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怡

我娘是個通房,繡工卻天下一絕。
我及笄後,阿孃耗費半載,繡出一幅雙面萬壽圖。
「若主母喜歡這刺繡,阿孃希望能爲你求一門好親事。」
去送刺繡時,阿孃眼睛裏滿是憧憬。
可我等了許久都沒能等到阿孃。
待到天黑,幾個下人將一身血的阿孃抬了回來。
「這賤婢竟敢盜竊,主母慈悲,只賞她五十個板子。」
我唯唯諾諾,跪地請罪。
阿孃無人醫治,生生疼死那天。
嫡姐以一幅親手繡的雙面萬壽圖,得皇后青睞,被賜婚郡王府世子。
她十里紅妝高嫁那日。
我也被一頂小轎抬進了郡王府。

-1-
嫡姐溫書錦即將嫁入郡王府的消息傳出來時,尚書府上熱鬧非凡。
只因爲大夫人曾經說過,若是嫡女出嫁,府上的小姐可以作爲陪嫁,一同出嫁。
其實單只是陪嫁,並不會讓人心動,衆人看中的,不過是嫡女嫁去的是哪戶人家。若是身份地位高的,嫁過去也算一飛沖天了。
所以府上的庶女們都搶破了頭,我也不例外,並且我是第一個衝上前自薦的。
「書錦姐姐,帶我去吧!」
我極盡諂媚的姿態讓幾個庶出小姐暗自咋舌,但是她們也習慣了我的不要臉。
溫書錦好笑地看我一眼,輕皺起眉頗爲爲難。
「若是直接選了三妹妹,旁的姐妹怕是會說我偏心了。」
我知道她話未說完,果然,下一秒她話頭一轉。
「不如,衆位妹妹說一下自己最擅長什麼?」
衆人一喜,爭相上前說着,什麼跳舞,什麼彈琴,應有盡有。
孰不知,不論她們說什麼,溫書錦都不會選她們,只會選我。
「三妹妹,你呢?你會什麼?」
溫書錦將目光投向我,面色溫柔。
我嘿嘿一笑,端的是討好的樣子。
「若是書錦姐姐想,我什麼都會,若是姐姐不需要,那我什麼都不會。當然,妹妹最擅長的就是幫姐姐處理麻煩,只要銀錢到手,一切都好說。」
衆人不是頭一次被我不要臉的樣子震驚了,懦懦說不出話來,唯有溫書錦滿意地點點頭。
「那就三妹妹你了。」
輕飄飄的一句話,其他庶女連爭辯的機會都沒有,只能酸溜溜地回了各自的院子。
「謝謝書錦姐姐!」
我極爲驚喜,滿臉感激地望着溫書錦,蹭到她身邊想爲她捶肩捏手,卻被她避開了。
她斜睨我一眼,目光中帶着淡淡的警告。
「既然我選了三妹妹,那就希望三妹妹做好自己的本分,可不要像你那個娘一樣,膽大妄爲。」
我立馬露出厭惡的神情,望向溫書錦時卻小心翼翼地討好。
「嘿嘿,姐姐你提那個女人做什麼?我肯定不會辜負姐姐的賞識的!」
見我這般不值錢的樣子,溫書錦滿意地笑了。
看着她離開的背影,我收起了笑,沒有了剛纔卑躬屈膝的樣子。
我當然不會辜負溫書錦的賞識。
若不是她看中我遺傳阿孃的一身手藝,又怎麼會留我一命呢?還要特意將我帶到郡王府去,就爲了圓那彌天大謊。
早在她和丫鬟來選人前,彩珠便告訴我,溫書錦打算帶我入郡王府,一是看中我的繡工,二則是我好拿捏。
甚至爲了試探我,溫書錦賞了我五兩銀子,讓我將阿孃埋了。
我當面答應,背地裏卻昧下錢財,直接將阿孃隨意找了個地兒丟了,爲此,府中不少丫鬟背地裏說我沒良心。
我嘻嘻應下,但還是我行我素,整日在府中坑蒙拐騙,極盡斂財。
誰不知道,府中的庶三小姐溫樂怡視錢如命,最是欺軟怕硬,成日對自己的親孃大呼小叫,毫無尊敬之意。
就連溫書錦也這麼覺得。

-2-
可是所有人都錯了。
我娘不止是繡工一絕,她還很聰明。
我六歲那年,因爲在外人面前叫了她一聲阿孃,她便餓了我一整晚。
她不讓我親近她,除非是她給我好處的時候。
她摸着我的頭,語重心長地道:
「樂怡,娘不希望你和娘一樣,連妾都不是,娘希望你能成爲別人的妻。」
所以,我不能親近作爲通房的娘,我不能太優秀,也不能太糟。
阿孃的一生很是坎坷。
她也曾是商戶家的小姐,無奈家道中落,入了廊坊。
從一開始的一竅不通,到後來精於刺繡,我娘用了她的一生來完成。
她的手上全是被扎破的針眼,厚厚的繭總是破了又結。
她ẗū₂甚至差點把眼睛熬瞎,好不容易因爲一幅繡圖被尚書府的老夫人瞧上,將她收入了府中。
後來被尚書大人看上,帶上了牀,也算是好過了一段時間。
直到有我後,尚書大人也有了新歡。
阿孃對我說,大人的寵愛都是一時的,唯有自己學到的纔是永久的。
所以她總是讓我厚着臉皮,去跟別人學習,不論是詩書琴棋,或是廚藝舞藝,我都要學一遍。
偏生我學了個七七八八,最後拿手的,還是她一手教我的繡工。
她說我定會比她更厲害,但是她卻不讓我碰針,她說現在還太早,我還小,別把眼睛傷了。
我依她所言。
但是看着她爲了補貼家用,整日刺繡,心中無奈。
於是費盡心思,日日去各位姐妹那兒撒潑皮無賴坑錢,至此,府上關於我愛財的消息便傳開了。
直到我及笄那天,阿孃滿面愁容,她說想要爲我做點什麼。
偶然見到溫夫人捧着一副萬壽圖萬般珍惜,阿孃上了心,開始日夜苦熬,耗費半載,終於繡出了一幅雙面萬壽圖。
「若主母喜歡這刺繡,阿孃希望能爲你求一門好親事。」
去送刺繡時,阿孃眼睛裏滿是憧憬。
因爲這是她一個通房,現在能爲我做的唯一一件事。
只是那天,我等了許久都沒能等到阿孃回來。

-3-
待到天黑,幾個下人將一身血的阿孃抬了回來。
「這賤婢竟敢盜竊,主母慈悲,只賞她五十個板子。」
他們面色不屑,像是對待什麼物件一般,隨手將我阿孃丟在牀榻上。
我認出他們是溫書錦院子裏的人。
看着阿孃渾身血污,還有那雙被折斷的雙手,我短短的指甲狠狠掐進了肉裏,感受到清晰的溼潤和疼痛感,才堪堪忍住了難過。
「還不快謝恩?」
下人們見我久久不動,抬腳踢了我一下。
「不會——是心疼你娘了吧?」
跟來的丫鬟叉着腰,居高臨下地看着我。
我抬起頭遮住了自己眼底的憤恨,唯唯諾諾跪地請罪。
「嘿嘿姐姐,我怎麼會心疼她呢!我感激主母還來不及呢,我可沒錢賠!」
幾個人嗤笑一聲,轉身走了。
我轉身來到阿孃牀邊,餘光裏看到窗外的影子,提高了聲音。
「你這個賤女人,居然敢盜竊,差點害我賠錢!」
等人走後,我才顫抖着將手放在阿孃的鼻尖。
她還有氣,但是近乎於無。
我想去爲她找大夫,但是阿孃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輕聲道。
「樂怡,別去,大小姐不會讓人救我的。」
我不信邪,跑出了院子。
沒跑多遠,便碰上了溫書錦。
「三妹妹這麼晚了,是要去哪裏呢?」
她笑容和煦,看似關心,卻讓我憑空出了一身冷汗。
「姐姐,那個賤女人自討苦喫,我怕她死在院子裏,我還要花錢埋呢!」
我笑嘻嘻地,小心打量着溫書錦的臉色。
溫書錦懷疑道。
「哦,是嗎?」
我連連點頭,下一秒溫書錦話音一轉。
「既然如此,那妹妹不用擔心,等人死了,我出錢幫你埋。」
她緊緊盯着我的眼睛,我心沉到了谷底,卻要強撐起笑,像是賺到了天大的便宜。
「那可說好了,姐姐你可不許騙我!」
看到她點頭,我才轉身回了院子,身後的視線一直沒有移開。
我看着越來越近的小院,心中對溫書錦的恨意越發深刻。
那天過後,我眼睜睜看着阿孃無人醫治,最終活生生疼死。
阿孃死的那天,嫡姐以一副親手繡的雙面萬壽圖,得皇后青睞,被賜婚郡王府世子。

-4-
溫書錦十里紅妝高嫁那日,我也被一頂小轎抬進了郡王府。
當天夜裏,世子爺沈琮意宿在了溫書錦房中。
只是隔夜,沈琮意便歇在了柳良娣府中。
溫書錦還來不及炫耀,便被狠狠打了臉,心中自然是不喜。
因着那副她親手繡的雙面萬壽圖的緣故,雖然沈琮意對她並不熱絡,但是郡王府夫人卻對溫書錦很是喜歡。
「書錦啊,琮意就是個孩子脾氣,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沈夫人將溫書錦拉到身前,輕輕拍着對方的手,又是一番安撫,臨了,又從腕間取下一枚鐲子套在了溫書錦手上。
「謝謝娘,書錦都知道的。」
溫書錦端的一副溫柔賢淑、寬容大度的模樣,實則恐怕是氣得牙癢癢。
看着她明明很不稀罕,卻又要將那鐲子當作莫大的賞賜的模樣,我心中冷笑。
早晚有一天,溫書錦會有自己的報應。
沈夫人或許是爲了補償,又接連賞了好些東西給溫書錦。
溫書錦一一道謝,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了起來。
「娘,世子他今日去了何處?」
入府已經兩月有餘,沈琮意只是偶爾宿在她房中,其餘時候都去了柳良娣那裏,白日裏更是見不到人。
溫書錦話一出,沈夫人立馬皺起了眉頭。
「那個臭小子,說什麼你繡的萬壽圖,還不如他見過的花花草草好看,成日裏往那鋪子裏一鑽,買了好些沒用的手帕香囊回來,真真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雖是這樣說着,但是沈夫人對自家孩子到底是疼愛的,言語間都是寵溺,也不外乎世子爺可以隨心所欲。
上有皇后娘娘護着,下有爹孃寵着,沈琮意可謂是在京都橫着走,就連這次溫書錦能夠嫁給沈琮意,也是皇后娘娘百般挑選後才決定下來的。
也不外乎府中平日裏清高慣了的幾個姐妹爭得那麼厲害,都想來做陪嫁。
我垂着頭掩飾自己上揚的嘴角,既然溫書錦在乎沈琮意,那我便把人從她那裏搶回來。
「是嗎?不知娘說的是哪個鋪子,書錦也想去向那個人討教一番呢。」
溫書錦乍然知道世子爺覺得她親手繡的萬壽圖,還不如別人繡的花草好,面色都有些扭曲了。
那可是幫助她得到皇后青眼的東西。
沈夫人覷了溫書錦一眼,但是溫書錦沒有看到。
「城東那個鋪子,聽琮意說,來賣帕子的是個丫鬟,真正繡帕子的人可沒見着。」
溫書錦眼中帶了些許不屑。
「想必就是個普通繡女吧,世子爺想必是看她神祕,一時被引誘住了。」
沈夫人在內宅不知多少年,哪裏不知道溫書錦怎麼想的,只是轉了個話道。
「定是比不上書錦的繡工。那萬壽圖可是得了皇后娘娘的誇獎呢,老夫人見了也是分外喜歡,說起好幾次呢!」
我眼睜睜看着溫書錦的臉色僵硬了一瞬。
「不如,書錦再爲老夫人繡一幅?」

-5-
剛進屋子,一個茶盞直接向我砸來。
我也不躲,看着杯子砸在我身上,又眼巴巴撿起來拿到溫書錦面前。
「是誰惹惱了姐姐,害得姐姐發那麼大的脾氣?」
看着滿屋狼藉,溫書錦砸了大半個屋子的東西,此刻正怒氣衝衝坐在榻上。
聽見我的話,她抬頭看我一眼,一巴掌朝我扇過來。
「啪!」
「你們這些繡女,是不是慣會勾引人?!」
她目光狠毒地看着我,一句話,是在罵我那被溫尚書強要,卻被說是勾引的阿孃,也是在罵那鋪子裏引誘世子每日蹲守的繡娘,甚至在罵我。
只因爲我長了一張格外清純的臉,平日裏因着我總是一副諂媚模樣,旁人看了兩眼,不覺有什麼。
但是溫書錦卻不這麼覺得,她很早的時候,就想要把我的臉毀了。
她第一次看到我時,便笑着用十兩銀子,讓我劃花自己的臉。
我依言照做,只是還沒下手,就被同她一起的少爺們阻止了。
溫書錦更恨我了,明裏暗裏對我出手,饒是我再卑躬屈膝惹人關照幾分,也抵不住府上人都看主子臉色行事。
我和阿孃在府上生活艱難,爲了生計,我沒少瞞着阿孃偷溜出去。
最初我還會暗地裏罵上溫書錦兩句,而現在,看着她怒氣未消的樣子,我像是沒感受到疼似的,湊上前去。
「姐姐可冤枉樂怡了,姐姐要是生氣,可以儘管打樂怡,但要說勾引人,那個柳良娣纔是,聽說,她又裁剪了好幾套新衣呢!」
我故意把話題往柳良娣身上引,抬眸觀察着溫書錦的神色。
「放肆!」
溫書錦又給了我一巴掌,我連忙溫順地跪在地上,緊緊埋着頭。
「我需要你提醒?賤婢!」
我撐起笑意討好,連連告罪,只是攥緊的拳頭告訴我,我還需要忍,忍到溫書錦即便不信任我,也要按照我制定的去做。
半晌,溫書錦見我仍然跪在地上,開始對鏡梳妝。
「你說,我戴這個可好看?」
她拿着沈夫人新賞賜的簪子在頭上比劃,見我點頭,卻是眉眼一轉,將簪子扔到了我手中。
「喏,賞你了。夫人說的你都聽到了吧?我的手可是要好好保養的,怎麼能給她繡這些東西,這次便由你來繡吧!聽說你娘繡工一絕,你作爲她的女兒,想必繡工更是不錯。」
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威脅之意溢於言表,大有我不照做,便要我好看的樣子。
我拿到簪子,做出一副貪婪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聽到她的話,自然是連連應下。
只是……
「姐姐,只是這個簪子,樂怡都買不了繡線呢。」
我的目光貪婪地落在溫書錦的妝匣中,成功得到溫書錦輕蔑的一笑。
「若是做得好,我自會賞你!但若是露了餡,就別怪我不顧姐妹情面!」
溫書錦還是如我所想將繡圖的事交到了我身上,畢竟這纔是她帶我入府的目的。
千嬌百媚的尚書府嫡女,怎麼會親手爲無關緊要的人繡圖呢?
只有我這個爲了生計不擇手段的低微繡女,纔會爲了丁點銀錢,什麼都繡。

-6-
還沒到柳良娣的院子裏,便聽到裏面傳來一陣嬌笑聲。
「翠兒,快悄悄,我穿這身衣裳可美?世子爺……可喜歡?」
說話的人許是柳良娣,未見其人,先聽其聲,便知是一個國色天香的美人。
溫書錦氣不打țŭₕ一處來,當即豎着眉便推門而入。
看到柳良娣一襲清涼刺繡衣裙,勾勒出身形,溫書錦紅了眼,呸了一聲。
「狐媚子!」
我好笑地看着這一幕,溫書錦爲了讓我不要有覬覦之心,洞房花燭夜是讓我伺候的,偏生沈琮意與她說過最長的一句話,便是嫌棄她的嫁衣不好看。
我還記得世子爺原話。
「萬壽圖都親手繡了,怎麼也不繡繡自己的嫁衣?這般難看。」
當時溫書錦臉都氣紅了,但還是忍着脾氣討沈琮意歡心。
「都是那些下人沒有眼光,郎君不喜歡,書錦便不穿了。」
實則是,那嫁衣還是溫書錦自己繡的。
柳良娣聽到溫書錦的話,臉上的笑也落了下來。
「不知世子妃何出此言?莫不是說這衣裳?這可是世子爺親自誇過的。」
溫書錦冷笑一聲。
「盡做些勾欄做派,即便穿得再好看,還不只是個良娣?」
誰都知道,柳良娣生於微末,因爲身份原因,雖然陪了世子爺多年,但因爲沒有誕下孩子,所以只能做個良娣。
柳良娣聽後果然面色難看,但是看到溫書錦身後的我時,笑意又揚了起來。
「世子妃何苦這樣貶低妾身?妾身知道,因爲世子爺偏愛柳兒了些,惹了世子妃不忿,但世子妃爲何不想想是否是自己的緣故?」
柳良娣小心看了眼溫書錦,狀似無意道。
「世子爺可是最愛刺繡了,若是身上裝飾好看,衣物合心,世子妃怎會留不住世子爺。」
溫書錦本有些遲疑,但是看着柳良娣一身刺繡,即便是繡花鞋,上面的花紋也很是細緻,房間內更不必說,無一不是精緻的東西。
再看她自己,皆是金貴而華麗的裝飾,衣物也是常規服飾。
遲疑漸漸轉變爲相信,她勾起脣,看着乖乖跪在地上的柳良娣。
「看在還算識相的份上,今日便饒了你!再敢勾引世子爺,我定要劃爛你那張臉!」
說完,讓人將柳良娣房內的衣物盡數毀去,張揚着離開了。
只是溫書錦恐怕不知道,這柳良娣能在府中立足那麼多年,也不是個好惹的。
想當初,我碰上對方時,若不是嘴巴利落些,怕是就被悄無聲息地弄死了。

-7-
溫書錦回去後就讓Ţũ₀人趕製衣物,見我站在一旁,本想讓我爲她刺繡,但是想到我手上未完成的給老夫人的繡圖,還是放棄了。
「姐姐,待我早日完成老夫人的,便爲你製作一件獨一無二的衣裳!」
我討好地笑笑,溫書錦看着我這副樣子,心情頗好地賞了我銀子,又許我回了自己小院刺繡。
我拿着銀子千恩萬謝,回了自己的小院。
溫書錦恐怕不知道,她給我的東西,可是我報復她的幫兇。
若是沒有這些銀子,我還怎麼買通那麼多人,又是打聽消息,又是送東西,單憑我那點只夠埋阿孃的積蓄,怎麼能報復溫書錦呢?
羊毛,還是要出在羊身上。
當晚,聽說世子爺回來後,溫書錦仔細打扮,穿着一身刺繡衣衫,等着沈琮意去房中找她。
她確實等到了,但是開門迎接她的便是一巴掌。
看着世子爺身後哭得抽抽嗒嗒的柳良娣,溫書錦面色當即變了。
還沒來得及反應,柳良娣又是一陣添油加醋。
沈琮意聽聞,果然大怒,直接讓人扒了溫書錦身上的衣服。
「呵,東施效顰!」
溫書錦死命掙扎,但也還是無可奈何,嚇得花容失色,抱着身子淚水不斷地流。
這下溫書錦算是在衆人面前丟盡了臉。
我站在暗處,聽着柳良娣委屈地向沈琮意告狀,說他賞賜的衣衫被溫書錦弄壞了,並且溫書錦還把她的院子砸了個底朝天。
要知道,沈琮意雖然待人大方,但是鮮少送妾室衣物,因爲他遇上好看的,都是自己收藏起來。
所以,柳良娣那一件,算是珍貴。
這還是我花了五兩銀子得來的消息。
沈琮意的臉色實在難看,溫書錦終於意識到自己被擺了一道,怒不可遏地看着柳良娣,知道不能做什麼,只能委屈地說自己不是故意的。
也是,偏偏那麼多衣裳裏,只有那一件混在裏面,就被溫書錦弄壞了。
「是不是故意的,本世子清楚!本世子可是聽說,世子妃覺得三七鋪子那繡女普通,要親自再繡一幅圖送給老夫人?世子妃可要儘早繡好了,讓本世子開開眼!」
沈琮意冷笑一聲,看着溫書錦慘白的臉色,頭也不回地跟着柳良娣走了。
我掂了掂手中的銀兩,看着溫書錦半天回不了神的樣子,心中冷笑。
溫書錦當慣了大小姐,當然不知道如何討好下人,入府以來,對沈琮意的瞭解全是靠家中主母抑或是身邊丫鬟打聽的。
所以她不會清楚,看似金枝玉葉的世子沈琮意,竟然對繡樣情有獨鍾,對於他欣賞的繡娘更是維護,只是能讓世子爺喜歡的極少,所以少有人發現。
知道沈琮意喜歡我的繡品那一刻ẗūₑ,我便覺得,不枉費我苦心學習那麼多年學刺繡,扎破多少次手指,更是不枉費,我入府後熬夜繡圖。

-8-
溫書錦自那一夜後,倒是安分了幾天,只是她身邊的丫鬟卻沒少出府。
我沒日沒夜地趕工繡圖,還要靠着溫書錦給的銀錢,去三七鋪買布料針線。
聽說因爲世子爺喜歡,所以他的衣物盡數是在三七鋪子製作的。
「姑娘,您怎麼親自來了?」
三七鋪子開了多少年,我便幾乎是送了多少年的繡品。
看到我,老闆連忙把我帶進裏間。這些年裏,算是我硬生生盤活了這個店,老闆看我就像在看財神。
「世子爺最近又定了衣服?」
我開口問,老闆立馬將沈琮意選好的布料送了過來。
「就是這些了。姑娘可需要繡娘們幫忙?前些日子,還有人來打聽姑娘呢,都被我打發走了。」
我搖搖頭,看着手中的布料。雖然多,但是時間還久,只是幾個花樣還是可以親自上手的。
「對了姑娘,昨日那世子妃身邊的丫鬟也來過,她說是找我做一件豔壓羣芳的衣裳,我沒敢應下。」
我愣了一下,原來溫書錦還是信不過我呀。
「無事,早晚都是我做。」
我笑笑,開始問起我之前做的衣裳,前些日子給柳良娣的那兩套,可是我存了許久的。
「還剩兩套呢。」
老闆聽我問起,又得知先前的被毀掉後,心疼得不得了。
「好歹也是姑娘親手繡的,心疼些吧。」
我笑笑沒說話,回到府上,又默默去了沈琮意貼身丫鬟雲英的院子。
說來好笑,這人還是溫書錦親手送到我面前的。
沈琮意沒有去她院子的第二天,她便找上門,扇了雲英一巴掌。
我又是送藥又是裝作愛財的模樣,才換得「幫」雲英繡手帕的好差事。
因着我繡的手帕世子爺喜歡,雲英還給了我好些金瓜子。
「看在你那麼努力的份上,我就幫你這一回吧。」
再一次將手帕給雲英時,她莫名其妙說了一句,我還在疑惑。
雲英是世子爺身邊的老人了,聽說她很早的時候是老夫人身邊的人,後來世子爺的奶孃出了問題,纔將她送到世子爺的院子。
誰都以爲雲英會成爲世子爺的通房或是良娣,但是誰也沒料到,她會甘願做一個大丫鬟,一做便是許多年。

-9-
彼時我尚不明白雲英是什麼意思,等我明白的時候,沈琮意已經到了我屋子裏。
這時我才記起,我是溫書錦的陪嫁。
「聽雲英說,這些手帕都是你繡的?」
沈琮意手中拿着幾張繡着花草的帕子,視線在我身上打轉。
看到我袖口衣襬處的繡圖時,還要低下頭仔細查看。
我裝作驚訝的樣子,連忙解釋。
「世子爺,奴婢就是爲了維持生計……」
沈琮意像是想到了什麼,眉頭一皺。
「郡王府短了你的喫喝?還是尚書府,抑或是溫書錦?」
我微紅了臉。
「世子爺,奴婢就是愛財罷了。只是世子爺怎會覺得姐姐虧待奴婢?」
沈琮意略顯得意。
「我對繡品的眼光可是一絕!三七鋪子的繡品是你賣的吧?我還不知,這麼厲害的人竟然在我府上呢!還是我的人!」
我嘴上應是,垂眸卻擋住了眼中的瞭然。
本是想讓沈琮意知道我的繡工而已,卻不想還有意外之喜。
當夜沈琮意宿在了我的小院裏。
等到清晨沈琮意一走,溫書錦就進了門。
我能伺候世子爺,溫書錦肯定是知情的,不止,就連我新搬的小院也是溫書錦安排的。
看着對方穿着我讓三七鋪子老闆特意賣給她丫鬟的衣裙,我斂下神色,在溫書錦的目光下規規矩矩跪在了地上。
「我倒是不知,你竟然有這樣的本事,竟然勾得世子爺主動問起你!」
溫書錦站在我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我,腳離我指尖極爲近。
「三妹妹,我自認待你極好,也不知你是如何攀上高枝,覬覦上了我的人?!」
我埋着頭,假意抽泣。
「姐姐,樂怡也不知,只是世子爺說,說很是喜歡樂怡身上的衣物。」
溫書錦冷笑一聲,全然不信。
「若是再有下次,我就打斷你的手!看在你還在繡圖的份上,此次便先饒過你!這幾日,你便別出門了,抓緊時間完成繡圖。」
看着溫書錦隱忍的樣子,我便知道,她已經容不下我了。
若是讓她找到下一個繡工卓越的繡娘,那她會毫不猶豫對我下手。
若是不能快點讓自己被注意到,那就只能讓溫書錦被厭棄了。
我心中盤算着,看到溫書錦臨到門口,卻又倒了回來。
「把你身上的衣服脫下來!若是下次再讓我看到你的小心思,你便同你那賤孃親一起去死!」
我唯唯諾諾應是,卻嘲笑溫書錦。
對方現在也只覺得是衣服問題,殊不知,一切都錯了。

-10-
溫書錦又重新得了世子的寵愛,這讓她更相信是那件衣服的魅力了。
當知道三七鋪子沒有別的衣物後,她想到了我。
因爲前些日子,那份繡圖完工了。
「你說的獨一無二的衣裳,便做起來吧。」
她輕飄飄地丟下這句話,又讓身邊的丫鬟給了我好些銀錢,抬頭挺胸走了出去。
現在她正當寵,府中的人都要看她臉色。
首當其衝的,便是柳良娣。
想到我幾日前給對方送去的衣裳,她們兩人鬥起來,我可是樂意至極。
只是我還在繡衣服上的繡樣時,便聽到丫鬟急急忙忙衝進來,說是溫書錦和柳良娣起了爭執,兩人拉扯間,溫書錦將柳良娣推倒在了地上。
柳良娣當場便見了紅,府上來了好幾個大夫,無一不是搖頭,柳良娣的孩子沒有保住。
我心中驚訝,雖然和柳良娣接觸不深,只是爲對方送了幾次衣物,做了一套繡品,但是我知道,對方是一個極心細的人,怎會讓溫書錦得逞。
我隨着衆人來到柳良娣的院子,外面圍了一大堆人,世子爺還沒來。
讓我意外的是,我竟然看見了雲英。
不過轉念一想,對方是沈琮意身邊的貼身大丫鬟,會在這兒也是正常的。
溫書錦站在一旁,已經從一開始的擔驚受怕,變得得意起來。
畢竟若是柳良娣有了孩子,對方更是可以爬到她頭上了,此次陰差陽錯,倒也免了許多事。
只是這次來的卻不止是世子爺一人,沈夫人也來了。
「夫人,世子,求你們爲柳兒做主啊!」
柳兒一見到世子,便激動地從牀上跌下來,紅色的血跡瞬間沾染上牀緣。
沈琮意有些心疼,但是似乎顧及着沈夫人在場,也只是讓雲英將人扶起來。
我清楚地看到雲英眼底一閃而過的厭惡,心下一驚,莫非這件事,是雲英做的?
「這是怎麼回事?」
沈琮意雖然早已經知道真相,但還是耐心詢問柳良娣,他對對方還是有點真心的。
柳良娣當即哭了出來,撞到了沈琮意懷裏。
知道始末後,沈琮意安撫好柳良娣,視線移向了溫書錦。
「來人,把世子妃帶下去,家法處置!」
溫書錦愣住了,萬萬沒想到沈琮意竟然一句話不聽她說,便要懲罰她,當即喊了出來。
「世子爺,書錦不是故意的,是柳良娣冤枉書錦!」
知道沈琮意不會改變主意,溫書錦將目光移向了一直不太高興的沈夫人身上。
「求娘主持公道!柳良娣是故意栽贓陷害書錦的!」
沈夫人施施然開口。
「來人,給我查!」
只一句話,沈琮意沒有再反駁,柳良娣也沒敢再嚶嚶訴苦。
我曾聽府中嬤嬤說起過,世子爺雖然被寵着長大,但最是聽夫人的話——除了當年將柳良娣迎進府一事。
柳良娣曾經是世子爺想方設法也要收入房中的,也是過了一段話本上的情愛故事。
當初最被寵愛的時候,她打殺了院子中好些覬覦世子爺的丫鬟,也沒有被斥責過。
只是近幾年新人入府,才收斂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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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夫人查來查去,也只查到兩人是因爲衣物起的爭執。
但是她本就不喜歡柳良娣,溫書錦又是尚書府的嫡女,前些日子給老夫人送去的繡圖可是得了老夫人的青睞,自然是偏心了些。
最後下來,也只是禁了溫書錦的足,又罰了月錢。
柳良娣自然是不Ṫůₓ服,等人走後,又對着世子爺鬧了一番。
世子爺心疼她的遭遇,又因爲溫書錦禁足,偶爾來幾次我的院子,其餘時間都是去了柳良娣那兒。
看着沈琮意走出去,我才輕聲對着身後道。
「雲英姐姐,還不出來嗎?世子爺都走遠了。」
雲英倒是絲毫沒有意外,安然坐到我面前。
「你果然是我等的那個妙人!」
她眼睛亮亮地看着我,像是找到了什麼救命恩人。
「柳良娣流產,是你做的?」
我直言不諱,對方也直接點了頭。
「那個女人早就該死了,活了那麼久,還懷了孩子,也是她命大。」
雲英毫不客氣。
像是爲了和我表示誠意,她說出了自己對雲英的敵意所在。
原來當初柳良娣打殺的丫鬟裏,有云英認下的妹妹。
這些年,雲英努力取得世子爺的信任,也曾想過入後院,但最後都因爲一些原因放棄了,她說她不想被困住。
後來府上的新人,雲英不是沒想過和她們結盟,但是沒人鬥得過柳良娣,因爲對方總是能讓世子另眼相待。
就算偶有人得了世子喜愛,但柳良娣總是不惜用孩子將對方拉下馬,久而久之,柳良娣懷孩子就更難了。
這次對方之所以那麼快懷上,又那麼意外掉了,原因就在那兩件我給的衣裳上。
「你不知道吧?我其實是老夫人身邊的醫女。」
雲英略顯得意,說自己有意藏拙,經過多年才做出了那樣的藥。
她暗中給柳良娣的養顏美容湯加了易孕藥,又在衣裳上撒了藏紅花粉。
因爲不知道哪一件是給柳良娣的,哪一件是給溫書錦的,索性她都下了,一舉兩得。
這同時,也是她和我結盟的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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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柳良娣和溫書錦鬥得歡的時候,無人發現,世子爺歇在我院子中的日子逐漸多了起來。
即便溫書錦不能出門,但她還是能夠給柳Ţüⁿ良娣使絆子。
如今柳良娣臥病在牀,每日能做的,便是在沈琮意去她院子時對他訴苦。
或許她自己被寵了太久,都忘了,世子爺喜歡的是爲țṻ₅他排憂解難的解語花,偶爾的撒嬌可以,但若是長久了,也會惹人心煩。
所以世子爺更多時間都是到了我的院子裏,溫書錦讓人送來的避子湯,也被雲英換成了助孕藥。
沈琮意偏愛我的聽話與別有一番風味的羞怯,更賞識我的繡工。
知道我前些日子熬夜爲老夫人繡的繡圖,被溫書錦當作自己的冒名頂替,還因此得了老夫人的青睞,將她寬恕了,讓她提前從禁足中出來後,沈琮意當即面色不好了。
他看向我時滿是心疼,直接帶我奔向了老夫人的院子。
到那兒時,溫書錦正被老夫人握着手,說要帶她入宮面見皇后娘娘。
沈琮意一進去便看到老夫人身邊放着的觀ƭú₄音繡圖,冷笑一聲。
「奶奶,虧您對這個女人這麼好,前些日子還爲了她罵我,讓我不可冷落了她,可您不知道,這個女人就是個騙子!」
若是旁人這麼說,老夫人必定不高興,但是沈琮意說出來,老夫人反倒有興趣。
「琮意怎麼說?」
「這觀音繡圖乃是樂怡繡的!這女人仗着是樂怡姐姐,便威脅樂怡,差點害得樂怡眼睛都熬瞎了!對了奶奶,樂怡便是之前我跟您說過的三七鋪子厲害的那位繡娘!」
沈琮意徑直坐到老夫人身邊,一個撒嬌,便讓老夫人心軟了。
落到溫書錦身上的視線嚴厲,溫書錦臉色慘白地跪下。
「哦?是嗎?過來老身瞧瞧。」
老夫人轉眼看向我。
我溫順地上前,老夫人仔細端詳了一番。
「倒是個乖順的。」
「既然是你繡的,說吧,要什麼賞賜?」
我抬眸看了眼沈琮意,又看向老夫人審視的眼神,雙頰微紅。
「樂怡要什麼都可以嗎?」
像是意識到自己說錯了,我又連忙找補。
「不是不是,樂怡的意思是,老夫人隨意賞賜些銀錢便是了。」
忽視沈琮意瞪我的視線,以及老夫人變了的臉色,我自顧自說道。
「樂怡知道,郡王府待樂怡很好,只是樂怡習慣了手中有銀錢的日子。當初阿孃去世,樂怡都無錢安葬……」
我說着說着哽咽起來。
老夫人頓時明瞭,銳利的目光看向了溫書錦。
沈琮意在一旁添火。
「樂怡如此缺錢,不會當初的萬壽圖也是樂怡拿出來換錢的吧?」
溫書錦倏地看向我,目光裏是毫不掩飾的惡意。
我不看她,溫吞道。
「萬壽圖,本是阿孃給我繡的嫁妝,可是,姐姐說阿孃盜竊,便把萬壽圖拿走了。」
此事可大可小,大算是欺瞞皇后,小,不過是品行不端。
老夫人嘆了口氣。
「樂怡啊,你受委屈了。」
「奶奶,您不給點什麼賞賜?觀音圖可是費了樂怡好久的功夫呢,更何況樂怡還懷了我的孩子,多傷身體啊!」
老夫人一愣,笑了,點了點沈琮意的額頭。
最後,我得了好些賞賜,沈琮意還將我抬爲了貴妾。
因爲嬉耍了老夫人,溫書錦那日在我走後,便被幾個嬤嬤按着打了板子。
聽說,沈琮意暗地裏叫人還給溫書錦上了手刑,一時之間,溫書錦倒是沒空來找我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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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爲我懷了孕,溫書錦失寵,柳良娣也沒了再懷孕的可能,便快了。
但是雲英說,還需要一個機會。
我還沒弄清她的機會是什麼,柳良娣便知道了自己再也不能懷孕的消息。
恰好我已經顯懷,她聽到後,竟然膽大包天在我飯菜裏下毒。
只是她沒有想到的是,那日沈琮意恰好在我院中用食。
等我醒來時,雲英正坐在我身旁。
「你醒啦?」
她滿臉高興。
「孩子保住了,他也廢了,你現在肚子裏懷的可是郡王府唯一的子嗣。」
雲英這麼說,是因爲柳良娣因爲下藥一事,終於惹惱了沈夫人。
當即趁着沈琮意還沒醒,將人處死了。
她死的時候,雲英還專門去看了。
雲英說起時,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她還說,當初給柳良娣的藥,她特意加重了沈琮意那邊的劑量。
所以沈琮意醒來後,居然再也站不起來了。
這件事沈夫人瞞得緊,府上沒有任何動靜,只是死了一個良娣。
而我大難不死,還保下了孩子,沈夫人心中有愧,進宮與皇后娘娘說了一番後,請了側妃之位於我。
溫書錦知道後氣瘋了,顧不上老夫人的警告,便徑直來到了我的院子。
看着我好生生坐在榻上,溫書錦氣紅了眼。
「溫樂怡,真是我小瞧了你!」
「姐姐,怎麼這麼說呢?樂怡還要多虧了你呢,若不是你,樂怡怎麼會有錢去打點這些?」
我將三七鋪子的事情說了,溫書錦眼睛都紅了,恨不得衝過來將我掐死。
看到我的肚子,她明顯被刺激到了。
「溫樂怡,我說過,我會讓你不得好死!你難道忘了你孃的下場嗎?!」
溫書錦衝過來,卻被我身邊的人拉住了。
「你還不知道呢姐姐?我阿孃已經被世子爺好生安葬了,而我,已經是側妃了,或許,我會成爲正妃——在你徹底失寵之後!」
「哦,我忘了,姐姐慣是不會討好人,怕是復寵難嘍~」
我故意甩了甩身上的刺繡,又不經意炫耀世子爺身上穿的都是我繡的。
溫書錦更生氣了,掙脫人就要像從前一樣打我。
我閉上眼,像是不敢看。
實則巴掌卻是沒能落下來,溫書錦被趕來的沈琮意一把甩開了。
「滾!」
沈琮意這些日子很是頹廢,但看着我,他像是看到了希望,對我很是呵護。
溫書錦被兇,眼淚奪眶而出,她何時受過這些委屈,抹着眼淚飛奔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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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溫書錦安靜了一段時間。
我還以爲她沒有聽懂我的暗示,白瞎了我繡了那麼久的衣裳送給她。
卻不想, 溫書錦還是穿上了那件我特意爲她準備的、獨一無二的衣裳。
不知她從哪裏打聽到,世子爺與最愛的柳良娣當初相識於一場驚鴻舞。
柳良娣一襲刺繡舞衣, 生得國色天香,立馬入了世子爺的眼。
溫書錦咬咬牙, 效仿柳良娣, 在沈琮意必經的花園裏跳起了驚鴻舞。
只是沒想到的是,最先等到的卻是一隊巡邏的侍衛!
溫書錦舞到興起, 衣裙不知勾到何處, 絲線盡數散落,直接讓她落了個精光。
還不待她反應過來,雲英與沈琮意正好進來。
沈琮意氣瘋了,當即鬧着要休妻。
任溫書錦再怎麼解釋, 也沒人相信她的話, 畢竟, 怎麼會有衣裳會直接變成絲線呢?
尚書府本就理虧,沈夫人也心疼沈琮意, 自然是答應了。
雲英知道後, 滿臉好奇地問我怎麼做到的。
我笑着說:
「家傳的手藝。」
溫書錦被休後,也不知誰走漏了風聲, 她在光天化日之下跳脫衣舞勾引侍衛的事傳了出去。
尚書府視她爲恥辱, 不肯接納她。
溫書錦無處可去,最後竟只能去一些繡房裏做些刺繡的活。
曾經她瞧不起的東西, 反倒成了她現在的生計。
我仍舊是側妃,只是沈琮意再也不去別人的院子裏, 整日和我在一起。
他說,只有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才感覺到自己算個男人。
我知道, 那是雲英的藥的緣故。
時間一久,不是沒人懷疑我,但是最後都沒有發現什麼問題。
老夫人還沒來得及看到她的曾孫,便在夢中去世了。
郡王爺知道沈琮意不能再生時,我已經生下了一個男孩。
我繡的圖更多了, 就連宮中的太后娘娘也很是欣賞。
幾番猶豫之下,郡王爺還是准許了將我抬爲世子妃。
被正式冊立那日, 我收到消息。
溫書錦死了。
她趕夜路時, 被心懷不軌的男人打暈帶回了家。
爲了防止她逃跑, 男人打斷了她的腿。
不僅不放她出門,還整日讓她刺繡賺錢。
可她腿傷一直沒好,疾入骨髓,日夜折磨下, 終於還是嚥了氣。
溫書錦是被活生生疼死的。
她想要的都失去了。
最看不起的,卻是讓她活命的。
甚至最後, 也得到了報應,同阿孃一樣活生生疼死。
如此,未嘗不是報應。
我的孩子被封爵後,雲英離開了。
當時, 沈夫人已經因爲悲傷過度過世了。
沈琮意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差,還死在了沈夫人前頭。
後院無人高過我,我過上了別人夢寐以求的日子。
可午夜夢迴。
我還是常想起阿孃。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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