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府的世子爺不能人道。
嫁過去的大姐不肯借種,被逼「鬱鬱而終」。
二姐進府當了續絃,接連有孕,卻因難產一屍兩命。
爲永結秦晉之好,侯府又尋回了流落在外的我。
現在,他們要我這個殺豬匠嫁過去……
-1-
「三小姐,國公府的聘禮已下,婚期定在兩個月後。」
來通傳的人是嫡母的陪嫁吳嬤嬤。
她趾高氣昂地掃了我一眼,就端起架子道:「夫人說了,爲防來日您不懂禮數,丟了侯府的臉面,明日起,就由老奴負責教導。
「出嫁前這兩個月,您哪,必須好好地在院子裏學習規矩。」
我沒有應她,只呆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沒有斑駁的傷口,沒有淋漓的鮮血。
我竟然重生了。
重生到剛從殺豬攤上被接回侯府的時候。
反應過來後,我放聲大笑起來。
吳嬤嬤脣角微抖,滿是鄙夷:
「老奴知道您高興自己能攀上國公府的高枝,可女子應進退有度,笑不露齒。
「三小姐,您這規矩,真的得好好學學了。」
我笑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前世,就是這老貨,仗着教我規矩的名義,對我百般折磨。
我本是侯府千金,卻因阿孃生產時恰逢流民暴亂。
她剛生下我便難產而死,而我被一屠戶撿到養大。
幾日前,侯府尋到我,說我是府上三小姐。
此時,府內當家的是父親的續絃,出身自大家崔氏的崔璇。
崔璇假仁,正是她提議讓二姐嫁給姐夫,繼續維繫兩府姻親。
如今二姐因三胎難產去了,她又盯上了我。
前世,我從殺豬匠的女兒搖身一變,成爲侯府貴女。
心中忐忑,面對這位高貴端莊的嫡母時既自卑又仰慕。
連帶對她身邊的吳嬤嬤都是又敬又怕。
嫡母說服父親讓我繼續嫁給國公世子,我不敢有他想。
只能認命般地跟吳嬤嬤學規矩,生怕自己當真墮了侯府門楣。
不想,吳嬤嬤說我流落鄉野,步履粗俗,無女子弱柳扶風之美。
於是拿出三尺白布強硬爲我裹腳。
天足已成,哪裏能纏出小腳?
她便用小錘一根根敲斷了我的趾骨。
我被折磨得高燒不退,她卻說我裝病逃學,罰我赤足站在碎石上……
我廢了一雙腳,又毀了身子,後來纔會在國公府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如今重來一世,看見吳嬤嬤還在高高在上地對我指手畫腳。
我怒從心中起,豁然起身,拿起茶碗在牆上一磕。
吳嬤嬤驚愕地看着我:「你,你要幹什麼?」
我沒有說話,上前一步,扼住她的下巴,在她喉管上猛地一割。
「啊——」身邊伺候的丫鬟尖叫一聲,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吳嬤嬤捂着喉嚨也想跑。
我卻用了巧勁將她絆倒在地,反手對着她的喉嚨又是幾下。
她摸着滿手的血,眼睛睜得銅鈴大,然後一口氣升不上來,昏死了過去。
我扔掉碎瓷,淨了淨手。
看着地上一攤爛泥似的人,不由笑了笑:
「切,還不如殺豬呢。」
-2-
崔璇很快帶着一堆僕從來了:
「反了反了,顧雲舒,你竟敢殺人!」
我換了一套茶具,慢悠悠地在喝茶:
「她對我不敬,我不過是小小教訓一下罷了。」
崔璇氣得眼圈都紅了:「你管這叫教訓?」
吳嬤嬤是她的心腹,雖是個下人,多少還是有些情分的。
「來人,去報官。
「到底是鄉野里長大的,慣是無法無天,黃嬤嬤雖是家生子,也不是你這小丫頭片子可隨意打殺的。」
我輕笑一聲:「誰說我殺了她?」
碎瓷粗糙,雖然黃嬤嬤脖子上被我割了好幾道,看着嚇人,但並未傷及要害。
崔璇一愣,已有人檢查了傷情,輕聲道:「的確還活着。」
「活着又怎樣?吳嬤嬤傷成這樣,這賤蹄子擺明了是不把我放在眼裏。」
她沉下臉,吩咐道:「把她拖ŧùₚ出去,鞭笞三十。
「把後院所有人都叫來看着,頂撞主母究竟是什麼下場!」
立馬有人要來拿我。
可惜她們忘了,我是被殺豬匠養大的,有的是力氣。
區區幾個女婢,根本按不住我。
就在崔璇愣神間,我已經衝到她跟前,將她撞倒在地。
「啊——」她尖叫一聲,「來人,快來人把她拉走。」
我看着她猙獰扭曲的臉,突然想到了前世。
前世,我在國公府受盡欺凌,實在沒辦法,偷偷寫了一封信回府求援。
第二日,崔璇便帶着黃嬤嬤上門。
我以爲她是來替我撐腰的。
沒想到,她將那封信直接給了國公夫人。
兩個老虔婆笑意融融地寒暄着,一邊品茗,一邊看着下人打斷了我的雙手。
臨走時,崔璇腳踩着我破碎的指尖,冷笑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不知禮數,活該受罰。」
我是活該嗎?
明明國公府本身就是魔窟,世子根本不喜女子。
可崔璇仗着嫡母的身份,還是將我們姐妹三人,一個個推了進去。
我沒見過大姐、二姐,可我還是找到了她們曾經存在的痕跡。
我驚覺地發現,才華橫溢的大姐原是不肯認命的,可一身傲骨換來的是抑鬱而終。
容貌傾城的二姐無助彷徨,最終認了命,卻依舊不得善終。
而我呢?
從始至終,沒有任何人問過我的意見。
無數個淒涼的夜晚,我拖着斷手斷腳在懊惱悔恨。
如果可以重來一回,我寧願做殺豬匠,也不想爲侯府女。
而今,不就是機會嗎?
我回過神來,單手掐住崔璇的下顎,在她震驚的眼神中,從她頭上拔出一根簪子。
「撲哧」一聲悶響,簪子從她舌頭上穿過,從下巴處鑽出。
慘叫聲從她喉嚨深處噴薄而出。
我摸了摸臉上的血,冷靜地站起身來:
「別嚎了,死不了。省點力氣等大夫吧。」
-3-
我的屠夫爹教過我殺豬。
他說,豬是一種很聰明的動物。
它時刻都在防備着被宰。
他說我是女孩子,體力上天生有缺陷。
所以,若想殺豬,一定要趁其不備,且一旦拿住了便要下死手,一擊斃命。
我會殺豬,自然也能殺人。
但我最想殺的人還沒死,只能先拿崔璇練練手。
下人們驚慌失措,一邊恐懼而警惕地看着我,一邊分開去報信,叫人救治。
我慢條斯理地又端起那盞茶。
茶水已冷,我心卻沸騰起來。
不知道我的好父親,忠勇侯顧致遠會如何收拾這個爛攤子呢?
沒多久,他就接到消息趕了回來。
伺候我的小丫頭原是崔璇的耳目,立馬跪倒在地,添油加醋將我賣了個乾淨。
我也不惱,只是靜靜等她說完,才一腳將她踹翻。
顧致遠臉色難看:「當着我的面,你竟敢?」
我笑了笑:「爹爹,是這丫頭嘴裏沒一句實話。
「吳嬤嬤明明是自己絆倒,被誤傷了喉嚨。
「至於母親嘛,原是想要拿簪刺人中施救,沒想到太過緊張,失手扎到了自己。」
那丫頭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你,你顛倒黑白。侯爺,明明是……」
不等她說完,顧致遠一巴掌扇了上去:
「構陷主子,你好大的膽子。拖出去,杖斃。」
「奴婢沒有……」她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趕緊磕頭求饒。
顧致遠冷哼一聲,一一掃過在場的所有人:
「你們說,究竟是三小姐說的是真,還是這丫頭說的是真?」
那些都是崔璇的人。
有兩個心腹,還兀自嘴硬:「的確是三小姐傷人。」
話音剛落,顧致遠就示意:「杖斃,通通杖斃。」
剩下的人嚇得屁滾尿流,趕緊改口:「此事與三小姐無關,夫人和吳嬤嬤都是自己誤傷了自己啊。」
顧致遠這才沉聲道:「今日之事,本候不想再聽見第二種聲音,違者,死。」
一羣人戰戰兢兢țũ₁,不懂緣由。
但侯府內,侯爺纔是天。
看着被活活杖斃的屍體,再想到方纔我狠厲的模樣,每個人都嚥了咽口水,按下了別的心思。
只有我知道,顧致遠必須保我。
崔璇和吳嬤嬤受傷是事實,但我即將要嫁入國公府更是事實。
此時,若是傳出我忤逆嫡母、重傷家奴的消息,這樁婚事多半成不了。
侯府已經填進去兩個姑娘,若是那邊另娶了別家姑娘,豈不是功虧一簣?
等到下人散盡,顧致遠才怒拍桌子:「顧雲舒,瞧你幹得好事!」
我乖乖跪下,卻抬起眸子,一字一句道:「女兒都是爲了爹爹,爲了侯府。」
「你還敢說是爲了我!」
他氣極反笑,連說了三聲「好」:「你且說說,你下這番狠手,是如何爲了侯府好?」
我不慌不忙道:「女兒已經知道了,國公府的那位天性喜愛男子,根本不能人道。」
-4-
顧致遠臉色大變:
「住嘴,女兒家怎可胡言亂語?」
我卻冷笑一聲,他明明也知道內情,卻道貌岸然非要與那邊結成親家。
什麼父女情分,根本抵不過巴結國公府得來的權利地位重要。
我裝作憤恨又不解的模樣,紅了眼圈:「這是吳嬤嬤親口說的,難道還有假?
「我雖長於草莽,但也知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
「爲防消息走漏,只得先廢了吳嬤嬤,再傷了嫡母。
「否則,以我之能,何必只傷她們的口舌?」
看見他猶疑的眼光,我狠狠掐了一下大腿,流下兩行淚來:
「父親,不信,您去問問她,舌頭喉嚨雖受了傷,神色不會作僞。
「女兒剛回侯府不久,若不是她們有心透露,我又怎會知道內情?
「國公府的隱私之事本是瞞得極好,若是從侯府傳到外面去,我不能嫁過去不說,可能還會連累爹爹您。
「所以我才說,我所做這一切,均是爲了爹爹,爲了侯府啊。」
這番話一說,顧致遠心裏已經信了大半,自己反而糾結起來:
「你……你既知道了,還願意嫁過去?」
我重重一叩首:「女兒之前過的都是苦日子,如今有了享福的機會,自然不會放手。
「再說,我雖未見過大姐、二姐,但姐妹同心,國公府裏有二姐的血脈,我自然不忍不顧。」
顧致遠露出動容之色,趕緊起身扶起我:「雲舒,爹爹就知道你是個好的。」
我心中鄙夷,面上卻不顯,反而露出小心翼翼的模樣:
「只是爹爹,我到底重傷了嫡母,當時一時衝動,現在想想……卻是後怕不已。」
他大手一揮:「這事你無需擔心,好好待嫁,其他交給本侯即可。」
我並不怕他去找崔璇驗證。
剛愎自用如他,既相信了我的話,無論崔璇再怎麼解釋,他都會認定是狡辯。
不過,我還是趁着人心惶惶,無人顧及我這兒的時候,悄悄帶着從屠戶爹家帶出來的殺豬刀,摸到了崔璇的牀前。
她嘴上下顎纏着厚重的紗布。
雖已包紮,但還是隱隱有血跡滲出。
我搖醒了她,給她看那把厚重的殺豬刀。
「母親大人,您的小兒子還小。
「而我,不僅僅只會殺豬。」
看着她驟然放大的眼珠,以及崩裂的傷口,我滿意地笑了笑。
「女兒不久就要嫁到國公府了,所以這段時間辛苦你,什麼該透露,什麼不該透露Ṭŭ₄,您可得掂量好啊。」
說完這些話,我翻回了自己的屋子。
傍晚時分,顧致遠送了新的丫鬟嬤嬤來。
並傳來了話,無需懼怕,吳嬤嬤,他已處置乾淨。
至於崔璇,她突發重疾,臥病在牀,再也不會多嘴了。
我心下了然,對顧致遠更是不屑。
我開始磨那把殺豬刀。
重生一回,這些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5-
很快到了婚期。
崔璇雖不能主事,但顧致遠費心請了從宮裏出來的沈嬤嬤。
是以我什麼都沒煩心,便順順當當地嫁進了國公府。
新婚當夜,世子蕭玦裝模作樣地來喝了杯交杯酒,便要吹熄燭火休息。
我默不作聲地摸了摸枕頭下的殺豬刀。
正考慮要不要趁機騸了他時,他卻說落了東西在書房,就要摸黑去拿。
須臾迴轉,聽着那不同的腳步聲,我嗤笑一聲,掏出了火摺子。
火光猛地閃現,正好照亮了國公爺蕭望震驚的臉。
我裝作沒看到他身上的寢衣,抬眉淡定道:「公爺,您走錯房間了。」
雖是老奸巨猾,但被新媳婦驟然戳破,他還是老臉一紅,輕咳兩聲:「是,是走錯了。」
看着他故作鎮定的臉,我點燃了燭火,又當着他的面抽出殺豬刀拍在桌上:
「我爹都跟我說了。」
他看着我的刀,眼角直抽:「說什麼了?」
我將糊弄顧致遠的那一套又跟他說了一遍。
這等密辛,藏着掖着還來不及,他根本不會去跟對方再細細對賬。
蕭望老臉通紅,卻還撐着道:「老匹夫盡是胡說,我國公府清正,怎會……」
我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他的寢衣。
他幾乎落荒而逃。
我淡定地收起刀,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這夜,還沒完呢。
果然,一炷香不到,蕭玦他娘,國公夫人蘇佩怡帶人闖了進來。
好熟悉的陣勢!
「夫人也是走錯房間了嗎?」
蘇佩儀眼睛瞪得銅鈴大,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好幾眼才道:「三更半夜,勾引公爹,顧雲舒,你要不要臉?」
原來是想倒打一耙啊。
我站起身來,作出訝異的模樣:「婆母慎言,這等污水可別亂潑。兒媳才嫁入府內,人都還沒認全呢。
「不過您是長輩,兒媳不敢忤逆,不如請族老來開祠堂共同判定吧。」
我一點也不懼,反而主動湊上前去:「正巧爲侯府主禮的沈嬤嬤也在府內休息,她是伺候皇后的老人兒,兒媳這就請她來做見證。
「若我真是道德敗壞,像那喪盡天良的畜生,活該浸豬籠!」
蘇佩怡這纔像是想起,我並非前頭兩個姐姐一樣,是個能被唬得住的。
她倒退一步,赤紅着眼唾道:「毫無禮數,你,你當真是不要臉!」
她命身邊的嬤嬤按住我:「關到佛堂去,先餓她兩天。」
這次,我沒有掙扎。
佛堂好啊,佛堂里正有我想找的東西。
-6-
大姐、二姐全都被關過佛堂。
說是佛堂,其實是個又黑又小的禁閉室。
家裏女眷有不聽話的,便會被關進這個四四方方無窗的小屋子。
佛堂正中供着菩薩,經年不斷香火。
我被扭跪倒在蒲團上,可等人一走,我就站起身來,伸手往菩薩座下一摸。
果真,前世意外找到的東西還在那裏。
那是我兩個姐姐被關到佛堂時,在無數個漆黑的深夜裏留下的書信。
大姐如何發現蕭玦好男風。
蘇佩怡如何逼迫她勾引世子儘快生子。
國公如何奸詐想要誘姦兒媳。
之後是大姐如何不從,如何被折磨……
字字句句,均是血淚。
二姐的筆墨較少,她只留下了一方絲帕。
帕上寫着她在新婚之夜被熄燈凌辱而不自知,只覺白天夫君神色不耐,夜間卻索求無度。
婆婆也莫名其妙對她敵意頗大,各種磋磨立威。
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直到被關佛堂意外發現大姐的書信,才發現不對。
可惜那時,她已懷有身孕。
她們自幼被教養出嫁從夫,詩書禮儀給了她們見識,卻也束縛着她們的思想。
所以,大姐誓死不從,活生生被國公府逼死。
而二姐也飽受倫理折磨,終日惶惶,孕期多思而死。
前世,像是冥冥之中的引導,我也發現了她們的書信,可那時,我也已經走上了跟她們一樣,註定覆滅的人生。
今生,我雖沒來得及救下她們,但還好,我還有替她們討回公道的機會。
我擦乾眼淚,踢開佛堂的門。
大概從來沒有人敢大逆不道地違背蘇佩儀的意願,佛堂外竟然沒人看守。
我冷笑一聲,直接將東西直接交給了沈嬤嬤。
沒有人知道,其實沈嬤嬤是我親孃的遠房表姐。
前世,她受邀曾到國公府教授小輩們規矩,可惜我剛跟她相認,想要託她救我,便被國公夫人發現。
爲防醜事敗露,當夜我便被割喉扼殺。
今生,我故意在顧致遠面前嘆息,怕來日到國公府,我勢單力薄,護不住那兩個小侄兒。
顧致遠重金請了沈嬤嬤,既是襄助,又想借她監視我,卻不知我早已聯絡了表姨。
國公府藏污納垢,全是腌臢。
可他們越想掩蓋,我越是要捅破這層天。
-7-
我回到自己房間,提起了殺豬刀。
依着前世的記憶,我直接摸到了蘇佩儀住的地方。
我還記得當年她親自動手,拿白綾纏住我的脖子,要將我僞造出上吊身亡的假象。
我不肯就範,竭力掙扎,惱怒之下,接過了下人遞過來的刀。
養尊處優的她,像個瘋子一樣對着我的喉嚨就是亂砍。
「顧雲舒,這就是你的命!
「你不認命,便別怪我心狠手辣。」
我回憶着前世臨終前的種種,推開了她的房門。
蘇佩儀似乎在等人,歡心地打開門,可迎接她的是我的殺豬刀。
我對着她的小腹就是一個對穿。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又低頭看了看傷口。
直到大股大股的鮮血氤氳而出,才驚恐地張大了嘴巴。
我沒有給她叫出聲的機會,而是拔出刀,又狠狠地捅了下去。
片刻之後,她癱軟到地上,雙目大睜,死不瞑目。
重生回來,我無時無刻不想着這一刻。
能乖乖按住性子等到現在,不過是想拿到姐姐們的遺書,再徹底將他們送進地獄。
我麻利地將人拖到牀上,擦乾地上的血跡,又吹熄燭火,靜靜在牀下躲着。
她在等人,那個人是誰?
還好,我沒有久等。
不久後,一聲杜鵑啼叫聲在屋外響起。
隨後,房門被靜悄悄推開。一個男人摸黑走了進來。
「小寶貝,我來了。」
男人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邊脫衣服邊笑嘻嘻地摸上了牀。
好啊,蘇佩儀真是膽大包天。
兒子的新婚夜竟然是她自己的偷情夜。
我勾了勾脣角,悄聲從牀底爬出。
在黑暗中躲了許久,我能清楚地看見,男人已經脫了個精光,正掀開被子準備鑽進去。
他看不見牀上人的動靜,還以爲對方在害羞。
只是下一瞬,他的手上摸到了黏溼溼的東西。
就在他疑惑地將手指湊到鼻尖的時候,我的殺豬刀利落地割開了他的喉管。
他「嗬嗬」地喘着粗氣,卻因爲喉嚨完全被割開,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Ťù₆靜靜地看着他捂着脖子,半盞茶都沒到的時間就撲倒在牀上,徹底沒了聲音。
做完這一切,我將屋內金銀細軟掃蕩一空,又回到了佛堂裏。
阿彌陀佛。
終於可以安生睡一覺了。
-8-
國公府的主母死了。
死在與府內馬伕偷情的牀上。
這等醜事不待傳出一點風聲,便被蕭望打殺封口。
就連蕭玦也以爲,自己的母親是發現了偷盜的毛賊,才被滅口殺害。
他滿眼通紅要去追拿賊人,卻被蕭望打了一頓,按在府裏守靈。
他不知道,暗地裏,他父親將蘇佩儀的屍身斬得七零八落,若不是還顧忌自己的名聲,怕是要與那馬伕的屍體一起,丟到亂葬場去。
我安安靜靜地坐在佛堂裏,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沈嬤嬤已經拿了書信離府,加上我給她的金銀,相信她會有辦法將這裏的事情全帶出去。
只是,沒等她傳來消息,蕭望就把我叫到了主院。
他屏退左右,隨即厲聲道:「你好大的膽子。」
我裝作不懂的樣子:「您說什麼?」
蕭望連連冷笑:「區區一個盜賊,就算有膽子入府偷盜,被發現了也只會心驚膽戰立馬就逃,怎敢傷我國公府的人?」
我心下一驚,正在思量如何狡辯,他已經一拍桌子道:「你莫想狡辯!
「老夫也曾是武將,還是分得清殺豬刀跟尋常匕首的區別。
「那賤人腹上的傷口前粗後細,跟你所用的那把殺豬刀,尺寸大小分明無二。」
這老匹夫看着莽夫一個,竟是個精細人。
我後背冷汗涔涔,手不由自主ťű²地摸向腰間。
可惜,殺豬刀並未帶在身上。
我忙跪了下來,咬牙磕頭道:「請公爺饒命。」
「雲舒不恥其行徑,一時衝動魯莽,才犯下如此大錯。
「實在是,實在是……」
我抬起頭,一副豁出去的模樣,哭道:「實在是夫人心狠,想要叫那賊人侮辱我。
「雲舒不堪受辱,才奮起反抗。
「沒想到夫人竟是與那人有首尾的,見他被我反殺就要替馬伕報仇。
「我,我驚慌之下,這才錯手捅了夫人啊……」
反正蘇佩儀身邊的所有人都已被杖斃,無人對峙,我胡編亂造,信手拈來。
我瑟瑟發抖,害怕地連連叩首:「是、是我殺了人,求您饒我這一回。」
蕭望卻突然抬手將我扶起:「好,殺得好!
「那對姦夫淫婦,活該被千刀萬剮。」
我不敢抬頭,但我感覺到,他黏膩的目光上下掃視着我。
手指也不安分地在我的手背上摩挲着。
「雲舒,你是個好孩子。
「你放心,只要你乖乖聽話,公爺我,必定保你一世無憂。」
我表面誠惶誠恐應是,感激涕零:
「雲舒已嫁入國公府,自然凡事以國公爲先。
「可是,世子爺與夫人母子情深,若是他知道了實情,怕是饒不了我……」
提到這個唯一的兒子,蕭望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面露惱色:
「那個孽障……無事,一切有我。」
-9-
蘇佩儀是個善妒的。
這些年,國公府內雖有幾個年老色衰的姨娘,但除了世子蕭玦,卻沒有一個男孩誕生。
蕭望本就對其很是不滿。
他本就重欲好美色,但因二人對外早就立了恩愛的模樣,爲了名聲,蕭望只能按捺自己,悄悄狎妓泄火。
蘇佩儀知道後,二人大大小小爭吵不斷,卻也不肯鬆口爲他納妾。
直到後來,因着兒子對女人不舉。
在蕭望的暗示下,蘇佩儀半推半就威逼大姐姐。
雖未成功,但更加貌美的二姐姐終是被送上了他的牀。
蕭望滿意之下,對蘇佩儀纔多了幾分體貼和好臉色。
只是有了嬌豔欲滴的新歡,他根本不再去蘇佩儀的院子。
自然也不知道,他的夫人也悄悄養了姘頭。
這府內的馬伕,是她精挑細選的,精壯有力,無論是哪兒,都比國公更得她心意。
這事本悄無聲息。
可我卻直接挑了出來。
蕭望襲爵多年,對後宅內幕雖不關心,卻不是一點也不瞭解。
若是米缸裏有了蛀蟲,那肯定一缸米早就蛀爛了。
他生那麼大氣,打殺了數十家奴,自然查到了,蘇佩儀不是近期才養男人的。
冷靜下來後,他自然也會懷疑—ẗŭ₊—
他那唯一的好大兒,究竟是不是自己的血脈呢?
一個喜歡男人的兒子,就算是自己親生,又適不適合繼承國公府呢?
我抽抽噎噎地退下,卻也沒忽視他綠油油的頭頂下,一雙充滿質疑和怒火的眼睛。
懷疑吧,生氣吧!
這朽鈍不堪的國公府,最適合引火催燃。
我抿了抿脣角,決定去找我那夫君,好好聊一聊。
-10-
蕭望忙着追查真相,倒是暫時無暇顧及我。
有他周旋相護,蘇佩儀之死被掩蓋得好好的。
其喪事也辦得十分簡單,甚至可以說潦草至極。
可到底是自己的親孃,蕭玦雖不敢反抗父親,但着實消沉了一會兒。
只是不過兩日,他就忍不住了。
我挑着一個白日,他拉着自己的小廝廝混的時候。
故意守在他院外,等到他一臉饜足地晃出來時,攔住了他的去路:
「世子,您還在熱孝期,怎能?」
我話一出口,他臉上的心虛一閃而過,隨即挺直了腰桿,反而大聲喝道:
「滾!你是什麼東西?敢管本世子?」
我垂下眸子,掩住眼中的譏誚,嘴上卻可憐兮兮道:「世子,我、我是您的夫人,你我夫妻一體,我……」
他唾了一聲:「什麼『你』啊『我』啊的,果真是上不了檯面的農戶女。
「你莫要以爲我不知道你是什麼貨色,還真當自己是侯府貴女了?還『夫妻一體』,你配嗎?」
他像攤前挑選豬肉一樣,嫌棄地從我臉上掃過,嗤笑一聲道:
「色令智昏。父親老了,看到你這張臉,到底還是有點興趣。
「可本世子不一樣!皮囊如浮雲,顧雲舒,你最好安分守己,父親能護得了你一時,護不了你一世。」
他昂起頭,頗爲自豪:「本世子可是未來的國公爺!」
蠢貨!
前世,跟他們周旋了許久,我太知道這府內都是一羣什麼人了。
我心下冷嘲,面上惶恐,趕緊道:「可、可我聽說,您並非……」
我咬住下脣,驟然住口,臉色也煞白起來:
「是,是我失言了。」
我扭頭就走。
這番模樣果然引起蕭玦懷疑。
他一把扯住我:「你什麼意思?你聽說了什麼?」
我怎會禍從口出?只作出驚嚇過度的模樣,一再否認:
「沒,沒聽說什麼,與您無關,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落荒而逃,留他自己慢慢意會。
如我所料,我那模棱兩可的半句話果真引起了他的懷疑。
蕭玦立馬去探聽消息。
國公府就那麼點大,縱使蕭望一手遮天,但爛攤子不是那麼好清理的。
蕭玦不久就意識到——
他的父親,竟然懷疑自己的身世。
如果他不是蕭望的兒子,那他,還會是國公世子嗎?
蕭玦慌了。
-11-
要變天了。
我將二姐留下的一雙子女安頓好後,開始不慌不忙地磨自己的殺豬刀。
男人向來自負,大多也對女人不屑一顧。
就如蕭望,他以爲拿捏住了我殺人的把柄,便會讓我對他言聽計從。
可我從來不是坐以待斃的人。
蘇佩儀死了,府內人心惶惶,我很輕易地就混進了廚房,給蕭望和蕭玦日日要用的養生湯下了些好東西。
他會易怒、多疑,心神不寧。
其實我並不知道蕭玦的真正身世,我只是合理地在他們父子間種下猜忌的種子。
加上藥物的驅使,兩人很快就隔閡不斷。
蕭玦到底年輕些,言語頂撞時常有之,惹得蕭望經常大發雷霆。
府內沒有其他主事人,管家求到我這邊,讓我去勸一勸。
我到的時候,所有僕從都被屏退,蕭望正指着他怒罵:
「孽子,你還敢頂嘴?你以爲我不知道你逼良爲娼,擄了那幾個清秀的囚禁在南風館凌虐的事嗎?
「你以爲自己被冊封爲世子,便可高枕無憂,等着我死接班?
「哼,明日我便大義滅親,將你的好事上奏給陛下,廢了你的世子之位……」
蕭玦已對自己的身世惶恐許久,此時聽見對方要廢黜他的世子之位,第一念想便是,不行!
他自小就是國公府唯一的男丁,是被當作繼承人教養長大的。
即使他不愛女子,難以誕後代,父母都爲他掩蓋鋪路。
他一生,都以承襲國公之位而活,如果他不再是世子,那他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他活不了了,別人也別想活!
蕭玦猛地抬頭,將他父親撞翻在地。
蕭望一時不察,被他翻身壓在地上,喉嚨也被死死扼住:
「你,你怎敢?我,我是你父親。」
他被勒得兩眼翻白,連忙還手,又卡住蕭玦的脖子。
兩人都呼吸急促,卻都下了死手,不肯先松。
慌亂間,蕭望先看到了躲在門外的我:
「救,救我!」
蕭玦也看到了我,他也道:「幫我,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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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顫顫巍巍地走上前,看看你,又看看他。
「還在等什麼?你的殺豬刀呢?」蕭望聲嘶力竭。
「這就是個孽種,殺了他,我保你一世榮華!」
蕭玦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氣力本不如他爹,只是仗着年輕還能撐着。
聽到這話急了,趕緊道:「你、你別糊塗。
「你兩個姐姐都是被他玩弄逼死的,你跟個糟老頭子,還不如跟我。
「等,等我當了國公,你就是,就是尊貴的國公夫人!
「快,幫我一起,一起弄死他。」
我興奮地哭紅了眼:
「你們是父子啊,何必鬧成這樣?」
我去扒蕭玦的手:「國公爺快喘不過氣了,世子,您快鬆手。」
蕭望臉色一喜,他以爲我是幫他的。
可是下一瞬,他就高興不起來了。
喉嚨處巨大的疼痛讓他渾身顫抖。
而蕭玦並沒發現他的不對勁。
他見我相幫,心下着急,手上更是用上了喫奶的勁。
已經動手弒父,對方若是死了便也罷了,可若是沒死,那他自己是什麼下場?
他臉色慘白,根本沒有發覺,我趁機錯手,借力打力,悄悄勒碎了蕭望的喉骨。
看見蕭望臉色已隱隱發灰,我見好就收,又去扒他卡在蕭玦喉間的雙手。
直到那雙手臂無力垂下,我才驚覺什麼一般,猛地大叫道:「啊——世子,快,快住手!國公爺,國公爺他……」
蕭玦恍若未聞,雙手還在死死用力。
管家聽見我的尖叫,斗膽闖了進來。
恰好看見我一臉害怕地癱軟在地上。
「世子,世子殺了國公爺!」
我吐出這句後,恰到好處地暈了過去。
等我醒來的時候,京兆尹已經將蕭玦收押帶走了。
管家親眼所見,又有我的證詞,加上死者喉嚨上明顯的指痕。
蕭玦弒父罪名顯而易見。
他雖是一時衝動,但本來就有殺人之心,被拿住後也的確無法狡辯。
因是弒父,罪加一等,直接被判了秋後處斬。
偌大的國公府,不過數日,分崩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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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致遠得到消息,立馬來信邀我相商:
「國Ťűₓ公府主事者已無,但你姐姐還留有血脈在,爲父會上書爲其討爵。
「蕭望那個老匹夫戴了綠帽子,養了不孝子,自做自受,實屬活該。爲父會爲你打點好一切,你只需好好教養新國公長大即可。
「不過,你一生榮華,皆因侯府而起,往後怎麼做,你該知道吧?」
我笑得乖覺:「自然是事事以爹爹爲先。」
「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好女兒。」
他笑得異常開心,能如此順利接收國公府一切人脈、財力,他日後助力多多,仕途必定更是順遂。
我低眉順眼地與他拜別,扭頭就借沈嬤嬤引薦,跪到了皇后面前:
「民女無意間發現兩位姐姐的遺書,心下害怕,才求沈嬤嬤相助。
「不想國公府污糟至此,不等皇后娘娘您裁斷,便惡有惡報,自相殘殺,毀滅殆盡。
「民女本想借機重回鄉野,可侯府那邊……」
我將顧致遠跟我說的話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雲舒粗俗,實在不懂高門大戶內的彎彎繞繞,也實在害怕將來小命不保,求娘娘給雲舒指一條活路。」
沈嬤嬤一早告訴我,皇后出自民間,也是個心善的人。
果然,聽了我說一半藏一半的話,她氣得雙頰飛紅:
「豈有此理,世間女子本苦,他們竟如此不知廉恥,實在是欺人太甚!
「你放心,本宮一定會爲你主持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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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致遠被宣到御前的時候還有些納悶。
與曾上過戰場,立過戰功的蕭望不同,他完完全全是祖上蔭庇,自己其實是無實權的侯爺,不用日日點卯,無要事一般也見不到聖上。
就因離皇帝太遠,所以他才絞盡腦汁搭上蕭望的線,想要再往上爬一爬。
他滿心猶疑,卻又不知究竟是何事,整個人惴惴不安。
直到我跟在皇后身後,一同出現在大殿中時,他才瞪大了眼睛,訝異出聲:
「雲、雲舒,你怎麼在這兒?」
我裝作瑟縮的模樣,趕緊低下頭去。
皇后微微皺眉,坐到了皇帝身邊:「顧雲舒,昨日你與本宮所說的事,再一一講給陛下聽。」
於是,我挑挑揀揀,將說了好幾遍的話,又說了一遍。
顧致遠不可置信地抬頭:「你,你胡說。分明是你,你貪圖富貴,主動要嫁過去的……」
我死死捏着掌心,掐得自己雙眼通紅,卻不再辯解一句,反而承認道:
「是,是我不知廉恥,主動嫁入國公府。」
聽我應下,他臉上一喜,忙道:「陛下,娘娘,她自己承認了。」
沒想到,下一刻,我決然抬頭,重重叩首:
「陛下,娘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身爲子女本就難抗。
「更何況民女從村婦變成侯府女,身份驟變,本是惶恐難安,一個小小女子,若是不乖乖聽他的話,豈有活路?
「他身爲父親,明明知道國公府內那些腌臢事,卻還是賣女求榮,而且一連賣了三個,這都是事實。
「這次,他又藉着國公府無人主持大局,意圖拿捏幼子,勾連勢力,民女實在是怕了。
「陛下,無論新任國公是誰,都是您的臣子,不是忠勇侯府的。民女雖是鄉野村婦,卻也知家國大義,這才設法求到了皇后娘娘面前。
「請二位爲小女做主啊!」
這時,一直遲遲不發話的皇帝冷聲開了口:「顧致遠,你還有什麼話說?」
他能說什麼?這些都是無法辯駁的事實。
他囁嚅着,眼睛又落到我身上,卻見皇后鳳眸滿是怒火:「怎麼?你還想將自己的齷齪心思,推到一個弱女子身上?」
多說多錯,顧致遠慘白着臉癱軟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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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狠狠訓斥了顧致遠。
但念在其祖上有功,並未重罰,只是下了顧家一脈「降等停襲」的旨意。
消息傳到侯府,尚在病牀上的崔璇氣得心口直疼。
她一直費心費力,爲的就是自己的兒子能夠順利襲爵。
做了那麼多,沒想到換來的卻是降等襲爵,且三世之後, 顧家就無實爵可用。
那她堂堂崔氏貴女, 委曲求全這麼多年, 究竟是爲了什麼?
顧致遠渾渾噩噩地回到家, 還未從聖上的訓斥中緩過神來, 就被披頭散髮衝出來的崔璇甩了一個巴掌。
她的喉嚨還受着傷, 說不出話, 只能「嗚嗚嗚」地滿是怨憤地嚎叫。
這一巴掌, 輕易地勾起了顧致遠的火。
回程時, 已收到風聲的那些同僚鄙夷的眼光,竊竊私語的嘲笑, 瞬間重回他的腦海。
是不是所有人都在嘲諷他?
就連侯府內的下人都在悄悄議論他的不堪。
否則, 已經țű̂ₗ被他軟禁在房內的崔璇是怎麼得了消息,又是怎麼衝到了他面前?
顧致遠麪皮赤紅, 一股被蔑視, 被嘲弄後的巨大憤怒湧上了腦門。
等他清醒過來後,他只發現自己手中拿着一個破碎的花瓶。
而他的夫人, 已經滿頭是血地倒在了地上。
更讓他絕望的是,他和崔璇的兒子, 他們寄予厚望的那個孩子, 不知道什麼時候躲在了門外,親眼看見他如何暴怒,如何重傷了他的母親。
顧致遠雙腿一軟, 徹底癱在了血跡和碎瓷之中。
消息傳到我耳中時,我正哄着一雙小人兒午睡。
安頓好他們後,我來到偏廳, 給沈嬤嬤斟滿了茶水:
「多謝表姨替我周旋。」
我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房契、地契還有金葉子, 恭敬地遞給她。
顧致遠以爲他的侯府鐵桶一片, 卻不知天下攘攘,皆爲利矣。
是我請沈嬤嬤收買了後宅的奴僕。
只需一個不小心,幾句話便能傳至崔璇塌前。
也只需一個小疏忽, 小公子便能恰到好處地見證一樁血案。
如今崔璇癱瘓在牀,傷人的顧致遠被徹底削爵。
加上埋下恨意種子的他們的兒子……
往後, 顧府的日子肯定非常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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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抿了一口茶水, 可惜啊,國公府的惡事終究沒有傳出去。
我原是想徹底傳出府內的醜事, 斷了蕭望他們的名聲。
可皇后憐我姐妹受苦, 她說作惡之人皆已身死,而二姐姐的一雙幼子還小, 活着的人終究還是要往前看。
「你想要放下一切去做殺豬匠,可這兩個孩子呢?」
我猶豫了, 他們是無辜的,我沒辦法替他們做主選擇。
最後,我同意了皇后的建議。
而她也說服了皇帝,對國公府輕拿輕放。
襲爵的旨意抵達的時候, 我抱着新的小公爺叩謝了聖恩。
羽翼未豐之時,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將是國公府的新主人。
我看着那個小小的孩子。
他是二姐姐的孩子,卻也有着蕭家的血脈。
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教養好孩子。
我也不知道, 他和他的妹妹會成長爲一個什麼樣的人。
我只知道——
殺豬刀要永遠握在自己手上。
而我,永遠不會讓自己委屈。
我不再懼怕。
這一世,我要真正爲自己而活!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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