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僞裝甜妹,和遊戲裏殺了我二十次的野王談起了戀愛。
他提出線下面基時,我冷冷一笑,關了變聲器:
「老子是男的,掏出來比你還大。」
隨後把他拉黑了。
開學第一天,聽說校草網戀被騙了。
後來他攔住我:
「學弟,你聲音有點耳熟。」
「……方便讓我看看多大嗎?」
我:「?」
-1-
【寶寶貼貼。】
暑假,剛洗完澡出來,手機震動了一聲。
消息是某個備註爲「髒東西」的人發來的。
這人現在是我名義上的男朋友。
高考剛結束的時候,我拿到手機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開王者。
先是把最新出的皮膚都買了,然後結算上個賽季的段位,打了一局排位。
這局我補位到了中單,思考了一下,掏出了小喬。
對面四樓是打野,拿出了蘭陵王。
一局三十五分鐘的遊戲,我被蘭陵王拿了二十個頭。
縱使其他的四個隊友玩得再好,最後我們還是輸了。
我喜提三點一的評分。
氣得我差點砸了手機,氣急敗壞,還有一點點委屈,
男子漢大丈夫,當然要有仇必報。
我把那人拉進了房間,還加了好友。
他特高冷地問我:「?」
我回復:「有本事單挑。」
本着從哪裏跌倒就從哪裏爬起來的原則,我又拿了小喬,他拿了蘭陵王。
單挑了五次,全輸了。
他非常不耐煩:「不打了,你有點菜。」
太欺負人了!
我在網上搜羅了一圈,最後看到有些遊戲男主播買了變聲器騙男人後,恍然大悟。
也買了個變聲器。
語音邀了他好幾次,這人才同意和我雙排。
-2-
他的遊戲暱稱是:【我本就囂張。】
迷之中二,迷之有病。
剛進來的時候他非常不耐煩,開了麥說:「不單挑。」
你別說,這狗比雖然性格差,但是聲音挺好聽的。
我開了麥,甜妹音:「哥哥,嗚嗚嗚掉了好多分哦,能帶帶我嗎?」
那邊沉默兩秒:「……開吧,」
狗男人,果然就喫這一套。
我拿了瑤,一整局都跟着他,各種彩虹屁閉着眼睛從嘴裏憋出來。
「哥哥好厲害哦,把對面打得落花流水,我好喜歡呀。」
「哥哥這個雙殺好膩害哦,我好心動哦。」
在我各種誇誇下,他終於開麥了:「你話有點多。」
我一噎,狗逼。
閉了麥,沉默地打完一整局。
結束後,他又問我爲什麼不說話。
我開麥:「因爲你嫌棄我,」
這下換成他良心難安了,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剛剛是我不對。」
我見坡就下:「好哦,哥哥沒有嫌棄我就好。」
接着跟他雙排了三局,全贏了。
後來一直打,再後來他就主動表白了。
我們在一起的那天,我特意買了瓶可樂慶祝。
髒東西,爹親自教你做人。
-3-
我擦了擦頭髮,從回憶中抽離出來。
髒東西:【寶寶,你爲什麼不理我?】
髒東西:【我超難過的 QAQ。】
髒東西:【必須要寶寶親親我纔會好。】
我不忍直視地看着。
鬼知道當初那麼高冷的一裝逼男,談了戀愛後爲什麼會是這個鬼樣子。
我:【剛剛在洗澡,沒有看手機。】
猶豫幾秒後,我又發了一個親親的表情包。
他秒回:【麼麼。】
我問他:【打遊戲嗎?】
髒東西:【不打哦,等會兒有個籃球賽。】
我和他網戀了快一個月,知道的有效信息包括且限於:
他叫隨妄,在某 985 大學讀金融,家裏條件很好,長得很帥,學校表白牆常客,路上經常遇到女生表白。
當然,這只是他的一面之詞,我沒有相信。
網戀網戀,對面十有八九是個宅男,油膩狗逼男,愛玩蘭陵王的陰險男。
畢竟在他那裏,我可是叫謝甜甜,膚白貌美大長腿 165cm 的甜妹。
我回複道:【好。】
換了件短袖短褲,路過全身鏡時,心裏忽然冒出來一個壞主意。
於是坐在牀上,左腿曲起,把短褲網上扒拉了一下。
用手機對着腿根拍了一張腿照。
白色牀單上,腿又細又長,膝蓋的地方有兩顆黑痣。
我琢磨了一下,用 P 圖軟件 P 的更細一點,加了個濾鏡傅,發給了隨妄。
半分鐘後,手機瘋狂震動起來。
我喝了口水,拿起手機一看。
髒東西:【這這這……】
髒東西:【給我整害ťŭₚ羞了。】
髒東西:【老婆的腿好漂亮。】
我勾起脣角,嘲諷地笑了聲。
真沒出息。
髒東西:【硬了。】
髒東西:【怎麼去打籃球?】
我:「……」
怎麼打?
硬着打。
-4-
房門被人敲了敲,「喫飯了,小祈。」
我應了一聲,一出門就和妹妹謝織撞見了。
她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我直接裝沒看見,扭頭就走了。
我爸下班比較晚,晚飯只有我和我媽,以及謝織。
我和謝織是龍鳳胎,她比我晚出生幾分鐘。
我們倆的關係,從小就不好。
我們家重女輕男,家裏所有的東西都是謝織的。
她從小就驕傲,像個開屏孔雀。
七歲那年,她給了我十塊錢,țŭ₃讓我去買一杯珍珠奶茶給她喝。
我買了,回來的路上摔倒了,奶茶也灑了。
謝織不信,非說我自己偷偷喝了。
她把我罵了一頓,卻在爸爸媽媽下班的時候大哭一場,說我欺負她。
媽媽心疼地去哄她,爸爸沒問我,直接把我抽了一頓。
從小到大,很多事情都是這樣。
她是女孩,確實更嬌貴一點。
但是我沒興趣當她的奴隸。
吵架又吵不贏,我只能減少和她的接觸。
「後天就開學了,行李收拾好了嗎?」我媽問。
我「嗯」了一聲。
謝織則是抱住媽媽的手:「收拾好啦,媽媽記得送我去哦。」
我快速喫完飯,自己洗了碗,進了房間。
-5-
隨妄給我打了一個視頻通話。
我驚了一秒,下意識點了拒絕。
一個月了,我們倆連個語音通話都沒有打過。
他怎麼會突然給我打視頻了?
難不成是因爲下午發了一張腿照?
呵。
下流胚子。
髒東西:【你不用開攝像頭,我開,別怕寶寶。】
我正猶豫間,對面又撥過來一個視頻通話。
我的手比腦子快,已經點了同意。
沒有開攝像頭。
對面開了。
好像還真是個大學生。
穿着黑白相間的籃球衣,沒有露臉,喉結清晰,白皙的皮覆蓋着突出的軟骨,脖子上掛着一個黑繩。
大概是坐在草坪上,身後的燈稍顯昏黃,周圍略有些嘈雜。
好像……確實……挺帥的。
「寶寶。」
他聲音低沉,音質偏冷,「要看腹肌嗎?」
「八塊哦。」
我呆滯地看着他的手,在他抬手掀起衣襬的那一刻,連忙掛了電話。
電話掛斷後,隨妄給我發了一大串問號。
我深呼吸一口氣。
反正後天就開學了,是時候該結束了。
我打字:【剛剛手滑。】
髒東西:【那我就再打一次。】
他剛發完消息,視頻通話就撥了過來。
依舊是剛纔那個角度,另一隻手已經碰上了籃球服的下襬。
「那我掀嘍。」
我沒說話。
因爲變聲器沒法用。
他慢慢地撩起來,確實是八塊腹肌。
皮膚很白,薄肌非常漂亮。
他像是有點害羞,「寶寶喜歡嗎?」
我喜歡你個大頭鬼。
「甜甜,我真的很喜歡你,第一次這麼喜歡一個人。」
「我感覺我的條件還可以,所以我們能不能再進一步?往線下發展一下?」
他說完,喉結滾了一下,像是很緊張。
他開了攝像頭,我沒開。
所以他一切的反應,都暴露在我的視野裏。
拋開殺我二十次那件喪心病狂的事情來說,他確實挺好的。
我開口說:「別見面了。」
他身體直接僵住了,「你……你……」
我繼續說:「老子是男的,掏出來比你還大。」
他一動不動。
我莫名有點不忍心,直接掛斷了電話。
兩秒後,又把他的微信拉黑刪除了。
-6-
開學那天,爸媽謝織還有我坐飛機去了首都。
我和謝織的大學是鄰近大學。
打車到了大學城時,附近人滿爲患。
謝織聲音甜甜的,「媽咪,爸比,你們記得去我學校逛逛哦。」
她這句話一出來,我就知道她肚子裏裝了什麼壞主意。
無非就是想搶走爸媽的注意力。
畢竟她熱衷於讓我成爲這個家裏的透明人。
媽媽似乎猶豫了一下。
謝織笑眯眯說:「媽咪,哥哥是男孩子哦,要讓他自力更生。」
「就是。」爸爸拍了拍我的肩膀,「是時候讓小祈成長了。」
我無動於衷。
出租車停下來的時候,我自己一個人拎着兩個大行李箱進了學校。
今天是新生報道第一天,下午三點的太陽依然很曬,學校依舊人滿爲患。
有今年的新生,新生家長,迎新的學哥學姐,還有一些隨即抓拍做自媒體的人。
我拉着行李箱擠在人羣裏,一個穿紅馬甲的學姐跑了過來。
「小學弟,你是哪個系的啊?」
我愣了下,「計算機。」
學姐眼睛一亮:「媽呀,同系小學弟呀,蒼天可見,終於來了一個帥哥了。」
她熱情得過分,當即從我手機搶走了一個行李箱,「學弟哪個宿舍樓的?姐姐送你。」
「媽呀,好帥的小學弟,讓範學姐來給你拿。」
從旁邊的遮陽棚裏又跑出來一位穿着紅馬甲的學姐,搶走了我另一隻手裏的行李箱。
「我自己可以來。」
我試圖拿回我的行李箱。
兩位學姐熱情得過分,「不用,學姐幫你。」
我只好尬尬地站在她們倆中間,往前走。
我住男生公寓樓 E 樓。
從門口到 E 樓,走了快十分鐘。
兩位學姐一個問完,另一個接着問。
「學弟有女朋友嗎?」
我搖頭:「沒有。」
「學弟是哪個市的?」
「學弟多大啦?滿十八了嗎?」
「學弟高考考了多少啊?」
「小學弟爲什麼會選擇報計算機呢?」
-7-
到了 E 樓樓下,我嘴巴都幹了。
兩位學姐不知道看到了什麼,突然間沉默。
半分鐘後,左邊那位學姐Ţū⁵小聲說:「看見沒?校草出來了。」
右邊那位學姐:「草兒真的就是硬帥啊,就是看上去好像心情不好。」
左邊學姐:「你不知道嗎?好像是網戀奔現的時候,慘遭分手。」
右邊學姐:「爲什麼會分手?就咱們草兒這長相。」
左邊學姐:「誰知道呢?反正分手當天受了刺激,頭髮都變異了。」
這劇情有點眼熟啊。
我下意識看了過來。
有個男生從宿舍樓門口走出來,穿着白色 T 恤,綠頭髮非常奪目,五官鋒利精緻。
手上拎着一袋垃圾,懶洋洋地走過來。
左邊學姐嘆了口氣:「雖然綠毛校草很帥,但是好心疼哦。」
我盯着那位綠毛校草看了看。
應該不會吧,應該不會這麼巧吧。
校草走過來時,我下意識瞟了一眼他的喉Ťūₑ結。
嗯……
挺大的。
他把垃圾袋扔進垃圾桶,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視線。
也瞟了我一眼。
冷冷地說:「我是直男。」
這熟悉的聲音……
真的是夠了!
我當場石化。
心臟狂跳,差點從嗓子眼裏跳出來。
這到底是什麼孽緣?
-8-
旁邊兩位學姐尬笑一聲。
那位綠毛校草走後,我裝作不在意地問了一句:「他叫什麼啊?」
左邊學姐怪異地問:「小學弟,你該不會真看上他了嗎?」
「沒有!」我梗着脖子,「我不喜歡男人。」
右邊學姐鬆了口氣:「他叫隨妄,隨便的隨,妄想的妄。」
救命。
還真是真名。
我眼前一黑。
但是大學這麼大,以後估計見不上幾面。
-9-
我的想法很美好,但是萬萬沒想到,學生會面試的時候,他坐在副會長的位置上。
我腳底瞬間生根,彷彿長在了門口。
靠門口的一位圓臉學姐笑着說:「快進來吧,小學弟,別害怕。」
我深吸一口氣,儘量忽視了隨妄。
步伐沉重地踏上了講臺。
一個月沒見,他的頭髮已經掉成了霧霾藍色,這種髮色更顯得酷拽。
他懶懶散散靠着椅背,低頭轉着筆,甚至沒有看我一眼。
我默默鬆了口氣,開口道:「各位學長學姐好,我叫謝祈。」
自我介紹剛說了一句,他倏地抬頭,目光帶着極重的侵略性,緊緊盯着我。
嚇ṱü⁺得我差點忘了下一句是什麼。
勉強穩定心神,背完了演講稿。
演講結束後,是學長學姐提問環節。
隨妄轉了一下黑筆,忽然開口:「你家裏幾個孩子?」
這個問題好莫名其妙。
我老老實實回答:「兩個,家裏還有一個妹妹。」
「妹妹多大了?」她又繼續問。
「和我同歲,比我小几分鐘。」我機械地回答。
其他人也不明所以。
坐在最中間的會長扯了扯他的胳膊。
隨妄沒搭理,繼續問;「現在在哪裏上學?」
我回答道:「隔壁。」
「知道了。」他冷淡地說,「我沒有別的要問的了。」
直到走出教室,我還在愣神。
-10-
部門面試通知是在國慶假期前發到我手機上的。
——恭喜您已通過學生會學習部的面試,請在週五下午三點到行政樓三樓 304 房間開會。
我趕到 304 的時候,裏面才坐了六個人。
這一屆學習部招了七個新人。
等了大概五分鐘後,有人推門進來,
他穿着薄薄的黑色衝鋒衣,款式很帥,拉練拉到了最上方的位置,下巴抵着拉鍊,垂着眼皮。
他是單眼皮,看人的時候顯得很凌厲。
開口時腔調散漫:「應會長要求,今天給大家開一個簡短的會。」
裝逼男。
又裝上了。
我簡直沒眼看。
會議結束後,我正要走,坐在我旁邊的女生忽然說,「謝祈,可以加你一個微信嗎?」
都是同一個部門的,我沒有拒絕,直接同意了。
剛加上微信,就覺得後背一涼。
下意識回頭,隨妄抱着胳膊,冷冷地盯着我。
神經。
我剛要走。
隨妄忽然喊住我:「等等。」
「跟我去送個東西。」他站起身,比我高了半個頭。
我頓時覺得心虛,連忙退後一步。
生怕他知道結果後,給我揍一頓。
「送什麼東西?」
「給社團活動中心送幾份文件。」隨妄一邊說着,一邊扔給我薄薄的一摞文件。
-11-
學校的社團很多,社團活動中心是一棟獨立大樓。
我跟在隨妄屁股後面,剛到樓下時,突然聽見一聲清脆的聲音:「哥哥。」
是謝織的聲音。
我彷彿見了鬼。
謝織上一次這麼喊我,好像還是三年前。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謝織站在指示牌的下面,穿着 jk 裙,一雙腿又白又細,白襪帆布鞋,披着頭髮,明眸皓齒。
她笑盈盈地看着我,最後小步跑過來。
「哥哥,好巧呀。」
我警惕地看着她,問:「怎麼了?」
她咬着下脣,臉頰泛着緋紅,「沒怎麼,就是好久不見,有點想你了。」
我差點要吐了,想讓她好好說話。
下一秒,她又掖了掖頭髮,狀似不在意一樣:「哥哥,這位是誰呀?」
這下,我再傻都知道她打的是什麼主意。
原來是看上了隨妄。
我冷笑了一聲,「你問這個幹什麼?」
她不滿地撅起嘴,「哥哥,你怎麼可以這麼說話呀?真的好凶哦。」
她抿了一下脣,看向隨妄:「我哥哥脾氣不好,你擔待一下哦。」
我翻了個白眼,乾脆無視。
隨妄冷淡地抬眼說:「我不覺得你哥哥脾氣不好。」
謝織臉上的笑意僵住了。
她有點委屈地點了一下頭:「那就好,看來哥哥又交到新朋友了。」
隨妄又說:「所以你也需要找到朋友了。」
謝織勉強笑了一聲:「我朋友挺多的。」
「哦,是嗎?」隨妄淡淡道,「看不出來啊。」
我根本憋不出住,直接笑出了聲音。
謝織自覺沒面子,狠狠瞪我一眼,「謝祈,你完蛋了,你欺負我,我要跟爸爸媽媽告狀。」
說完怒氣衝衝走了。
獨留我和隨妄相顧無言。
隨妄迷茫地問我:「你剛剛欺負她了嗎?」
我面無表情:「我總共就說了兩句話,加在一起十個字。」
隨妄同情地看我一眼:「你妹妹估計是有被迫害妄想症,記得帶她去醫院看看,及早就醫。」
我多看了隨妄一眼。
感覺比以前順眼多了。
-12-
送完文件後,我說:「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隨妄喊住我:「謝祈。」
他好像是第一次喊我的名字。
我莫名有點臉紅。
估計是太心虛了。
「加個微信吧。」他說。
「好。」我連忙點頭,並且狠狠鬆了一口氣,還好當時特意建了一個微信小號。
「你掃我我掃你?」
「你掃我。」
他吩咐道。
我打開了掃一掃,對準那個熟悉的頭像,掃了一下。
緩慢出了一口氣。
造孽啊,造孽啊。
「那我就先……」
跑路的話才說了一半,他忽然開口:「對了,學弟,你認不認識一個人?」
「誰?」
「謝甜甜。」
我大腦忽地一片空白。
他是不是知道了?
不可能啊。
我當時就說了那麼幾句話,秒掛電話。
他不可能認出我。
這麼想着,我佯裝淡定。
「不認識,怎麼了?這個謝,謝甜甜是你什麼人?」
「是我老婆。」他氣定Ṭū́ₙ神閒,「懷了我的孩子跑了。」
誰他媽懷了你的孩子?
我氣血翻湧。
內心把隨妄罵了個狗血淋頭。
「學弟,你怎麼突然臉紅了?」
我紅你奶奶個腿。
「發燒了。」我面不改色地胡謅,「所以我現在得去醫院看看。」
「發燒了?」他看我一眼,伸手忽然貼在我的額頭上,用手背試了試溫度。
「不熱啊。」
他的手偏熱,指骨修長,湊近時,我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淺淡的薄荷味。
這這這……這距離真的有點近了。
我猛地拍開他的手。
隨妄不可思議地看我一眼。
我再次胡謅:「我喜歡男的,所以不能接受學長跟我靠這麼近。」
「你……」
他驚詫地睜大眼睛,磕巴了下,「你真的喜歡男人?」
「嗯。」避免他胡思亂想,我又加了一句,「喜歡比我矮的,比我瘦的,長得漂亮一點的,黑一點的。」
隨妄:「……」
-13-
國慶假期我沒有回家。
因爲爸媽真信了謝織的鬼話,覺得我欺負她,把我臭罵一頓。
一氣之下我取消了機票。
國慶假比較長,大部分人都回家或者出門旅遊了。
學校里人很少。
「謝祈。」
去餐廳的路上,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我一僵,恨不得原地消失。
幾秒後,慢吞吞回頭看他。
隨妄穿着一件黑色衛衣,下身一條牛仔褲。
手裏拎着瓶礦泉水,薄薄的眼皮耷拉下來,鼻骨挺拔。
看上去又帥又高冷。
嗯……
私底下談戀愛的時候,就是一個死夾子音。
果然人不可貌相。
「怎麼?看到我不開心?」他挑了挑眉。
「開心。」我勉強笑了一聲。
你是會長,你說了算。
「我就知道你會開心。」他翹起脣角笑了一下。
我沉默兩秒,點評道:「逆天。」
我已經聽不懂他在胡言亂語什麼了。
買完飯回到公寓樓,我鬆了口氣。
隨妄在三樓,我在四樓。
終於可以分開了。
到了三樓樓梯口的時候,他還沒走。
我提醒道:「到三樓了。」
他面不改色:「我寢室沒人,一個人有點孤單,可以去學弟寢室嗎?」
當然不行。
我不好意思明面拒絕。
畢竟之前網戀騙人那件事,我做的有點過分。
我又開始胡謅:「我寢室很臭的,全是臭襪子味,特別亂,走都走不開。」
他平靜道:「沒關係。」
-14-
進了Ţũ̂⁹寢室後。
乾淨的地面瞬間揭穿了我的謊言。
我有點尷尬地揉了揉鼻子。
好在隨妄沒有追問下去。
「哪個是你的牀?」
我指了指三號牀。
隨妄把飯放在桌子上,坐在我的旋轉椅上,「你國慶怎麼沒回家?」
「不想回。」
「爲什麼不想回?」
我耐心一點一點消失:「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問問還不行嗎?」他不依不饒。
我深吸一口氣:「我妹她喜歡你,所以你上次說她那些話,她受的氣都算在我頭上了,你能懂嗎?」
「你妹喜歡我?」隨妄表情平靜,語氣聽上去像個陳述句。
「別跟我說你沒看出來。」我瞥他一眼。
「我看出來了,但是我還有個疑問。」
「你是十萬個爲什麼嗎?」我最後一點耐心徹底耗盡。
旁邊傳來一道很輕的聲音:「你妹喜歡我,那她哥呢?」
什麼玩意?
我愕然回頭。
隨妄撩起眼皮看着我。
他知道了?
我沉默不語,竭力掩蓋我的驚慌失措。
他卻忽然垂了眼。
目光像是在我小腹下面逡巡了一下。
我立刻變了臉色,「你流氓嗎?」
他輕挑了下眉:「學弟,方便給我看看你多大嗎?」
什麼玩意?
我臉色突然變白了。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明明是隨妄坐着,我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可這一刻,我卻好像一個犯人。
「面試那天。」隨妄說,「你的聲音,我一聽就聽出來了。」
我抿了一下脣,默默站直了些,等着捱揍。
隨妄也站了起來。
他湊過來的時候,我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他的呼吸越來越近,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脣上卻多了一點兒溫熱的軟軟。
我震驚地睜大眼睛。
隨妄放大的臉呈現在我的眼前。
我愣了一秒,伸手推開他。
「你瘋了嗎?」
隨妄退後幾步,也震驚地睜大眼睛:「情侶之間親一下怎麼了?」
-15-
「誰跟你是情侶啊?」
我全身的血都直直往頭頂衝。
抬手狠狠擦了一下嘴脣。
我瞪了隨妄一眼。
眼睛卻控制不住瞥一眼他的脣瓣。
隨妄的脣很薄,脣形優越,顏色偏紅。
隨妄抓住我的手:「怎麼就不是了?」
他終於表現出一點不高興了。
「怎麼就是了?」我掙了一下手,沒掙開,他力氣有點大。
隨妄冷着一張臉:「談了一個月了,天天喊我寶寶,跟我打遊戲,看腿,不是談戀愛是什麼?」
「大哥!」我欲哭無淚,「你睜大眼睛眼睛看看,我是個男的。」
隨妄沉默一秒,「你就是因爲這個才把我拉黑刪除的嗎?」
「什麼?」我有點理解不了他在說什麼。
隨妄繼續說:「我不介意,我現在想清楚了,男生也可以,性別不能左右我的選擇。」
等等。
他這是什麼意思?
「你不是說你是直男嗎?」我納悶地看着他。
在垃圾桶旁邊,他跟我說的第一句話。
我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隨妄抿脣:「當時是我不成熟,我跟你道歉。我現在想明白了,不管你是男生還是女生,我都只喜歡你。」
我好半天憋不出來一句話。
只覺得他抓着我手腕的手很熱,我的臉也很熱,連帶着腦子都是懵的。
我訕訕開口:「你是不是搞錯了?我不喜歡你,我當時追你,只是爲了報仇。」
隨妄整個人頓住。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原來眼睛裏還是有一點笑意的,那笑意在我們沉默之間,漸漸褪去。
「什麼意思?」
我心裏難受起來,垂着頭說:「當時打遊戲你一直針對我,出泉水就被殺,殺了我二十次,我一時之間氣不過,才裝成女生跟你網戀,我就是想報復你。」
我越說越窘迫,因爲這個理由實在是太低劣了。
「行,知道了。」
沉默過後,隨妄鬆開我的手,「是我誤會了。」
我手上一空。
隨妄推開門剛要出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想說點什麼,又沉默下去。
-16-
隨妄走後,我並沒有想象中那麼輕鬆。
心裏反而也很難受。
這種難受加上和爸媽吵架的那種煩躁融合在一起。
我低落了將近一個月。
這一個月裏,我見過隨妄一次。
在學習部辦公室,我在值班,他匆匆進來拿了一個文件,又走了。
全程沒有看我一眼。
週五下午。
我下了課,室友王青說:「打籃球嗎?我學長那邊缺兩個人。」
我正好想運動運動,於是說:「打,走吧。」
我們倆回寢室拿了籃球衣,在籃球場的換衣間換上球衣。
到了籃球場時,我差點腸子都悔青了。
因爲隨妄也在,還是在對面的陣營。
他穿着黑白相間的籃球衣,頭髮已經染回了黑色,還剪短了一些。
看着有些無精打采的。
他室友站在他旁邊,對着我點點頭。
又戳戳隨妄的胳膊,「那不是你小學弟嗎?」
隨妄冷漠地看我一眼,很快就收回視線。
我抿了下脣,垂頭盯着自己的鞋尖。
心臟很不舒服,非常非常不舒服。
隨妄打球和打遊戲一樣,整個人侵略性非常高,技術也是一樣的好。
只不過,打遊戲的時候,他會給我送人頭,讓藍讓紅。
而現在,他會狠狠撞開我,從我手裏搶走球。
比賽結束,我們輸得特別慘。
王青那個學長錘了隨妄一下,「你小子今天喫槍藥了,看把我們學弟嚇得。」
隨妄扯了扯脣,仰頭喝了一口礦泉水,沒說話。
-17-
打完籃球后,一羣人提議去酒吧玩。
十一月底溫度比較低,打完籃球出汗也不多。
我換上衣服後,原本打算回寢室的。
一想起隨妄,莫名跟着去了。
酒吧是學校附近新開的一家酒吧。
到了卡座,王青和其他幾位學長去跳舞。
我沒去,隨妄也沒去。
他弓着身子,拿起一瓶易拉罐裝的啤酒,中指勾起圓環,刺啦一聲。
他仰頭喝了幾口。
我看着他滾動的喉結,想說點什麼,又不知道說些什麼。
「謝祈。」
甜膩膩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我連頭都不想回。
謝織坐在我旁邊,「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裏喝酒啊?」
她醉翁之意不在酒,甚至沒等我回答,故作嬌羞道:「啊呀,竟然沒有看見隨妄學長,真不好意思呀。」
我默默翻了個白眼。
隨妄點了一下頭,「沒事。」
謝織見他回答了,眼睛一亮,自己一屁股又挪了過去。
聲音嗲嗲的:「哥哥,可以加一個微信嗎?」
我有點尷尬,只能掏出手機裝作自己很忙的樣子。
眼角餘光裏,我看見隨妄拿起了手機。
他加了謝織的微信。
也是。
謝織正常起來,確實是一個標準的甜妹。
隨妄就挺喜歡這個類型的。
「隨妄哥哥,你有喜歡的人嗎?」
隨妄:「沒有。」
我捏緊了手機。
下一秒又聽見謝織甜甜地問:「那你大學會談戀愛嗎?」
隨妄:「不知道。」
他仰頭又喝了一口酒。
謝織來勁了,撩了一下頭髮,「隨妄哥哥說不知道,肯定是沒有遇上合心意的,你覺得我怎麼樣呀?」
她從小就備受寵愛,非常自信,追人的時候也是如此。
我當時故意勾搭隨妄的時候,也只是纏着他,等着他表白。
我自嘲地笑了下,垂頭盯着手機。
打開微博刷了刷,又打開瀏覽器刷了刷。
舞池的歌很躁。
隨妄聲音平靜;「我喜歡男的。」
我一愣,抬起頭。
正好撞進了隨妄的眼睛裏。
他睫毛很長,手裏捏着啤酒,眼珠漆黑深邃。
謝織臉上的笑僵住了:「什麼?」
隨妄面無表情重複一遍:「我喜歡男的。」
謝織最後落荒而逃。
那幾人跳舞跳累了,回來又開始拼酒。
我酒量不行,就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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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震動一聲。
謝織給我發了消息。
她可能是覺得沒面子,警告我不要把今天晚上這件事情說出去。
謝織:【我的天,他竟然喜歡男的,謝祈你這學長真噁心。】
謝織:【真瞎了這張臉了。】
以往謝織怎麼罵我,我都當沒聽見。
我不是不會生氣。
而是生氣多了,覺得沒意思了。
因爲我再生氣再委屈,都沒有人給我撐腰。
爸爸媽媽只會說,「你是哥哥,你要讓着他。」
今天換成她罵隨妄,我卻生氣了。
【你自己看看你說的這是人話嗎?這麼多年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了嗎?】
【喜歡男人又怎麼了?又沒喜歡你,管得這麼寬?】
【你慶幸你現在不在我面前,不然我一定揍你一頓。】
謝織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後來瘋狂辱罵我。
她給我打了個電話,我去外面接聽。
我倆扯着嗓子吵了半天,卻都默契地沒有說出媽爸祖宗這些詞語。
謝織說不過我,氣急敗壞地問:「你這麼向着隨妄,該不會喜歡他吧?」
我愣住。
言語功能一瞬間喪失。
你該不會喜歡他吧?
我這一個月的失落難過,彷彿終於有了一個解釋。
謝織:「你說話呀。」
我沒理她。
直接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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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卡座時,一頓人已經喝得東倒西歪。
隨妄醉得特別厲害。
只有少數兩三個人清醒着。
「這怎麼辦?」我主動問道。
其中一個人回答:「有對象的聯繫對象,沒對象的找室友。」
我剛要拖着王青回去。
隨妄忽然站起來,抱住我的腰,下巴壓着我的肩膀:「寶寶。」
他聲音很小,呼吸又熱又溼,委屈巴巴的樣子:「你可以帶我回去嗎?」
他有點可愛。
我愣神一秒,隨後給另外一個室友打了個電話。
讓他來接王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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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沒法帶隨妄回寢室,最後只好開了一個雙人牀。
一進門,我打開燈,扶着隨妄到牀邊坐下。
「我去找溼巾給你擦擦臉。」
剛準備站起身,他突然扣住我的腰,我被迫壓到了他身上。
距離很近,近到他噘了一下脣,我們倆就親上了。
我愣住。
下一秒, 下脣被一個溼溼滑滑的東西舔了一下。
等我反應過來那是舌頭的時候,已經被他伸到嘴裏了。
很濃重的酒味。
這這這這太離譜了。
我推開他,想要站起來。
又被他抓着手腕,壓到了身下。
脣瓣又壓了下來。
我跑都沒法跑。
「老婆。」
他嗓音沉沉的,又親了親我的脖子。
抓住我的手,一路往下。
摸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
「大嗎?」
我甚至不知道擺出什麼表情來。
「你覺得大就大。」
隨妄像是不滿意這個回答。
又親了親我。
說:「那可以給我看看你有多大嗎?你之前說,你比我大, 我覺得不對。」
我瞪着天花板, 彷彿一條死魚:「你奶奶個腿。」
……
最後,他滿意地咬了咬我的耳垂, 說。
「你果然是在撒謊, 證據確鑿了。」
-21-
第二天我醒來時,隨妄還在睡。
我撿起衣服, 連忙溜了。
雖然還沒有做到最後一步, 但是該親的都親了,該摸的都摸了。
這實在是太超綱了。
我今天一上午沒課, 回到寢室爬上牀又睡了一覺。
醒來時,只有王青在。
我下牀喝了口水。
王青看我一眼,突然摘了耳機:「現在這個天氣還有蚊子嗎?」
「啊?」
我愣了下, 連忙捂住脖子。
去浴室鏡子前一看, 脖子全是密密麻麻的草莓印。
「……」
造孽。
下午上課前,我站在衣櫃前,猶豫許久。
最後掏出來一件白色高領毛衣。
王青面帶同情:「熱不死你。」
教室裏開了暖氣, 人還多,溫度確實高。
今年我還是第一次穿高領, 有點不適應。
一直撓脖子。
下課後,我跟王青一起出了教室。
隨妄套着一件衛衣, 頭髮稍顯凌亂。
站在走廊玩手機。
我一時之間不確定是不是在等我。
猶豫兩秒,主動走過去。
「你是在等我嗎?」
他收起手機,兇巴巴道:「不然呢?」
「……哦。」
我訕訕地摸了一下鼻尖。
「走吧, 去喫飯。」隨妄抓了一下我的手腕。
幾秒之後ṱũ⁾又鬆開。
「不去食堂嗎?」
出了教學樓, 隨妄往校門口的方向走過去。
「不去,去外面喫。」
我跟在他身後。
「你……昨天晚上的事情, 你還記得嗎?」
「記得。」隨妄看我一眼, 說, 「我沒喝醉。」
哦。
他沒喝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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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反應過來後, 停下腳步,震驚地睜大眼睛:「你說什麼?」
隨妄扯脣笑了一下:「我喝得全是啤酒,沒有醉。」
「那你爲什麼要裝醉?」我想到昨天晚上那些事情,臉上頓時蒙上了一層熱度。
隨妄勾住我的手, 說:「我只是想看看, 你心裏到底有沒有我。」
我又羞又惱。
隨妄湊過來,笑着說:「你沒我大,所以不能分手。」
這是什麼奇怪的邏輯?
我狠狠掐了他一下。
「不用你再提醒我這個事實了。」
「好吧。」他委屈地看着我,最後環視一圈, 趁着周圍沒人,湊過來親了我一口。
「老婆,你還沒說你喜歡我呢。」
我很少把喜歡掛在嘴邊。
因爲覺得說出來會顯得肉麻。
而現在,我看着他漆黑的眼睛。
認認真真說了一句:「我喜歡你。」
「以前騙你是我不對, 我以後會好好對你的。」
隨妄沉默兩秒。
捂住臉笑了一下。
這個姿勢是真的很帥。
我忍不住掏出手機,拍了一張照。
我們生澀地談着戀愛,比道聽途說的更美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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