膏肓,整個人骨瘦嶙峋,奄奄一息。
看到我時,總是嘆息落淚。
「周暮,你要替我好好活下去。」
那個說要和我白頭偕老的人,在半途拋下了我。
一幕幕往事化成碎片,刺傷了我,眼淚悄然落下。
那時我天真地以爲,重要的是我們的以後。
命運的戲弄,讓我驚覺我們沒有未來……
可造化弄人,竟讓我回到了十年前。
林周不知所措地擦拭我的淚痕,眼神逐漸慌亂。
「怎麼哭了?很疼嗎?」
「那我出去,對不起。」
我搖搖頭,緊緊抱着他,剛長出的發茬磨得我半邊臉通紅。
聽着他那熱烈的心跳,才真實地感受到他還活着。
失去摯愛的痛苦我都承受過,這點歡愉的痛又算什麼。
初經世事的林周,在牀上笨拙地討好我。
溫熱的掌心探遍全身,所到之處皆泛起陣陣酥麻。
我咬着衣襬,聲音止不住地往外溢。
硬牀板磨得我後背生疼。
「等等……」
聞言,林周艱難地仰頭,眼眸溼漉漉,額頭也滲出薄薄細汗。
「周暮,我停……不下來了……」
鐵架牀伴隨着律動,吱嘎作響,愈演愈烈。
沒想到,重活一世,我們的身體依舊契合。
我貪戀地躺在他懷裏,手指在他小腹上彈琴。
「林周,回去讀書吧。」
上輩子,林周人生中有許多遺憾。
其一,便是沒能大學畢業。
所以他纔會在找工作的時候,屢屢受挫。
空氣靜默良久,才聽見他輕輕地「嗯」了一聲。
2
林周食言了。
他白天在工地幹活,休息時間跑外賣,晚上還要去醫院陪護。
他一點也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這樣下去,他的身體還要不要了?
當我找到他時,他正趕着要上工地。
我攔着他不讓他去,林周撥開我的手。
「別鬧。」
我二話不說,直接從兜裏掏出文件,遞到他面前。
林周看清楚上面的辭退字眼,瞬間炸了毛。
「我靠!憑什麼?」
我揚了揚手中的小紅帽:「憑我的是紅帽子,而你是黃色的。」
難怪人人都追名逐利,這權利還真好使。
林周猩紅着眼,猛地將紙張揉成團扔至角落,語氣又兇又急:
「不過就是睡了一次,你有什麼資格替我做決定?」
回想起我們初次相遇,是他穿着西裝革履人模人樣。
在飯桌上談笑風生,意氣風發。
下一秒,卻蹲在洗手間的角落,掩面痛哭。
歲月磨平他的戾氣,也教會了他要向現實妥協。
他抹乾眼淚,平復心情,當作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但對上那雙猩紅的眼眸,卻能輕而易舉地刺痛我的心。
那眼神和今日如出一轍。
我輕咬他的耳垂,聲音軟了下來:
「再多睡幾次不就好了。」
林周驟然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幾乎停滯,嘴脣乾澀。
「說得誰稀罕似的。」
我眼神曖昧地上下打量他一眼,直勾勾地盯着某處。
「喔~」
「那我靠近你的時候,爲什麼閉眼?」
林周眼神閃躲:「風大,眼睛進沙。」
嘴真硬。
沒關係,親親就軟了。
我們不止一次,以後還會有無數次……
一番脣槍舌劍,他額頭抵着我的肩,微微喘息。
「周暮,我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
我闔上眼眸,平復心情。
「我知道。」
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他有多缺錢。
可我也知道,他媽媽的病已經到了用錢都解決不了的程度了。
林周一直在後悔沒多花些時間陪陪她。
哪怕知道無力改變他媽媽的結局,可我依舊想把我所有的都給他。
只要我多給一些,他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但我瞭解林周,他不會平白無故接受我的錢。
只有買下他,才能買下他的時間。
重活一世,我不想他留下任何遺憾。
「這錢你拿着,記得你還欠我十次。」
林周望着我欲言又止,千言萬語終匯成一個揉進骨子裏的擁抱。
「周暮,我欠你太多了。」
我環住他腰的手,漸漸收緊。
是啊,他欠我太多了。
這輩子都還不清,那就用一輩子去償還吧。
不要再把我丟下了。
哭到肝腸寸斷的感覺,我再也不想經歷了。
林周終於妥協。
我把他安頓在我家名下其中一套頂層疊墅內。
這裏無論是去醫院還是學校都很近。
方便他上學和照顧阿姨。
林周在廚房做飯。
場景恍惚,彷彿回到以前。
他下班回來,我站在門口拿着拖鞋迎接他的下班吻。
他洗手羹湯,而我亦步亦趨跟在他身邊鬧騰。
一頓飯做下來要兩三個小時。
林周如同以前一樣柔聲喚我:「周暮,過來喫飯。」
我回過神來,慢步踱至他身前,手躥進他的衣襬作弄。
「林周,我想收點利息。」
他推脫我:「飯要涼了。」
我也不甘示弱,指腹細細地摩挲他的脣珠。
「飯能比我好喫嗎?」
林周眼神晦澀,雙手卡着我的腰,把我放在桌子上。
狠狠地吻上我的嘴脣。
從飯桌滾到沙發、地毯,最後他把我壓在落地窗前。
林周太保守了。
我激怒他:「你的技術好差……」
他親吻我的後頸,慢慢地轉變成撕咬。
尖銳的牙齒刺痛我的肌膚,心中頓時炸開了花,似有萬般電流竄至四肢百骸。
驚得我渾身酥麻。
林周漸漸地找到了狀態。
窗外燈光搖曳,我沉醉其中,無法自拔。
冰冷的玻璃上漸顯一深一淺的霧氣。
思緒渙散,我想起前世醉酒纏着林周的夜晚。
那是我們第一次有了正式交集。
那晚我和我爸大吵一架。
喝得爛醉,和別人發生了肢體衝突。
一羣人追我,我被迫躲進了包廂,轉頭便看見林周倚着牆抽菸。
好看的眉眼透過煙霧,直勾勾地盯着我,攝人心絃。
聽着那羣人的聲音越來越近,我心裏有些着急。
「能不能幫幫我?」
動靜很大,林周顯然也意識到麻煩。
他眯了眯眼睛,掐滅了猩紅的菸頭。
在那羣人即將推門而入的時候,林周將我壓在沙發上,龐大的身軀覆蓋着我。
像是被擾了興致,一臉煩躁地罵了聲滾。
我縮在林周身下,直至他們離開。
氣氛逼仄,淡淡的菸草香躥入鼻腔,我的身體萌生一股燥熱。
後知後覺,我的酒被摻了東西。
我沒忍住,偷親了一下林周的臉頰。
他捂着被親的地方,盯着我的眼神發懵。
我不怕死地揪着他的襯衫領子,吻上了他。
兩人酒精上頭,稀裏糊塗睡了一覺。
我從小沒媽,而我爸只顧着工作,對我疏於教養。
我不聽話,純粹是想引起我爸的注意,讓他多關心關心我。
久而久之,我養成了叛逆心理。
在遇見林周前,我根本不懂什麼是愛,也不懂被愛是什麼感覺。
而我有的只是最原始的慾望。
我們無數夜晚裏追求慾望,又在熾烈的慾望中尋找真愛。
3
林周拿了我的錢,繼續回學校讀書。
但他每次下課回來,不是嘴角破損就是臉上有傷。
我一問,他總是嘴硬說自己不小心碰到的。
我心疼又無可奈何,小心翼翼地幫他上藥。
林周不說,不代表我不能去查。
誰知道這傻子,在學校被欺負也不和我說。
以前他總忙着賺錢,顧不上自己的學業,也顧不上學校的人情世故。
憑一己之力,孤立了所有人。
特立獨行的性格,後來讓他在學校寸步難行。
他向來都是這樣報喜不報憂。
夜晚我洗完澡,照例和林周親熱。
他躺在牀上看書,看見我來,熟練地把書合上扔一旁。
我從牀尾跪爬至他面前。
溫涼的指腹從他的小腿輕輕滑至喉結處,堪堪停下。
林周盯着我,眼眸微眯,呼吸漸漸急促。
我親了親他的臉頰,他自然地閉上眼睛,等着我的下一步。
一看到他還瘀傷的嘴角,我頓時來了氣。
能耐了。
不和我說實話。
我收起作亂的手,一個翻身,躺在他旁邊。
好半晌,林周緩緩睜開眼,聲音喑啞:「結束了?」
我裹緊了被子,輕哼了一聲。
林周其實很能忍,要麼選擇不開始,要麼就停不下來。
此刻,他被撩得不上不下,最是難受。
果不其然,他過來將我撈起,親了親我的臉頰。
「可是我還沒……」
但感覺上來,我也不想停,順應着他的動作沉浮。
第二天,我突發奇想去接林周下課。
消息剛發出去,他秒回。
【不用,我自己回。】
他似乎很害怕我撞見他在學校的事情。
又或許,他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們之間這段畸形的關係。
我沒回,直接把車開到學校門口停下。
見多了林周在職場上的遊刃有餘,我實在太好奇學生時代的他了。
我倚在車旁,斜睨着學生井然有序地從門口出來。
企圖從裏面尋找熟悉的身影。
其實林周比我小三歲,但人比我成熟許多。
我睡他那年,他才 27,和朋友合夥經營着一間被人四處爲難的初創公司。
我們相處七年,他一直都是沉穩老練的樣子,遇事不驚。
如今看着他抱着書有說有笑,臉上稚氣未脫,甚至還有點憨的樣子。
真可愛。
我忽而失了神,視線也模糊了起來。
直到他和朋友上前,喊了一聲「哥」。
我才反應過來,轉過頭胡亂地抹了一把臉。
林周慌亂地看了一眼四周,壓低聲音:「不是說不用你來接嗎?」
我瞥了他一眼,轉而看向他身旁的人。
我認得是林周在學校唯一的朋友,也是那年和他一起創業的許恆。
林周帶着我,和他喫過幾次飯,看起來沒什麼壞心思。
他和林周一樣,都是工作狂。
他們可以在公司通宵達旦地工作,也可以爲了談攏一個客戶,笑着喝下一整桌的酒。
即便知道合作渺茫,依舊拼盡全力。
正是因爲這樣的才幹和毅力,公司才能在成立五年後一舉躍進世界五百強。
也就是那些年,林周熬壞了身子。
如今我回來了,我便不會再讓同樣的事情發生。
不過就是資源和錢,通通都不是問題。
我朝許恆伸出手:「周暮。」
他愣了兩秒,笑着握上我的手:「許恆。」
林周眉頭微皺,在一旁默不作聲。
聊了沒兩句,我盛情邀請許恆一起喫飯,也算是答謝他上輩子幫忙處理後事的恩情了。
林周扯着我的西裝衣袖,低聲詢問道:「哥,他也要和我們一起喫飯嗎?」
一聲哥,喊到我心坎裏去了。
他以前就不愛喊我哥,只有在牀上威脅他的時候,纔會軟着聲音妥協。
我拍了拍他的手背,寬慰道:「一頓飯而已,乖。」林周貼近我一步,欲言又止,卻礙着朋友在不敢表現出來,幽怨地瞪了一眼坐在後排的許恆。
飯桌上,我一直在和許恆聊學業問題。
其實我更多想了解他有沒有提前創業的想法。
我若是直接幫林周,估計他面對我的壓力會更大。
我不想。
所以我想找機會讓許恆帶着林周去做,我在背後支持。
這樣的話,他們創業就不用太辛苦,而他的生活也有了新的盼頭。
然而,卻忽視了一直在默默扒拉飯菜的林周。
聊得起勁,我正要說話,他把肉往我碗裏夾。
「快喫吧,菜要涼了。」
許恆自來熟,跟着林周叫我哥。
「哥,下次有機會去你公司看看呀!」
我笑着應允,事成一大半了。
卻忽略了,某人眼眸中的妒忌滿得要溢出來了……
4
晚上,我在家辦公。
自從答應我爸重回公司之後,每天大把的事情要處理。
上輩子,做甩手掌櫃,覺得錢都是會自己進口袋的。
後來跟了林周,真正接觸下來之後,才知道每一分錢都來之不易。
也是他教會我,捨棄奢靡的生活後,還有許多有意義的事要做。
林周洗完澡,來和我親熱。
他握着我的手,摁在他結實的小腹上,細細摩挲。
我目光一緊,喉結翻滾,抬眸撞上溫柔的視線。
林周不經意地甩頭,搖搖欲墜的水滴隨着髮梢飛濺出去,落在我的臉上。
他捧着我的臉,溫熱的指腹擦去水痕,落脣親了親臉頰,瞥了眼電腦,柔聲道:「還沒忙完?」
「嗯,還有些手尾沒忙完。」
不知爲何,今日的他比往日要主動些。
林周埋首在我的肩窩,脣珠在鎖骨上磨蹭,悄然伸出手合上我的電腦。
「等會再做,我的事比較急。」
他將我抄膝抱起,放在柔軟的牀上,壓了上來。
熱情的林周,讓我有些惶恐。
我推開他,他卻以爲我欲拒還迎,來了勁。
我光腳抵着他的肩,阻止他的靠近。
「林周,我今天有些累。」
今天跑了好幾個地方談客戶,晚上還開車去接他喫飯。
再加上,前些天我倆一直沒歇,實在喫不消。
「沒關係,我來動就行。」
他攥着我的腳踝往他的方向一扯,低頭吻我。
我偏頭躲過他的吻,脣瓣落在臉頰。
「歇一晚可以嗎?」
林周微微一愣,語氣卑微又可憐,停下手上的動作。
「你以前都不會拒絕我的。」
要不是我明天還要早起跑幾個地方,我現在就想把他辦了。
我強壓着慾望,拒絕了他的求歡。
見我不應答,他眼尾泛紅,沙啞着聲音,臉上委屈不已。
「怎麼了?」
「不喜歡我親你了?」
「以前不嘬個半小時,你都不樂意。」
我輕輕嘆息,有時候慾望太強烈不見得是件好事。
林周不解,但也沒強迫我,只是輕輕將我摟在懷裏,但腰窩處硌得慌。
他搭在我腰上的手寸寸收緊,似乎要把我揉進骨子裏。
依稀聽見他在耳邊低語:「如果你不喜歡我了,請一定要和我說。」
「我很懂事,也很識趣的。」
我縮在他的臂彎裏,聽着他熱烈的心跳,滿滿的安全感包圍着我,睏意襲來,徹底昏睡在他懷中。
5
翌日醒來。
林周去晨跑了。
是我要求的,強身壯體從現在抓起。
牀頭留了一張紙條,字跡飄逸。
【早餐在桌上,醒來記得喫。】
喫完早餐,林周恰巧回來。
昨晚我回家翻了些基礎的項目,挺適合他們創業的。
想要找許恆聊一下,卻忘記留他的聯繫方式了。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是許恆可以幫我好好看着林周,一旦他有什麼風吹草動,及時向我彙報。
我直截了當地問林周:「許恆的聯繫方式,能不能發我一下?」
他扶着櫃門換鞋,停頓了一下。
林周掃了我一眼,聲音很輕:「你要他聯繫方式幹嘛?」
我不敢說是爲了監視他在學校的一舉一動。
只好打馬虎眼,尷尬地笑了笑:「沒,看和他挺聊得來,想和他交個朋友。」
林周沉下臉,語氣冰冷:「沒有。」
他可能是跑累了,我沒在意,輕輕應了聲。
「那行吧,我自己找人要。」
下一秒,林周拉着我的手臂把我拽了起來,圈在桌子邊緣。
不由分說霸道地吻了上來。
剛運動完,鹹溼的汗味竄入鼻腔。
最後他重重地咬了一下我的嘴脣,似在懲罰。
「哥哥~明明先看中我的。」
我不明白他話裏有話。
不過他嘴硬心軟,後來還是把許恆的聯繫方式發給了我。
片刻後,又給我發來消息。
【這幾天我要在醫院照顧我媽。】
林周下課後,都會先去醫院一趟。
除非我下班早,他也會早點買菜回家做飯。
他的生活似乎只有他媽和我了,基本上都是圍着我們轉。
先照顧他媽這件事,我們都是默認的,也不知道他爲何突然提起來了。
而我也沒多想,回了個好。
【可能會很晚回去。】
我理解林周想多照顧阿姨的心情。
正巧這幾天我也忙,不想讓他在忙的時候還惦記我。
我貼心回道:【那我這幾天先不回去了,你安心照顧阿姨。】
【……】
【嗯。】
猶豫了片刻,他又發來消息。
【那你會找許恆嗎?】
【晚點吧,等我忙完手上的事情,再去找他。我和他一時半會應該做不完。】
我想了一下,創業這件事還得從長計議。
太心急的話,容易弄巧成拙。
【哦,知道了……】
【只要哥哥還要我,我會當作不知道的。】
等等?
他在說些什麼啊?
林周也不知鬧什麼彆扭,一連幾天都沒給我發消息。
我給許恆發去消息。
【林周最近在學校很忙嗎?】
許恆秒回。
【不忙呀,不過他每天下課準時就走了。】
【上次你問我,林周是不是在學校被人欺負那件事,我發現他在學校根本沒被欺負,他那塊頭,不欺負別人就不錯了。】
?
那他破損的嘴角和瘀傷的臉算什麼?
【算他厲害。】
【他一打五,可猛了。】
在我印象裏,林周從來不和別人起爭執,對誰都很和氣。
跟我在一起後,也不曾和我生氣黑臉,哪怕是我做錯了,他都哄着我,依着我。
那紳士樣,我還真想象不出他和別人打架的樣子。
沒想到,重活一世,竟還能看到他這一面。
6
我到底還是和許恆見了面。
地點約在他學校附近的咖啡廳。
我挑了一些公司的小項目提案,想問問他有沒有感興趣的。
趁早把創業這件事落實下來,好讓林周多個念想。
我倆聊得不亦樂乎,好不容易敲定下來後,我抿了一口咖啡。
「那就先這樣定下來吧,有問題再聯繫。」
「我等下能跟你去公司參觀一下嗎?」
「行啊!」
許恆合上提案,笑得爽朗:「謝謝哥,給我這個機會。」
隨後,他把面前的冰美式一飲而盡,也不嫌苦。
我盯着他片刻,咖啡都沾到脣邊了,指了指他的嘴脣。
他摸了下,發現並沒有東西。
我無可奈何地笑了笑,抽了張紙巾,替他抹去了另一邊的咖啡漬。
他不好意思道:「謝謝。」
明明是炎炎夏日,此刻我卻感覺到後背一陣發涼。
我不經意地轉過頭,瞥見林周站在收銀臺處,目光陰森地盯着我們,那眼神簡直要把人盯透。
我顫顫地把手收回,低聲問道:「林周怎麼在這?」
「你不知道嗎?他在這做兼職。我還特意選在這,方便你們見面。」
許恆還沒心沒肺地熱情地跟他打招呼。
林周壓根不理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一動不動。
我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我真是謝謝你哈。」
本來這件事,我想偷摸進行的,壓根就沒想讓林周知道。
若是他知道,說不定還會覺得我管得太多。
店裏人不多,林周這會空了,在我旁邊徑直坐下。
「哥,你們聊什麼呢?笑得那麼開心。」
「讓我也聽聽。」
他的腿一直蹭過來,壓榨着我的空間,我避無可避。
不知爲何,對上林周的視線,我就莫名地心虛。
總覺得,自己偷摸做了對不起他的事情一樣。
我乾笑了兩聲:「沒什麼。」
許恆一臉興奮:「哥等下要帶我去公司參觀,可惜你沒空,不然還能一起去。」
林周臉都黑了。
我不明白,許恆這麼沒眼力見,爲什麼還能在商場上混得風生水起。
林周的手伸到我身後,偷偷掐了一把腰窩。
我渾身一激靈,他似笑非笑。
「哥和誰去哪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哥晚上還要回我們的家。」
強烈的佔有慾幾乎是在牙齒間蹦出來,最後四個字,他咬得極其重。
我輕聲嗤笑。
感覺空氣中都瀰漫着濃濃的酸醋味。
以前他就不對我這樣,樣樣都把我拿捏得死死的。
根本不擔心我會移情別戀。
現在的林周,真藏不住事。
那點心思全擺臉上了。
想想我已經好幾天沒回林周那了,整天在公司忙到暈頭轉向。
回到家,我不僅要處理公事,還要應付嘮叨的老頭子。
精神高度緊繃,很久沒放鬆過了。
原本還想着忙完這幾天,等所有事情都弄好,再回去找他。
可現在他一問,我就心軟了。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帥氣的臉,嚥了咽口水:「回去你做飯嗎?」
幾天沒喫他做的飯,是有些想。
林周又湊近了幾分,嘴角微勾:「一起做也行。」
他話裏有話,明白過來後,我的臉「噌」地一下就紅了。
小孩還真是不分場合調戲人!
我越是害羞,他越是得寸進尺。
「那哥哥,要等我一起下班嗎?」
許恆不適宜地插嘴:「哥答應了待會要帶我去公司呢。」
面對心愛帥哥的要求,我拒絕不了一點。
我輕咳了一下:「許恆,下次吧。有機會我再帶你過去。」
許恆噘了噘嘴,有些不開心,但最終也沒說什麼。
7
林周一下班,急衝衝地拉着我往外走。
甚至搶過我的車鑰匙,自己開車,一腳油門就到家樓下。
電梯門剛開,他就迫不及待地壓着我狂親。
一點氣都不讓人喘。
林周一邊把我推進門,一邊勾腿關門,動作乾淨利落。
想到接下來要發生什麼,我的小腿肚子就直髮顫。
「等等……」
「等什麼?哥哥不是最喜歡這樣的嗎?」
我慌忙找了個藉口:「我餓了。」
他撩起衣服,抓着我的手往上摁,大言不慚:「我現在不就是在餵飽你嗎?」
「我是說我肚子餓了。」
他呆愣了一下。
此招可行。
我佯裝可憐:「今天只喝了一杯咖啡,還沒喫東西呢。」
良久,他無奈嘆息:「等着。」
我鬆了一口氣,能拖一會是一會。
晚上,我躺在牀上心裏有些怵。
按照林周這架勢,估摸着明天要下不來牀了。
他從浴室出來,我猛地縮回被子裏。
全神貫注地聽着腳步聲越來越近,直至另一邊的牀陷了下去。
他躺在我身旁,腦袋蹭着我的手臂。
我像是掉進了盤絲洞,止不住地發抖。
「哥哥~你在害怕什麼?」
「我又不會喫了你。」
這可說不定。
良久,氣氛靜默,我悄悄從被窩裏伸出腦袋。
轉頭髮現林周靜靜地看着我,眼尾泛紅,似蒙上一層輕薄的水汽。
我見猶憐。
正要說話,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嚇了我一跳。
我一看來電顯示,猛地躥起來,跑到陽臺。
一邊跑,還要一邊回頭,看林周有沒有跟過來。
我壓低聲音:「爸。」
電話那頭渾厚的嗓音響起:「今天怎麼沒有回來?」
我沉默了一會,不知如何應答。
他接着又道:「那個窮小子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
「讓你這麼神魂顛倒,甚至還願意爲了他,接手自己從不屑的家業?」
我回家那段時間,就沒少聽他嘮叨。
短短幾天,我耳朵都要起繭了。
剛喘口氣,他又打電話來追問。
我沒好氣地回了一句:「他活好。」
「你……你是不是要氣死我?」
「你中氣十足,死不了。」
他輕聲咒罵了一句:「臭小子。」
「那你今晚還回不回來?」
我拒絕:「不回。」
忽然腰上一緊,林周從身後貼了上來,輕輕咬上我的耳垂。
略有宣示主權的意味:「哥哥~和誰打電話?」
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夠對面聽得一清二楚。
我:「……」
我爸:「……嘟嘟嘟……」
老頭子氣得都掛電話了。
再一看林周,下牀鞋也沒穿,赤腳走了過來。
他咬着下脣,眼淚欲滴未滴,支支吾吾道:
「哥哥是不是喜歡上別人?不需要我了?」
他在瞎說什麼呢!?
他猛地抱住我,在我耳邊小聲嘟囔:「別拋下我,我會變得更好的。」
我的心顫了一下,我忘了。
此時的林周極度沒有安全感。
在他的世界裏,只有一個相依爲命的媽媽。
他的媽媽對他很好,生活雖不幸,但也知足。
直到他媽媽病倒,他覺得世界上唯一的愛也可能會隨時拋下他而去。
而我作爲他生命裏爲數不多的光。
在他看來,也會隨時消失。
以前,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媽媽就已經不在了,還沒有機會見見阿姨。
我緩緩道:「帶我去看看阿姨,好嗎?」
話音剛落,身邊的人赫然僵住,嗓音喑啞:
「好。」
我很想當面告訴她:
別擔心,以後有我來替你愛他。
8
其實前段時間,我曾偷摸來過一次醫院。
我透過病房門上的小窗,看見林周小心翼翼地用冒着熱氣的毛巾,擦拭阿姨的手。
那時,我不知道林周有沒有在阿姨面前提起過我。
又或者是如何形容我們的關係。
沒打過招呼,我不敢貿然進去,怕猝不及防地打亂了他的計劃。
也怕見到他手足無措趕我出來的樣子。
畢竟此刻我們的關係,並不光鮮亮麗。
以前我聽林周說過,阿姨病得嚴重,很多時候她都在閉眼休息。
他就安安靜靜地坐在病牀前,觀察着她睡夢中的表情,從舒展到痛苦。
有時候,一坐便是一整天,看着她的面容逐漸衰老蒼白。
他除了賺錢,用藥水苟延殘喘地吊着阿姨的生命,卻分擔不了她半分痛苦。
他很自責,經常埋怨自己沒用,躲在醫院的角落裏偷偷哭,都不敢讓阿姨看見半分。
他不想從身體到心理,都在徒增阿姨的痛苦。
林周帶着我,在醫院的長廊裏自如地穿梭。
醫院的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既熟悉又刺鼻的消毒水味。
這是我最討厭的味道,沒有之一。
我路過每一個反射物的時候,都下意識地整理自己的衣服。
林周牽着我的手,柔聲道:「別緊張。」
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家長。
我想留下一個好印象。
很難不緊張。
我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反覆地練着自己的開場白。
到的時候,阿姨今日精神似乎不錯,靠着牀頭望向窗外。
平時都是林周自己一個人過來,看到陌生人她有些意外。
林周輕聲喚道:「媽,看我帶誰來了。」
我因太過緊張,跟着林周,開口就叫了聲:「媽。」
把自己嚇夠嗆。
林周笑了好一會纔想起介紹我。
「媽,這是周暮。」
「我之前和你提過的,那個我喜歡的男生。」
我想過很多種方式,聽他介紹我。
卻沒想到是如此直接,把我精心準備的開場白都推翻了。
阿姨愣了一會,笑着緩緩朝我抬手。
我連忙過去握住她的手。
「阿姨,我是周暮,林周的男朋友。」
話音剛落,阿姨的臉瞬間冷了下來。
我不知所措地看向林周,怕自己說錯了什麼。
林周頓了頓,望着我的眼神有些意外。
隨後,她輕拍我的手。
「叫什麼阿姨,叫媽。」
「之前就常聽阿林提起你,今天終於見到真人了。」
「長得真帥。」
阿姨抓着我,聊了許多林周小時候的糗事。
聊到最後,她聲音有氣無力,纔不情不願地休息。
她就像個小孩子一樣抱怨:「難得……小周來……多聊……一會……不行嗎?」
林周安慰道:「下次我再帶他來。」
我接着道:「我以後會經常來看您的,您現在要多休息。」
阿姨對林周道:「別委屈……人家,知道麼?」
她轉頭望向我,眼神依依不捨:「小林……就拜託……你了,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我想到阿姨最終無力改變的結局,還是忍不住溼了眼眶。
我看了一眼林周,握住阿姨的手,鄭重道:「媽,我跟着林周不委屈,他不敢欺負我。您放心,我會照顧好林周的,我會好好和他在一起,一輩子都不分開。」
「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等您好了,我們接您一起住。」
到這時我才明白,有時候善意的謊言也是迫不得已的。
就像我爸小時候總是騙我說,媽媽去了遠方,是我到不了的遠方。
等我乖了,媽媽自然就會回來看我。
爲了能見到媽媽,我很聽話;卻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崩潰了。
鬧的次數多了,我爸也不管我了。
最終養成了我日日不思進取,遊手好閒的樣子。
直到遇到了林周,在他全方位的愛意包圍下,改變了我。
重活一世,我不允許他有任何差池。
9
出了病房。
林周一直黏着我追問:「你說你會一直和我在一起,是真的嗎?」
「是不是?嗯?」
他緊緊拽着我的衣袖,生怕我甩開。
「你剛剛都和我媽說了,你是我男朋友了!」
「難道還想不認賬嗎?」
此刻我若是點頭,怕是小狗尾巴要翹上天了。
但我還是想逗他:「看你表現。」
他疑惑道:「我還要怎麼表現?」
「回去給你做好多頓飯?」
「還是和你一起做好多頓?」
嘿!這大黃小子!
他貼着我又鬧了一會,全然不顧周圍人的目光。
最後,我無可奈何:「是是是!是真的!」
我要再不摁住他,大白天要起火了。
我催促他:「快點去拿體檢報告。」
爲了讓自己安心,我要求林周每個月都做一次體檢。
雖是麻煩,但我着實怕了。
走到長廊拐角處,差點撞到人。
林周扶着我穩定身形,連忙道歉:「對不起。」
我看清楚面前坐輪椅的人後,瞳孔驟然縮了縮,詫異道:「爸,你怎麼在這?你身體不舒服?」
我用手肘撞了一下呆愣的林周。
他懵圈開口:「爸。」
連忙反應過來:「叔叔!」
我爸沒搭理他,「腳崴了一下,不礙事。」
身後是跟了我爸多年的助理,李叔。
說罷我爸擺擺手,眼神落在林周身上, 上下打量。
「就是他?和我打電話, 也要纏着你的妖孽?」
「倒也還有幾分姿色, 難怪你不肯回家。」
聽完, 我簡直無地自容。
林周在一旁,手都快摳爛了。
壓低聲音在我耳邊道:「你也沒說電話那頭是你爸啊!」
我扯了扯嘴角:「你也沒問啊!」
林周緊急自我介紹。
我爸對於他現在的窮小子身份,始終沒有好臉色。
我倒不太擔心他不同意, 畢竟上輩子, 他喜歡林周多過喜歡我。
特別是林周公司上市那會,家裏慶功宴上,我爸臉都笑爛了,說白撿了個兒子。
林周熱臉貼冷屁股,和我爸硬是寒暄了一會。
我爸不耐煩地打斷,對我道:「今晚回來喫飯。」
李叔把他推出去幾步,又聽見他渾厚的聲音傳來:
「那個妖孽也來。」
林周喜出望外。
在飯桌上,他有些拘謹。
我想讓他放鬆心情,伸手在桌下摸了一下他的腿。
林周卻一本正經地推開:「在家呢, 不要搞小動作。」
?
這時候給我搞純愛了?
我爸一放筷子, 他就起身倒酒。
把一個好女婿形象展現得淋漓盡致。
林周還信誓旦旦地承諾,以後會成立自己的公司,絕不會讓我過上苦日子。
我爸被他哄開心了, 臉色緩和了許多。
飯後,他遞給我一張聯繫方式。
「以前爲了給你媽治病, 認識不少醫生。這麼多年下來,關係維持得還不錯。這個是在國外專門研究癌症這方面的權威大拿, 說不定對他媽的病情有幫助, 我已經和他打過招呼了, 你們去聯繫看看吧。」
那些在我看不見的背後,他承受得比我多得多。
卻始終沒和我說過, 抱怨過。
我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謝謝爸。」
我爸走後, 林周湊到跟前來, 用指腹溫柔地擦拭我的眼淚。
「你們說什麼了?怎麼還哭了?」
心裏壓抑已久的情緒,一下子繃不住了。
我抱着他的腰,放聲大哭。
「林周,我爲你做了那麼多, 你要是負我了我, 我這輩子都不跟你好了!嗚嗚嗚~」
他拍着我的背順氣, 無奈笑道:「我是那種始亂終棄的人嗎?」
「反倒是你,不要到處去勾搭別人。」
我擤了擤鼻子, 不滿地反抗:「我哪有!」
「那你和許恆怎麼回事?」
我爲他鞍前馬後, 他卻以爲我到處劈腿。
氣得我一口咬在他脖子上,直接攤牌了。
「我是想讓他帶你創業, 即便以後我們都不在了,還能讓你有個念想。」
說到最後,感覺林周越抱越緊, 似乎要把我揉進骨子裏。
良久, 聽見他平緩而堅定道:
「我現在唯一的念想,是你。」
「這輩子,我就認定你了,我們永遠不會分開。」
疏朗月色下, 我們緊緊相擁,彼此發誓。
但願身長健,浮世拚悠悠。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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