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在西安的房地產公司開發樓盤時,發現了古墓。
爲了不耽誤施工進度,他們選擇隱瞞不報。卻沒想到,工棚裏的牆面上,有人用紅筆寫下一行字。
養屍地規則:
1、不要給屍體喂生肉。
2、看見十歲以下的小孩,請立刻閉上眼睛。
3、喫掉那些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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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讓我逮到是哪個兔崽子在這寫的字,我非揍死他不可!」
項目經理硃紅生捏着拳頭,怒氣衝衝地朝周圍的工人們比畫一圈。
「你們趁早老實坦白,誰舉報我獎勵兩千,快說,是誰幹的?」
「朱哥,真不是我們,有錢誰不想掙,這事兒實在是詭異。」
一個皮膚黝黑的中年男人抹了把汗,哆哆嗦嗦把事情的經過解釋一遍。
工人名叫老周,昨天晚上,他和另外兩個工友一起值夜,爲了解悶,三人一起炸金花炸到半夜。
老周睏意上來,把牌一推,準備去睡覺。
他剛站起身,另外兩個工友忽然面色大變。
「鬼、有鬼——」
「嘿嘿,瞧你們這副熊樣,輸了六十塊而已,至於這樣嚇唬我嗎?」
老周還以爲工友在開玩笑,並沒有當回事,笑着轉過頭看。
「我看了,鬼在哪?」
很快,他的笑意僵在臉上。
臨時工棚基本都是彩鋼板搭建的,剛搭好兩天,屋子裏還很乾淨。可老周身後灰白色的牆面上,忽然出現了一個泥巴手印。
彷彿有人一手撐着牆壁,用另一隻手,在牆面上一筆一畫,寫下幾行鮮紅色的字。
養屍地規則:
1、不要給屍體喂生肉。
2、看見十歲以下的小孩,請立刻閉上眼睛。
3、喫掉那些老鼠。
這幾行字讀完,膽子小的工友已經眼睛一翻,昏倒在地。老周膽子大點,和另一個工友連滾帶爬逃出工棚,到外面給硃紅生打電話。
硃紅生當然不信,堅持認爲老周他們是在搞惡作劇,狠狠罵了一頓,第二天讓他們繼續上工。
可事情已經在工地傳開了,其他工人們死活不敢繼續幹活,硃紅生沒辦法,只能把情況報告給老闆。
這塊地的老闆姓樓,是我室友樓倩倩的堂叔。他特意委託我,來這工地做個道場,安撫一下工人們。
我叫喬墨雨,是南江大學的大三學生,也是當代唯一的地師傳人。
俗語有云,一等地師觀星斗,二等風師尋水口,三等先生滿地走。現在行走世間的,大多都是普通的風水先生。能掌握觀星望氣之術的,古代都在欽天監任職,效命於帝王家。
我喬家祖上便ẗű₆是欽天監監正,也是世傳的風門門主。
地師原本只管看風水,並不做這些道場驅邪的事。但這年頭經濟不景氣,業務範圍不能定那麼死板。
現在又正好是暑假,不用上課,我很痛快就接了這個活。
-2-
「喬大師,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依我看就是這羣狗崽子不想上工,你看看,那個泥印肯定是有人糊上去的。」
硃紅生帶我去看寫着規則的那面牆壁。
老周和工友們圍在一邊,壓着嗓音說悄悄話。
「有沒有搞錯,這小女娃是哪門子大師?」
「對啊,還說是大老闆高價請來的,該不會是他女兒吧?隨便找個人來演戲。」
工地裏的人說話大聲慣了,他們自以爲壓低嗓音,其實和正常人的音調沒啥區別。硃紅生尷尬地看了我一眼。
「喬大師,你別跟他們一般見識。
「你先來看看這泥印,這字,是不是要貼個符驅驅邪?」
牆上的泥印,大概就是正常成年人的手掌大小,五指張開,看着沒什麼特別的。Ťŭ̀ₛ我湊過去刮下一點泥土,放在掌心仔細觀看。
白灰色的泥土,表面已經乾燥,可內裏卻是溼潤的,而且呈現一種淡淡的青色。
我詫異地瞪大眼睛。
「這是青膏泥!你們這地下是不是有古墓啊?」
青膏泥,又叫白膏泥,潮溼時呈青色,乾燥以後會變成白色。這種泥是古人用糯米汁和石灰調製而成的,質地細膩,黏性很大,而且密閉性很好,主要用於封閉墓葬,是秦漢墓常用的。
硃紅生臉色大變。
「沒有沒有,沒有的事,哪來的墓啊!
「喬大師,你可別胡說,我們西安對這些很嚴格的,公司拿到地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考古勘探公司進行現場勘探,沒問題了才能繼續往下幹。
「你看,這是他們出的材料證明,這沒有墓,可不能亂講的。」
硃紅生遞過一疊厚厚的文件,上面蓋着「博文考古勘探工程有限公司」的印章。
西安地方特殊,俗話說,地上一座西安城,地下一座長安城。
作爲十三朝古都,西安的墓葬簡直多如牛毛,別的不說,光一個地鐵八號線,就挖出了 1356 座古墓。
修地鐵挖出墓,蓋學校挖出墓,開發房地產更是一挖一個準,西安人民對這一套流程早就輕車熟路。
基本所有的地面工程動工之前,都會請專業的考古勘探公司進行勘探,沒有古墓,工作才能順利進行。
這家博文考古勘探公司,在西安的口碑不錯,應該不至於幫他們弄虛作假。
難道是有人從其他地方運過來的土?
我壓下心底的懷疑,又去看那幾行血字。
這一看,更是大喫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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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血液顏色呈暗紅色,腥味撲鼻,在腥味之下,卻另有一股極淡的甜味,我用手指挑着往嘴裏抹了一點,心下確定,這是黑狗血。
狗在十二地支裏,對應戌土,戌土屬陽,土又克水,所以黑狗血陽性極強,常用於驅邪。
現在按老周說的,那鬼用黑狗血在牆上寫字,這離譜程度,不亞於正常人用硫酸洗澡,那是變着花樣作死。
要麼就是這鬼強到不像話,要麼就是老周在撒謊。
我選擇相信後者。
因爲前者,我也打不過。
我朝周圍看了一圈,又讓硃紅生給我看昨晚的監控,硃紅生支支吾吾,說監控就是個擺設,其實壓根兒沒通電。
他說完,老周面ţůₖ上一鬆,Ŧŭ̀ₜ明顯不對勁。
幸好我也早有準備,我搭好祭壇,擺好香爐,然後掏出手機,給陸靈珠彈了個視頻。
視頻接通,鏡頭裏出現一個莊嚴的大殿,上百個道士繞着三清神像轉圈,我把手機架在祭壇上,一臉嚴肅地朝硃紅生點頭。
「這是雲做法。
「對面茅山,大門派啊,今天正好他們十月幽醮(jiào),便宜你了。」
道教齋醮有陽事陰事之分,也就是有清醮與幽醮之分,所謂幽醮,是超度亡魂,鍊度施食的。茅山派每月十五都會開壇做法,召集門下弟子舉辦盛大的幽醮科儀。
硃紅生聽了,雙眼圓瞪,盯着手機看了一會,越看越懷疑。
「喬大師,雲做法真的有用嗎,那邊的法力能傳到這?」
我眼觀鼻鼻觀心。
「嗯,這種大型法會,法力很強,收拾你這邊的小鬼綽綽有餘了,別說話。」
「可你這是錄播的,你看對面明顯是有人拿着另一個手機對準視頻,你看那手都露出來啦,嚯,好閃的戒指。」
「噓,不要在意這種細節。」
視頻裏,陸靈珠開始罵人。
「菲菲你幹啥,連個手機都拿不穩,別晃啊!
「餓了?我也有點,喬墨雨你好沒,我視頻直接發你不行嗎,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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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硃紅生面面相覷,我擠出一個淡定的笑容。
「法師都是這樣的,能力越大,脾氣越大。
「你看這麼大脾氣的法師,對面有九十九個,鬼王來了都得挨兩個嘴巴子,你這裏的事就放心吧。」
敷衍着給硃紅生放完視頻,我從包裏掏出一大包溼巾紙,把牆上的字跡都擦乾淨了。
「今晚工地裏不要留人,等我晚上再布個陣țū́₄,明天就沒事了。」
聽見我後面還有活,硃紅生臉色這纔好看一點,覺得錢花得沒那麼冤枉。
「行了行了,都聽見了吧?法事做了,字也沒了,大家明天都給我來安心上工!」
硃紅生帶着工人離開之後,我正在收拾東西,他又一個人滿臉糾結地跑了回來。
「喬大師,我越想越不對勁,你剛纔說能力越大,脾氣越大,我感覺是有道理的。
「但是你的脾氣——」
我衝上去給他一個巴掌。
「滾!
「再逼逼賴賴,你留下來跟我一起抓鬼?」
硃紅生爽了,捂着臉心滿意足地離開。
「這我就放心了,喬大師,我絕不給你添亂,我馬上走!」
我揹着包走出工棚,天已經快黑了。
西安天氣乾旱,工地上被翻得坑坑窪窪,風一吹,到處都是浮塵。空氣中隱隱透出一種躁動緊張的氛圍,彷彿獨自走在森林裏,周圍有猛獸潛伏,莫名地讓人有幾分不安。
我轉頭看了一圈,工地西北角的大土坑裏,慕容山蹲在地上,手裏握着一把洛陽鏟,正皺着眉頭研究腳下的土堆。
我壓下心頭的不安,擺出一個熱情的笑臉。
「慕容爺爺,有什麼發現嗎?」
盜墓人有自己的耶路撒冷。
慕容爺爺身爲一個盜墓賊,雖然已經金盆洗手,每年還是會帶着孫女來西安旅遊十次八次的,去地質勘探公司兼個職,過過手癮。
這次,看見牆上的青膏泥,我就給慕容月發短信了。慕容爺爺看見信息,丟下正在喫的 biangbiang 面,火速趕到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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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泥不對啊。」
洛陽剷剷夾寬兩寸,呈半圓形,長約四十釐米,一鏟子下去,能把泥帶上來,再用工具剔出,按照先後順序排好,就能還原地下的土層。
慕容爺爺腳邊,已經均勻地排了二三十截泥柱,看樣子,就這一會工夫,他最少打了十幾米下去。
「你看這一截青膏泥,按理說,底下肯定是有大墓的。
「可這青膏泥的土層也太薄了點,一般的古墓,青膏泥少的三四十公分,深的甚至有四五米厚度,這墓葬才能封得嚴實。
「你看這薄得跟我指甲蓋似的,不仔細看壓根發現不了。
「而且這青膏泥下面的土怎麼是紅色的,西安主要是溼陷性黃土,不應該有這種紅土啊。」
我蹲在地上,仔細看那一截泥柱,確實像慕容爺爺說的,黃色土壤下,是一層三四公分薄的青膏泥,再往下,顏色陡然一變,成了鮮豔的紅褐色。
我抓起一點紅土放在掌心,這土壤質地溼潤,用力一捏,還能擠出水滴來。
暗紅色的水滴,腥味撲鼻,卻隱隱帶着一絲甘甜。
我大喫一驚。
「這是黑狗血!」
「黑狗血?青膏泥下面一層黑狗血,這墓已經被盜了?」
慕容爺爺臉色一白。
他握着洛陽鏟,走到間隔洞口兩米左右的地方,又打了幾截土上來。
打完一圈,慕容爺爺深深地嘆口氣。
「娘希匹的,太久沒幹這行,差點把這回事兒給忘了,這是胡建那幫臭老鼠乾的!
「門主,你不知道,盜墓賊裏有羣胡建幫的,他們膽子特別小,又愛搞封建迷信,下墓前必拜神做法,掏穿拱頂後,還經常會用黑狗血澆灌墓地驅邪。
「就跟黃狗撒尿圈地盤似的,討人厭得很,大家都叫他們老鼠幫。
「老鼠幫拿東西手黑得狠,一點都不給下路留,可恨啊,老頭子來晚一步,今天這活是白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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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爺爺喪氣地把洛陽鏟丟在地上。
慕容月翻個白眼。
「爺爺,你跟誰白乾呢?你是來盜墓的還是來勘探的?」
「啊對哦,你這麼一說,我心痛的感覺頓時沒有了,哈哈哈,天空又變藍了,空氣是多麼的清新。」
慕容爺爺神色一震,腦子也清醒過來。
「等等,不對啊,看這泥土積水的程度,那黑狗血澆下去,不會超過一天。」
「有青膏泥的都是大墓,一天根本掏不完,那羣水狗,該不會還在底下吧?」
我心裏也有同樣的猜測。
這羣建築工人裏頭,有盜墓賊。
工地發現大墓,他們買通了考古勘探公司,隱瞞不報,還故意搞點事情出來,拖延工程進度。
等把墓地掏空,公司到時候發現有古墓,再聯繫相關部門,他們早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主意倒是個好主意,只可惜啊,你們碰到了英明神武,智慧過人,正氣凜然,貌美強過陸靈珠一百倍的喬墨雨。
我當機立斷地掏出電話。
「報警!」
慕容爺爺嚇得舉起雙手,洛陽鏟哐噹一聲掉在地上。
「門主,我可什麼都沒幹啊,是你自己叫我來掏土的!」
我和慕容月略鄙視地看着他,愣了一秒,慕容爺爺乾笑:
「呵呵,不好意思,開個玩笑,活躍下氣氛啦。」
我收回電話,提高音量。
「報警——是不可能報警的!
「爺爺,咱也不能白走一趟啊,墓這麼大,我們也下去掏點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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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過《直播鑑寶,盜洞驚魂》這篇的人應該都知道,盜墓賊不好對付。特別是那種大型的盜墓團伙,他們基本都帶着槍,窮兇極惡,殺人不眨眼。
如果這兒真有盜墓賊,那從我進工地開始,肯定就被人盯上了。
他們由着慕容爺爺在這勘探,打洞,無非是自信等會兒能把我們滅口,誰也走漏不了消息。
剛纔我真的選擇報警,只怕下一秒就會有槍聲響起。
我朝慕容爺爺使個眼色。
「爺爺,先找找他們盜洞在哪,秦漢墓規模都大,咱們不一定能碰上,下去隨便撈兩件好東西,咱就發財了!」
這種時候,盜墓賊肯定是不會讓我們離開的,不如我們主動下到墓裏,省點他們殺人拋屍的工夫。
果然,我一提出下墓,周圍雖然依舊一片寂靜,但是空氣裏那種緊張不安的氛圍,明顯退去不少。
雖然知道在演戲,慕容爺爺還是激動得鬍鬚都顫抖起來。
「祖宗顯靈啊,終於又讓我等到這一天了!」
說完一扔洛陽鏟,在工地上四處亂竄,時不時趴下來聞一下土堆。很快,慕容爺爺就發現了盜洞口。
「門主,在這兒呢,好傢伙,這洞口遮掩得還挺好,要不是老頭子鼻子靈,差點被騙過去。」
工地剛開始開發,現場亂糟糟的,覆蓋着雜草和碎石,慕容爺爺指的盜洞,就掩在幾叢雜草之後。
有人用塑料膜蓋住盜洞口,在上面撒了泥土,只留幾個孔洞透氣,不仔細盯着看,根本發現不了。
我朝慕容爺爺豎起大拇指。
「不愧是名震江湖的狗爺。」
慕容爺爺老臉一紅。
「道上叫着玩的,哪能在你面前稱爺,不敢當不敢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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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墓賊在團隊裏,各有分工,大致分爲「掌眼」「支鍋」「腿子」「下苦」四類。
「掌眼」地位最高,通常懂些風水,能探尋古墓,還會鑑別文物,有途徑把盜來的東西銷出去。
「支鍋」就是後勤,在發現古墓後負責採買各種設備,「腿子」屬於技術工,懂炸藥爆破。
其中地位最低的,是「下苦」,顧名思義,就是負責掄鏟打眼,下穴挖寶,做苦力的,只要膽子大氣力足,沒什麼技術含量。
但慕容爺爺不一樣,他雖然也是「下苦」,可連「掌眼」定穴的時候,都要問問他的意見。
因爲他有一個特別靈敏的鼻子,按他的說法,他能聞到空氣中滲出來的,古墓特有的腐朽味道。
依靠這個鼻子,在穴裏更是好幾次提前發現屍變的「糉子」,幫大夥逃過一劫。圈裏人都敬佩他,送外號「狗爺」。
慕容爺爺扒拉開那層塑料膜,滿面紅光。
「沒想到啊,有朝一日,能請地師做掌眼。
「咱們仨,這叫啥?盜墓團伙的最佳陣容,夢之隊!」
慕容月:「別夢了,看看這是啥?」
塑料膜上的土層被抖落,露出幾行鮮紅的大字。
養屍地規則:
1、不要給屍體喂生肉。
2、看見十歲以下的小孩,請立刻閉上眼睛。
3、喫掉那些老鼠。
慕容爺爺把塑料膜丟在一邊,臉上有幾分不自在。
「胡建這幫水狗,平常窮講究,現在怎麼還在洞口搞這玩意兒。什麼養屍地啊,不吉利,晦氣!」
說完從揹包裏掏出幾卷登山繩扔給我們,自己把腰釦繫好。
「喬門主,我先下。」
然後哧溜一下,從洞口滑下去了。
對上我驚訝的眼神,慕容月聳聳肩。
「我爺爺來西安都帶着這玩意兒,職業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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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最後一個滑下盜洞的。
怕引起裏面的盜墓賊注意,我們誰也沒Ṭű̂ₗ開手電,可下到墓穴才發現,墓裏竟然有燈光。
盜洞打下來的位置,在一條墓道上方,墓道大約 1.5 米寬,左邊黑漆漆的,看不見盡頭,右邊是一個拐角。
拐角處的地上,點着一對蠟燭。不是日常用的白蠟燭,而是紅色龍鳳燭。一左一右沿牆根擺着,底部插在雕刻精美的琉璃羊座人燭臺上,造型十分古樸。
墓道兩邊的牆面上,用鮮紅的字體寫着那幾行養屍地規則。紅燭紅字,喜慶得很,乍一看,倒很像古裝劇裏洞房的佈置。
慕容爺爺對那幾行字視而不見,撲過去跪在地上,眼睛死死盯着那對燭臺。
「這是東漢的物件啊!」
說完揉一下眼睛,又猛眨兩下。
「喬門主,你過來掌掌眼,我沒看錯吧?這東漢的琉璃燭臺成大白菜了,就在這墓道里頭隨便擺着?
「那羣臭老鼠連這都不拿,裏面得有多少好東西啊!」
剛說完,不知道哪裏吹來一陣陰風,蠟燭的火光跳了跳,突然熄滅了。
我眼睛還沒有適應這突如其來的黑暗,墓道里又重新亮了起來。
有人一手舉着手電筒,一手拿對講機,從左側墓道朝這邊走過來。
「鐵哥說下來三個人,讓收拾一下,光頭,你帶槍過來。」
我心頭一凜,慕容爺爺動作飛快,在手電筒的光掃到我們這邊之前,閃身走到拐角後面,我和慕容月忙跟上去。
這條不是主墓道,比剛纔那條窄了一半,我們三人一前一後,加快腳步朝前走,儘量不發出聲響。
走了沒多久,前面忽然又有光亮傳來。
一個穿着灰色運動服的光頭男人,額頭戴着探照燈,一隻手握着手槍,得意地衝我們笑。
「小姑娘還真下墓了,膽兒真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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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有狼後有虎,在這狹窄的甬道中,我們被前後夾擊了。
關鍵時刻,薑還是老的辣。慕容爺爺臨危不亂,朝我淡定地一擺手。
「交給我。」
說完雙膝一跪,納頭便拜。
「光頭哥,久仰大名啊,我們是專程來投奔你的!
「我兩個孫女都是考古專業的大學生,從小把你當偶像,今天終於有機會見面了,我們能加入你們團隊嗎?」
光頭蒙了。
「誰?我?你聽說過我?」
一邊問,一邊情不自禁地把舉着槍的手略略一鬆。
便趁這個機會,慕容爺爺身體猛地往前一撲,將身一扭,反從他的胯下逃走了。
我站在第二個位置,慕容爺爺一跑,我就暴露在光頭面前,他勃然大怒。
「他媽的,老頭子敢耍我?」
光頭轉身要朝慕容爺爺開槍,說時遲那時快,我一個飛撲高高躍起,狠狠一肘砸在他後腦勺上,光頭一聲悶哼昏倒在地。我順勢彎腰撿起他的槍,動作飛快地朝前跑了。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我們三個一溜煙踩過光頭的後背往前跑的時候,最後面那個人還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沒反應過來。
「操!給我站住!」
身後的盜墓賊加快腳步追上來,手電筒照出的光圈在墓道上亂晃。我跑得太快,也就沒注意到,被光暈圈中的牆面上,有細長的黑影一閃而過。
跑了一會兒,前面慕容爺爺小聲喊道:「是個死衚衕!」
我立刻停下腳步,身體側身貼着墓道,讓慕容月先過去。然後猛地一個轉身,用槍指着追上來的盜墓賊。
「停!
「再跑我開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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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別開槍!」
盜墓賊舉高雙手,一臉震驚地看着我。
「你有槍,你是警察,便衣?」
我更震驚。
尼瑪,這槍不是你們自己的嗎,我剛纔撿來的啊,你失憶了?
我們兩個大眼瞪小眼一陣,盜墓賊反應過來,老臉一紅。
「他媽的,小姑娘敢裝警察糊弄你強哥。
「開槍?你知道怎麼開嗎?
「要不要哥教教你?」
說完朝我走了一步,又尖叫一聲捂住胸口,踉蹌着往後退。
「草!哪來的小孩?」
我很無語,這人戲也太多了一點。
古墓裏的小孩,除了墓靈幻化的,要麼就是陪葬的古屍發生了屍變。
墓靈煞氣很強,殭屍更是散發着一股惡臭,兩里路外都能聞到,現在墓道里啥味也沒有,蒙誰呢。
「行了,別裝了,你——」
我還沒說完,盜墓賊忽然發出一聲極爲驚恐的慘叫,扭頭就跑。
墓道里唯一的光源還在他手上,他這一跑,整個墓道都陷入一團黑暗之中。
我站在墓道中間,感覺有冰涼的東西碰了下我的手背,我一愣,試探着喊了聲:「慕容月?」
那人順勢牽住我的手,五根手指一根接一根,卡到我手指縫裏,跟我十指緊握。
我身上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慕容月,你變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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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墨雨,我跟爺爺在這——」
慕容月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靠!」
我暗罵一聲,本能地一甩手,另一隻手迅速掐了個雷祖手印。
「玉清始青,真符告盟,推遷二炁,混一成真。五雷五雷,急會黃寧,氤氳變化,吼電迅霆,聞呼即至,速發陽聲!」
「啪!」
一道拇指粗細的雷光劃過,手上的勁松了,一道黑影從眼前快速閃過,快到看不清是什麼東西。
慕容爺爺打開手電筒,朝這邊走過來,藉着燈光,我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手背上漆黑的五個指印,看指印的長度,應該是個小孩的。
我心頭有點發毛。
不是墓靈也不是殭屍,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門主,那盜墓賊怎麼跑了?」
「先別管他,去裏面看看。」
我覺得這口墓有點不對勁,牆上那幾個字,時不時在我腦中晃。
「看見十歲以下的小孩,請閉上眼睛。」
這幾行規則,真是盜墓賊想出來嚇唬人的,爲什麼偏偏是十歲小孩呢?
在漢代,十歲以下,統稱爲黃口小兒,未滿十歲的孩子死亡,算夭折,不入祖墳,否則對風水不利。
家人通常會採用「甕棺葬」,把夭折兒童的屍體裝入特質的瓦罐中,就近埋在住宅附近。
看這墓道的規制,這口墓的主人地位明顯不一般,這種墓裏,是不大可能有夭折兒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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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沿着狹窄的墓道往前走,慕容爺爺小聲跟我們介紹,這口墓應該是很傳統的回字型結構,主墓室在最中間。拐過前面的拐角處,肯定有一扇石門。
「這樣的墓我起碼探過幾十個了,喬門主,你看,這——」
慕容爺爺捏着手電,喫驚地瞪大眼睛。
只見原本應該是石門的地方,赫然是一小塊兩平米左右的四方空地,空地上,密密麻麻的老鼠翻滾着肥碩的身體,發出「吱吱」的叫聲。
這些老鼠,最小的都有我鞋子那麼大,眼睛血紅,毛髮稀疏脫落,露出灰色的皮膚。見到光亮,它們也不跑,互相撕咬玩鬧,雜亂的叫聲吵得人頭疼。
我心頭一凜,立刻想到牆上那句話。
「喫掉那些老鼠。」
慕容爺爺震驚:「啊?」
「喬門主,這,真的要這麼做嗎?」
「爺爺,你忘記剛纔進來時,牆上那幾句字了。」
慕容月把那三條規則背了一遍。
「不要給屍體喂生肉;看見十歲的小孩,請立刻閉上眼睛;țű̂⁽喫掉那些老鼠。」
然後擰着眉頭嫌棄地後退,把身體貼在牆壁上。
「那些盜墓賊估計是看見墓裏有這麼多老鼠,才編的這幾句話。真夠噁心人的,這墓裏怎麼會有這麼多老鼠啊?
「有老鼠不是正常,古墓乾燥溫暖,很多老鼠都愛在墓裏搭窩,不過確實沒見過這麼多的,這裏隔着不遠有條美食街,那些老鼠估計把這當大本營了。」
慕容爺爺用手電筒在老鼠堆上面照來照去。
「喬門主,你怎麼看?」
「風水上,蛇鼠穿墓,財不入戶,是大凶破敗之相。祖墳裏有這種現象的,子孫好打鬥,容易成爲地痞流氓。
「一般的大墓都會有些驅蛇鼠蟲蟻的手段,別的不說,就是那青膏泥,裏面也配了艾草,這兒不應該有這麼多老鼠纔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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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包裏掏出一張黃符,兩手一抖點燃符紙,丟進老鼠堆中。
「吱吱吱——」
皮毛被點燃,老鼠尖叫着四處逃竄,幾隻老鼠竄到我腳下,忽然一改剛纔的溫和脾氣,張嘴就咬我的腳。
我直接用力一腳踢上牆壁,把老鼠在牆上擠死。
老鼠吐出一大口血,這血也古怪,居然是綠色的,一沾到我的鞋面,就散發出一股刺鼻難聞的腥臭味。
慕容月「嘔——」了一聲。
「好臭,誰踩到屎了?」
更奇怪的是,這老鼠明明被我踢死了,肚子都破了,可落在地上,居然沒事一樣,又朝我撲過來。
「門主,這些老鼠不對!」
慕容爺爺用洛陽鏟拍死一隻老鼠,都拍扁了,那扁老鼠竟然還爬起來咬他。
這些老鼠本來就多,這怎麼打,根本打不完啊。
這時候我很後悔沒有帶花羽靈,她最近卷生卷死在學那本苗疆古籍,也不知道學到啥地步了。有她在,這些蛇蟲鼠蟻,還不是動動手指的事。
我只能一邊丟火符,一邊念火咒,手忙腳亂從身上往下扯老鼠。這些老鼠個頭大,牙齒鋒利,稍不注意,手臂上就被咬了幾口。
一邊的慕容月,早就尖叫連連,用身體哐哐撞牆。
她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閉着眼睛衝到剛纔的老鼠堆裏,忽然尖叫一聲,身體騰空,兩手亂抓着摔了下去。
她這麼一摔,許多老鼠被她壓着往下滾,地面上,露出一個黑漆漆的洞口,幾級臺階延伸着往下,一眼看不到盡頭。
我這才發現,剛纔那些老鼠堆下,原來是一段階梯的入口。
慕容爺爺連滾帶爬地撲了過去。
「丫頭,你沒事吧——」
慕容爺爺滾下樓梯,我追在他後面幾步跳了下去。又點燃幾張符紙,驅趕周圍的老鼠。
慕容月趴在地上,傻乎乎地抬着頭看向前方,眼底是巨大的震撼和激動。
「摔哪了,瘋丫頭,說話呀,被幾個老鼠嚇傻啦?」
慕容爺爺從慕容月頭髮上扒拉下幾隻老鼠,隨手一丟,然後循着她的視線抬起頭,這一看,他也彷彿被點了穴一般,一動不動地張大嘴巴。
「黃——咕咚——」
慕容爺爺緊張地吞口口水。
「黃腸題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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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腸題湊是一種流行於秦漢時期的特殊葬制,所謂黃腸,是指黃色的柏木,題湊,意思是柏木段的頭向內湊在一起堆放。
《漢書》記載:「以柏木黃心致累棺外,故曰黃腸;木頭皆內向,故曰題湊。」
柏木芯削成正方形的 1——2 米短柱,在棺材外面用層層累疊,頭對準棺木,堆成一個大木箱,牢牢把棺槨保護在內,這是帝王一級才能使用的葬制。西漢時期,天子也會把這種待遇賞賜給王侯寵臣。
這種古墓,有一個最大的特點,那就是令用者尊,盜者恨。
柏木質地堅硬,密度大,耐腐蝕性強,還富含油脂。堆好之後,在外面增加兩層十釐米厚的木炭,再塗上四五十釐米厚的白膏泥。這些東西在重力作用下,會發生變形和擠壓,牢不可破。
1986 年發現的秦宮一號墓,光盜洞就有 247 個,但是文物依舊完好無損。據說最後一批盜墓賊,用炸藥在裏面炸了三個晚上,剛勉強破壞掉一根柏木,就被巡林的人發現了。
我們摔下來的這塊地方,是黃腸題湊的前室,大約五六平米,地方不大,現在燈火通明。
兩個角落裏亮着巨大的探照燈。最外面那層白膏泥已經被破壞掉了,牆面上坑坑窪窪,露出一個個正方形的木頭切面。
幾個盜墓賊正拿着工具,丁零當啷地在木頭上鑿出一個淺槽,往裏面放雷管。
聽見響聲,幾人笑着扭頭看過來:「光頭哥,你這第幾回了,那眼睛長的是擺設呢?」
「你們是誰!」
「臥槽,哪來那麼多老鼠!」
我們三人沒吱聲。
我粗略掃了一眼,對方有七個人,四個人幹活,三個人坐在角落裏休息,腳邊丟着幾把斧頭,沒人有槍。
三對七,把握很大,動手。
我朝兩人使個眼色,慕容爺爺會意,站起身兩手叉腰。
「我是警察,投降吧,你們已經被包圍了!」
與此同時,慕容月也一點頭,然後從地上彈起來,轉身就跑。跑到臺階上的時候不知道觸碰到了什麼開關,「轟隆隆」一聲巨響,樓梯最上面居然多出來一塊蓋板,牢牢地堵住了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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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和七個盜墓賊被關在狹窄的前室裏。
慕容月尷尬地坐在臺階上。
「我以爲你叫我跑呢。」
幾個盜墓賊大笑起來。
「哈哈哈,就這麼點本事,還裝警察呢?」
「你們是那個招搖撞騙的風水大師吧,小姑娘年紀輕輕不學好,騙點錢不夠,還學人盜墓?」
「來,過來,想學盜墓啊,哥教你幾招。」
盜墓賊 1 號獰笑一聲,正要朝我撲過來,忽然又是「轟隆隆」一陣巨響。
眼前閃過一陣巨大的火光,木屑飛濺,天花板上有灰塵簌簌地往下落。因爲通道被封住,爆炸聲在狹小的空間裏迴盪,尖利的響聲幾乎刺穿人的耳膜。
所有人都被震得東倒西歪,盜墓賊 1 號罵罵咧咧站起身,C 語言使得出神入化。
「草!臥槽!你什麼大傻逼,老子叫你炸了嗎你就炸?
「這次量搞這麼多,你想把我們都活埋在這?」
一邊罵,一邊劈頭蓋臉毆打 2 號,2 號是個鼻子很大的小夥子,面相忠厚老實,也不還手,盯着眼前的黃腸題湊狂喜。
「老大,炸出來了,炸掉了四根!」
這些柏木芯寬度有 20 公分,四根柱子被炸碎掏出來,牆面上,就形成了一個長 40 公分,寬 40 公分的洞,成年人縮着肩膀,完全可以鑽過去。
2 號十分激動,彎腰湊在半人高的洞口前,往外扒拉碎木屑,扒了一會,他忽然渾身一抖,發出一聲慘叫。
緊接着,他往前一撲,整個上半身都卡在洞裏,就留兩條腿掛在外面。下一秒,他迅速收回腿,身體「唰」地一下,從洞裏鑽了過去。
所有人都蒙了,幾個盜墓賊小聲議論。
「不是,小李他身手這麼靈活啊?」
「他在馬戲團學過鑽火圈嗎,這一下快的,我差點沒看清。」
「小李,要手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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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喊了幾遍,裏面卻半點回應都沒有。1 號吞了口口水,面色慘白,往後連退幾步,後背貼上牆壁。
「蠢貨,你們都他媽瞎了,他不是自己鑽進去的,是被人從裏面拉進去的。」
衆人的臉色都不好看,其實 1 號不說,大家心裏也都有這樣的猜測,但是沒人敢說出來。
這事兒太詭異了,封存千年的古墓,炸藥炸了三天才掏出這麼小一個洞,裏面密封得這麼好,是不可能有動物存活的。
把小李抓進去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牆角的燈光在剛纔的爆炸中滅了一盞,另一盞也好像短路了,忽明忽暗的,燈光一跳,忽然熄滅,所有人心頭也跟着一跳。
燈光又亮起來,那個黑黢黢的洞口不知道爲什麼,看着更黑了,連光線都透不進去。
衆人面面相覷,眼睛盯着洞口,腳下不自覺地慢慢往後退,一直退到臺階上。
「詐屍了?」
「裏面八成有大糉子,老大,怎麼弄?」
大家面色猶豫,不約而同看向 1 號。1 號扭頭瞪着我,雙手握着斧頭,眼神發狠。
「你,進去看看!」
我當然是拒絕的。
墓裏出現殭屍,基本都是風水有問題,陰氣凝而不散,纔會屍變。但是這口墓乾燥清爽,堂氣未漏,元神不散,看不出半點異常。
裏頭大概率不會有屍變,可除了古屍,難道還有其他東西?
恐懼源於未知,以前那些殭屍旱魃,魑魅魍魎,我知道對方是什麼來歷,也知道該怎麼應對,再恐怖的場景也不怎麼害怕。
可現在一來心裏實在沒底,二來,那個洞,有再大的本事都很難施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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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小一個洞,人進去正好卡在洞裏,對面別說是殭屍了,哪怕是個三歲小孩拿刀站在旁邊,誰來砍誰一刀,我們都沒辦法。
「我纔不去找死。」
其他盜墓賊聽了,也深以爲然。
「是啊,老大,咱人多力量大,這小姑娘不是風水師嗎,先讓她想辦法把墓道打開再說,沒必要讓她去送死啊。」
「對,別進去了,要不咱引裏面的東西出來?」
「噯,咱不是有個無人機嗎,眼鏡,把你無人機拿出來。」
在這種密閉空間裏,對面又有未知的大恐怖,人會本能地抱團,除了 1 號這個大傻逼,其他盜墓賊並不想看着我白白送人頭。
幾人討論一陣,有個戴眼鏡的中年人從包裏掏出一架無人機,顫抖着操作遙控器,把它送進洞口。
無人機裝了遠紅外探頭,連着手機,此時,屏幕上還是黑漆漆的一片。
慢慢地,鏡頭裏,出現一條黝黑的通道,大家激動起來。
「要穿過去了。」
「咔嚓!」
剛到洞口,無人機就碎了。畫面定格,鏡頭裏最後出現的,是一片白乎乎的光。不知道是鏡頭出現了失焦問題,還是拍到了什麼白色的東西。
密室裏一陣沉默,所有人不知不覺,全縮到了臺階上,儘量離那個洞口遠一點。
1 號又開始發脾氣。
「草,那可是黃腸題湊,帝王陵寢!都到這裏了,不去看一眼你們能甘心?」
其他人不說話,只有慕容爺爺情不自禁跟着點頭。
「是啊,黃腸題湊啊!進去摸下棺,能吹一輩子的牛。」
1 號眼睛一亮。
「老頭還挺上道,行,那你去。」
說着快步走到慕容爺爺旁邊,把他朝那個洞口推,慕容爺爺連連擺手拒絕。
「我不去我不去,老了身子骨不行了,這種機會還是留給你們年輕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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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他媽廢話,你不去也得去!」
1 號翻臉比翻書還快,把斧頭架在慕容爺爺脖子上。
「不去砍死你!」
我翻臉比 1 號更快,直接飛起一腳,踢翻他的斧頭,然後兩個巴掌扇在他臉上。
「早看你不順眼了,擱這威脅誰呢你!」
其他盜墓賊都看呆了,傻愣愣地站着看我毆打 1 號,好一會沒反應過來。還是慕容月過來勸,拉住我的胳膊,在我耳邊小聲說話。
「喬墨雨,不行啊,咱得去。」
原來黃腸題湊的前室,通道上面這層封門石,重達五噸以上,是主墓室的最後保護層,而打開它的唯一機關,就在黃腸題湊裏面。
盜墓賊被困在前室裏,想破解黃腸題湊,難如登天,想打開封門石,更加不可能,主打一個有去無回。
古人爲了保護自己的陵寢,也真是絞盡腦汁。
1 號捂着臉站在原地,先是震驚不解,然後怒不可遏,撿起斧頭又朝我衝過來。
「草,小娘皮,你敢打老子!」
我直接又是一腳踢翻他,繼續給他兩拳。
「就打你,憑什麼讓他去?不讓我去?」
1 號傻了,鼻子上捱了我一拳,鼻頭髮酸,眼淚汪汪的。
「啊,你想去?
「你早說啊,誰還會跟你搶啊,爲了這麼點事打人,至於嗎你。」
聽到我願意主動犧牲,其他盜墓賊也不幫 1 號出頭了,一個個很客氣地給我送裝備,鼓勵我。
「加油,我看你這幾下身手,不一定有事。」
「對啊對啊,我們老大可是學過武術的,你比他還厲害,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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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戴上有探照燈的安全帽,又在身上貼了幾張驅邪符,彎腰爬進木洞。
這副黃腸題湊,用的柏木都是一米五左右長度,因爲洞口狹窄,身體沒辦法彎曲,只能平趴着,微微抬頭,用手肘撐着艱難地往前爬。
按理說一米五左右,收腿上來,人也基本就過去了。
但我過不去,因爲有人趴在洞口,擋住了我。
擋住我的是之前進去的盜墓賊 2 號小李,他下巴撐在洞口,睜大眼睛看着我,嘴角咧得很大,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
饒是有心理準備,我也被他這副怪模樣嚇了一跳。
「滾!」
我左手掐了個雷祖手印,一道雷光打在小李臉上,他卻仍舊一動不動,連笑容的弧度都沒變過。
我心中「咯噔」一下,顫抖着伸手往前一推。
果然,小李的腦袋從洞口「咕嚕嚕」滾了下去。
裏面的東西殺了他,還把他的腦袋擺在這個木洞裏,從我這頭看去,就像小李把下巴支在洞口一樣。
我心跳驟然加快,全身緊繃,腎上腺素瘋狂分泌。
身體夾在這個木洞裏,如果對面突然發起攻擊,我根本沒地方躲啊。
想到這,我朝外面打出一張符紙,然後兩手探出洞口掰住兩邊的木頭,一個使勁,把身體朝外拉。
就地一個翻滾,我一手扣着雷擊木令牌,一隻手拿着一疊符紙,警惕地看向四周。
黃腸題湊內部,是一個倒過來的「門」字型,先是一條狹窄的甬道,左右兩邊各有兩間廂室,再往前的空地上,放着一口棺材。
我就站在那條甬道里,兩邊廂室的門都開着。
2 號小李的身體坐在其中一扇門口,兩腿分開,兩隻手張開把着門,沒有頭顱,姿態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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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過去觀察他脖子上的斷口。
從小李被拖進黃腸題湊裏面,到我進來,前後不超過十分鐘時間,但是他的傷口已經不流血了。
脖頸處皮肉參差不齊,頸椎骨碎裂,白花花的氣管暴露在外面,看樣子,像是被人大力擰斷的。
我正看得認真,冷不防地,一截纖細的血管,突然像繩索一樣從屍體裏竄出來,纏向我的脖子。
我動作飛快,身體往後一仰,小李的脖子噴泉似的,噴射出許多綠色的黏液,那些血管就在這一片黏液中朝我捲來。
我兩腿一彎,雙膝跪在地上,然後腰肢用力一擰,朝右邊彈起,掌心捏着一張離火符,狠狠地拍在屍體的脖頸處。
「滋滋滋——」
皮肉被燒焦,發出一陣肉香味,所有的血管都縮了回去。
我撐着手站起身,原地往後退了幾步,警惕地盯着小李的屍體。
這也不像屍變啊,哪有用血管攻擊人的,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看了一會,屍體沒動靜了,我踢開那具屍體,走到左廂室裏面。
這間房不大,就三四平左右,裏面擺滿了陪葬品,各種玉石青銅器,陶瓷花瓶類的,滿滿登登擺了一屋子,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
我退回甬道,慕容月的聲音順着洞口傳進來。
「喬墨雨,怎麼樣了?」
「沒啥問題,小月,你說的那個開關在哪裏啊?」
「一般在魂瓶附近,你找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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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瓶是一種特殊的明器,是墓主人靈魂的居所。
它的主體是一個大瓷罐,罐頂雕着亭臺樓閣和五個人,象徵五行齊全。乍一看之下,就像高大的樓閣從罐子裏冒出來,做工十分精美。
漢代以右邊爲尊,魂瓶這種重要名器,基本是放在右廂室裏的。
我點點頭,正準備去右廂室找魂瓶,一回頭,卻發現一件令我震驚的事。
我安全帽上有射燈,燈光是聚集着在地面打出一個光圈,並不分散,這樣才能看得遠。但缺點也很明顯,視線範圍很狹窄。
頭轉向哪,才能看清一小圈地方,周圍依舊是黑的,在這種陰森的墓室裏,恐怖效果加倍。
我剛纔和慕容月說話,本能地轉了下頭,視線再投回廂室門口,這才發現,小李的屍體不見了。
我立刻提高警惕,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捏着雷擊木令牌,唸了一段五雷神咒。
雷電蘊含罡氣,是邪物的剋星,接連幾段雷光落下,我就不信還能有什麼鬼祟能藏得住。
唸完雷咒,墓室裏靜悄悄的,毫無反應。
我等了片刻,加快速度一個閃身,跨進左手邊第一間廂室。
剛走進去,就嚇了一跳,屋子裏居然密密麻麻站滿了人。
「臥槽!」
我嚇得後退兩步,屋子裏的人站着沒動,我定睛一看,這才發現,這些都是陪葬的陶俑。
這些陶俑個頭和兵馬俑差不多高,色澤豔麗,造型古樸,基本以侍女爲主。
我隨意掃了幾眼,沒發現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正準備退出來的時候,發現牆角有一個巨大的瓦罐。
我心頭一喜,這不正是我要找的魂瓶嗎?
我快步走過去,在魂瓶周圍上下摸索一圈,沒找到什麼異常的地方。
正要試試看轉動魂瓶的時候,眼角餘光掃到的東西,頓時讓我頭皮發麻。
我看見小李了。
小李身高有 175 以上,現在少了個頭顱,站在那些陪葬的侍女陶俑裏面,看着差不多高,不仔細看壓根注意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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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裏有點冒火。
不是殭屍不是鬼,到底是什麼玩意兒啊,在這嚇唬人。
我也不用法器了,直接握着一把匕首撲過去,朝他脖頸處的傷口連捅好幾刀。
傷口裏噴射出大量綠色的黏液,出乎意料,脖子上那些血管居然往身體裏面一縮,然後從小李的身體裏衝出來了。
小李站在原地,前胸後背,大腿手臂,到處噴射出幾條麪條似的血管,那些血管一落到地上,還開始蠕動着扭曲,看着十分噁心。
我倒吸一口冷氣,總算反應過來,這些是什麼東西了。
這居然是傳說中的屍線蟲!
大家肯定都聽說過鐵線蟲,寄生在螳螂的身體裏,螳螂死了很久,還能靠着它活動。
屍線蟲和鐵線蟲差不多,是一種寄生在屍體裏的特殊生物。它能把屍體裏的血肉喫光,只剩下一具皮,還能指揮屍體活動,找到新的宿主。
誰都不知道它是怎麼產生的,《藏經》裏也只記載了短短的幾句話。
「狀若血線,聚散連環,渾然一體。」
屍線蟲吸收屍體的血液,體內含有毒素,但也不算鬼魅等邪物,所以普通的法器沒什麼作用。
最重要的一點,它是成堆出現的,絕不會只有眼前這麼幾條。而且繁殖速度很快,生命力頑強,就算砍成幾截,也能繼續生長。
我想到那些數量龐大的老鼠,心裏產生不好的預感。
那些老鼠死了還能咬人,體內肯定也有這玩意兒。這麼多數量,要是合在一起,那就麻煩了。
在我愣神的工夫,那些屍線蟲忽然曲着身體彈起來,纏向我的大腿。
我忙揮刀去擋,幾條屍線蟲被我砍成兩截,可還是有一條纏上我的手臂,在我皮膚上劃開一個口子,就一會工夫,身體哧溜一下鑽了進去。
我只來得及捉住它的尾巴。
屍線蟲渾身冰涼,看着光滑,表皮上卻有細微凸起的肉刺,有點像海蔘的手感,也幸虧這點肉刺,纔能有摩擦力,不然根本抓不住。
「草!疼死了!」
我咬牙想把它拔出來,轉念想到小時候被螞蟥咬的場景,又不敢亂動。
萬一拔斷了,前面一半可就弄不出來了。
這玩意兒能自體繁殖,到時候直接竄到我心臟位置,在那紮根做窩,不到一個小時,我心臟就要變成馬蜂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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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額頭不由得開始冒汗。
當時的情景,我左手握着匕首,右手捏在手腕上方,這條屍線蟲正拼命往我體內拱,在皮肉裏帶起一股鑽心的刺痛感。
與此同時,地上那幾條斷成半截的蟲子扭曲着,又開始蠢蠢欲動。
我大腦飛速運轉,腦中忽然閃過一段咒語。
北帝伏魔神咒,可以驅除毒獸和妖魔。這些屍線蟲,應該算毒獸吧?
不管了,先試試。
眼看着地上那幾條屍線蟲又朝我逼近,我連退幾步,握着匕首,翹起蘭花指掐個手訣,快速唸咒。
「羅天毒獸,備巨四門。吞流割膽,山醜萬羣。張喉玃天,猛衛高聲。
「毒龍奮爪,金頭橫吞。威兵鉅萬,受符接山。六天不恂,合玉成羣。
「妖魔波洋,穢氣紛紛……」
唸完,地上那幾條屍線蟲身體一頓,往後退出不少,可手臂上那條,不知道是害怕還是想躲,更加拼命地往我身體裏鑽。
我臉色慘白。
媽呀,沒有猜到是這種結果,我要 GG 了!
耳中傳來「噗」的一聲脆響,我手上的屍線蟲被拉斷了。
一股墨綠色的黏液濺在身上,我大腦中冷靜的弦也繃斷了。
眼看着手臂上鼓起一長條,我眼神發狠,把匕首換了隻手,然後狠狠扎進胳膊裏,在靠近腋下的位置截住它,把它的頭一整個抽了出來。
一邊抽,一邊咬牙切齒。
「看我弄不死你。」
「喬門主,你在幹嗎?」
慕容爺爺一臉震驚地站在廂室門口,臉色比看見鬼還要白。
「你——你把自己的血管抽出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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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隨手把那條屍線蟲扔到地上,故作淡定。
「嗨,被毒蟲咬了一口,這玩意兒不能要了。小事,沒什麼大不了的。」
慕容爺爺歎爲觀止,看我的眼神彷彿在看上帝。
「我這輩子沒有這樣服過誰,喬門主,你是真牛逼啊!
「關羽刮骨療傷,在你這裏算個屁,你是真下得去手啊,你怎麼會這麼堅強?
「跟你比起來,我家月月簡直就是個廢物,你真的厲害到不像話,不愧是地師傳人!」
慕容爺爺一堆彩虹屁,我心裏暗爽,故作不耐煩地一揮手。
「行了,別囉嗦了,你來轉一下這個魂瓶,看開關在不在這。」
慕容爺爺挪動魂瓶,外面「轟隆隆」一聲,緊接着,所有人都歡呼起來。
「墓道打開了!」
「爺爺,喬墨雨,你們沒事吧!」
「小月,我沒事。」
我們從廂室裏出來,慕容爺爺轉頭盯着最中間那口棺材,垂涎三尺,兩眼放光。
「喬門主,來都來了,要不——」
我義正詞嚴地拒絕。
「不行,古屍是最重要的考古材料,棺材一開,屍體就會氧化,對考古界來說是不可估量的損失。
「再說了,死者爲尊,你沒事掀人家棺材幹啥?你要是睡覺別人掀你被子你樂意啊ẗúₐ?」
慕容爺爺很慚愧。
「喬門主,不愧是大學生,還是你思想覺悟高。」
我們兩人朝洞口走,慕容爺爺一步三回頭。
「那如果人家熱情地歡迎我來掀被子呢?
「喬門主,我是不是眼花了,你看,棺材蓋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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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爺爺聲音變得很亢奮。
「區區一個糉子,敢在地師面前耍威風。
「喬門主,你去對付那具殭屍,我在旁邊看看棺材裏的陪葬品,不耽誤你打架。」
棺材裏伸出一隻手。
慕容爺爺年紀大了,視力一般,也就沒看清,那隻手是紅色的。
無數屍線蟲扭曲纏繞組成的手,沒有骨骼,沒有肌肉,沒有皮膚,只有數不盡的屍線蟲。
我嚇得魂飛魄散,一把抓住慕容爺爺的手臂。
「打你媽,快跑!」
甬道不長,我拉着慕容爺爺幾步就衝過去,然後把他塞進洞口,用力往外一推,洞口裏響起兩聲:「哎喲!」
盜墓賊 1 號:「誰撞我,操,你眼瞎啊!」
原來外面的盜墓賊見我們兩個在裏面一直沒出事,現在墓道又打開了,一個個蠢蠢欲動,想進黃腸題湊裏面掏點好東西。
「砰!」
棺材蓋被頂飛,我扭頭一看,一具紅色的屍體從棺材裏站了起來。
說是屍體,其實也不像。
那是無數屍線蟲纏繞組成的一具人形怪物,一會是人形,一會又伸出六七根觸鬚,在空中變化各種形狀。
其中一截觸鬚朝我們伸過來,伸得特別長,在空中斷裂,一大蓬屍線蟲掉到地上,又很快扭成一個團,爬回棺材裏。
1 號盜墓賊還堵在洞口,罵罵咧咧地讓慕容爺爺讓道。
我急得冷汗直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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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這麼想進來,那你就進來吧!」
我一把扯回慕容爺爺,半個身體探進洞裏,揪住 1 號的頭髮,把他拖進洞口,然後再把慕容爺爺塞回去,厲聲喝道:「慕容山,動作快點!」
慕容爺爺還不知道後面發生了啥情況,只是本能地有點怕我,一聽我兇他,忙手腳並用往外爬。
1 號被我扔得跌坐在地上,一開始沒有注意到棺材方向,而是轉頭看見了第一間廂室裏的陪葬品,欣喜若狂地衝了進去。
「臥槽,發財了!
「3 號,4 號,你們快來啊!」
1 號大喊着其他人的名字,幸好,慕容爺爺已經爬了出去,替我守着洞口。其他幾個盜墓賊想進來,他和慕容月一起阻止,幾人扭打在一塊。
我朝甬道里丟出幾張火符,然後頭也不回,竄進木洞。這些火符也只能阻止它幾秒鐘的時間,出了黃腸題湊,還得爭分奪秒地逃跑。
我跳出洞口的時候,幾個盜墓賊都拿着斧頭圍了過來。
「你們撈到什麼寶貝了,交出來!」
「滾開!」
我也不跟他們廢話,飛起一腳踹翻兩個人,然後一手拉慕容月一手拉住慕容爺爺。
「快跑!」
「4 號,5 號,你們快點,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好東西,快進來!」
1 號的嗓音興奮到變形,幾個盜墓賊猶豫一番,也懶得管我們了。
「算了,就讓他們跑,外面有光頭他們在,還有槍,諒他們也走不了。」
我們衝到樓梯上的時候,黃腸題湊裏面,傳來 1 號淒厲的慘叫聲。3 號正扒在洞口,「唰」一下,身體被裏面的東西拖了進去。
我看見一隻鮮紅的觸手從洞口探了出來。
盜墓賊們慘叫連連,爭先恐後地爬上樓梯。
與此同時, 許多老鼠從外面湧進來, 從樓梯上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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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被老鼠擋在樓梯上了。
這些老鼠體內都有屍線蟲, 我不敢輕舉妄動,想到剛纔它們怕火,一咬牙,顫抖着手拿出兩張龍虎宗的南明離火符。
這是我最後的家底了。
我扔下符紙, 「轟——」火光燃燒,老鼠們吱吱叫着, 依舊悍不畏死地朝墓室裏面衝,只不過繞開了我,我趁機幾步跳上臺階。
後面盜墓賊們亂成一團,不知道誰觸動了機關, 頭頂的封門石, 「轟隆隆」一聲,眼見着又要合上。
我動作快,已經跑到了外面,慕容月還在樓梯上,幾個盜墓賊要搶路, 關鍵時刻,慕容爺爺猛地推她一把, 自己張開手擋在樓梯中間。
「丫頭快走!」
眼看着封門石合上了大半,我忙一個飛撲, 甩出一截法繩, 纏在慕容爺爺腰上,把他提溜了上來。
「轟!」
門徹底合攏,慕容爺爺的鞋子被夾掉了, 光着腳坐在封門石上面, 面如土色。
「媽呀,好險!
「差點就折裏頭了, 門主,真有你的。」
我擔心屍線蟲出來, 捏着符紙, 提心吊膽地對着門縫看了半天。
幸好, 這墓道堵得嚴實, 下面幾聲慘叫過後,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慕容月鬆口氣:「咱們出去嗎?外面的人有槍,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人民羣衆有困難, 找警察叔叔幫忙啊。」
我掏出手機撥打報警電話,聽說發現了漢代帝王陵寢,盜墓賊還在現場, 警察飛快地趕來。
慕容爺爺美滋滋的。
「這還是我第一次報警, 還是在墓裏, 這說出去,誰能比我有面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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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很快就制服了盜墓賊,還聯繫了文物局。
因爲地下有屍線蟲, 考古隊沒法開展工作,我打電話讓花羽靈過來處理。
「喂,花花。」
「喬墨雨, 我正有事要找你。」
電話那頭,花花的嗓音很疲憊。
「我有季康的消息了。
「你陪我去一趟甘肅雅丹。」
而這,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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