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禁他的第三年,他站上了窗臺。
「陸秋,我就算死也不要和你在一起!」
人人都當我是瘋子,是變態,是想害死他的兇手。
可他們不知,光是爲了愛他,我就費盡了全身的力氣。
而現在,有個人也終於等到了我放棄抵抗,墜入深淵!
-1-
「陸秋,你就是個瘋子!」
方思墨每次被綁住,無力抵抗時,都這麼罵我。
他通紅着眼尾,哭得泣不成聲。
夾雜着承受不住的喘息,很美。
眼底是對我的深深恨意,像是入骨的毒針,刺痛又冰冷。
可他的身體卻是如此炙熱。
像是……也愛我。
可也僅僅是「像是」。
-2-
我看着赤腳站在窗邊的男孩,將手伸向了他。
「思墨,下來好嗎?」
看似鎮定地想安撫激動的他。
可指尖不斷的顫抖終究還是出賣了我。
我怕,怕他像是羽毛般落下去。
悄無聲息,又驚天動地。
方思墨攥着窗框,笑得彷彿在哭。
「陸秋,你知道我最後悔的一件事,是什麼?」
還不等我開口,他就自問自答地說出了下一句。
「我最後悔的事,就是遇見你,認識你!」
「後悔你回陸家那年,我會衝上去幫你,然後沾染上你這個瘋子!」
一行清淚從他的眼眶流出。
他的身子在寬大的睡衣下搖搖欲墜。
身形被光勾勒出破碎的輪廓。
「被你囚禁的這三年,每次做夢夢到曾經,我都恨不得衝上去砍掉自己的雙手!」
「方思墨!別去,別去幫他!」
「可我每次醒來,都還是會看到你的臉。」
他深吸了一口,將目光從窗外的藍天白雲收回,看向我。
目光平靜得像是在看掉在地上的垃圾。
那麼淡,那麼厭。
「陸秋。」
「你爲什麼不去死呢?」
-3-
從孤兒院回陸家的時候,我十二歲。
沒什麼感天動地的相認。
有的只是大人們嫌惡的眼神,孩子們口中「那個乞丐」。
在陸家的大宅裏,我像是擁有主人身份的外人。
人人都叫我一聲「少爺」,卻又把尊重浮於表面。
我被孩子的身軀困死在這華麗的宅院內。
孤苦無依,無所依靠。
沒人期待我的到來。
他們都只是和我有着血緣關係的陌生人。
車禍的陸總生不出兒子,就想起了還有我。
陸家是大家族,每年年底都會在陸家老宅舉辦聚會。
這一年,我剛好被接回來。
而,陸總並沒有要介紹我身份的意思。
角落裏,眼生又不討喜的我,被陸家的幾個孩子盯上。
他們撕壞了我的衣服,打腫了我的臉,扯着我的頭髮,要把我按進泳池裏。
周圍的大人,他們品酒,攀談,毫不在意孩子間的「打鬧」。
臉被埋進水裏的滋味不太好受。
口鼻耳朵都被浸入水中,我想抬頭,卻又被他們嬉笑着按住了肩膀。
「你們看他像不像一條狗?」
「一條到別人家裏搶東西的落水狗!」
「哈哈哈,真可憐,喂,我突然想上個廁所了。」
「還用去廁所嗎?這不是現成的廁所嗎?!」
刺耳又尖銳的笑聲響起。
可這……不是我家嗎?
-4-
許久許久之後,我知道了答案。
不是。
瘋子是沒有家的。
最絕望的時候,方思墨出現了。
「你們怎麼欺負人?!」
「太過分了!」
「我要把你們做的壞事告訴陸伯伯!」
十二歲的他穿着白色的襯衣,美好得像是個天使。
可下一秒,這天使就抬腳把按住我的人踹進了泳池裏。
腿軟的我,跪坐在地上抬起溼漉漉的臉。
閃耀的燈光在他頭上加了光圈,像是在給他衛冕。
我不由得看呆了。
那一眼,我記了十幾年。
「你沒事吧?」
他走過來伸手摸上我的額頭時,我有一瞬間的怔愣,隨後乖巧地搖了搖頭。
只是指尖緊捏在他的衣服上。
像是捏住了一束光,又或是救命的稻草。
「別怕,沒事了。」
「以後……我會保護你的。」
他眼神亮晶晶的,我以爲我得到了救贖。
可……
我和他,儘管有着一個極其溫柔的開頭。
可惜,結局卻一塌糊塗。
-5-
我和方思墨成了朋友。
又或是單方面的朋友。
他是個驕縱的小少爺,脾氣有些大Ţůₗ。
可我喜歡他,我願意捧着他。
高中時期,陸總身體越發不好,公司內亂。
我趁機加入戰場,用最不要命的法子,站穩了腳步。
可方思墨要出國了。
他哭着埋怨我:「都是你!要是你不回來,我怎麼會被趕出國?!」
陸家家大業大,方家就是在陸家的庇護下生存的小家族。
現在陸家在奪權,以方家的立場,站到哪方都不合適。
更何況……方思墨還和我相熟。
方家估計也是權衡了利弊,最後決定把他送出國待上幾年。
他哭到最後,累得趴在牀上睡着。
就連夢裏都在嘟囔着怪我。
怪我不厲害,要是厲害的話,他就不用出國了。
「我討厭你!」
我起身幫他蓋了被子,彎腰在他額頭落下一吻。
「等你再回來,我一定可以保護得了你。」
我說到做到。
不到兩年,腥風血雨里長起來的瘋子成了陸總。
二十歲的我,把陸家收拾得服服帖帖。
人人都說我手段狠辣,像個咬住肉就不鬆口的野狗。
呵。
這修羅場的世界啊,又有哪個正常人會活得下來呢?
-6-
從高中到了大學,我當了陸總四年,可等他回來卻等了五年。
我每年都會去方家拜訪,詢問他的歸期。
時間久了,傻子都能看出我的意思。
滿京市都知道我在等他。
男男相戀在現在不算什麼稀奇事。
可方家,不願意讓方思墨和我這個瘋子沾染。
我懂。
但他,也得回來。
我並不是一個很有耐心的人。
方家的決策人眼高手低,有着拼命向上爬的慾望,卻沒有與之匹配的能力。
所以方家出事,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沒落井下石,只是靜靜地做了一個旁觀者。
看他碎裂,看他……不得不回來。
如果做好人要壓抑自己的本性,那我可能與生俱來就是個壞蛋。
如果方思墨不姓方,趁機吞沒方家所有資產纔是我的作風。
方家短時間內需要大筆的資金投入。
圈子裏都是人精。
方家沒了辦法,只好求到了我這裏。
「陸總,您看?」
我推了下鼻樑上的金絲眼鏡,笑道:「方總不是早就知道我的心意了?」
他沒再說話。
一面是家族根本,一面是親生兒子。
掙扎了三天,方家放出消息。
方思墨,要回國了!
指尖摩挲過平板上他的照片。
「終於,可以親眼見到你了。」
-7-
方思墨回國那天,是我親自接的飛機。
他比從前高了、瘦了,下巴一抬的樣子像是隻高傲的小天鵝。
眼神瞥到我時,眼底還帶着不願。
還是和小時候一樣驕縱。
我把玫瑰塞進他的懷裏。
「不想看到我?」
他冷哼一聲。
「陸總好手段啊!」
抬腿上了車,不搭理我。
半點好臉子也沒給我。
當晚,在 A 市最繁華的夜店裏,我叫了人給他接風。
我出門親自去拿特別定製的手錶,想給他當禮物。
結果回來的時候,我卻聽裏面有人問:「思墨,你給陸秋喂什麼迷魂藥了?出國五年了,還這麼惦記你?」
「誰說不是呢,陸秋現在可是炙手可熱的大佬,想爬他牀的人多得是,你可得盯緊點。」
坐在沙發上玩骰子的方思墨,聞言一把把骰子丟到了桌面上,不屑地冷哼一聲。
「陸秋?他就是條聽話的狗,一個瘋子!」
「你們以爲我願意回來嗎?」
「要不是他對方家動手腳逼我回來,我現在正在國外痛快着呢!」
有人覺得不對,想替我說上幾句。
剛開口,就被方思墨不耐煩地打斷。
「行了,別提他了,提到他我就煩。」
站在門外的我,手猛地攥緊了禮物的盒子。
心像是被針紮了一下,漏了個看不見的洞。
-8-
他於我而言,是一抹照進晦暗世界的光。
所以我寵着他、縱容他,想把全世界都捧到他面前。
可他不想要。
因爲方家的事,他被迫來我面前求我。
精緻的男孩眉眼間滿是厭惡。
這種眼神,從他回國後,我見了許多次。
「陸秋,方家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幫不幫你說句話吧!」
他不耐又彆扭地側過頭,臉上還帶着難堪的緋紅。
我坐在辦公桌後,斂下眉眼,直截了當地開口:「那天你在夜店說的話,我聽到了。」
方思墨先是一愣,隨後惱羞成怒地朝我喊了起來:「聽到就聽到了!你以爲我怕你嗎?」
「要不是你!當年我也不用被迫匆匆出國,也不用現在又毫無準備地回來!」
「陸秋,你別以爲你現在成了陸總,就真的是個人上人了!」
「你別忘了當年你剛回來有多狼狽,我可都替你記得呢!」
他不顧一切地發泄着心中的怒火、委屈。
可我只是靜靜地看着他,直到他歸於平靜。
我從椅子上站起,指尖輕叩在桌面上,聲音平靜地敘述。
「方家的事,我會幫的。」
「至於你,如果你能喜歡上我,那是最好。」
「如果不能,思墨,我希望到時候你不會後悔!」
如果愛意遲遲得不到滿足,那佔有慾和恐慌就會佔了上風。
而我,作爲一個瘋子,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
-9-
方家的資金到位後,在接下來的一年時間裏,又向陸氏大大小小地借款幾億。
慾望使人貪婪。
在我的縱容之下,方家終於坐不住了,想要利用我對方思默的感情,騙我簽下漏洞百出的合同。
我坐在辦公桌後,拿着手裏的合同,嗤笑一聲。
昨晚,一直對我很是牴觸的方思默,居然主動約了我見面。
約的地點是市內有名的酒店,他明知我的心意,卻說:「陸秋,我有些心情不好,你可以陪我喝喝酒嗎?」
對自己的追求者,約在夜裏的酒店,還說着曖昧不明的話語。
我帶着禮物和玫瑰應邀前來。
一進門,帶着醉意的方思墨就勾上了我的脖子。
「陸秋,謝謝你來陪我。」
他靠得很近,濃郁的酒味包圍了我。
可他望向我的眼底深處,卻是濃烈的勢在必得。
他心裏的反感和算計,我都清楚。
可我愛他。
我不在意。
是你自己落入陷阱,以身誘虎,這次我不會鬆開手了。
我丟了手中的花和禮物,將只穿着浴巾的他按在了門板上,居高臨下地看他:「想清楚了嗎?」
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掙扎,最後被擺脫我的慾望吞噬。
「陸秋,我想你愛我。」
我捧住他的臉,急迫又兇狠地吻上去。
指尖順着寬鬆的睡衣滑進去,在他難耐的喘息聲中四處遊走。
那夜過得混亂又糜爛。
第二日清晨。
我起牀時,他費力地睜開眼睛把合同遞給了我,低垂着眸子,不讓我看清他眼底的算計。
「陸秋,方家……很看重這次的合作,你能幫幫忙嗎?」
我定定地看他半晌,最終伸手拿過了合同,利索地掏出筆在上面簽了字。
將合同遞回去時,方思墨激動得脣都在顫抖。
看我時,第一次眼底帶着光。
很好看。
只可惜,過不了多久,他就會更加恨我和失望。
-10-
一切依計劃穩步進行。
從我簽完合同後,方思墨和方家連戲都不肯演了。
一個開始藉着陸氏肆意斂財。
一個開始遊走在各大夜店,甚至還和其他男人打得火熱。
其中和霍家的霍安,最ťŭ̀₇是熱絡不過。
霍安是霍家的獨子,自詡正統的繼承人,平日裏最瞧不上我們這些私生子。
因此,他一直看我不順眼。
這次和方思墨走得這麼近,八成是想撬我牆腳,給我難看。
「陸總,一切都準備好了。」
祕書敲門,我點了點頭。
是該給貪婪的人一點懲罰了。
不然,豈不是對不起我這個瘋子的名頭?
合同早就被我動了手腳,方家一夜之間滿盤皆輸。
不僅是我,還牽扯了幾個別的公司,一團亂麻。
方思墨接到消息時,正在夜店,聽到消息就開車一路闖進了陸家。
我坐在茶桌旁,給自己倒了杯茶,聽到動靜,抬眼看了快要爆炸的方思墨。
「坐。」
他衝過來一把掀翻了桌面上的茶壺,聲嘶力竭得像是個瘋子:「別裝了,陸秋,方家的事是你做的吧?」
「是你故意下套來害我們家的,是不是?」
我平靜地抬起頭,將手上唯一一個完好的杯子放在桌面上。
「我沒下套害他們,是他們想來下套害我。」
我只是反擊。
我從沒想過傷害方家的任何一個人。
我從來不想讓方思墨難過。
「是他們的貪心害了自己。」
我說的是實話,可他聽不進去。
「如果不是你一次又一次地給錢,他們怎麼會越虧損越多?」
「你明知道我爸就不是什麼厲害的人,如果不是你逼我們,我們怎麼會選擇這種辦法?」
「你口口聲聲說你喜歡我,卻還要逼我去上學,禁止我去夜店,如果你真的是喜歡我的話,從陸氏給方家一點錢怎麼了?」
「就是全給了又怎麼樣?反正你喜歡我,你活該!」
他理直氣壯地質問我。
言語間的理所應當一如平常。
我覺得好笑。
「思墨,你做的任何事,我都不會怪你。」
「但方家的其他人不是你,我不會原諒他們。」
我起身捏住他的下巴,輕聲問他:「所以,你想好怎麼替他們求情了嗎?」
他沒想好。
所以我替他想好了。
陸家的別墅成了他的籠子,我把我愛的人關進了籠子裏。
方家喫大了膽子,不僅算計我,還用這種可笑的法子去坑其他人,經此一事,得罪了許多人。
可只要方思墨在我身邊一天,無論多麻煩,我總會幫他保住方家的。
如果你不愛我,那我就給你機會,一直給你機會。
總有一天,你會愛我,一點點開始愛我。
-11-
這三年,除了自由,我把我能給的都給他了。
可他依舊恨我。
那恨意像是千年的冰雪,永遠也無法消融。
霍家的霍安繼承了家業,像是鬣狗一樣,瘋狂地阻礙陸氏。
同時,方家不知在哪裏惹上了不該惹的人。
那人瘋狂又難搞,爲了保住方家,我要一邊和他糾纏,還要一邊不斷地應對霍家的霍安。
加上方思墨的冷嘲熱諷,我漸漸感到疲憊,感情上、事業上。
私下查了消息,那人是近幾年異軍突起的新貴。
手段強硬,實力強悍。
可他人卻來歷成謎,頗爲神祕,來京市一年多,竟然沒有人見過他的真身。
只流傳了一個名字——裴淵。
我有心想和這位裴先生見上一面,說一說方家的事。
可結果還沒出來,就接到了家裏的電話。
「陸先生,方先生鬧着要自殺!」
我火急火燎地趕回家中,就見到他赤腳站在窗邊。
這不是第一次,但卻是最激烈的一次。
精緻的面容扭曲着,滿眼都是對我的恨意。
他說:「陸秋,我死都不會愛你的!」
「你爲什麼不去死?」
「你這個瘋子!」
一字一句都帶着淬毒的詛咒。
我愛了他許久,把他護在我的城堡裏,可他卻只覺得……我是個瘋子。
我也覺得自己是個瘋子。
可我的心,也會跳啊。
我怔愣在原地。
看着他從記憶里美好的臉,變成現在扭曲的恨意。
愛了他這麼久,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認知到,他不愛我。
無論我多愛他。
風把他的睡衣吹得獵獵作響。
也像是巴掌一樣,將我打醒了。
我聽到自己顫抖着聲音問他:「你……真的一點,一點都沒喜歡過我嗎?」
我緊繃着下頜,期待着一丁點的希望。
可是沒有。
他嘲諷地大笑,紅潤的脣裏吐出惡毒的字眼。
「沒有!」
「一丁點也沒有!」
「你不配得到愛!瘋子就該死,去下十八層地獄吧!」
愛意隨風起,風止意難平。
可我始終,還是沒能換來一句他的喜歡。
身子猛地顫了一下。
我眼睜睜地看着方思墨尖叫着,腳下一滑,從窗口掉了下去,像是隻蝴蝶,從我指尖飛走了。
-12-
我默默地處理他的後事。
方家的人得到消息後,指着我的鼻子罵我:「你這個瘋子!就是你逼死了小墨!」
「如果沒有你,他還是方家錦衣玉食的大少爺。」
「你如果真的喜歡他,爲什麼不給他自由放他離開?」
人人都說我害死了他,我是罪魁禍首。
失控的拳腳打在我的身上。
我不躲不防地承受了。
腦子裏是方思墨的身影,從小到大。
停留最久的,是第一年陸家晚宴和他的初次相見。
他像是那年冬日裏冒出的嫩芽,我追隨了許久,卻最終走失在了前往夏日的途中。
或許,我真的是個瘋子吧,永遠不配擁有愛的瘋子。
這一切……也許從一開始,就走錯了路。
-13-
回陸家的路上,天空下着大雨。
可見度不高,我開着車,腦子混沌得像是破了個大洞。
一路疾馳到了路口。
我眼睜睜地看着對面有一輛車朝我撞了過來。
那距離近得我幾乎能看到司機扭曲驚恐的臉。
「砰!」
車子相撞,旋轉,我感覺有冰涼的液體順着額頭滑了下來。
我有些失神地想,我大概……是要死了吧。
我呆呆地順着車窗看出去。
雨下得越來越大。
像是我的墓誌銘。
刺鼻的汽油味和地上的積水混在一起。
可卻有人不顧危險地衝了過來。
一身西裝的高大男人,用胳膊肘暴力砸開了車窗,將車門一把拽開。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他的名字猛地出現在了我的腦海中。
「裴淵?」
他沒回話,只是繃緊下頜伸手來解開我的安全帶,要抱我出去時,被我按住了手。
「沒用了,我的腿被壓到了,拿不出來的。」
「你走吧,來不及了,要爆炸了!」
裴淵咬着牙低吼了我一句:「閉嘴!」
他伸手去拽我的腿,可無論怎麼努力,腿都被卡得死死的,無法挪動一分。
汽油味越來越重了,我急得伸手推他。
「走吧!快走啊!會死的!」
下巴卻被ţų⁰他帶血的手掐緊。
「走不了,那就一起死吧!」
他眼神猩紅,脣角勾起瘋狂的笑,在我震驚的目光中惡狠狠地親上來。
比起親吻,更像是野獸的標記和啃咬。
身子一僵。
我呆滯地看着這個比我更像瘋子的男人。
「你瘋了?」
他不說話,只是瘋狂地侵略着我的口腔。
爆炸發生的一瞬間,我似乎聽到了他的聲音。
可怕的滿是濃烈愛意的聲音。
他說:「陸秋,我愛你!」
「下輩子,我不會再遲到了!」
-14-
安靜的臥室內,我急促地喘息着從夢中驚醒。
爆炸的灼熱,似乎還在舔舐着我的每一寸肌膚。
我赤着腳衝進了洗手間。
看着鏡子中那個眉眼通紅的男人,我猛然意識到,我還活着。
那……裴淵他,會不會也還活着?
我一邊穿衣服一邊給祕書打電話:「給裴先生打電話,說我要見他。」
我有好多話想問他。
爲什麼要來救我?
爲什麼不離開?
爲什麼要……要吻我?
作爲當事人,我有權知道這一切。
可電話那頭的祕書卻遲疑了一下,隨後問道:「陸總,請問,要打給哪位裴先生呢?」
我皺了下眉。
「當然是裴淵!我之前不是讓你接觸過他的人嗎?」
我有些煩躁,語氣有些不耐。
可電話那頭卻傳來一句:「陸總,您……並沒有叫我聯繫過這位裴淵裴先生啊。」
我心中疑惑。
難道是重生一事引起的蝴蝶效應?
心底卻有一絲隱祕的恐懼。
我怕重生的人只有我,沒有裴淵。
「那你就幫我留意這個人。」
吩咐完了,剛要掛電話,就聽祕書又補充了一句。
「陸總,方先生的生日禮物已經準備好了。」
我身子猛地一僵:「你說哪個方先生?」
祕書也是一愣:「當然是方思墨方先生了。」
方思墨還活着?
眼睛掃過手機上的時間,瞳孔猛震!
現在是……四年前方思墨剛回國的時間,一切都還沒開始的時間。
-15-
我沒再去方思墨和朋友聚會的夜店,只是讓祕書將禮物送了過去,拍了張照片。
照片上的方思墨眼神里是藏不住的狂喜,讓我呆愣地想了許久。
如果我重生了,他會不會也是重生的呢?
我指尖發白地攥緊了高腳杯,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任由過度用力而碎裂的玻璃片,扎進掌心。
鮮血淋漓Ťṻ₊。
如同我曾愛過他的內心。
「方思墨,你自由了。」
「在我這裏,你永遠,永遠地自由了!」
-16-
當方思墨再次被迫出現在陸氏,請求我的幫助時,我同意了。
他低下的眉眼帶着藏不住的厭惡。
我敲了敲桌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不耐煩地抬頭時,我從他眼裏看到了面色慘白的自己。
「這次我會幫方家。」
「但是,只有這一次。」
這最後一次,是我和你從前所有感情的割裂。
再不沾染,再不強迫,再不求你愛我。
面對與曾經完全不同的發展,方思墨第一次露出怔愣的眼神。
脣囁嚅着想說什麼。
我卻沒給他機會。
「林祕書,送方先生出去。」
「陸秋……」
「方先生這邊請。」
被林祕書帶走的人,頻頻回頭看我。
而我這次,沒有抬頭。
我跟下了樓,看他站在公司門口給人打電話。
眉眼間是眉飛色舞的。
他鮮活地向別人炫耀着什麼。
那麼快樂,有些像是……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模樣。
眼睛控制不住地、眨也不眨地黏在他身上。
突然有個人從身後抱住了我的腰。
我嚇了一跳,伸手想掙扎,卻被他箍住,掐住了下巴。
身後的男人湊近我的耳邊,滾燙的呼吸打在耳後。
「看啊,他過得多快樂,沒有你就會很快樂。」
我聽出了他的聲音。
「裴淵?」
身後的男ẗũ̂ₜ人輕笑一聲,像是被我取悅了。
乾燥的脣一點點貼上我的脖頸,輕輕地啃咬,還帶着彷彿詛咒般的呢喃。
「而我,有你纔會快樂。」
-17-
我的童年並不美好。
唯一美好的,ƭṻ⁶十二歲後的方思墨算一個。
十二歲前的裴淵算一個。
八歲那年,孤兒院送來ṭú⁰一個特殊的小孩。
是警察叔叔親自送來的。
長期家暴賭博的父親,軟弱但卻突然爆發的母親,最後是無家可歸、無人可要的裴淵。
他來的那天穿着乾淨的衣服。
可我見過,他衣服下大大小小的傷疤。
有的像菸頭燙的,有的是皮帶打的,有的甚至是好大一塊刀傷。
他性格陰晴不定,像是一條會隨意咬人的野狗。
孤兒院裏的孩子都怕他,當他是異類,是假想敵。
他們想欺負他,卻被他彷彿瘋子一樣咬得渾身是血。
誰欺負他,誰就被打得滿身傷。
他被關了一次又一次禁閉,一次又一次地餓肚子。
罵他的話語如同潮水,充斥了整個院子。
「他媽媽是殺人犯!殺人犯的孩子也是殺人犯!」
「你們看過他身上的傷了嗎?好可怕,他一定是怪物!」
「陸秋,你別和他做朋友,聽說,他半夜餓了會喫人的!」
我其實也害怕。
可當眼神透過窗戶對視時,我好像看到了另一個我自己。
我伸手按上了玻璃,第一次和另一個瘋子說了話。
「你餓嗎?」
他沒說話。
我拉開小窗口,伸手將半個饅頭遞給他。
沉默的男孩看了饅頭很久,最後吭哧一口咬上了我的手腕。
「裴淵,你餓傻了嗎?那是我的手。」
他的指尖描摹了下手腕上的齒痕。
「標記。」
我沒聽懂:「什麼?」
他將低下的臉朝我抬起,那目光像是被點亮的燭火,充斥着我看不懂的光。
「是標記!」
「我給你留下的標記!」
「這樣,就再也不會走丟了。」
對此,我只能表示,裴淵真是個奇怪的小孩。
和他在一起,都顯得我比較正常了。
-18-
而現在,成年後的裴淵,光明正大地蹭進了我家。
我微微蹙眉,不悅地壓低聲音:「裴淵!」
手腕被坐在沙發上的男人捏在手裏,不斷地在指尖把玩。
側邊凸起的骨骼位置,還有一個清晰明顯的牙印。
那是剛咬上去的,還帶着水漬。
我們一起在孤兒院待了三年。
裴淵十一歲時,被人領養了。
被領養的那天,他跑了。
全院子的人找了很久,最終我在偏僻的角落找到了他。
「裴淵,被人領養了就有家了,會變得幸福。」
「瘋子也會幸福嗎?」
他問我。
我點頭:「嗯,瘋子也會幸福的。」
他乖乖地跟着我回去了,好在領養他的男人不介意,還誇他有血性。
臨走前,他在我手腕上留下了一個牙印。
我笑。
「爲什麼不咬得重一點?這樣就可以留很久。」
裴淵摩挲着牙印:「不用,咬得太重你會痛的。」
「我不想你痛。」
「陸秋,你等等我,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那一刻,少年裴淵黝黑的眼睛裏,滿滿都是我的存在。
「有你在,我纔會幸福。」
我愣了下,隨後鄭重地點頭。
「我會等你來找我。」
裴淵走了。
聽院長媽媽說,領養他的男人是個頂尖的拳擊手。
而裴淵,是他精心挑選的繼承人。
他不會對裴淵很壞的,讓我放心。
我想,這很好。
裴淵一定會幸福的!
-19-
我十二歲也回了陸家。
重生前,聽到裴淵這個名字時,我只覺得耳,卻沒想過會是他。
我有許多話想問他,領養後的日子,重生前的吻。
可他卻眼神死死地盯着我,從上到下。
眼底是讓人感到害怕的侵略和攻擊性。
「你在害怕嗎?陸秋。」
他把我的手捏在手裏,十指緊扣,像是親密無間的戀人。
我失神得有些沒聽清:「什麼?」
他從沙發上站起,站到我面前,極具壓迫感地低頭看我。
「陸秋,如果我現在吻你,你會害怕還是接受?」
大腦轟的一下炸開,讓人彷彿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裴淵……」
他……想親我?
雖然重生前也吻過,但那是……生死時刻,做什麼出格的事都不爲過。
可現在……
他的眼神打斷了我的話。
熱烈得像是要直接看進我的心底。
「你愛他。」
「因爲他在你十二歲時,像個天神一樣闖入了你的世界。」
「那八歲那年,你從窗口朝我伸出手,我爲什麼不能愛上你?」
-20-
我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裴淵……他……
我皺了下眉,以爲他在開玩笑。
我伸手不耐地想推開他,卻被他扣住手腕按到了頭頂。
「唔!你要做什麼?」
他的身子壓下來,將我完全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
眼底是洶湧的愛意,半點沒有遮掩,讓人只是看了一眼,就會覺得心驚膽戰。
「陸秋,他讓你去死的時候,你難過嗎?」
掙扎的動作一停。
腦子裏無法控制地出現了方思墨怨毒的眼神。
被遺忘的刺痛,再次開始侵襲。
裴淵微微靠近我。
沒有親我。
只是在我手腕上落下羽毛般的一吻。
「可現在,你也可以這樣對我,我不會難過。」
「只要是你說的,我永遠都不會難過。」
「哪怕讓我去死Ťũ₂也可以。」
下巴被抬起,淚珠順着臉頰滑落,被他細碎的吻一一吻過。
「陸秋,怪物生來就該和怪物在一起的,我們纔是天生一對。」
這樣偏執的愛意,該是奇怪的纔對。
可卻因爲太過相似,竟然讓我感到有些難言的溫柔。
-21-
裴淵對我的感情是不正常的。
可我對方思墨的,難道就正常嗎?
身在局中,我無力評判。
霍家老爺子大壽,辦了晚宴。
出席當天,裴淵非要給我選配飾。
高大的男人低着頭,心無旁騖地替我給領帶打結。
那一瞬間,彷彿全世界只剩下我和他。
有視線落在我的脣上,越發滾燙,裴淵眼底的情緒逐漸失控。
他最終將我抵在了衣櫃門上。
急促的呼吸相互交錯。
他眼底的我,和平時的我有些不一樣。
金絲眼鏡被隨意摘掉丟在了地上。
一向冷靜自持的臉上滿是驚慌。
脣被啃咬得殷紅,像是熟透的糜爛果實。
「裴淵,別……別這樣。」
我伸手想撐住他的身體,碰觸的一瞬間,卻被灼熱的體溫嚇退。
「你如果不願意,可以打我、罵我,甚至殺掉我!」
「但陸秋,我不會給你機會推開我。」
脣碰觸到一起的一瞬間,高大的男人渾身顫抖,眼神猩紅得像是來自地獄的火種。
要麼,愛上他,要麼被他熔化。
身子懸空,我被他扛着丟在了柔軟的牀上。
被精心繫上的領帶,又被同一雙手解開。
衣衫打開,臉被埋在枕頭上,難耐地忍住到了口邊的嗚咽。
指尖發白地抓在黑色的牀單上。
黑與白的碰撞。
「陸秋,看着我,我想看你的臉。」
「我想讓你看着自己被我擁抱。」
「陸秋,我愛你,愛到想把你融進我的骨肉!」
他一字一句地在我耳邊呢喃着愛意。
永無止境,不願停歇。
淚從眼角滑落,指尖無力地在他背後留下痕跡。
「瘋……瘋子!」
我痛罵出聲,他卻笑了。
「有本書說,愛一個人,就要隔得遠遠地安靜觀賞,一旦靠得近了,就再也沒了驚豔之色。」
「可陸秋,我愛你不是!」
「靠近你的每一步,都讓我越發着迷,歷久彌新,越陷越深。」
-22-
霍家的宴會上,我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帶着裴淵留下的痕跡。
我陰沉着臉,絲毫不掩飾我對這位京市新貴的不耐煩。
裴淵是個瘋子,也是個天才!
他的養父將他培養成了一名天才拳擊手。
十六歲就成了底下黑拳的王者。
憑藉不要命的打法,他迅速累積財富,又用這筆錢快速發家。
天縱奇才,不過如此。
只可惜,人有慾望,偏偏這狗東西的慾望掛在了我身上。
每一次,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都彷彿要將我吞食入腹。
他再次看過來時,我沒忍住開了口。
「裴淵!」
他毫不生氣,覥着笑臉:「那我去幫你拿杯酒,你嘴脣都幹了。」
說到嘴脣,眼神就落在了上面,喉結不受控制地滾動。
我耳朵瞬間紅了。
「滾!」
-23-
見我真的生氣了,裴淵摸了摸鼻子走開了。
他一走,方思墨就挽着霍安走了進來,臉上帶着笑,可看着卻疲憊了很多。
見我看向那邊,林唐端着杯過來和我打招呼。
「方思墨最近和霍安打得火熱,你等了人家五年,真的能忍住一點都不干涉嗎?」
眼神遠遠地和方思墨對上,他眸子顫了顫,像是有話想說。
我率先把目光移開了,答非所問。
「方家的事,我不會再碰了。」
林唐喫驚:「你還真的和方思墨鬧掰了啊?」
「難怪方家的事,他要去求霍安呢。」
「霍安那小子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要我說,方思墨求他,估計要被吞乾淨了。」
我低了下眉眼,沒再接話。
裴淵端着酒回來,見我旁邊有人,那眼神幾乎要把林唐喫掉。
「陸秋,哈哈,我先走了,改天聊。」
「嗯。」
林唐馬不停蹄地跑了。
裴淵把酒遞給我,我伸手去接,他卻又不給我了。
他攥着我的手,低着頭,聲音有些難得的委屈。
「他們都知道你喜歡方思墨。」
「可我卻連個名分都沒有。」
他紅着眼眶,看起來可憐極了。
宴會廳內有關注的人看過來,都好奇地小聲議論。
「裴淵,你別給我裝可憐!」
我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警告他。
我腰還是酸的,腿還是軟的,你想讓我相信他可憐?
你還不如和我說秦始皇復活了!
他往前一步,彎着腰將頭抵在我的肩膀上。
聲音低沉着,哀求着:「陸秋,喜歡我一點吧。」
「如果不行,那我求你呢?」
我想嚴肅地拒絕他,想告訴他別癡心妄想了。
可話到嘴邊,我想到了車禍現場,他不要命的親吻、夜裏抱着我反覆檢查我有沒有消失的懷抱。
這話……
突然就說不出口了。
-24-
見我沒拒絕,裴淵伸手將我抱進懷裏。
我沒掙扎,任由他在大庭廣衆下抱我。
「聽說,被愛的人會瘋狂滋生血肉,那你說,兩個瘋子也會嗎?」
我看着裴淵平靜地問出口。
他低笑地抵上我的額頭,聲音帶着滿腔的疼惜:「陸秋,我們是變態,可我們的愛不是。」
「我們的愛也赤誠熱烈,遊蕩在滾燙的血液裏。」
「愛與被愛,同樣偉大。」
裴淵的聲音和方思墨的聲音,彷彿在我腦中分裂成了兩個。
一個告訴我,愛與被愛同樣偉大。
一個聲聲泣血,說瘋子就該死!
我幾乎聽不清耳畔的聲音。
我赤紅着眼睛,拽緊了裴淵的領帶,顫抖着問出口。
「是這樣嗎?」
「真的……是這樣嗎?」
如果我愛一個人,用盡全力卻依舊毫無辦法,那我也不是錯的嗎?
「陸秋,愛一個人從來都不是錯的。」
眸子顫動,淚水順着臉頰滑了下來。
腦子裏方思墨尖銳的聲音,終於消失了。
我有些無力地埋進裴淵的懷裏。
是溫暖的,可以依靠的。
像是……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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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思墨來求我了。
裴淵不在。
方家的事,是個燙手山芋。
我曾經願意碰,是因爲我喜歡方思墨。
而霍安,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主。
圈子就那麼大,我釋懷了,就總會有人或多或少地在我面前說起他的事。
我不再糾纏方思墨之後,方少爺在圈裏下滑得厲害。
可我等了他五年,誰也不相信我這麼容易就鬆手了。
圈裏的人不信,霍安不信,就連方思墨自己也不信。
沒人知道,我是從四年後重生回來的。
霍安勾着方思墨動了心,在我幫了方家不久,就在一起了。
甚至連第一次開房,霍安都給我發了地址。
每個人都把這當成一個樂子。
高位者的低級笑話。
看我難受,看圈裏有名的瘋子發瘋,也許會比較有趣。
但我沒去。
我甚至沒再關注過方思墨的任何消息。
因爲我的一切時間、注意力、煩惱都被突然出現的裴淵佔據了。
「陸秋,你愛我嗎?」
冷漠陸總:「不愛。」
三分鐘過去。
「那現在有沒有愛我一點?」
看合同看得直皺眉的陸總,不耐煩:「沒有。」
裴淵沒說話,猛地從身後抱住我,將我整個人都抱進了懷裏。
「可我好愛你啊,陸秋。」
「每一秒,都比之前要更愛你。」
滿腔的愛意化作一句句帶着甜意的話,讓人聽得耳根子發燙。
「別說了。」
「不要!我一定要告訴你!自從你接受我之後,我這十多年第一次覺得活着真好!」
裴淵毛茸茸的大頭,在我頸肩磨蹭,一米九多的男人撒起嬌來真是讓人受不了。
最後沒辦法了,我捧着他的下巴親了上去。
一吻完畢。
我沙啞着嗓子問他:「還說嗎?」
裴淵搖了搖頭,滿眼都是慾望地起身將我扛起,轉身快步走進了休息室。
「愛你以後再說,現在我們要做一件更重要的事!」
呵,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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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家財務再次出問題時,剛好霍安和方思墨也過了蜜月期。
作爲最親密的人,方思墨自然首先和霍安說了這件事。
霍安答應了,前提是方家要併入霍家的旗下。
從自家的公司,變成霍家旗下的公司。
方思墨不接受,方家也不接受。
於是,霍安圖窮匕見。
「方思墨,你還真以爲我喜歡你嗎?」
「你當全天下的男人,都是陸秋那個冤大頭?男朋友?可笑!」
「你們方家願意乖乖併入,還能保住經營權,不然我自己動手,可別怪我不顧念舊情!」
方思墨氣極了,可又沒有辦法。
最終, 他來找我了,並且頗爲委屈地提出。
「只要你這次幫方家,我願意……跟你在一起!」
方思墨咬着脣, 滿眼都是不願和委屈。
可奇怪的是, 我心底竟然不似曾經的難受了。
指尖有些失神地在桌面上輕敲。
半晌,我讀懂了自己的內心。
「我不願意和你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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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思墨怔愣了一下,才艱難地問出口。
「我看到……宴會上, 你抱了……那個男人。」
「他, 是你的新歡嗎?」
我搖了搖頭。
方思墨面露驚喜, 似乎很高興。
但此時的我,已經不太在意他的想法了。
「不是新歡。」
「是我的男朋友。」
方思墨的表情逐漸難看, 腳步不受控地向前。
「你喜歡的不是我嗎?」
「你這麼快就去喜歡別人了?這就是你的喜歡嗎?陸秋!」
我坐在桌後, 不懂他爲什麼會質問我。
我直截了當地開口:「我們上輩子糾纏了四年,還不夠嗎?」
他的身子一晃。
面色慘白到幾乎無法呼吸。
「你……你也是……重生……」
我點頭。
「嗯, 我是。」
他的脣囁嚅了很久,好半晌才問出一句:「你愛他嗎?」
我垂着眸認真地想了一下, 搖頭。
「不愛。」
「我曾經以爲最愛的人是你。」
以爲他是我天邊的月光,是要我踮起腳尖,才能奮力碰觸的不可及。
可不是的。
人不應該因爲愛人,而失去自我。
你最愛的,本來該是你自己纔對!
「可被愛過後, 我才知道,原來我一直最想愛的人是我自己。」
「剛巧……」
「裴淵和我愛的是同一個人。」
想到裴淵,我脣角勾起一抹笑容。
我有時常常覺得裴淵是我的幻想。
因爲我無法想象, 有人愛我, 比我自己更甚。
我們像是兩面鏡子, 我能從他身上看到曾經的自己。
現在,我想試着多愛自己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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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應了再幫方思墨最後一次。
「這不是幫你。」
「這是對於陸秋喜歡方思墨十幾年的最後一次告別。」
方思墨的眼淚流下來。
他祈求地看向我。
可我們都知道,不可能再回到過去了。
如果十幾歲的方思墨會愛我, 我們也許會有一個不一樣的結局。
可惜, 這世上, 本來就沒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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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裴淵成了圈裏公認的老夫老妻。
在一起三年, 我們去看過北極的極光,去看過萬米高空的雪景,去深潛過海底的風光。
我很慶幸,他愛我。
其中一次徒步,我們走錯了路, 被困在了深山裏三天。
死亡離我們那麼近。
身體有些失溫地被裴淵抱在懷裏。
我問他:「你怕死嗎?」
裴淵輕笑:「怕的,一直都是怕的。」
「從前怕沒見到你就死了, 現在怕, 還沒讓你愛上我就死了。」
「那要是你死了怎麼辦?」
深山老林裏,有蟲鳴鳥叫, 有不知名的鳥在盤旋。
裴淵低頭吻上了我乾裂的脣。
「如果是我比你早死,那我就永遠地綁住你了,從此以後的每一天你都會不得不記住我愛你。」
我怔愣了下。
「那要是我先……」
裴淵伸手掐住了我的臉, 不讓我把死亡說出口。
「永遠沒有這種可能!」
「死神永遠不會比我牽你的手更快!」
那一刻,我清楚地認知到,我愛上了裴淵。
如此簡單。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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