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酒店時,我在牀下發現一具無頭屍體。
死亡時間不超過一小時,我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警察逮捕我,我卻告訴他們,屍體到晚上就會復活。
所有人都覺得我瘋了,他們不知道,我是唯一的地師傳人。
而這具屍體,是一個會使飛頭降的降術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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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喬墨雨,是南江大學的大三學生,也是當代唯一的地師傳人。
地師,古代又指風水先生。
俗語有云,一等地師觀星斗,二等風師尋水口,三等先生滿地走。現在行走世間的,大多都是普通的風水先生。能掌握觀星望氣之術的,古代都在欽天監任職,效命於帝王家。
我喬家祖上便是欽天監監正,也是世傳的風門門主。
這次,我到廣西找一個朋友,誰料剛進酒店,就發生了意外。
「你好,給我開一個單間。」
前臺低着頭打電話,我不耐煩地催促半天,她接過身份證,頭也沒抬,丟了張房卡給我:
「8302——」
「啥態度?」
我接過房卡,拖着行李箱去房間,好不容易找到 8302 房,正要刷卡,卻發現房門是開着的。
估計是保潔剛打掃完吧,我也沒在意,推開房門走進去,把行李箱推到旁邊,撲在牀上倒頭就睡。
昨晚一夜沒睡,又坐了三個小時飛機,我實在太困了。
睡得迷迷糊糊間,我被一陣味道燻醒了。
一股熟悉的腥味,淡淡的血腥臭裏又混着檀木香,又香又臭,很矛盾、很特別的味道,好像在哪裏聞到過。
我睜開眼睛,發現那股味道是從牀下傳來的。
「到底是啥味道來着——」
一邊喃喃自語,我一邊探頭向下看,這一看,我頓時瞪大眼睛,瞌睡蟲跑個精光。
牀下躺着一個男人。
他穿着一件睡袍,手掌攤開在身體兩側,手指還在微微抽搐。
「大兄弟,你有病啊,躲人牀底下嚇人!」
我伸手把他拖出來,外面傳來服務員的敲門Ṫů₍聲:
「你好,酒店服務員,這間要打掃衛生嗎?」
我走過去把門打開,伸手指向那個男人,怒道:「你們酒店怎麼回事?牀底下藏這麼大個人都不知道?」
-2-
「啊——」
「啊——殺人了——殺人了——」
服務員發出歇斯底里的尖叫,一邊叫一邊轉身向後跑,我扭頭一看,只見我拖出來的那個男人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他的頭——哦,他沒有頭。
可我剛剛明明看見他的手還在動啊。
我走到他旁邊,蹲下來仔細觀察。
他脖子上的傷口非常整齊,邊緣的皮肉也很齊整,沒有翻卷,而且神奇的是,沒有流血。整個脖子一圈,像是被什麼透明的東西給封住了。
我恍然大悟。
這人居然是個降頭師,而且是最厲害的降頭師,會使飛頭降。
一提到降頭術,大家通常會聯想到東南亞國家,它也被稱爲南洋邪術,但降頭術的起源其實很複雜。
它是茅山術、苗疆巫蠱術、再加上印度佛教融合的產物。
降頭術按照下降物的不同,大致分成三類,藥降、血降和鬼降。
藥降和苗疆的巫蠱術幾乎一樣,用五毒做降物害人,受害者必須要接觸藥物才能中降頭。
血降以鮮血爲媒介,而其中最厲害的,就是鬼降。
飛頭降,就是鬼降裏頂級的一種。
所謂飛頭降,是指降頭師通過做法使自己的頭顱和身體分離,頭顱遠去千里之外,對中降者施以詛咒和報復。
傳聞想要練成飛頭降,必須經歷七個階段,每個階段持續九九八十一天。在前六個階段裏,除了頭顱以外,五臟六腑也會跟着飛出去。
想想一個頭下面拖着一大截腸子,不用人家施法,正常人看一眼就嚇個半死了。
而且頭顱飛出去之後,中途會把遇見動物的鮮血吸乾,維持自己的法力。
這人居然已經練成第七層的飛頭降,也不把自己的身體藏好,擱這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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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蹲在地上看得出神,門外忽然湧進一大幫警察。
剛纔那個給我房卡的前臺也在,躲在人羣裏探頭朝裏面看。
「天吶,什麼仇什麼怨,把頭都砍了!這個女人好可怕啊!」
我站起身:
「警察同志,這都是誤會,我進來的時候這具屍體已經在這了。我一個小時前剛入住的這間房,前臺可以給我作證。」
前臺尖叫起來:
「我沒有,我給你的是 8306 的房卡,誰知道你怎麼跑這來了!」
「8302 這個房主根本沒有退房,我怎麼可能會把他的房間開給別人?」
前臺衝進屋子,打開旁邊的衣櫃,指着一個行李箱說:「你看,他的東西都還在這!」
我傻眼,難怪我剛纔還沒刷卡就進來了,感情這屋子裏是有人住的。
「先把人帶走,你們別破壞現場,把這具屍體抬走,找個法醫過來。」
領頭的中年警察有條不紊地指揮,我也不急,這種級別的降頭師,身體肯定是有人看守的,不可能任由他就這麼被法醫解剖了。
果然,不一會,一個年輕小夥子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你們幹什麼?」
「你們把我叔叔放下——」
知道這個小夥子和受害者是一個房間的,警察攔住他,把剛纔的情況解釋一遍,安慰道:「你也不要太激動,具體案情怎麼樣,我們要把嫌疑人帶回去調查清楚。」
「被砍頭?」
小夥子聞言,臉漲得通紅,支支吾吾一陣,他猛得一跺腳:
「你們,你們不要管了,就把屍體先放這!」
「嗯,什麼意思?難道你們是一夥的?」
警察眼睛一眯:
「把他也給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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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兩個人被押着離開房間,小夥子湊到我旁邊說話:
「小姑娘,我叫聞晏,你別害怕,我師父沒死。」
我點點頭:
「降頭師離開身體不能超過三天,他出去多久了?」
聞晏眼前一亮:
「同道中人啊,咳咳,實不相瞞,今天已經是第三天,最晚到晚上六點,我師父肯定能回來。」
我低頭看一眼手機:
「現在已經快六點了啊。」
「沒事,到時候跟這些警察打個招呼就行,我師父在這一片,誰都賣他面子。」
聞晏看起來很得意,我們也沒刻意壓低嗓音,旁邊年輕的小警察聽了,好奇問道:「你們在說什麼,降頭師?」
我點點頭:
「警察同志,他師父是個降頭師,使飛頭降出去了,等會自己會回來的,他沒死。」
幾個警察一愣,哈哈大笑起來:
「Ťű̂ₜ現在的年輕人可真夠離譜的,什麼話都能說啊!陳哥,你聽聽,這像話嗎?」
陳哥就是那個領頭的中年人,他臉一板,兇道:「嬉皮笑臉幹什麼?殺人案件,是跟你們開玩笑的嗎?還有你,喬墨雨,嫌疑犯要有嫌疑犯的樣子,閉嘴,手機交上來!」
陳哥搶過我的手機和身份證,我也沒反抗,老老實實跟在他們身後上了車。
派出所離酒店不遠,下了車要進派出所大門的時候,我察覺到不對勁。
時間已經過了六點。
「警察同志,你能不能打個電話給酒店裏留守的那幾個警察,問問他們,那個頭是不是已經回來了?」
陳哥沒理我,倒是旁邊的年輕警察,笑着掏出手機:
「行,我給你問問,我還是頭一次見到像你心理素質這麼好的嫌疑犯。」
他當着我們的面,撥打了同事的電話,打開揚聲器: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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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纔那具屍體——嗯?」
「好,知道了,好。」
掛完電話,小警察的臉色一瞬間變得很嚴肅。
我湊到前座問:
「警察同志,頭回來了嗎?」
「給我老實待着!」
小警察忽然瞪着大眼睛兇了我一句,然後抿着嘴不說話。我和聞晏兩個面面相覷,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陳哥扯了扯嘴角:
「孫亮,這纔對嗎,對這種殺人犯,態度沒必要太好。」
警察把我們帶到派出所,把我們關進了留置室。
留置室是派出所裏特有的關押室,可以將違法嫌疑人留置 24 小時,最長不得超過 48 小時。留置期後如果要採取強制措施,就要移送看守所。
留置室是個四平米左右的小房間,靠走廊這側是鐵柵欄,房間裏有一個蹲坑,旁邊砌了半人高的矮牆,除此以外什麼都沒有。
把我關進去後,警察叫聞晏過去隔壁審訊室問話。
過一會,聞晏失魂落魄地回來了。
留置室分男女,聞晏被關在我對面,我忙隔着鐵窗揮動雙手:
「你叔叔呢?」
聞晏臉色慘白:
「我叔叔死了。」
「警察懷疑我纔是殺人兇手,嗚嗚嗚——」
聞晏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原來剛纔六點一過,那具屍體的頸部忽然噴出大量鮮血。警察調查了賓館的監控,過道里的監控錄像顯示,聞言揹着一個包離開房間,然後我才進去的。
從我進去一直到警察上門,我都沒有離開過那個房間,而屍體的頭顱不在房裏,所以,聞晏成了殺人拋頭的最大嫌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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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警察審訊完,知道我是外地來旅遊的,和聞晏他們毫無瓜葛,也沒有任何過往接觸,很快就把我放走了,我給江浩言打完電話,看着聞晏坐在地上大哭的樣子,有點不忍心:
「警察同志,如果我能找到死者的頭,是不是能證明聞晏是無辜的?」
聞晏立刻不哭了,雙手握住鐵欄杆,滿臉期待:
「嗚嗚,喬墨雨,你真是個好人。」
「嗯?」孫亮瞪起卡姿蘭大眼睛,「能證明你們是同黨,你也有嫌疑!」
說完,一臉狐疑地盯着我:
「你真知道,頭在哪裏?」
我:「……」
「開什麼玩笑,我都不認識他!警察同志,兇手肯定是他,你們洗清我的嫌疑,我回頭送個錦旗過來。」
同情心有,但不多,我還有正事要辦,可不能浪費時間。
我正準備走,孫亮不幹了:
「我看你們像是認識的樣子,來個人,把她帶回去關起來,等會我再重新審一審。」
一分鐘後,我蹲在鐵窗裏,和聞晏大眼瞪小眼。
聞晏哭着咧開嘴角:「喬墨雨,謝謝你留下來陪我,不然我一個人待在這,真有點害怕。」
聞晏告訴我,他師父有一個死對頭,是個姓黃的老太太,也是個降頭師,大家都喊她黃姑婆。
黃姑婆是苗疆人,年輕時候跟着丈夫下南洋,在泰國待了很長一段時間,後來纔回國的。她本來就會巫蠱,又在泰國學了降頭術,很厲害。
「那死老太婆只要收了錢,什麼噁心事都幹,我師父肯定是被她給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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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晏咬牙切齒地咒罵黃姑婆,這種派系紛爭不關我啥事,我坐在地上發呆。
房間裏是不可能找到那個頭顱的,警察最多關我到明天,或者今晚,審訊完以後還是得把我放了。
我百無聊賴,兩眼盯着眼前的牆壁。
盯着盯着,感覺有點不對勁,眼角餘光好像瞥到蹲坑裏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蠕動。
外面天早就黑了,留置室裏燈光昏暗,我走近幾步,彎下腰湊近蹲坑仔細看。
只見坑洞裏,爬出一條黑色的蛇。
三角形的頭顱,就拇指粗細,半米長左右,蠕動着身軀,慢慢從坑洞裏擠出來。
一條接一條,很快就把蹲坑底部給填滿了。
我毛骨悚然,向Ŧŭ̀⁵後退了一大步。
我向後貼着牆壁,深吸一口氣,正要喊人,卻發現坑底的蛇都瞬間消失不見。
剛纔發生的一切,彷彿只是錯覺。
難道真的是這裏視線太昏暗,我看花了眼?
我站在原地發愣,過一會,孫亮又把聞晏帶去審訊,審完之後,他走過來給我開門:
「走吧,喬墨雨,聞晏都交代了。」
「交代啥了?」
孫亮打開門,給我和聞晏都戴上手銬。
聞晏滿臉慚愧:
「我說我知道頭顱在哪裏,讓孫警官帶我們去指認現場。」
「你去指認現場,帶上我幹什麼?」
聞晏低下頭:
「你是我幫兇啊,喬墨雨,我一個人去,害怕。」
他媽的,我算是明白這孫子在打什麼主意了。
他一個人很難洗清嫌疑,就想讓我幫忙把頭顱找回來。從他離開酒店到警察出現,不超過一個小時,如果他師父的頭顱在一小時以外的距離,那他就能脫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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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已經是晚上八點,小縣城很少有兇殺案,警察破案心切,把我和聞晏從派出所裏帶出來,讓我們去指認現場。
聞晏要求帶上自己的揹包。
降頭師最常用的降,就是五毒降。五毒是指自然界的五大毒蟲,即蛇、蜈蚣、蠍子、蜘蛛及蟾蜍(或壁虎),這五種具有天然毒素的動物。
聞晏包裏,裝着他叔叔養的壁虎。
毒蟲會用降頭師的鮮血餵養,和主人之間有天然的感應。通過這隻壁虎,就能找到降頭師的頭顱。
我忙要求也帶上自己的揹包,警察沒拒絕,我和聞晏被拷着手銬,押進車裏。
派出所和酒店中間有個岔路口,車子按照聞晏的提示,駛進岔路口裏,一直開了快半小時,聞晏也沒喊停。
陳哥生氣了:
「你小子別動什麼歪腦筋!到底到了沒有?」
「這離酒店開車半小時,來回就得一小時,都快超出作案時間了,你拋屍的頭顱能在這嗎?țüₒ」
聞晏苦着臉:
「我,我也不知道啊。」
「他媽的,你給我整這一套?」
陳哥揪起聞晏的衣領,就在這時,我看見旁邊的揹包動了一下,一隻壁虎從包包敞開的口裏鑽出來,往聞晏的衣服下襬鑽了進去。
聞晏鬆口氣:
「陳警官,到了,到了,就是前面這個村子。」
孫亮踩着剎車,車子緩緩停靠在路邊。
我們兩個被押着下車,車燈打在旁邊的路牌上,發出一片慘白的光。
我看着路牌上的字,倒吸一口冷氣:
「剝皮!」
村子叫剝皮村,而這趟我來廣西要找的人,就住在這個村裏。
「怎麼到這來了?」
孫亮看着路牌,面色猶豫:
「陳哥,這地方邪門得很,要不明天天亮再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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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會被剝皮村的名字嚇到,其實這個名字很普通。
廣西叢林茂密,有很多做木材生意的,以前,這個村就是專門剝樹皮的地方。
剝皮村是個大村,而且有固定的收入來源,在周邊幾個村裏算富裕,人來人往的,一直很熱鬧。直到二十年前,村子裏出了一件怪事。
有個老頭在家中睡午覺,醒來後忽然口吐白沫,來不及送醫院就去世了。從那天起,彷彿潘多拉的魔盒被打開,每個月都會死幾個人。
有人說是村子裏的河水有問題,也有人說是土質不乾淨,村民們不敢再住,陸陸續續搬走,只留下幾個老人家堅持住這。
從那以後,村子裏流傳起各種詭異事件,有車子經過,會遇見鬼打牆,有人說在空屋子裏看見了棺材,神神鬼鬼的,再也沒什麼人敢來這。
現在已經快九點了,村子裏漆黑一片,連路燈都沒有,孫亮就有些打退堂鼓。
陳哥瞪他一眼:
「怕啥?當警察的還用忌諱這個?明天有明天的事兒要辦,萬一那殺人犯改主意不肯認了呢?」
「快走!」
陳哥打起手電筒,孫亮不敢再吭聲,推着我們兩個走在前面。
進村的路很寬闊,周圍都是樹木巨大的陰影,在黑夜中奇形怪狀,總感覺後面彷彿藏着什麼東西。
而那隻蜥蜴,從進村以後,就趴在包裏一動不動,好像睡着了一樣。
在陳哥的催促下,聞晏開始亂指:
「那邊草叢裏。」
他剛說完,草叢裏一道白影,速度極快地一閃而逝。
聞晏尖叫一聲,身體貼近我:
「啊——有東西——」
我很嫌棄地翻個白眼:
「不是,你這膽子,怎麼當的降頭師?」
「我,我叔叔說我考不上大學就跟他幹這行,我都是被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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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哥晃動手電筒,一個人先走到前面,站着不動了。
孫亮小心翼翼地問了句:「哥,怎麼了?」
「沒事,剛剛那白色的影子,是條狗。」
孫亮明顯鬆口氣,跟着走Ťů⁺過去,蹲下來去看那條狗:
「嗨,我還以爲是啥呢,這是誰家的狗啊?」
「我草——」
孫亮倒吸一口冷氣,臉色慘白得向後跌坐在地上。我湊過去仔細一看,才發現這是一條白色的薩摩耶。
狗不大,只到膝蓋高,睜着眼睛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詭異的是,這條狗早就死了。脖子上一個大口子,全身的血彷彿都被吸乾,身體像只空蕩蕩的破麻袋一樣,扁扁地攤在地上。
我和聞晏對視一眼,默契地沒說話。
聞晏的叔叔肯定來過這,降頭師在路上,會吸食動物的鮮血保持能量,這條狗十有八九是被他吸乾的。
而且吸食完動物鮮血後,降頭師會有幾分鐘的時間,維持動物生前的習性,所以,他很有可能就在這條狗的家裏。
我拎起那條狗:
「村裏還有幾戶人家住着?去問問是誰家的。」
陳哥眉頭一皺:
「別多管閒事,去找頭顱要緊,你管這狗是誰的?」
我把情況解釋了一遍:
「找到這條狗的主人家,就能找到頭顱。」
陳哥:「呵呵,你能不能別編這些東西?還是大學生呢,講講科學道理行不?」
「你講科學道理,那你給我解釋一下,這狗已經死了,爲什麼剛剛還在這旁邊跑?」
陳哥沉默了:
「可能是風吹的?」
「陳哥,要不,就聽他們一回吧。」
孫亮在旁邊打圓場,聞晏也堅持要先去找這條狗的主人家,陳哥無奈,只能點頭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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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沿着村子的小路往裏走,穿過幾座破敗陳舊的老宅子,很快,就看見前面有光亮。
院子的圍牆半人高,上半部分是鐵柵欄,裏頭透出燈光,還傳來隱隱的說話聲。
陳哥過去敲門,不一會,房門打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探出半個身子:
「誰啊?」
我忙把手裏的死狗舉起來:
「這是你家的狗嗎?」
老頭盯着看了會,搖搖頭:
「不是,我家的狗沒這麼扁。」
「不過我認識你,我家孫貴一直在等你呢,進來吧。」
認識我?
可我不認識你啊。
我滿心疑惑,陳哥還以爲這老頭是我們的同黨,立刻警惕地握緊腰上的手槍,跟孫亮眼神示意一下,兩人把我們夾在中間,一前一後地進了院子。
老頭好奇地盯着陳哥腰間的東西,兩眼放光:
「哎呀,你說來都來了,還帶什麼東西,這麼客氣幹啥?」
說完伸手就去摸陳哥的腰。
陳哥臉色大變:
「你幹什麼?不許動!」
「怎麼這麼兇啊?」
老頭嘟噥一聲,收回手,過一會,又高興起來,帶我們走到旁邊車庫的位置:
「客房早就給你們留好了,一人一間,管夠。」
昏暗的平房裏,頭頂一盞日光燈閃着慘白的光,積滿灰塵的水泥地上,整整齊齊擺着四口棺材。
老頭轉過身,咧着嘴,滿臉皺紋擠在一起:
「我家孫貴說了,你們都是貴客,等會晚上就住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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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山村,昏暗的燈光,舉止古怪的老頭,再加上這四口排列整齊的棺材,我心裏「咯噔」一下,聞晏更是倒吸一口冷氣,往我旁邊靠。
孫亮的心理防線一下就崩潰了。
「草!」
他伸手揉了把臉,罵道:「你他媽是不是有病啊?」
「這什麼鬼地方,陳哥,你要找自己繼續帶他們找,我受不了, 我要回去了。」
孫亮踢了一腳旁邊的石頭,轉身就走。
走到院子門口,他忽然愣住了。
只見我們剛剛進來的院門,已經消失不見,整個院落一圈,都是整齊的圍牆和鐵柵欄,根本沒有門。
「這,這不可能。」
孫亮臉色慘白,不甘心地繞着院子走了一圈,我也跟着看了一圈,放鬆下來:
「原來是這樣啊,嚇死我了。」
「原來是哪樣?喬墨雨,我們是不是遇見鬼了?」
孫亮滿臉緊張,我點點頭:
「對啊,我們這是遇見地縛靈了,嚇我一跳,我還以爲撞上個神經病。」
一邊轉頭安慰陳哥:
「不用緊張,就是個鬼而已。」
孫亮:「……」
陳哥強行板着臉:
「什麼靈啊鬼的,你別給我來這一套,這是你同黨吧?」
老頭也不說話,站在旁邊,笑眯眯地看着我們:
「進去喝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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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幾人解釋,地縛靈是一種特殊的鬼魂,是指人過世後,因爲餘願未了或有所怨恨,導致靈魂被困縛在斷氣之地,無法離開。
地縛靈本身因爲掛礙和怨氣太深,會以爲自己沒有過世,所以會一直做着生前習慣的動作和作息。
自殺的人,就會不斷重複自殺的過程,如果是慘遭橫死的,就會不斷地重複死之前的畫面。碰到這種惡靈,不用去得罪他,只需要觀察,順着他說話,然後滿足他的遺願,他就會放你離開。
「呵呵,編得還挺像那麼回事ṱů₁,他不讓我走,我就走不了?」
「那麼小一堵牆,今天就讓你們見識見識,什麼叫特種翻牆術。」
陳哥忽然抄起手刀,一個助跑,朝院牆的方向衝刺。
到了牆壁前面,他跳起來一條腿蹬了一下牆壁,另一隻手一攀,很輕鬆地騎上牆頭。他嗤笑一聲:「看見沒有?這麼點牆,我想翻就翻。」
說完轉了個身,跳回院子裏。
「噯——我翻出去了。」
我們幾個站在原地,一頭黑線。
孫亮尷尬地拍了兩下手,誇讚道:「哥,呵呵,你還挺幽默。」
陳哥看看我們,又轉頭看了眼那堵身後的院牆,臉色大變:
「不可能,這不科學!」
說完繼續爬牆,然後跳回院子裏,把剛纔的動作重複了七八遍,累得氣喘吁吁,滿頭大汗。
老頭站在屋子門口,笑眯眯地朝他招手:
「客人,進來喝茶啊。」
陳哥終於放棄了。
他認命地要往屋子裏走,我忙拉住他的手臂:
「解開我的手銬,不然等會出事,不利於我發揮。」
「你放心,這裏連你都出不去,我更加跑不了。」
陳哥猶豫一秒,從口袋裏掏出鑰匙,把我和聞晏的手銬解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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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家客廳倒還挺正常,他招呼我們四個坐下,然後端上茶杯:
「別客氣,喝茶啊。」
我低頭看一眼手裏的茶杯,瓷白的杯子,茶水卻不是褐色,而是鮮紅色的,上面還飄浮着一片半透明的東西。
我兩根手指捏起那東西,放在眼前仔細看了一會,才發現那是一小片指甲。
聞晏坐我旁邊,發出一聲輕輕的吸氣聲,我湊過去一看,他杯子裏漂浮着一小撮頭髮:
「喝啊,怎麼不喝?」
老頭板起臉。
陳哥正要拒絕,我立馬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順着他,不要激怒他!」
陳哥愣了好一會,臉色鐵青,顫抖着手接過茶杯。
我直接把茶杯擱在茶几上:
「叔,孫貴呢?他怎麼不出來見我們?」
「哦,知道你們幾個要來,他去外頭買熟牛肉了,喝茶呀,你怎麼不喝茶?」
老頭死死盯着我。
我淡定自若,把茶杯推到陳哥面前。
「我對茶葉過敏,陳哥愛喝,給他喝吧。」
陳哥:「……」
趁老頭逼迫陳哥的工夫,我站起身,假裝要上廁所,朝廚房的方向走。
雖然我不清楚屋子裏當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孫貴顯然是個重要人物。杯子裏有頭髮指甲,很可能就是他被害了。
廚房是推拉玻璃門,玻璃上黏着厚厚的油污,看不清裏面的樣子,我正要伸手拉門,身後冷不丁傳來一陣陰惻惻的嗓音。
「你在這裏幹什麼?」
「哦,我手髒,過來洗個手。」
老頭的臉色一下就變了,他伸手擋住我:「去廁所洗。」
我搖頭:
「不行,我對廁所過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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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瞳孔猛然放大,枯樹皮一般的臉開始皸裂,逐漸有縷縷黑氣冒出。
我直接推了他一把:
「別擋着我。」
說完拉開移門,跨進廚房。
廚房裏,一箇中年男人被捆着雙手坐在地上,嘴裏還塞了團抹布,他其中一隻手,五根手指都被砍斷,鮮血順着地板,一直流淌到我腳邊。
「孫貴?」
我試探着喊了一句,孫貴猛地抬起頭,直起身體,掙扎着朝我靠近:
「嗚嗚嗚——」
我站在原地沒動,老頭忽然激動起來:
「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們家孫貴,你們喝他的血,喫他的肉,你們害死他了!」
說完,面目猙獰、張牙舞爪地朝我撲過來。
我彎腰一避,衝到孫貴旁邊,把他嘴裏的布條取下來,孫貴空洞的雙眼中閃過亮光。
「你們來了,我,我有錢,把貨給我,把貨給我。」
「啊——」
老頭憤怒地尖叫一聲,整個身體扭曲變形,身上的皮肉逐漸膨脹,寸寸剝落。我忙一個轉身就跑,衝到客廳裏去拿揹包。
「喬墨雨,你不是說不能激怒他,你咋——我草!」
聞晏嚇傻了,看着我身後怪物一樣的老頭,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都閃開——」
我從包裏取出雷擊木令牌,對着老頭一陣招呼:
「五雷號令——」
很快,一道雷光閃過,老頭的身影消失了,整幢房子裏黑煙瀰漫,我們幾個被一股力量湧着,推出門外。
陳哥鬆口氣:
「你有這玩意,早拿出來不就好了?」
說了一半,陳哥呆住。
黑煙散去,我們四個依舊站在院子裏,老頭站在門口,笑眯眯地朝我們招手:
「進來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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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頭嘆氣,把雷擊木令牌塞進褲兜:
「沒那麼容易,地縛靈是束縛在大地上的靈魂,但束縛就有保護,換一個角度來說,這也是受到大地保護的意思。」
「一般的方法傷不到他們,必須要按他們死前的劇本走,解開這個謎團纔行。」
我摸着下巴沉思:
「我剛剛到底是哪一步沒走對呢?」
其他三個人忍不住齊齊翻個白眼:
「你是哪一步都沒按劇本走啊!」
「算了算了,從頭來過。」
「不過你們記住,地縛靈死了可以不斷地循環重生,但我們在裏面受的傷,卻是真實的。待會記得要保護好自己,我一個人可管不了你們這麼多人。」
我們四個重新進入屋子,老頭又給我們倒茶。
陳哥先發制人:「我對茶過敏,這個給喬墨雨喝吧。」
「陳哥,你過敏的是綠茶,這是紅茶。」
我繼續把茶杯推給陳哥,然後站起身:
「我去上個洗手間。」
孫貴好像不是這案子的關鍵,我在其他幾個房間找了一圈,沒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陳哥不肯喝茶,老頭又開始激動起來,我只能又把他給滅了。
如此反覆幾次,我才反應過來,那杯茶纔是重點。
「喝茶——」
這次我沒拒絕,接過茶杯,然後伸手指着廚房:
「咦,孫貴你在家啊?」
趁老頭向後看的工夫,我把茶水往地上一潑,裝模作樣地擦擦嘴。
「看錯了,叔你這茶真不錯。」
其他幾個人都有樣學樣,只有聞晏這個蠢貨,慢了一拍。
在老頭的虎視眈眈下,聞晏眼一閉心一橫,把那杯茶喝完了。
這種東西都是陰煞所化,算了,回去以後給他喝點陰陽水解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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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坐在沙發上,一分鐘不到,聞晏忽然捂着肚子哀號起來,一邊嚎一邊滿地打滾:
「我肚子好疼——」
老頭得意地大笑,我們幾個不知所措,只能跟着裝肚子痛。
聞晏滾了一會,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不動了,我們也立刻裝昏。
老頭笑着笑着,大哭起來:
「你們害了孫貴,你們都要給他陪葬。」
他走到我旁邊,抬起我一條胳膊往外拖,我悄悄把眼睛睜開一條縫隙,發現老頭把我們拖進了車庫裏。
車庫裏擺着四口棺材。
老頭把其中一口棺材的蓋子推開,然後把我扔進去。
我上半身趴在棺材上,看了一眼,胃裏瞬間翻江倒海,手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棺材裏,還躺着一個人。
他閉着眼睛,臉上都是青紫色的屍斑,顴骨的地方已經腐爛,露出一小片骨頭。
「孫貴把你們當朋友,你們引他走彎路,你們這樣害他,這樣害他——」
「這麼喜歡我家的棺材,一人一口,都給你們。」
我死死扒着棺材口不動,老頭拖了一會,拖不動,就這麼把我丟在這,然後去拖其他幾個人。
聞晏是真的昏倒了,老頭把他丟進棺材裏,然後蓋好棺材蓋,從旁邊拿了鐵錘和釘子,要把棺材釘死。
鐵錘敲擊在長釘上,「砰——砰——」一聲接一聲,我們幾個頭皮發麻。
到底是有多大的仇,下藥把人迷昏不夠,還要把人活埋進棺材裏。
我身下這具屍體,手向上曲着,幾個指甲全部爛了,棺材兩邊全是抓痕。
老頭把聞晏那口棺材釘好,又去抓陳哥,陳哥再也受不了了,忽然一個翻身往後,拔出了腰間的手槍。
「不許動,我是警察——」
老頭傻在原地,嘴脣顫抖好一會:
「警察,你是臥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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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哥滿臉迷茫,愣了一會,猶豫着點點頭:
「對,我是臥底,我是好人,其他三個都是壞人。」
「我沒害孫貴。」
老頭嗚嗚大哭起來:
「你怎麼不早點來?你怎麼不早說?來不及了,我們孫貴已經活不了啦。」
老頭癱倒在地,拍着大腿哭號。
在他的哭訴中,我們才明白事情的始末。
老頭家是開棺材鋪的,孫貴是他的獨子,這邊靠近緬甸,有很多年輕人不走正道。孫貴就是被幾個狐朋狗友引着,吸食了毒品。
他家收入一般,毒癮上來,孫貴打起歪主意,從朋友那搞了藥,給村裏人下毒。
村裏人一個月死好幾個,他家的棺材鋪生意興旺,孫貴就有錢買毒品。
後來,這事被老頭髮現,父子兩個大鬧一場,孫貴毒癮發作,他一時衝動,衝到廚房,拿刀砍了自己的手指。
正好孫貴那幾個狐朋狗友又上門了,老頭絕望之餘,把那些毒藥下到茶杯裏,把這幾個人都殺了,最後自己也喝藥自盡。
「我是臥底,我可以給你作證,孫貴是被人害的,你們主動投案自首,我估計孫貴也就判個死緩。」
「到時候在裏面好好表現,死緩轉有期二十年,在裏面還能把毒給戒了,孫貴還是有機會的。」
陳哥滿臉嚴肅,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卻正好說中了老頭的心事。他臉上的黑氣褪去,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
「我們孫貴小時候很乖的,他媽媽走得早,他八歲就會自己洗碗做家務了。」
「他也肯讀書,他說以後要去城裏買房子,給我也找個老伴。」
老頭喃喃自語,目光柔和,整個身體化成一團霧氣,消散在黑夜裏。
我低頭一看,棺材裏的屍體也不見了。
他殺了人,估計埋在其他地方,不然警察早就該發現了。
陳哥和孫亮站在旁邊,不勝唏噓:
「哎,剝皮村的案子原來是這麼回事,當初刑偵手段落後,都沒查到是有人下毒。」
「哎,毒品是真不能沾,好好的父子兩個,落到這種下場。」
霧氣散去,消失的院門又重新出現。我們離開孫貴家,一邊討論,一邊往前走,走了一小段路,我總感覺有東西落了。
「是不是我包沒帶?」
我摸了一下後背,雙肩包穩穩地背在身上,那沒事了。
再走幾步,孫亮猛地一拍大腿:
「我草,聞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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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卦之心戰勝一切,我們一路感慨,居然忘記了聞晏還被釘在棺材裏。
我們幾個急急忙忙折回去,把那口棺材打開,可令人意外的事再次發生了。
聞晏不見了。
陳哥瞬間臉色鐵青,警惕地拔出手槍對準我:
「你們一夥的,佈下這種邪術,讓他逃走?」
「神經病啊你,我讓他走,自己留在這被你們抓,他是我爹還是我媽?」
我翻個白眼,陳哥訕訕地放下槍:
「那他去哪了?」
聞晏喝了那杯茶,這種東西都是死者怨氣所化,一進入人體內,五臟六腑都會有灼燒感,聞晏必然是去找有水的地方了。
以前在農村裏,經常會聽說誰中邪,撞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後來在水井或者池塘河邊找到了。大家以爲他是亂走路掉進河裏,其實不是,他是需要河水浸泡,讓自己身體舒服點,很多人都會在這種情況下被淹死。
「河?這附近好像是有條河。」
衛星地圖上顯示,村子西南方確實有條河流,我們跟着孫亮朝西南邊走,走了大約三四百米,冷風帶着一陣水腥味撲面而來。
「就在前面。」
河面大約兩米寬,一道人影背對着我們坐在河岸邊。
他一邊低聲喃喃自語,一邊猛地把頭鑽進水裏,隔半分鐘,又抬起頭大口大口喘息,看樣子,像是要活活把自己給淹死。
「聞晏——」
孫亮和陳哥忙把他拖上岸,我從包裏拿出陰陽水,給他餵了幾口,聞晏掙脫開兩人,蹲到旁邊哇哇大吐,吐了好一會,才終於恢復過來:
「嘔——喬墨雨,我怎麼在這?」
「行了,沒事就好,繼續去找你叔叔的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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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聞晏拉起來,聞晏苦着臉,提起揹包給我看。
「這裏面的蜥蜴,不知道啥時候就自己跑了。」
「你有辦法把它給召回來嗎?」
身爲一個降頭師,能養毒蟲,自然也有法子能驅使毒蟲。
聞晏卻仍舊搖頭:
「我不會,我一直很怕這些東西,ṱũ₅我連自己的毒蟲都還沒養熟。」
「廢物。」
我不滿地瞪他一眼,想了想,只能去找另外的人幫忙。
我有一個朋友,叫花羽靈,她是苗疆聖女,擅用蠱術。前段時間,她隻身來到剝皮村,說要練一種特殊的蠱,我這次來廣西,就是找她的。
不管是降頭術,還是黑茅邪術,都跟苗疆的巫蠱脫不了干係,而巫蠱,最早就是由蚩尤部落掌握的。
我打開花羽靈之前發給我的定位,這才發現,她住的地方,就在河岸下游。
我們幾個沿着河岸往下走,兩旁樹木參天,灌木叢裏時不時發出陣陣蟲鳴聲,空氣又溼又悶,身上到處都是黏滋滋的。
走到一座木屋前,旁邊樹上忽然飛起大羣蟲子。
「誰在外面——」
花羽靈推開房門走出來,看見是我,驚喜地衝過來:
「喬墨雨,你怎麼大晚上跑這來了?」
我把情況給她解釋一遍,她詫異地看着聞晏:
「降頭師?」
「倒不用特意去找那隻蜥蜴,我讓我的小夥伴們去找那個頭顱就行。」
不過,花羽靈一面說,一面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在我面前搓了搓。
我大驚失色:
「什麼?你不是迴歸豪門了嗎?爲什麼還跟我這麼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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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討價還價之下,我答應回南江之後請她喫一個禮拜的飯。
花羽靈從屋裏取出一個罐子,抓出一把黑乎乎的東西,然後咬破指尖,把血滴到那團東西里。
「這是黑蜜,蛇蟲鼠蟻都喜歡喫這個。」
花羽靈把那團黏糊糊的黑蜜甩到地上,很快,四面八方各種蟲子,如老鼠、壁虎、昆蟲等都鑽了出來,一窩蜂地撲到那團黑蜜上。
像潮水一般,那些蟲子很快地湧來,又很快地退去,大概十幾分鍾後,一隻黑色的蜘蛛爬到花羽靈的胳膊上。
「毛毛,你知道東西在哪了?」
我們跟着花羽靈往前走,折騰一夜,天已經矇矇亮。
走到密林深處,花羽靈抬頭看了看,忽然指着一棵巨大的杉樹:
「在那上面。」
杉樹很高,而且枝丫分叉少,一般人根本爬不上去。
陳哥他們猶豫一會,打電話叫了增援,警察帶着繩索工具,爬到樹上,果然從上面取下一顆頭顱。
從剝皮村口走到這裏,起碼花了半小時,而剝皮村開車到酒店,又最少半小時。作案時間不夠,我和聞晏都洗清了嫌疑。
陳哥愁眉苦臉,苦惱着要怎麼寫報告,才能解釋這樁無頭案件。
我跟他回警察局做筆錄,過一會,隔壁辦公室傳出來一陣罵聲:
「降頭師?」
「飛頭降?還飛天,飛到樹上去了,你咋不上天呢?」
一陣獅子咆哮,過一會,陳哥和孫亮垂頭喪氣地走了出來:
「喬墨雨,你可以走了,至於那個聞晏,咳咳,聞晏還是有嫌疑,再待幾天吧。」
聞晏快哭了:
「警官,我,我還有一個辦法可以證明清白。」
飛頭降兇險無比,頭顱雖然能飛出,但是很容易出現意外,導致身首兩端。爲了防止這種死無全屍的情況,飛頭降有一種咒語,死後能把頭顱和身體重新連接起來。
所有學飛頭降的人都要學這句咒語。
聞晏雖然不會飛頭降,但是這句咒語,他叔叔是教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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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晏把情況解釋一遍,陳哥的領導嗤笑一聲:
「你們不要太離譜!」
陳哥在旁邊苦苦哀求:
「頭兒,就讓他試試吧。」
「行,行,要是頭沒粘上,我把你們幾個腦袋擰下來!」
陳哥讓人送來屍體,聞晏走過去,把他叔叔的頭顱按到腦袋上,然後從揹包裏取出那隻蜥蜴,放進嘴裏咬爛。
「略,你好惡心,你們降頭師真的不講究!」
我忙向旁邊跳了一大步,聞晏一臉嚴肅,把蜥蜴的血肉抹在脖子斷口處,一面唸唸有詞。
他念了很久,起碼有十幾分鍾,陳哥和孫亮大睜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終於,聞晏抹一把額頭的汗,鬆開手:「好了。」
陳哥走上去,伸手一摸,驚愕得張大嘴巴。
「我的媽——」
我也很震驚。
降頭術不愧被稱爲南洋邪術,道門裏,我還沒聽過什麼祕術可以把頭給接上的。
無頭屍體成了有頭的,這次苦惱寫結案報告的,可不止陳哥他們兩個了。
離開派出所以後,我回去找花羽靈。
我從包裏掏出一樣東西,花羽靈立馬嫌棄地推開我的手臂:
「你好惡心,拿這個幹嗎?」
上一章我在東北大戰黑茅的時候,他身上掛了很多老鼠,我離開的時候,帶了一隻老鼠在身上。
老鼠還沒死,被我關在一個小籠子裏,不安分地上躥下跳。
我把蚩尤部落的來龍去脈告訴她:
「這種驅使老鼠的邪術,跟你們蠱術有點像,你幫我看看是什麼門路。」
「我想查清楚,那個黑茅到底是誰。」
花羽靈點點頭,把手背上的蜘蛛放進籠子裏。
蜘蛛咬了老鼠一口,老鼠劇烈地掙扎起來,很快就抽搐着不動了。
蜘蛛爬回花羽靈手上,花羽靈驚訝地揚起眉毛:
「居然是七葉蠱。」
七葉蠱,需要給老鼠長期服用一種特殊的植物,喫這種植物長大的老鼠,雙目猩紅,體形碩大,而且體內會有微量毒素,驅使它害人,效果嘎嘎棒。
「這種草藥名叫七葉一枝花,只有一個地方纔有。」
花羽靈一臉嚴肅地看着我。
「神農架。」
「你確定要去嗎?」
(小劇場)
Ŧŭ¹
我嘆口氣。
不能不去啊,讀者還在催更,下一章得寫啊。
「羽靈姐姐,到時候你跟我一起去啊。」
「滾!」
「我給你的章節打個廣告,讓你蹭一下熱度。」
「這——」
花羽靈面帶猶豫:
「我的章節在專欄目錄第 6 節,真千金會蠱術,我這麼重要的角色,難道還會有人不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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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前,花羽靈問我:「你夢裏那個人,是誰啊?」
我苦笑一聲,眼前閃過一幅熟悉的畫面。
依舊是那間熟悉的狐仙廟,我走進廟裏,寺廟後院廊檐下襬了張躺椅,一個人背朝我躺在躺椅上。
躺椅「嘎吱嘎吱」作響,一頭雪白的狐狸趴在他腳下:
「你來了——」
「喬門主——」
陳貞轉過身,笑得一臉燦爛。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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