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再婚後,繼父和我哥聯手摺磨我。
幾乎將我逼到崩潰。
絕望中,二十年後的我突然出現。
她說能幫我做到任何事。
甚至包括殺人。
我本以爲她會將我救出深淵。
卻沒想到她纔是最惡毒的那個人。
-1-
一年前,我媽經人介紹,帶着我改嫁了。
繼父年近五十,經營着一家麻將館。
他還有一個兒子,也就是我名義上的哥哥。
今年十八歲,早就不上學了,整天在外面瞎混。
他時常會用異樣的眼光打量我。
簡直令我噁心透頂。
我實在無法理解。
我媽怎麼會選擇這樣一個男人。
而我每次這樣問她。
我媽卻只是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眼裏滿是無奈,呢喃說忍忍就好了。
今天晚上就是如此。
我媽委婉地提出明天買菜的錢要沒有了。
繼父的臉色立即陰沉下來,把筷子一摔。
「錢錢錢,整天就知道錢!」
他先是抬手扇了我媽一巴掌,隨後惡狠狠地瞪着我。
「下週趕緊去把你閨女的退學手續辦了。
「反正她成績也不怎麼樣,肯定考不上大學。
「就算走狗屎運能考上,家裏還有四張嘴等着喫飯呢。
「哪有多餘的錢給她交學費!」
旁邊的我媽捂着臉,一聲也不敢吭,望向我的眼神里滿是無助。
我哥坐在對面,點頭附和。
「正好,我有個朋友新開了家酒吧的,就缺女招待。
「回頭哥給你介紹過去,一個月能掙不少錢呢。」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一臉猥瑣地盯着我,眼睛裏的慾望幾乎不加掩飾。
我瑟縮地低下頭,拼命往後挪了挪椅子。
因爲就在飯桌底下,我哥伸出一隻腳,不停磨蹭着我的腿。
我實在受不了了,逃似的躲回房間。
背靠着房門,我蜷縮起身體,卻還是感到刺骨的寒冷。
淚水悄無聲息地溢出眼眶。
我覺得自己在跌入深淵。
任何人都救不了我。
這個時候。
二十年後的我突然出現了。
-2-
她身材纖細,五官精緻。
身穿一件黑色的連衣裙。
表情冷峻地盯着我。
我不知道她是怎麼進來的。
「陳靜瑤,我是二十年後的你。」
我聽到那個女人這樣說。
這時我才注意到,她的眉眼,看起來確實跟我比較相似。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看着一張跟自己容貌相似的臉。
讓我心裏沒來由地泛起一陣驚恐。
我連忙側過頭,不敢再去看她的臉。
「從今往後,我會幫你掃清一切障礙,把你從泥潭裏拉出來。
「你放心,在其Ṭúₖ他人眼裏,我是不存在的,只有你才能看到我。」
我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只當自己是在做夢。
這時我的臥室門被猛地推開。
繼父不由分說地闖進來,揚手結結實實地給了我一巴掌。
我被扇得頭暈目眩,耳朵嗡鳴不止。
嘴巴里頓時蔓延開一股鐵鏽味。
「你這個婊子養的東西,就你還想考大學?做夢!
「我告訴你,明天就給我去辦退學手續,不然老子打死你!」
繼父滿臉怒容,又抬腳狠狠踹了我一下。
「你他媽的聽見沒有!」
我既害怕又難過,只能啜泣着接連點頭,小聲說「聽見了」。
「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怎麼?你們娘倆還委屈上了?」
繼父越說越生氣。
甚至動手從腰間抽出腰帶,對摺幾下。
將金屬鎖釦露在外面,眼見就要朝我劈打過來。
這時,屋外突然傳來我哥的喊聲。
「爸,電話,李叔叫你去打牌!」
-3-
沒有任何事能阻止我繼父去打牌。
他沒好氣地瞪了我一眼,手裏的腰帶終究沒有落下來,罵罵咧咧地走了。
我慶幸自己躲過一劫,忍不住鬆了口氣。
緩過神來,我才發現自己的眼淚,正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胡亂抹了一把臉,一抬頭,看到我哥反手把房門關上了。
「瑤瑤,讓哥看看打壞了沒有。」
說話間,他就把手朝我嘴脣上伸過來。
我連忙躲開,說自己沒事。
可我哥還不肯放過我。
他乾脆直接攬過我的肩膀,想要把我壓到牀上。
「都打出血了,怎麼還沒事呢?」
恐懼瞬間將我淹沒。
慌亂中我抓起桌上的一把剪刀。
將刀尖對準我哥。
「你別過來!」
我感覺自己渾身都在抖。
可我哥一點害怕的意思都沒有。
反而肆無忌憚地打量着我,像是在品味自己的獵物。
「瑤瑤,要是我去跟咱爸商量一下,沒準你還能繼續上學。」
我聞言渾身一僵。
他笑了笑,繼續說。
「你也知道,咱爸一向很聽我的話,只要你……」
我哥還想朝我靠過來。
我立即舉起剪刀,強撐着說:「滾出去!」
「行,給臉不要臉是吧?」
他表情陰沉地瞪着我,丟下一句。
「我給你一個晚上的時間,你自己考慮清楚。
「你是想繼續上學,還是被送去酒吧當陪酒女。」
我哥摔門離開後,我癱坐在牀上。
全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乾了。
我知道他經常時不時偷瞄我。
還會趁我換衣服或是洗澡的時候故意敲門。
可我還是沒想到。
他竟然真的打算對我下手。
我像是寒冷冬日被人推進河裏。
身體裏的血液彷彿結了冰,一陣陣地發冷。
「你太懦弱了。」
我又聽到了那個女人的聲音。
透過淚眼模糊的視網膜。
我看到她蹲在我面前。
「你還要忍那兩個畜生到什麼時候?」
不等我開口,她又兀自嘆了口氣。
「不過我也能理解你的懦弱。
「畢竟我就是你,沒有比我更能理解你了。」
她伸出冰冷的手掌,覆蓋到我的左臉頰上,輕柔地爲我擦乾淚痕。
她像哄小孩一樣,捏了捏我的臉,然後笑着說。
「記住,以後不許再哭了喔,會被人笑話的。」
隨後她讓我抬起頭,盯着她的眼睛。
「從今往後,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了。」
起初,我沒聽懂她在說什麼。
但等到隔天早上,我就明白了。
-4-
翌日清晨,我聽到了繼父身亡的消息。
他慘死在我們家樓下的麻將館裏。
死的時候,肚子高高隆起,嘴巴里塞滿了麻將牌。
是活活窒息而死的。
而且最詭異的是,麻將館的監控錄像顯示。
案發時,麻將館裏只有繼父一個人。
監控裏的繼父先是毫無徵兆地用自己的腦袋砸牆。
隨後滿臉是血地趴在麻將桌上。
抓起一大把麻將牌塞進自己嘴裏。
繼父像是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爲。
他絕望地瞪大眼睛,表情驚恐。
眼角不停有淚水湧出來。
可是我分明看到。
監控錄像裏還有一個女人。
她從身後死死壓住繼父。
握着他的手,讓繼父往自己嘴裏塞麻將牌。
直到繼父癱在麻將桌上一動不動後。
她鬆開手,扭頭看向監控攝像頭所在的方向。
露出了一個只有我才能看到的微笑。
……
「你看,我沒騙你吧。」
此時此刻,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我媽在旁邊低聲啜泣。
我哥面目呆滯。
對面是兩個前來問話的警察。
而二十年後的我,就堂而皇之地站在我身邊。
她俯身摟着我的肩膀,笑吟吟地說。
「別急,下一個就輪到你哥哥了。」
我感到渾身發冷。
完全不敢相信這種匪夷所思的事。
竟然真的會發生在我身上。
那兩個警察告訴我們。
根據警方對案發現場的初步分析。
基本可以排除他殺的可能性。
警方推測,繼父應該是近期壓力過大,導致他突發某種精神類疾病,最後纔會以那種詭異的方式慘死。
「不可能!我爸絕對不可能有精神病!」
我哥直接暴起,拍着桌子朝那兩個警察怒吼道。
「你們警察就是想偷懶早點結案,對不對!」
「請你說話放尊重一點!」
對面的警察強壓怒氣,耐心地解釋道。
「經過我們的走訪調查,有充分的證據表明,最近一段時間裏被害人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
「同時,案發當晚,麻將館裏只有被害人自己,完全沒有外人闖入的痕跡。」
在衆多無可辯駁的證據面前。
我哥也無話可說,只好癱坐回沙發上。
大概一週後,各種相關手續辦完。
聽說我哥覺得墓地太貴。
他爲了省錢,直接把繼父火化完的骨灰撒進了河裏。
我本以爲繼父死後。
我和我媽在家裏的處境能有所好轉。
可我無論如何都沒想到。
接下來等待我的。
幾乎就是地獄。
-5-
繼父死後,他僅有的一些財產都轉移到了我哥名下。
包括我們現在住的這套房子。
以及樓下的那家麻將館。
可我哥根本就沒有認真做生意的打算。
再加上麻將館裏死過人,顧客們都覺得晦氣。
於是生意十分冷清。
大概過了半個月,我哥就把麻將館低價轉賣了。
拿到錢以後,他在外面瘋玩了一個多月。
整天就是喝酒蹦迪,夜不歸宿。
其實我覺得這樣也挺好的。
至少每天晚上,我暫時不用提心吊膽了。
而對於那個來自二十年後的「我」。
爲了方便區分,她讓我稱呼她爲「瑤姐」。
雖然她已經三十五歲了。
但看起來依然很年輕。
還有一種我形容不上來的冷清氣質。
按照瑤姐的說法。
只有我能感知到她的存在。
而在其他人眼裏,她是類似「透明」的存在。
不需要進食和休息。
但也可以造成實質性的影響。
然而她只能在我周圍十米內移動。
一旦超過這個距離。
她就會被一堵無形的牆擋住。
至於她是怎麼穿越回二十年前的。
瑤Ťũ⁺姐自己也說不清楚。
甚至連記憶都缺失了很大一部分。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房間裏,瑤姐蹲在我面前。
憐愛地打量着我說。
「放心,接下來,我一定會幫你過上最順遂的人生。」
-6-
當我哥把身上的錢花光後。
真正的噩夢纔剛剛開始。
某天晚上,我和我媽正在家裏喫飯。
我哥喝得酩酊大醉,剛進門就朝我媽伸手要錢。
可我媽哪裏還有錢。
繼父的財產全被我哥拿走了。
最近這段時間。
要不是我媽這些年精打細算攢下來了一部分錢。
我和我媽早就要餓死了。
但我哥就連這點錢都不肯放過。
「老太婆,你是不是藏了私房錢!」
他瞪大的雙眼裏滿是血絲,看起來猶如惡鬼一般。
「趕緊給我交出來,不然今天我打死你!」
我哥掀翻餐桌,一巴掌扇到我媽臉上。
我被嚇得渾身發抖,躲在旁邊一句話都不敢說。
「小軍啊,阿姨求你了,咱家就剩那點兒錢了,你要是再拿走,咱家都喫不起飯了……」
然而我哥根本聽不進去我媽的哀求。
他揪着我媽的衣領,歇斯底里地大吼道。
「少跟我廢話,趕緊把錢交出來!」
我媽癱坐在地上,只是不停地掉眼淚,一個勁兒地搖頭。
見我媽無動於衷,我哥把矛頭轉向了我。
他惡狠狠的眼神瞪過來,讓我頭皮發麻。
隨後我哥快步躥到我面前,粗暴地揪住我的頭髮。
「你今天要是不把錢交出來。
「我現在就把你女兒帶到酒吧去賺錢,你信不信!」
不顧我的尖叫掙扎,他硬生生地把我往門外拽。
這下我媽慌了,她痛哭着抱住我哥的腿。
「小軍,阿姨把錢給你,你放過瑤瑤。」
我哥聽到這番話,冷哼一聲,鬆開了拽着我的手。
我媽抹着眼淚站起Ṫų⁽身。
她踱步到客廳的沙發前。
從縫隙間摸出一個裹起來的手帕。
我哥一把搶過那個手帕,裏面是一疊零碎的鈔票。
加起來估計也就幾百塊錢的樣子。
「就這麼點兒?」
我哥撇撇嘴,看起來很不滿意。
我媽牢牢護住我,可憐兮兮地說。
「小軍,家裏真的只有這麼多錢了。」
儘管我哥看起來很不爽,但他也沒再多說什麼,把錢揣進兜裏就走了,只留下家裏的遍地狼藉。
瑤姐站在客廳的角落。
見證了我哥折磨我們母女的全過程。
「瑤瑤,再忍耐一下,現在還不是時候。」
在我幫我媽收拾客廳的時候。
瑤姐溫柔地替我梳理好凌亂的髮梢。
「我遲早會讓你哥付出代價的。」
-7-
我媽被我哥搶走僅剩的存款後。
迫於無奈,她只好又出去打零工。
幫人賣菜,或是去飯店後廚打掃衛生什麼的。
而我哥剛消停沒兩天,又回到了家裏。
這一次他手裏是真沒錢了。
每天就是賴在家裏,啥也不幹。
恰好正值暑假,我剛剛年滿十六歲。
於是我找了個兼職。
想趁機爲自己攢點學費。
那段時間我早出晚歸,每天累得不行。
沒想到這個時候。
我哥又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那天晚上,我剛回到家。
我哥突然敲開我的臥室門,說是有事要找我商量。
自從上次那件事之後,我一直對我哥嚴防死守。
根本不給他進屋的機會。
隔着房門,我哥在外面喊道。
「瑤瑤,你別害怕,哥不會害你的。」
可我知道,我哥說的話根本就不能信。
我沒有給他開門的打算。
讓他有什麼事就在門外面說。
我哥要找我商量的事,還是要勸我去酒吧當女招待。
說是工作輕鬆,賺得還多。
不等他把話說完,我就一口回絕了。
這一次我哥罕見地沒有糾纏下去。
我本以爲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
但過了幾分鐘後,臥室門又被敲響了。
「瑤瑤,是我。」
我愣了一下。
門外是我媽的聲音。
我怯生生地將臥室門打開一條縫。
只有我媽一個人。
我媽進屋以後,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她似乎是有什麼話想跟我說。
「瑤瑤,你哥說的那份工作,要不,țũ̂³你還是考慮一下?」
聽到我媽開口說的話。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哥說了,到時候他會保護你的,你不用擔心。」
我媽慌亂地向我解釋,我的心臟狂跳不止。
「聽說一個月就能賺一萬多呢。
「瑤瑤,你也知道,媽身體不好,幹不了啥活。
「再這樣下去,家裏連你的學費都交不起了……」
我剛想反駁我媽說,學費我可以自己掙。
我身後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瑤瑤,答應下來。」
我聽到瑤姐說。
「是時候找你哥算賬了。」
-8-
當我被我哥帶去酒吧的時候。
我整個人都害怕極了。
我還是想不明白。
爲何我媽都會來勸我。
難道就是因爲賺錢多嗎?
剎那間,我內心失望幾乎將我淹沒。
酒吧裏炫目的燈光,刺耳的音樂。
還有周圍那些不停搖晃的身體。
都讓我感到一陣眩暈。
「來,瑤瑤,去把這身衣服換上。」
我哥攬着我的肩膀,將我帶到衛生間門口,往我手裏塞了一件衣服。
我低頭一看,臉頰頓時熱得發燙。
那與其說是衣服,還不如說就是兩塊遮羞的布料。
關上衛生間的隔間門之前。
瑤姐站在門口對我說。
「瑤瑤,你不用換衣服,在裏面等我一會兒就好。」
我木訥地看向她。
一時間沒理解她是什麼意思。
隔間門重新被關上。
我不知所措地坐在馬桶蓋上。
懷裏還抱着那兩塊布料。
約莫過了十幾分鍾。
我忽然聽到本就嘈雜的衛生間外面。
似乎又響起了一陣尖叫聲。
我不禁渾身一抖。
隔間門外傳來瑤姐的聲音。
「瑤瑤,你可以出來了。」
我走出隔間,看到瑤姐笑着對我說。
「瑤瑤,待會兒不管遇到什麼情況,你都不用害怕,已經沒事了。」
可這時我仍然是一頭霧水。
直到我走出衛生間。
原本喧鬧的舞池驟然安靜下來。
一羣人圍聚在距離衛生間不遠的一處卡座前。
有的在跟同伴竊竊私語。
有的掏出手機在拍照錄像。
透過人羣間的縫隙。
我隱約看到一個人躺在地上。
周圍遍地都是碎酒瓶。
而當我視線上移,看到那個人的臉時。
我的胃部頓時攪動一陣酸意。
險些讓我吐出來。
那個人的臉上,插着半個酒瓶子。
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模樣了。
但從身上的穿着判斷。
那個人就是我哥。
-9-
警察趕到現場後,找了很多人錄口供。
可能是因爲在現場的人太多。
問話幾乎持續了一整晚才結束。
其中一個警察找到我的時候。
我依照瑤姐的吩咐,沒有任何隱瞞。
將我爲什麼會來酒吧以及我哥讓我先去衛生間換衣服的事全都向那個警察複述了一遍。
後來我聽當時在場的其他人說。
我哥死的過程很詭異。
他先是莫名其妙走到一個卡座旁邊。
隨後一頭撞在大理石吧檯上。
瘋了似的拿起桌上的酒瓶。
拼命往自己的腦袋上砸。
把周圍人都嚇傻了。
然而在酒吧的監控錄像裏。
我分明看到是瑤姐從身後控制住了我哥。
她先是按着我哥的腦袋,狠狠砸到吧檯上。
緊接着,她握ŧű̂₁住我哥的手。
拿起酒瓶砸向自己。
只不過旁人看不到瑤姐。
所以纔會以爲那是我哥突然發瘋。
警方經過調查,並且對比過監控和問詢結果後。
認定我哥是在酒精的作用下。
腦神經遭到了破壞,自殘致死的。
我媽來認領屍體的時候。
她聽完警方的敘述,臉上沒有任何傷感的表情。
反而更像是一種解脫。
不用說,我哥肯定也是沒有墓地的。
火化後的骨灰同樣被撒進了河裏。
以後跟他爸,在下面也算能有個照應。
回到家,我媽拉着我的手。
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跟我訴苦說。
「瑤瑤,你別怪媽,當時媽也是實在沒辦法了,纔會讓你……」
「嗯,我都知道的。」
我敷衍着打斷了我媽的話。
「瑤瑤,以後媽就只剩下你了,你可千萬不能拋下我啊。」
我看着我媽傷心欲絕的樣子,沒有說話。
只是沉默着抽出手。
找了個藉口回屋複習功課。
反手關上臥室門。
周遭忽然安靜下來。
整個人感到前所未有的放鬆。
我看向靠在牆邊的瑤姐,問道。
「當時,也有這樣一個人幫你嗎?
「就像現在你幫我一Ťṻ⁼樣。」
瑤姐側過臉,垂下頭,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頓時明白過來。
剎那間,我的心底如同針扎一樣疼。
我很難想象,在繼父和我哥還活着的情況下。
這些年她是怎麼熬過來的。
「都過去了。」
我聽到瑤姐開口說。
「我之所以回來,就是爲了不想再讓你經歷一遍我的人生。」
瑤姐深邃的眼眸朝我看過來。
那漆黑冰冷的瞳孔,彷彿要把我吸進去。
-10-
繼父和我哥死後。
我和我媽的生活再度恢復平靜。
只是她的身體還是不太好。
沒法長時間出去工作。
因此一到節假日,還有寒暑假,我都要出去打零工。
幸好還有一些好心人的捐助。
雖然生活上還比較拮据。
但起碼不會提心吊膽,擔驚受怕了。
唯一比較遺憾的是。
我的學習成績始終沒能更進一步。
臨近高考時。
我的模考成績還只能在一本線徘徊。
爲此我媽找我聊了好幾次。
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讓我別去考大學了。
最好是去唸個技校,學門手藝,儘早出去工作賺錢。
「你有個小叔,就是技校出來的,現在當廚師,一個月能賺不少錢呢!」
每當我媽來找我說這些話時。
都讓我心煩意亂。
明明以前我媽還會爲我爭取上學唸書的機會。
這才過了兩年時間。
我媽的態度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後來有一次,我實在受不了了。
語氣強硬地告訴我媽。
我一定會參加高考,一定會去唸大學。
「哎喲,你這個臭丫頭,真是翅膀硬了!」
我媽氣得臉色漲紅,戳着我的腦袋奚落我。
「你知道念大學要花多少錢嗎!
「路費、學費、生活費,哪一樣不要錢?」
我整個人都快氣炸了。
沒想到我媽就是因爲錢纔不想讓我去唸大學。
我耐着性子跟我媽解釋。
等高考完,我可以自己出去賺學費。
再加上國家有政策補貼。
念大學根本花不了多少錢。
可我媽壓根聽不進去我的解釋。
「這不是錢不錢的事兒。
「你們老師都跟我說了,你現在的成績,也就上個普通大學。
「回頭白白浪費四年時間,多可惜!」
也正是這個時候,我才醒悟過來。
原來我媽不光是因爲錢。
更是因爲她覺得我考不上好大學。
純粹是浪費時間。
想清楚這點。
連我自己都有點泄氣。
因爲在這一點上。
我媽似乎說得也沒錯。
甚至一瞬間讓我自己都產生了動搖。
不過瑤姐讓我別擔心,放輕鬆。
她朝我狡黠地眨眨眼睛,說。
「一切交給我就行了。」
我只當是瑤姐在安慰我。
並沒有把這句話放在心上。
直到高考那天。
我才明白瑤姐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考試的時候,我恰好跟我們學校的年級第一分到同一個考場。
只不過中間隔着好幾排。
而且那個學霸也不認識我。
瑤姐旁若無人地跟我一起走進考場。
考試開始後,她就一直站在那個學霸身邊。
每隔十五分鐘,瑤姐就會回來一次。
將那個學霸寫的答案告訴我。
我簡直被她的這番操作驚呆了。
就這樣,高考出分後,我的成績一鳴驚人。
直接從年級中游衝到了年級第三。
我媽更是換上了另一副面孔。
抱着我笑得合不攏嘴。
「哎呀,這下咱家可就翻身了。
「我就知道我家閨女肯定沒問題!
「媽以後可就指望你啦!」
我能夠看得出來。
那一天。
我媽是真的很開心。
她甚至破天荒地決定出門買菜。
說是回來要給我做一桌子好喫的。
只可惜,我媽再也沒有機會了。
後來的很多年裏。
我經常會回憶起那一天。
回憶起我媽出門時的那個背影。
以及昏暗的樓道里。
我看到我媽的身體橫躺在樓梯底部。
被醫護人員蓋上一層白布。
那一天。
我媽因爲意外踩空樓梯。
不幸摔死了。
-11-
儘管我很不想承認。
但我媽意外去世以後。
確實讓我的生活變得更輕鬆了一些。
在瑤姐的建議下。
我選擇了國內一所頂尖大學的金融專業。
臨近開學前。
我將繼父的那套房子賣掉,換了一筆錢。
留下第一年的學費和生活費後。
在瑤姐的幫助下,我開始進行一些理財投資。
直到這個時候。
瑤姐就像是解除了束縛一般。
拼了命一樣地幫我賺錢。
她幾乎能預知到任何一個投資風口。
並且能在風險來臨前,提醒我及時退場。
另外,她還記住了一些大型賽事的奪冠隊伍。
短短一兩年的時間。
我銀行卡里的餘額就達到了一個我想都不敢想的數字。
這期間她也不忘督促我的學業。
讓我積極參與校內校外的各種活動。
其實過去這些年的經歷。
讓我的性格變得有些內向膽怯。
我不是個太喜歡社交和表現自己的人。
可瑤姐直接無視我的想法。
她硬逼着我報名了許多她覺得對我有用處的活動。
久而久之,我感覺自己確實變得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原來那個怯懦自卑的我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活潑開朗,自信健談的我。
而且有錢以後,我的妝容衣品也變得越來越好。
大三那年,隔壁文學院有個男生向我表白。
說實話,我對那個男生印象蠻好的。
長相清秀,性格溫柔,相處起來很舒服。
只不過瑤姐似乎對那個男生的家境不太滿意。
他家是農村的,父母都在外打工。
家裏還有兩個弟弟妹妹。
瑤姐說那個男生配不上我。
可我不這樣覺得。
我覺得兩個人只要相互喜歡就足夠了。
其他的都不重要。
可令我沒想到的是。
在我和那個男生第一次出去約會的那天。
上一秒他剛準備穿過馬路,去幫我買一份冰淇淋。
下一秒他就不知怎的出現在了馬路中央。
猛烈的撞擊聲刺痛耳膜。
等我回過神來時。
他扭曲的身體倒在幾米開外。
我被嘈雜的蜂鳴聲淹沒。
大腦中一片空白。
事後警方的調查表明。
是那個男生擅自闖紅燈,才釀成了悲劇。
葬禮上,那個男生全家幾乎都哭成了淚人。
我同樣自責又愧疚。
我不斷地問自己。
要是我當時沒有讓他幫我去買冰淇淋。
或是我能陪他一起去的話。
他是不是就不會出事了?
瑤姐安慰我說,別想太多。
那個男生的事不怪我。
可我還是難以原諒自己。
後來我給那個男生全家捐助了一大筆錢。
希望多少能爲他們帶去一些慰藉。
-12-
大四那年,在瑤姐的幫助下,我順利保研本校。
讀研期間,我又進入國內一家頂尖會計師事務所實習。
研究生畢業後,我直接轉正。
那一年我 25 歲。
因爲業務上的關係,我認識了一個名叫林寧的男人。
他家境顯赫,是家中次子,父親常年霸佔富豪榜前十。
同樣是在瑤姐的指點下。
我幫助林寧的父親規避了一筆損失可達上億的投資。
藉此進入了林寧父親的視野。
按理說,像我這種沒家世,沒背景的女生。
本應該是入不了林家的眼。
但我如今孑然一人,沒什麼威脅。
再加上我的業務能力確實尤爲出衆。
林寧作爲林家次子。
我倒也不是完全沒機會。
隨着我幾次三番地幫助林家。
我跟林寧的關係也開始逐漸升溫。
很快便確定了關係。
隔年,在林父的首肯下。
我和林寧舉辦了盛大的婚禮。
無論從哪個角度講。
林寧都稱得上是無可挑剔的好丈夫。
溫柔、體貼、顧家。
還非常支持我經營自己的事業。
兩年之後,我成爲了兩個孩子的媽媽。
按照林父的意思。
我本應該安心當個全職太太。
可惜世事難料。
在林父五十歲的生日宴那天。
晚宴結束後,林父和他的大兒子,也就是林寧的親哥哥。
一起雙雙墜樓身亡了。
警方給出的調查結果是醉酒後的意外。
也有圈內傳聞稱。
林父和他的大兒子墜樓時的經過很詭異。
就像是被人附身了一樣。
不過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林寧在我的指點下。
沒過多久就徹底接管了林氏集團。
當然,準確地說是在瑤姐的指點下。
到了 30 歲那年。
我創辦起自己的公司。
憑藉瑤姐,我很快便在市場上站穩腳跟。
隨後的四年時間裏。
我穩紮穩打,創造了一個又一個商業奇蹟。
至此,我家庭美滿,事業有成。
也即將來到瑤姐所在的年紀。
這二十年來。
瑤姐一直都沒有變老。
而我卻在一點點地接近她。
有時候,我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甚至會陷入一陣恍惚。
不知我和瑤姐,到底誰纔是真實的那個「自己」。
最近幾年,除了公司方面的事情。
我和瑤姐的溝通越來越少。
或許她心裏也清楚。
35 歲往後,她就沒辦法再爲我提供引導了。
所以我心想。
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
於是在我 34 歲的最後一天。
距離零點還有一個小時的時候。
我忙完手裏的工作。
從抽屜裏拿出一把剪刀。
把玩着走到偌大的落地窗前。
放眼望去,夜幕下的整座城市燈火輝煌。
「瑤瑤,你在想什麼?」
瑤姐的身影倒映在落地窗前。
我迅速轉過身,將剪刀架到自己的脖子上。
「別過來。」
瑤姐連忙停住腳步,臉上閃過一絲驚慌。
我冷眼打量着她,問道。
「告訴我,你究竟有什麼打算。」
-13-
「瑤瑤,你先把剪刀放下。」
瑤姐極力維持着嗓音的顫抖。
「有什麼話我們慢慢說,好嗎?」
「別想拖延時間。」
我手上用力,剪刀鋒利的刀尖刺破皮膚。
「真的,我沒有騙你!」
瑤姐的情緒一下激動起來,語速飛快地解釋道。
「瑤瑤,我已經說過了,我之所以會幫你,就是爲了能讓你過上更好的生活,根本就沒有別的打算!」
我眯縫起雙眼,冷笑道。
「瑤姐,你還沒察覺到嗎?」ṭŭ̀⁾
她愣了一下,像是沒理解我在說什麼。
我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
「這二十年來,我已經能夠讀取到你的一些記憶了。
「另一條時間線上,你的記憶。」
我看到瑤姐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睛。
「雖然那些記憶只有一部分,而且非常混亂,但我想也足夠了。」
瑤姐渾身顫抖,臉上已經完全沒有任何光澤。
「你聽說過龐加萊迴歸嗎?」
瑤姐艱難地滾動着喉嚨,沒有回應我的問題。
於是我兀自往下說。
「根據龐加萊迴歸的定義。
「在一個封閉系統中,任何粒子在經過一個極爲漫長的時間後,必然能回到無限接近其初始位置的位置。
「儘管這個時間的長度遠遠超出我們的想象,但是它必然會實現。
「換句話說,只要等待的時間足夠長,我們就能重新經歷一遍自己的人生。」
我目不轉睛地盯着瑤姐,繼續說。
「儘管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從上一條時間線留下來的。」
「但我猜,你是想奪走我的人生,對吧?」
瑤姐臉上的表情抽動着,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
「瑤瑤,你說什麼呢?我完全聽不懂。」
我注意到了瑤姐的視線。
她在不停瞄向掛在牆壁上的時鐘。
此時距離零點還有半個小時。
我頓時明白過來。
她是在等我到 35 歲的那個時刻。
要是我猜測得沒錯。
等我 35 歲的時候,她就能接管我的身體。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我握緊剪刀,視死如歸地盯着瑤姐。
「我寧願死,也不會把我的人生交給你。」
「可你陳靜瑤現在的人生,本就應該是我的!」
瑤姐徹底卸下了僞裝,歇斯底里地朝我怒吼道。
「你知道我過去都經歷過什麼嗎?」
她第一次在我面前撩起衣袖。
纖細的手臂上,佈滿了密ťű₈密麻麻的傷疤。
簡直讓我觸目驚心。
「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嗎?」
瑤姐面目猙獰,一步步地朝我走過來。
「自從我在上一條時間線裏被我丈夫活活打死。
「我一直等到那條時間線的終結。
「然後又從一片荒蕪開始。
「從 150 億年前的時間奇點開始。
「我一直等到現在,才終於又等到了你。」
瑤姐幾乎陷入了瘋狂,大吼着朝我撲過來。
「我爲你殺了那麼多人!
「把我的人生還給我!」
我沒有任何猶豫,閉上眼,用力把剪刀戳進了喉嚨。
然而預想中的劇痛卻並沒有傳來。
我困惑地睜開眼。
瑤姐痛苦地捂着脖頸,倒在我面前。
她就像是一條擱淺的魚。
張大嘴巴想要呼吸,卻無濟於事。
我大概明白是這麼回事了。
我拔出剪刀。
我的脖頸上既沒有出血,也沒有留下任何傷口。
可倒在我面前的瑤姐瞪大眼睛。
逐漸黯淡下去的瞳孔裏,滿是絕望和不甘。
沒過多久,瑤姐的身體就徹底不動了。
等到零點過後。
我 35 歲的那一刻。
我突然感覺自己變得有點不太一樣了。
就好像……我的身體裏忽然出現了另一個自己。
而我可以隨心所欲地操控它。
因此當我面前的那具屍體重新站起來後。
我心滿意足地笑了。
我相信在未來。
它能夠幫我掃除掉一切阻礙我的人。
就像過去二十年裏。
瑤姐所爲我做過的那樣。
(番外)
十月中旬的某天。
我的私人手機忽然收到一條短信。
內容是三天後,約我去本市的長安陵園見面。
說是要祭奠一位老朋友。
短信的末尾還附上了一句話。
「來自龐加萊迴歸的影子。」
那種祕密被洞穿的感覺讓我悚然一驚。
我找不出拒絕的理由。
三天後,我如約趕到陵園。
一個穿着黑色長裙的女人站在一座墓碑前。
我意外發現墓碑上的人我認識。
是我大學本科時的同學,名叫徐悅。
我沒想到她那麼年輕就去世了。
女人放下手裏的白菊。
轉身朝我看過來。
她說自己名叫秦安然。
來自一個叫作「美麗新世界」的組織。
組織里的每個成員,都擁有與衆不同的特殊能力。
這個組織的目標是要打造一個沒有紛爭、罪惡的「新世界」。
我對她說的這些完全不感興趣。
我只想弄清楚。
她對我的祕密究竟知道多少。
如果有必要,我不介意讓影子隨時動手。
「別緊張,我不是來找麻煩的。」
秦安然揚起嘴角,笑着說。
「我只是想借用一下你的『影子』,它的很多記憶我們都有用。」
不知何爲,眼前的這個女人本能地讓我感到一陣危險。
「抱歉,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我不想跟她扯上任何關係。
可當我想要轉身離開時,才發現我身後還站着另一個女生。
女生長得很漂亮,約莫十七八歲的模樣。
皮膚白皙,身材修長,黑髮柔順地垂到腰際。
只是她那一雙瞳孔,如同妖精似的。
讓我的心跳陡然加快,渾身冰涼。
我猛然間意識到一件事。
這個女生看得見!
她看得見我的那個「影子」!
這怎麼可能!
「這就是她的能力,她可以看到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
秦安然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
「靜瑤,加入我們吧。」
我轉過身,秦安然臉上帶着恬靜的笑容,向我伸出手說。
「爲了『新世界』。」
我低喃重複着那句話。
一段近乎永恆的時間過後。
我身邊忽地颳起一陣短促的秋風。
枯黃的落葉漫天飛揚。
我看向站在自己身邊的那個「影子」。
秦安然說得沒錯。
它經歷過近乎無限長的時間。
記憶裏隱藏着無數祕密。
我也很想知道。
時間的另一端究竟是什麼樣子。
那麼。
爲了「新世界」。
我願意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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