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傻愛

我是個風流 A,最終找了個傻子 A 結婚。
新婚之夜,傻子警告我,不要對他有非分之想。
我挑眉,將他上下一掃,不緊不慢地問:
「你指哪方面?」
傻子漲紅了臉,揪緊褲腰帶,罵我:
「壞東西!」
我點頭笑笑,扣住他後頸一通強吻,轉身去了客臥。
半夜。
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現在我牀邊。
傻子拉着我的手按上他的壞傢伙,音色沙啞,委委屈屈:
「老婆,難受,摸摸。」
「……」

-1-
正在國外瀟灑,被一通電話緊急召回。
家長親自接機。
一見面,我爸就往我嘴裏塞了顆糖:
「兒啊,我們給你找了個結婚對象。」
我掏出紙巾張嘴就吐,被我媽一指禪指了回去。
砸吧砸吧嘴,吊兒郎當地笑:
「說吧媽媽,是哪家 omega?說不定我談過呢……」
我爸憨憨一笑:
「不是 omega,是 Alpha。牧老爺子的寶貝孫子,也就是你媽好閨蜜方阿姨的兒子,牧勻霆。」
「……」
壞了,這個剛分。

-2-
上車後,我爸還在喋喋不休:
「勻霆這孩子你記得吧?小時候你嫌人缺心眼兒不跟他玩兒,整天傻狗傻狗的叫。」
「……我沒…」
我爸長嘆一聲:「如今真變傻了。」
「什麼?!」一嗓子差點破音。
我媽瞪我一眼:
「是傻了不是嘎了,別給我整那死動靜。」
「聽你方姨講,勻霆兩個月前失戀了心情不好,被朋友拉着去野外攀巖,結果被一塊滾落的山石砸中腦袋,昏迷了兩天,醒來後人就變傻了,說話都不利索了。」
「……」
「國內外腦科專家聯合診治了一個多月,愣是沒有半點起色,牧老爺子身體本來就不好,這下更是急得差點背過氣去,一醒來就操心勻霆的終身大事,說是自己時日無多了,希望能在臨終前看到勻霆成婚。」
「……可他老人家前天還給我朋友圈衝浪的照片兒點讚了。」
我媽又瞪了我一眼:
「臥病在牀玩玩兒手機你有意見?」
「……不敢。」
我媽哼了一聲,繼續說:
「勻霆現在這種情況,要結婚必須得找個知根知底的人,你方姨思來想去,想到了你,拜託你幫她這個忙。」
我爸接過話:
「兒子你放寬心,你方阿姨說了,就當是圓老爺子的一個心願,等他老人家安心走了,你和勻霆隨便怎麼着都行。」
我撇撇嘴:
「牧勻霆能同意這事兒?」
「他不太記得你了。」
「哈?」
我媽嘆氣:
「你方姨跟他提起你的時候,他反應了好一會兒,你方姨又把你照片兒給他看,過了好半天,他才說了三個字。」
「啥?」
「談弋,壞。」
「……」
「我問他你做了什麼壞事,他又搖頭,你方姨又問他想不想和你結婚,他又點頭。」
「……」
「我估摸着他是想起了你小時候不帶他玩的事兒。」
「……」
我低下頭,搔了騷鼻尖。
我媽突然嚴肅:
「你心虛什麼?莫不是真做了對不起勻霆的事?」
我猛地抬頭:
「沒有!我倆、我倆很久沒聯繫了。」
我媽審視了我一會兒,終於移開視線,邊拿手機邊說:
「那這事兒就這麼定了,我給你方姨回個電話,約個時間你和勻霆見……」
「媽,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說。」
「睡傻子犯法吧?」
我媽白了我一眼:
「那你給他睡。」
「……」

-3-
當天下午家都沒回,我媽直接給我扔去了一家美髮沙龍。
「把你那白毛給我染回去!」
「媽媽,我這是白金色,剛染半個月……」
「我管你什麼金!還有你那什麼耳釘、項圈,全都給我摘了!」
說着又來薅我衣領。
「鎖骨下方紋的什麼?脣印?誰的?」
狗的。
我一把拽下蔣女士的手,頭也不回地奔向託尼。
一番交流後,我倔強地在髮尾保留了幾縷漸變色挑染。
弄完正好傍晚六點。
剛走出理髮店,我媽又出現了。
「跟我去喫飯。」
我垮臉:
「媽,我好累的,我連續……」
「累?」我媽瞟我一眼,「你以前白天上班、晚上當 DJ 怎麼沒聽你喊累?」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又想去找你那些狐朋狗友,我告訴你談弋,你以前怎麼玩兒我都沒管過你,這以後結婚了你最好給我老實點,下班了就給我回家!還有……」
我舉手投降。
我媽視若無睹,一路說到了喫飯地點。
是一家高星酒店的景觀餐廳。
儘管已經做過心理建設,但見到牧勻霆時,我還是愣了一瞬。
牧勻霆瘦了,那雙原本凌厲深沉的眼眸,如今變清澈不少,呼呼往外冒着傻氣。
還別說,有點可愛。
和方姨打過招呼後,我徑直朝牧勻霆走去。
大喇喇地往他身旁的座椅一坐,咧嘴笑:
「好久不見。」
牧勻霆坐得筆直,剋制地看我一眼,蹦出兩個字:
「你、好。」
這反應……難不成真忘了我跟他談過?
趁我媽和方姨聊天,我抬手攬住牧勻霆肩膀,壓低聲音:
「欸,你爲什麼同意和我結婚?」
牧勻霆整個人僵硬得不行,微垂着頭,呆呆地開口:
「爺爺,喜歡,媽,喜歡。」
我捶了一下他肩膀:
「那你呢?喜歡嗎?」
牧勻霆漆黑的眼珠轉了轉,眼神蜻蜓點水般在我臉上觸了一下,聲音變低:
「不、喜歡。」
「……」
這話說得,還不如不說。
算了,下一個問題。
「爲什麼說我壞?」
牧勻霆這回正大光明地看我,字正腔圓地回答:
「不、乖。」
「嗯?」我挑眉,好笑地問,「我怎麼不乖了?咱倆談戀愛的時候我哪點沒滿足你?」
牧勻霆皺眉,眼裏透出焦急:
「你、慢點、說。」
得,談戀愛三個字把他 cpu 乾燒了。
我換了一個問題,放慢語速:
「爲什麼覺得我不乖?」
牧勻霆抿着脣,一副拒不配合的樣子。
我扣住他後腦勺,恐嚇道:
「說!不然我當着你媽的面兒親你!」
牧勻霆瞳孔地震。
無聲抗議半晌,氣鼓鼓地開口:
「你和別人、玩,不和我、玩,天黑了、不回家。」
「……」
好嘛,以上三條,我跟他談戀愛期間很少發生。
由此推斷,牧勻霆對我的記憶,停留在了我倆談戀愛之前。
那會兒我確實挺浪的,半夜不回家是常態。
不過牧勻霆又是怎麼知道的?
我伸手捏住他的臉,轉向我:
「監視我呢寶貝兒?」
牧勻霆再次瞳孔地震。
一把扯掉我的手,憤憤道:
「胡、說!」
「……」
得,人變傻了,脾氣也變大了。

-4-
隔天去醫院探望了牧勻霆的爺爺。
一見面,老爺子就問我爲什麼染回黑髮了。
我幽怨地看我媽一眼,然後背過身得意地向老爺子展示我的炫彩髮尾。
老爺子笑得合不攏嘴,還讓我帶牧勻霆也去染一個。
我看向牧勻霆,他看向天花板。
裝聾。
出了醫院,我將他押上我的車。
牧勻霆扒着車門,抗拒道:
「不、去!」
我笑嘻嘻地湊近:
「領證,不去嗎?」
犟種不鬧了,乖乖地坐進車裏,低頭,摳手。
昨晚上喫完飯,方姨偷偷和我說,我和牧勻霆結婚這事兒,不辦婚禮,扯個證給老爺子交差就行了。
方便我以後離了再結。
牧勻霆當時的狀態,就和現在一模一樣。
也不知道聽沒聽見。
到達登記處,前後十分鐘不到,兩個紅本本兒就到手了。
出來後,我拿出提前準備好的兩枚戒指,先給牧勻霆套上,再給自己套上。
牧勻霆垂眼盯着自己的無名指,像是入定了。
我打了個響指,等他回神,將兩個紅本兒塞他手裏。
然後拿出手機,一手勾着他脖子,一手點開攝像。
鏡頭裏的牧勻霆木着臉,好似被我威脅了。
我扯了扯他的臉蛋子:
「笑一笑啊,老公。」
話音剛落,鏡頭裏的牧勻霆臉上依次閃過震驚、無措、羞憤,最後呆呆地偏頭看向我。
按下快門,畫面定格。
照片裏的我笑容燦爛。
而牧勻霆,舉着兩個小紅本兒,剛好擋住他的下半張臉,露出的那雙眼睛,眼睫半垂,視線落在我彎起的脣角上。
也行,至少看起來很「愛」我。
直接發送朋友圈。
老爺子又是第一個點贊。
緊接着評論區一溜兒的問號。
我揣好手機,扯了扯木頭樁子似的牧勻霆。
「走啦。」
牧勻霆眨了眨狗眼:
「去、哪裏?」
我拽了一把他的領帶,壞笑道:
「回家,洞房。」

-5-
相處一天下來,我發現牧勻霆雖然腦子不好使了,但也懂得不少。
譬如「洞房」二字。
他知道什麼意思,於是臉紅了一路,進門也不讓我牽手,喫晚飯時寧願夾不到菜也要儘可能地離我遠一些。
他給我的感覺,不像是變傻了。
倒像是丟掉了作爲大人該有的成熟穩重,內心裏那個不會掩飾情緒的小孩子跑出來做了主。
和他談了近一年。
到現在我才反應過來,我好像並沒有真正瞭解過他。
這戀愛讓我談得……真失敗。
晚上十點,牧勻霆洗完澡從浴室出來。
看見我坐在他牀上,震驚地三連退,繃着臉警告我:
「你、不要,對我有、非分之想。」
我挑眉,放下手機。
抬眼將他上下一掃,不緊不慢地問:
「你指哪方面?」
傻子漲紅了臉,揪緊褲腰,罵我:
「壞東西!」
我詫異了一瞬,微眯着眼看他:
「有種再說一遍。」
牧勻霆梗着脖子,表情又慫又兇,當真又說了一遍。
我點頭笑笑,緩緩踱步走到他面前。
牧勻霆揪着褲腰站得筆直,不跑不躲,下頜線繃得死緊,給人一種誓死捍衛貞操的剛烈感。
只不過嘛,我剛抬起手,他就飛速地閉上了雙眼。
「怕捱打啊?」
牧勻霆裝啞巴,倔強地將眼睛閉得更緊。
我輕笑一聲。
揚起的手落在他後頸,五指收緊下壓,微偏頭,含住了那雙緊閉的脣。
牧勻霆驀地睜大眼睛,呼吸都停了一瞬。
我貼着他的脣輕笑。
不待他反應,用了點巧勁將他抵在牆上。
拇指摁住他喉結,舌尖撬開齒關,極盡挑逗地強吻。
這人第一次接吻都是我教的。
此時的他,更是隻有乖乖承受的份。
呼吸勾纏不清,溫度節節攀升,喘息凌亂喑啞。
下半身完全貼合,這傻狗什麼反應我可太清楚了。
完全進入狀態後,我捏着他下頜毫不猶豫地扯開。
退後兩步,舔了舔微腫的脣,笑看着他:
「還罵嗎?」
牧勻霆雙脣微張,不可置信地看看自己下半身,又不可置信地抬頭看我。
狗眼裏水汪汪的一片,又亮又閃。
當真是可愛又可憐。
「談、弋。」
「嗯?」
我挑眉笑了下,掃了眼牀頭,抓了包紙巾丟進他懷裏。
「玩兒去吧。」
轉身去了客臥。

-6-
美美躺上牀,結果失眠半宿。
想起了我和牧勻霆搞對象的事兒。
我倆是在一場酒會上重逢的,他因爲一杯假酒導致易感期提前,抓着老子滾了一夜。
清醒後他坐在牀邊抽了兩根菸,說要對我負責。
我踹了他一腳,讓他滾。
哪成想他來真的。
追了我小半年,談了一年。
但分手也是他提的。
那是一個很普通的早晨。
他像往常一樣給我做好了早飯,看着我喫完後,他才說:
「談弋,我們分手吧。」
我一直記得他當時的表情,很平靜,像是深思熟慮了很久才做出的決定。
可明明頭一晚,他還打電話提醒我聚會少喝點酒。
我直視着他,問他理由。
沉默的空隙,我設想了很多答案,比如「累了」、「沒激情了」,甚至是「找到適婚 omega 了」這種理由。
結果他卻說,還我自由。
我當時無語笑了,一句話沒說就摔門走了。
頭一次被分手,心裏特別不得勁。
瘋玩兒了兩個月,還ţṻₐ是不得勁。
直到再次聽到牧勻霆的消息,直到他再次出現在我面前,我才明白過來問題出在哪裏。
我還念着他。
本想找他好好談一談。
可他倒好,直接把自己恢復成出廠設置。
好狠一傻狗。
一點反悔的機會都不給我。
領證了還不讓碰,還罵我壞東西。
草。
越想越不爽。
在他房間那會兒我就應該把他剝光了扔在牀上狠狠蹂躪、狠狠欺負!
正生着悶氣,房門突然傳來一點聲音。
緊接着是關門的輕響。
冷冽的信息素味道逐漸擴散開來。
我吸了吸鼻子,剛翻過身,一個鬼鬼祟祟的高大身影出現在我牀邊。
「……做什麼?」
牧勻霆伸手探進被窩,摸索到我的手拉出來,按上他的壞傢伙。
音色沙啞,委委屈屈:
「老婆,難受,摸摸。」

-7-
我磨了磨牙,一把抽回手:
「摸個屁。
「老子現在很困。
「滾。」
剛翻身,感覺牀墊一沉。
牧勻霆提膝跪了上來。
「老婆,摸摸。」
說着又來拉我的手。
黑燈瞎火的,牧勻霆那雙狗眼倒是亮得驚人。
我沒好氣地白他一眼:
「誰是你老婆?
「我不是壞東西嗎?」
牀墊又是一沉。
牧勻霆另一隻膝蓋也提了上來,跪得筆直。
「錯、錯了。」
「誰錯了?」
牧勻霆急得呼吸都變重了。
俯下身,抓着我的手朝他臉上去。
「嘴巴,打。」
眼看就要扇上了,我猛地抽回手。
牧勻霆委屈:
「打。」
我哼了一聲:
「不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知道嗎?打你我也疼!」
正想坐起來,牧勻霆一頭栽進我胸肌。
雙手按住我肩頭,鼻子嗅來嗅去,竟然還隔着睡衣咬了一口。
我悶哼一聲,抓着他後腦勺頭髮扯開,手一撐坐起來。
「老婆……」
「跪好。」
「難受……」
「難受也跪好。」
牧勻霆委屈巴巴地看我一眼,倒是能聽懂話。
189 的大高個兒現在跪得像個小媳婦兒。
好吧,心情敞亮了一些。
我盤着腿,不緊不慢地開口:
「易感期到了?」
「嗯。」
「要摸是嗎?」
「嗯。」
我哼笑一聲:
「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嗯。」
「晚上爲什麼警告我不準對你有非分之想?」
牧勻霆啞巴了。
我豎起指頭:
「三、二——」
牧勻霆一把抓住我的手掌,團成拳包進掌心,焦急地開口:
「因爲…因爲,你、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
我皺眉:「我什麼時候說過……」
話沒說完,我頓住了話音。
牧勻霆的記憶停留在了我倆搞對象之前,這個時期的我的確談不上喜歡他,而且還有曖昧對象。
難怪啊。
我抬起眼眸,放軟聲音,慢慢地說:
「所以那天晚上喫飯,我問你喜不喜歡我,你說不喜歡,也是因爲這個?」
牧勻霆低垂着腦袋,輕輕地「嗯」了一聲。
我勾了勾脣,抬起他下巴:
「那現在我重新問你,喜歡我嗎?」
牧勻霆重重點頭:
「喜歡。」
我輕挑了下眉:
「什麼時候開始喜歡的?」
牧勻霆抿了抿脣:
「很久、很久。」
我沉默了。
敢情這傢伙在喝假酒之前就相中我了?
「牧勻霆。」
「嗯?」
「你暗戀我啊?」
牧勻霆皺眉,我以爲觸及到他知識盲區了,結果他卻「嗯」了一聲。
這下輪到我皺眉了。
「既然暗戀我這麼久,應該捨不得放手纔對,那當初爲什麼說分手就分手?平心而論,咱倆戀愛時我沒虧待你吧?你到底怎麼想的?」
牧勻霆屏住呼吸睜大了眼,裏面滿登登的全是困惑和不解。
我嘆氣,抬手拍了下自己的腦門。
又給忘了。
傻狗的腦子裏已經刪除了那段記憶。
難不成永遠得不到答案了?
正遺憾着,牧勻霆抓着我的右手,貼上他的心臟處。
「相信、我。」
我怔愣一瞬。
隨即樂出聲,故意逗弄:
「如果我不喜歡你,你還喜歡我嗎?」
牧勻霆懵了。
「你都……親我了……」
我故作嚴肅:
「那咋了?親你和喜歡是兩回事,快說。」
牧勻霆糾結死了,眉毛擰成一團,好半天后纔開口:
「那就、只給你,一點點、喜歡。」
我忍住笑,湊近了些,垂眼盯着他嘴角,輕聲問:
「一點點喜歡就想換摸摸,哪有你這樣做交易的?」
牧勻霆紅了臉,不知道是害羞還是羞愧。
「那你……要收多少?」
我又湊近了些,距離縮短到呼吸勾纏:
「要全部,給嗎?」
牧勻霆的呼吸變得急促,心跳也開始加速。
思考半晌後,擲地有聲地回答:
「給。」
我笑了笑,獎勵性地親親他的嘴角:
「收到了。
「那現在,你應該對我說什麼?」
牧勻霆垂下眼睫,聲音變低:
「喜歡、你。」
「嗯?」
牧勻霆抬起黑亮的眼眸,鼓鼓的胸膛起伏兩下,一字一頓道:
「談弋,我喜歡你。」
我滿意地點頭笑笑。
雙手捧住他的臉結結實實地親了一口。
推着他倒在牀上:
「來吧寶貝兒,哥哥今晚給你摸個爽。」

-8-
二十分鐘後。
我發現自己大意了。
傻了的 Alpha 也是 Alpha,本性還在。
原本是我坐在牧勻霆身上伺候他的傢伙事兒,不知道什麼時候姿勢調換,我下他上。
學得還快,我強吻他的招式現在全用我身上了。
親完嘴還不過癮,熱吻沿着頸側一路向下。
此時傻狗的腦袋正埋在我胸肌上,又舔又咬。
手上也沒閒着,抓着我的手往下。
「摸摸……老婆。」
呵。
給我整笑了。
「你倒是會享受?草!你別咬…那裏……」
牧勻霆抬起頭,眨了兩下眼,又埋下去,改成了親。
親兩下,再舔一下、再嘬一口。
左邊完了換右邊。
「……」
原本還覺着疼,現在給我整得頭皮發麻。
心裏也火燒火燎的。
再這麼下去肯定得失控。
我彈了他一下。
聽到一聲悶哼。
牧勻霆抬頭看我,嘴脣晶亮,眼神也熱得燙人。
「老婆……」
「Ṱű̂₋喊爹也不好使。」
我移開眼,推他:
「差不多行了啊,我去給你拿抑制劑……」
牧勻霆雙臂緊緊箍着我的腰。
上半身紋絲不動,下半身蠢蠢欲動。
我閉了閉眼,咬牙切齒:
「……你他媽再頂一下試試?」
他還真就再頂了一下。
「……」
正想抬腳給他蹬開,牧勻霆突然低頭埋進我頸窩,嘴脣一下一下親蹭着:
「老婆。」
「……」
「我想,我想……」
「你想幹什麼?」
我捏着他後頸扯起來。
牧勻霆緊擰着眉,眼裏不僅有原始的慾望,還有焦躁和慌張。
腦子裏突然蹦出一個想法。
我捏了捏他的耳垂,試探着問:
「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牧勻霆扣住我的手,急得聲音都啞了:
「不要、抑制劑,我要、你。」
嘶。
有句話怎麼說來着?
相同場景的刺激有助於喚醒大腦中與該場景相關的記憶。
我和牧勻霆深入交流過那麼多回,說不定能通過小頭喚醒大頭呢?
等牧勻霆恢復記憶我心裏那個疙瘩不就能解開了?
思考三秒,決定一試。
我拍了拍牧勻霆的臉:
「準備東西了嗎?」
「什麼、東西?」
得,白問。
我推了推他:
「去浴室把那個黑色瓶瓶的擦臉油拿過來。」
牧勻霆動作迅猛得很,十秒鐘跑了個來回。
重新趴回我身上:
「給你,老婆。」
我接過來一看,瑪的,一管護手霜。
行叭,將就一回。
屈起腿做好心理建設後,抓過牧勻霆的右手擠上一大坨,邊抹邊說:
「現在開始,我怎麼說你怎麼做,明白?」
「嗯!」

-9-
牧勻霆的確很聽話,讓幹什麼就幹什麼。
我以爲自己已經可以了,奈何牧勻霆太可以了。
等他重溫舊地後,我倆都忍得滿頭大汗。
「老婆,我想、動。」
我閉着眼,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
「接下來……自由發揮……」
我揚着脖子喘氣。
牧勻霆俯身來舔我脖子上的汗,鼻尖繞着頸側往後尋。
我緩慢釋放了一點信息素,五指穿進他的黑髮,指腹輕輕摩挲:
「熟悉嗎?」
「好、香。」
「……」
兩個 Alpha 的信息素再怎麼說也是會有排斥的。
怎麼會是香的?
完犢子,這是小頭接管大頭了?
身體深處突然躥起一股細小電流,喉間沒壓出溢出一聲低吟。
牧勻霆聽見了。
暗沉的眼眸瞬間變亮,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奇玩意兒,一個勁兒地猛鑿。
去他媽的自由發揮。
我深呼吸一口,咬緊牙關緊急叫停:
「老子不是……一碰就叫的玩具娃娃,給老子…停下……」
「老婆、你不喜歡、嗎?」
「……」
該怎麼說,現在不是享樂的時候。
我抿了抿脣,決定略過這個問題。
雙手捧起他的臉,認真道:
「看着我寶貝兒。
「你現在,什麼感覺?」
牧勻霆頓了頓:
「熱熱的。」
「?」
「咬我。」
「……」
我收回手輕扇了他一下:
「我問你腦子裏什麼感覺?」
牧勻霆忽然俯身湊近,鼻尖幾乎要觸到我的鼻尖,脣角緩緩勾起一點弧度:
「開心。」
「……還有呢?」
「爽。」
我閉眼嘆氣:
「就沒有什麼似曾相識的感覺嗎?」
牧勻霆又開始悄咪咪動。
嘴脣在我臉上玩兒跳棋。
「有。」
「什麼?」
「我、夢見過。」
我睜開眼,再次捧住他的臉:
「有沒有可能……那不是夢?」
牧勻霆扣住我手腕,分壓在兩側。
聲音透着委屈:
「老婆,是夢。
「我總是,留不住你。」

-10-
場面徹底失控。
後半夜加一上午,真的一滴都不剩了。
我撈過牀頭櫃上消息堆得快要爆炸的手機。
剛給李長贏回完消息,牧勻霆這狗東西竟然又來扒拉我。
「老婆老婆,看我,你看我。」
「看你個屁……」
話沒說完,我意識到不對勁,抬手捏住他下頜:
「說話變利索了?你再說一句我聽聽?」
牧勻霆看着我,慢慢眨了兩下眼,臉上緩緩綻出一個笑:
「老婆老婆,我好喜歡你。」
我眯眼笑,撓撓他的下巴:
「真乖,再說一句。」
「老婆老婆,我還想來。」
「……滾。」
牧勻霆立刻抱緊我,化身委屈小狗:
「老婆……」
我笑嘻嘻地點頭,手往下伸猛地一掏。
牧勻霆瞳孔地震,「嗷嗚」一聲從我身上翻下去。
捂着襠滾了兩圈,面朝下,露出一隻眼睛瞟我:
「老婆,你壞。」
我冷哼一聲,假笑:
「老子大腿根兒現在都抽抽,到底誰壞?
「去,把自個兒收拾乾淨,然後通知你的醫生來一趟,在樓下等我。」
牧勻霆蹭過來拉我的手:
「老婆,你呢?」
我白他一眼,氣不過又蹬了他一腳:
「老子要去清理你的子子孫孫。」
半小時後,我收拾好下樓。
走進會客廳,看見牧勻霆正和他的專屬醫生大眼瞪小眼。
牧勻霆先發現我,興奮地拍了拍他身旁的座位:
「老婆,快來!」
「……」
而程醫生在此時望過來,一臉波瀾不驚地和我打招呼。
我淡笑着回應,走過去剛落座,聽見他一本正經地問:
「談先生,少爺說您的大腿根抽抽,Ťù₉請問這種情況持續多久了?」
「……」
我默了兩秒,面不改色地掐了牧勻霆大腿一下,淡定回覆:
「程醫生你誤會了,請你來不是因爲我,而是因爲牧勻霆本人。
「那個……經過昨晚,我發現他說話好像變流暢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所以請你來看一看。」
程醫生點頭:
「確實,少爺給我描述您的情況時,用的大多都是長句,語句的邏輯也是清晰的,和我上一次見到他時相比,進步很大。」
「是嗎?」我有些激動,「那他的精神方面…你看有沒有什麼變化?」
程醫生頓了兩秒,看了眼牧勻霆,再看向我:
「少爺他……活潑了許多。」
「……」
顯然,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思忖兩秒,我看向牧勻霆:
「寶貝兒,我肚子有些餓了,想拜託你去廚房幫我熱一杯牛奶,不會就找阿姨幫忙,可以嗎?」
「好!」
目送牧勻霆走後,我看向對面:
「程醫生,牧勻霆的整個治療過程你都有參與,就他今天這個變化來看,你覺得他有沒有恢復的可能?」
程醫生沉吟片刻,斟酌道:
「談先生,方便問一下您昨天對少爺做了什麼嗎?」
「嗯……就…幫他重溫了一下我倆以前做過的事。」
程醫生點頭:
「談先生,針對少爺思維反應遲鈍的症狀,醫療團隊嘗試過高壓氧艙、藥物治療、心理干預等等,效果都不太好。
「少爺如今能出現這樣的變化,的確是一個驚喜,您可以按照自己的方法再嘗試一段時間,但也請您做好心理準備,可能會越來越好,也可能……竹籃打水一場空。」
話音剛落,牧勻霆空着手走進來。
還沒來得及問,他拉着我的手起身:
「老婆,我請阿姨做了其他的,你跟我去餐廳。」
我挑眉,望向程醫生勾了勾脣。
怎麼就一場空了?我分明還是撈着一點兒了好吧。ƭŭ̀ⁿ
「程醫生,要不一起去喫點兒?」
牧勻霆翹着的嘴角突然落下:
「不可以,沒做你的。
「你,回家。」
我:「……」
程醫生笑笑:
「好的,少爺。」

-11-
下午補了會兒覺,準備去趟公司。
我把牧勻霆也帶上了。
主要是我換完衣服出來,看見他乖乖坐在沙發上、眼巴巴地望着我。
突然就哈特軟軟。
思考不過一秒就決定帶上他一起。
到辦公室後,險些以爲自己亂入了某個婚慶現場。
隨處可見的鮮花、氣球、大紅囍字。
正想打電話叫保潔進來清理了,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
李長贏嬉皮笑臉地走進來:
「Surprise!」
隨後一把抱住我,用力拍了兩下:
「果然,嘴上嚷着一輩子不結婚的人,到頭來卻是最早一個結婚的。」
我推開他:
「遇到合適的人就結了,你有意見?」
李長贏表情誇張,像是聽了什麼笑話:
「合適的人?你不是不喫回頭草嗎?
「欸,就你那個姓秦的前男友,你出國瀟灑那陣兒,又來給咱公司送錢了。
「今天下午約了他對接方案,一到公司就說要見你,我跟他說你度蜜月去了,好傢伙,頓時垮臉!客戶țṻ⁺部和創意部的小夥伴兒都陪着談了一個點兒了,要不你去露個面?說不定立馬就過了呢?」
「滾蛋!我連什麼項目都不清楚,去了也是講些廢話!再說了…」
我拽着李長贏的領子轉向右側:「家屬在這兒呢,你覺得合適嗎?」
牧勻霆正閒散地靠坐在老闆椅上,手臂隨意搭在扶手上,重點是,表情尤爲冷淡。
李長贏並不知道牧勻霆腦子出了問題,見狀立刻「喲」了一聲,隨後尷尬地笑笑,畢恭畢敬地喊了一聲「牧哥」。
然而牧勻霆並不領情,微微蹙眉:
「別叫我哥,我沒有你這樣的、弟弟。」
我訝異了一瞬。
若不是牧勻霆話語間的停頓,就他這幅冷酷樣兒,我都要以爲他恢復正常了。
李長贏不知所措地看向我:
「家屬挺嚴肅哈……」
我拍拍他肩膀,正想給他送出去,牧勻霆突然站起來:
「老婆,我也有錢!」
李長贏滿頭問號。
我也是。
眨了眨眼,斟酌着回覆:
「我知道啊……」
話音剛落,李長贏壓着我肩膀轉身,壓低聲音:
「牧哥不會以爲你要去陪姓秦那傢伙吧?哎喲喂,這醋性大得喲~以前怎麼沒發現呢?
「就你倆談上那會兒,無論你玩兒多晚他都來接你,半句怨言都沒有。
「對了,有次聚會散場,你跟一個 omega 勾肩搭背地走出來,黏黏糊糊地講了半天話,牧哥早就來了,就那麼靠在車門上看着你,是個人都能看出那個 omega 對你有意思,哎喲我天,就那次,我都替你捏把汗。」
「……那次我喝醉了。」
「啊,幸好你是喝醉了,不然我都要替牧哥譴責你。你看看,那次你都那樣了,牧哥不也啥也沒說,你倆還繼續好了好長一段時間,他今天是咋的了……」
李長贏的聲音越來越模糊。
而我的思緒,逐漸飄遠。

-12-
那天晚上牧勻霆其實是生氣了的。
但我認爲自己以後不會和那個 omega 有來往,所以就沒解釋,反而勾着牧勻霆睡了一覺。
仔細想來,其實不止那次,我和他交往期間,很多時候我倆鬧了矛盾,我想到的解ƭüₜ決方式就是做。
有什麼不爽,隨着汗水和荷爾蒙的蒸騰揮發掉就好了。
但我忽略了,這種方式只對我自己有用。
而對於牧勻霆,或許肉體上的親密並不能消除心理上的隔閡,反而會在心裏越積越深。
時間一長就會形成一個疙瘩。
等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再忽視時,就提出了分手。
我拍了拍自己的腦門,李長贏那張機關槍似地的嘴還在突突往外冒。
正想給他手動閉麥,身後響起一道慍冷沉的聲音:
「松、開!」
李長贏立刻撒手往旁邊跳。
我轉身,牧勻霆突然抱住我,悶悶地說:
「老婆,我有錢,都給你,你不要去。」
一時心情複雜到說不出話,我抬手輕輕撫着他後背。
餘光瞥見李長贏賤嗖嗖地朝我撇嘴:
「恭喜你啊兄弟,嫁了個好老公~」
我朝他豎中指,假笑:
「趕緊滾好嘛,門給我關好,下次進來前再不敲門我就把你辦公室門給卸了。」
李長贏擠眉弄眼地「喲」了幾聲,大搖大擺地走了。
門一關,我捧着牧勻霆的臉猛地親了好幾口。
「對不起。」
牧勻霆皺眉看着我。
漆黑的眼眸裏依次閃過迷茫、恍然,最後是濃稠的失落。
我搞不懂了,捏捏他的耳垂:
「怎麼了?」
沉默幾秒,牧勻霆伸出食指,點在了我左側鎖骨下方的某個位置,低聲問:
「這個,是那個前男友的嗎?」
怔愣兩秒後,我明白過來,不禁笑出聲。
鎖骨下方是一枚脣印,顏色很淡。
昨晚牧勻霆就看見了,但他什麼都沒問,我就以爲他不在意。
現在回想起來,他啃我的時候好像刻意避開了那塊兒。
原來是在意的。
我笑看着他,脫掉外套拋向沙發,解了領帶掛他脖子上,一顆一顆解開襯衣紐扣。
慢慢拉開左側衣襟,溫聲詢問:
「要不把你的嘴脣貼上去試試呢?」
牧勻霆眉毛動了動,黑漆漆的瞳仁盯了我幾秒。
隨後猶猶豫豫地俯身。
溫熱鼻息灑在那一小塊皮膚,牧勻霆又抬眸看了我一眼。
我單挑眉。
下一秒,一片軟熱覆了上去。
牧勻霆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不可置信地又貼了兩下。
隨後直起身,目瞪口呆:
「我、我的?」
我點了下頭,開始係扣子。
牧勻霆一下子抱住我,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開心。
「我的!」
我揪了揪他的臉蛋子,勾起脣角:
「嗯,你的。」

-13-
那天過後,牧勻霆好像確定了我是喜歡他的。
開始變得黏人。
我需要加班處理積壓的工作。
牧勻霆也跟着我熬。
不玩兒手機也不看平板,整了一套文房四寶——在我辦公桌上練書法。
他讓我見識到了,練字這項技能,真得靠肌肉記憶。
牧勻霆從幼兒園練到高中,即使現在腦子不好使了,也能寫出堪比書法老師的作品。
不過兩天,我的辦公室掛滿了賞心悅目的墨寶。
這給我驕傲的,趕緊拍了個視頻發朋友圈。
牧老爺子又是第一個點贊。
李長贏來我辦公室串門,看見滿牆的字畫嘖嘖稱奇,連連感嘆我嫁了個好老公。
我已經對那兩個字免疫了,懶得搭理。
抬起頭時,看見他正央着牧勻霆給他寫一副「寧靜致遠」。
牧勻霆看向我,我要笑不笑地挑了下眉。
他立刻會意,看向李長贏,特高冷地丟下一句:
「我老婆不讓。」
被拒絕後,李長贏開始酸溜溜地沒話找話:
「牧總欸,你這三天兩頭地躲在咱們公司修身養性,怎麼?你公司不要了?」
牧勻霆執筆的手頓了頓,看似冷靜,實則 cpu 已經轉不過來了。
ṱŭ̀ₜ我忍住笑,剛想接話,牧勻霆冷冷開口:
「你少管。」
好吧,這回答,很「牧總」。
我悄悄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李長贏被噎得說不出話,但他從不內耗,臭不要臉地順走了一副「厚德載物」的墨寶。
淦!家賊難防。
下班後想起家裏的煮飯阿姨請假了,本想叫個外送,牧勻霆說他想做。
我當然支持,但背地裏已經偷偷把要點的菜想好了。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牧勻霆真的照着視頻做出了色香味俱全的三菜一湯。
當即含淚拍照發朋友圈。
牧老爺子又是第一個點贊。
隔天是牧勻霆醫院複查的日子。
一通檢查下來,醫生還是那句話——慢慢來吧。
倆媽聽了這話挽着手互相安慰。
我倒沒什麼感覺,慢慢來就慢慢來,本來我也不着急。
甚至覺得,牧勻霆一直這樣也沒關係。
反正我能護他一輩子。
複查結束後,倆媽急着回各家的公司。
我和牧勻霆去了老爺子的ťű̂⁰病房。
本來想陪着多說會兒話,但他老人家不讓我們陪。
笑呵呵地囑咐我,有空的話就帶着牧勻霆四處玩玩兒。
我也正有此意。
於是接下的三天又開始加班,準備空出時間帶牧勻霆去 L 國玩兒一週。
出發那日是個大晴天,到機場後,我拍了張日出圖。
發送朋友圈後,下意識期待老爺子點贊。
然而等了二十分鐘,都沒收到任何反饋。
這有點反常,老爺子以往都是秒讚的。
我盯着手機愣了得有三分鐘。
心裏無端生出一股憋悶。
正猶豫着要不要打個電話。
手機響了。
是牧勻霆的。
接通後,傳出一道略顯焦急的聲音:
「喂,勻霆,是媽媽。」
「嗯,媽。」
「你和小弋上飛機了嗎?」
「還沒。」
「爺爺……情況不太好。」

-14-
我帶着牧勻霆馬不停蹄趕到病房時,老爺子正夠着手去摸牀頭櫃的手機。
被方雲蘭女士一把搶過:
「爸!醫生說了讓您好好休息,您剛纔…差點就……」
突然,老爺子猛咳一聲。
方女士瞬間轉過頭,眼圈還是紅的,連忙調整了表情:
「來啦,快進來吧。」
我推了推牧勻霆,沒推動。
接完那通電話後他就已經嚇呆了。
現在都還沒回魂兒。
我捧着他的臉使勁揉了揉:
「爺爺醒着呢,咱們進去陪陪他,嗯?」
好半天后,牧勻霆才輕輕點了下腦袋,握着我的手用力到發抖。
氣氛變得凝重。
牧勻霆慢慢走過去,蹲在老爺子的牀邊。
我和方姨互看了一眼,默契地退到了病房外。
「媽,醫生怎麼說?」
方姨怔愣一瞬,偏頭看了我一眼,又緩緩移開視線。
「醫生說,就這兩天的事。」
「爺爺他……故意把勻霆支開,對吧?」
沉默半晌後,方姨顫聲開口:
「勻霆他爸走得早,我當時…也差點跟着去了,好長一段時間走不出來,勻霆幾乎是他爺爺一手帶大的。
「他老人家的意思,是讓我編個謊話騙騙勻霆,讓他不至於…太傷心,但我實在……做不到。」
方姨哽咽出聲,我走到她面前,抬手抱了抱她:
「媽,您做得對。」
半小時後,牧勻霆失魂落魄地推開病房門,走到我面前,艱難地擠出聲音:
「老婆,爺爺說,想和你聊天。」
我摸了摸他的臉,轉身進了病房。
老爺子一見我便樂呵呵地笑。
我偏過頭,深呼吸一口,調整好表情後走到牀邊,笑道:
「爺爺,您想和我聊什麼?」
老爺子握住我的手,拍了拍:
「小弋啊,謝謝你,把勻霆照顧得這麼好。」
我剛發出一個音,老爺子擺擺手:
「我看得出來,勻霆這段時間過得很開心,比待在我身邊的任何時候都要開心。」
我抿了抿脣,真誠道:
「可是您把他培養得很優秀。」
老爺子看了我一眼,半嘆半笑:
「爲了讓他早點擔事,我對他向來嚴苛,出類拔萃的同時,性子也變得古板無趣,一點也不討人喜歡。」
「我挺喜歡的……」
「是嗎?」老爺子突然看向我,「那這麼說來……是勻霆那孩子提的分手?」
我怔愣片刻,微微睜大眼:
「您知道我和他……」
老爺子笑眯眯地點頭。
好吧。
我撇撇嘴:
「是呢,還說什麼還我自由。」
老爺子頓了幾秒,問:
「想知道原因嗎?」
我點點頭。
老爺子笑起來,拍了拍我的手:
「小弋啊,你太討人喜歡了。」
不等我答話,他嘆了一聲,自顧自地往下說:
「勻霆是木訥的樹,而你像自由的風,他總盼着你來,卻總覺得自己留不住你。」
留不住。
我啞然。
那一晚,傻傻的牧勻霆也對我說過同樣的話。
我抬起頭,苦笑道:
「爺爺,我讓他沒有安全感,對嗎?」
老爺子笑出了聲,打趣道:
「那得去問以前的勻霆咯。」
沉默良久,我笑嘆一聲:
「爺爺啊,您怎麼什麼都知道?」
老爺子拿起手機晃了晃:
「朋友圈是個好東西。」

-15-
現在想來,那天上午的老爺子像是迴光返照。
樂呵呵地跟每個人交待完後,精氣神肉眼可地消弭。
牧勻霆不眠不休地在牀邊守了兩天,老爺子水米不進,他也是。
不說話,也不哭,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直到第三日凌晨,老爺子含笑而終,我去扶他時,才聽見他嘶啞的悲泣。
靈堂布了三日。
老爺子下葬那天,牧勻霆彷彿成了一具抽走靈魂的空殼。
舉行完安葬儀式後,親朋好友都陸續離開陵園。
而牧勻霆,如一顆孤松般站在階梯口,久久地回望。
我讓我爸帶着倆媽先走。
我站在離牧勻霆兩步遠的地方,陪他一起望。
天氣預報顯示今天是有雨的。
眼見天越來越黑,牧勻霆絲毫沒有挪步的意思。
我默嘆一聲,掏出手機打電話叫人拿傘。
剛撥通,只聽見身後「咚」的一聲。
我連忙轉身,看見牧勻霆滾下去了。
滾下去了?!
草!
我忙不迭地去追,然而雙腿好像穿了鋼筋,根本不聽使喚。
於是我只能跟個殘廢一樣往前撲,眼睜睜看着牧勻霆越滾越快。
「牧勻霆!」
回應我的又是「咚」的一聲悶響。
牧勻霆的後腦勺磕在了一個石柱上。
卡住,不動了。
「……」
草,真他媽跟石頭過不去了。
我拿不準牧勻霆什麼情況,一點不敢耽誤地把他送去了醫院。
一通檢查下來,醫生說除了體力透支外,暫時看不出有什麼問題,後腦勺也只是鼓了一個包。
給的治療方案就是——讓他睡。
確實該睡。
牧勻霆這一躺下就跟休眠了似的。
我守着他壓根不敢睡,生怕他一睡就睡過去了。
每隔三小時就去找一趟醫生。
熬到第三天早上實在熬不動了。
我揪着牧勻霆耳朵跟他打商量:
「牧勻霆,我就眯一小會兒,你好好兒的,睡夠了起來聽見沒?」
說完,我捏了捏他的鼻子,感覺良好,於是趴在他手邊,秒睡。
我這一睡就睡了個昏天暗地。
完全不知時間爲何物。
等我猛然驚醒時,發現已經是傍晚。
手忙腳亂地坐起來東摸摸西摸摸,發現自己在牀上。
我在牀上?!
那病人去哪兒了?!
「牧勻霆!牧勻……」
「我在。」一道淡漠的嗓音落下。
我呆滯地循聲而望,看見了靠坐在沙發上的牧勻霆。
頭髮理了,鬍子也颳了,病號服換成了西裝,領帶系得一絲不苟。
最重要的是眼神發生了明顯變化,銳利如刀,深邃如潭,哪裏還有一絲傻氣。
我難以抑制地紅了眼眶,激動地聲音都有些抖:
「你…你好了,是不是?」
「嗯。」牧勻霆淡淡地應了一聲。
我猛地跳下牀,正想衝上去抱住他,聽見他不急不緩地開口:
「談弋,這段時候辛苦你了。」
我剛邁開的腳就這麼頓在了原地,眼淚生生憋了回去:
「你剛剛……說什麼?」
牧勻霆面不改色,從沙發扶手拿起一份文件,攤放在面前的小茶几上:
「我們離婚吧。」

-16-
很好。
清醒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和我撇清關係。
我氣得想笑,本打算一走了之,但剛轉身,又覺得很莫名其妙。
於是我又轉了回來,儘量平靜地開口:
「理由。」
牧勻霆半垂着眼:
「你先把鞋穿上。」
「穿你大爺!我問你理由,離婚的理由!
「別他媽再說什麼還我自由,老子現在雷自由!」
牧勻霆依舊垂着眼,兩秒後,起身走到我身前,拿過一旁的棉拖,半跪下來抓着我腳踝,給我套上拖鞋。
穿好後他並未起身,就着半跪的姿勢仰頭,淡聲道:
「我知道你因爲什麼和我結婚,如今爺爺走了,你也該回歸自己的生活。」
「……」
神他媽迴歸自己的生活。
我氣到失語。
抓狂地捋了把頭髮,揪着牧勻霆的領子將他扯起來:
「你知道個屁!
「我就問你,你還愛不愛我?」
牧勻霆平靜地和我對視。
半晌後,他移開視線。
「我愛你又如……」
「打住!」我捏着他下頜轉向我,「來,現在輪到你問我,問!」
牧勻霆沉靜如水的眼神終於出現了一絲波瀾,喉結幾度滾動,最終在我咄咄逼人的目光下,開了口:
「你,還愛我……」
「愛!非常愛!分手前愛,分手後邊生氣邊愛!和你結婚第一是因爲愛你、第二纔是因爲爺爺!你他媽聽清楚了沒有?!」
牧勻霆好像被我吼懵了,半天后回神,脣邊泛起一絲苦笑:
「可我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地方值得你愛。」
「……」
這下輪到我懵了,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那你覺得我當初爲什麼答應和你搞對象?被你堅持不懈的追求感動了所以才答應?」
牧勻霆沉默不語。
我嘆了口氣,放緩了語速:
「牧勻霆,我不知道你怎麼得出那個結論的,但針對你心中的不確定,有另外一種表達,你可以問我——談弋,你愛我什麼?」
面前的人緩緩抬眼,像是又變回了那個傻里傻氣的牧勻霆。
頓了好半天,緊張又不安地開口:
「談弋,你……愛我什麼?」
我哼笑一聲,走到沙發處大喇喇地坐下,微揚下巴,自信發言:
「我愛你臉帥身材頂,愛你多金又上進,愛你體貼耐心踏實,愛你的好廚藝、好牀藝、好脾氣,愛你偶爾莫名其妙的佔有慾……」
「那不是偶爾。」
「嗯?」
牧勻霆頓了頓,神色突然變得陰翳:
「我一直都很小心眼,我討厭所有靠近你的人。」
我單挑了下眉,點頭:
「那好,重新說,我愛你無時無刻愛我愛得要死的佔有慾。」
「……」
我笑了笑,繼續說:
「另外補充一點,這段時間我深刻反省過了,以前的我確實太沒邊界感了,但你原諒我一次嘛。
「以後呢,肩膀只給你一個人靠,手只給你一個人牽,甜言蜜語只給你一個人說,你不在或者你不同意的聚會,我就不去了,九點之前一定回家,特殊情況特殊處理。
「哦對了,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以後如果咱們鬧了矛盾,我不會再用上牀來解決了,溝通也好、吵架也好,當天的矛盾當天消,然後再上牀。」
「……」
牧勻霆的身體有些僵,表情有些呆。
我打了個響指:
「還有沒有什麼想說的?」
牧勻霆盯着我看了好久,向前走了一步又頓住,垂下眼,低聲道:
「我很無趣。」
沉默片刻,我點頭:
「的確。」
牧勻霆的身形僵了一瞬,緩緩抬眼,喉結顫了顫:
「所以……」
「所以個屁。」我打斷他,嚴肅起來,「我承認你無趣和我愛你這兩件事,矛盾嗎?
「我告訴你,一點都不矛盾。換句話講, 因爲我愛你,你的無趣在我眼裏成了穩重, 我就很不穩重,所以我需要穩重的你。」
聽完這番話, 牧勻霆的神色緩和了一些, 開始用眼神在我臉上跑馬拉松。
我知道他還有話要講, 也沒催他,隨手拿過茶几上的離婚協議翻看。
剛翻開封皮,聽見他開口了:
「談弋,我們……無法標記彼此。」
頓了兩秒,我抬起頭, 半眯着眼打量了他一會兒。
「牧勻霆。」
「嗯。」
「如果你能標記我但我不愛你, 你覺得你能困住我一生嗎?」
牧勻霆不說話了。
但他眼裏輕晃的水光告訴我,他明白我的意思。
我站起身,張開雙臂,等着他走過來。
牧勻霆偏過頭把眼淚憋了回去,然後大步走到我面前。
我正要抱上去,他突然俯身, 拿起那兩份離婚協議, 連着撕了八九下。
直到碎得不能再碎,雙手用力團成一團, 狠狠擲進垃圾桶。
連擺在茶几上的那隻筆也沒放過。
「當」的一聲。
鋼筆,卒。
可它看起來好貴。
正想給它撈起來, 牧勻霆猛地抱住我, 超級用力。
「談弋,你真的願意……一直留在我身邊嗎?」
我輕笑一聲,費力抽出一隻胳膊,摟住他脖子:
「我覺得這個問題,應該留在以後我倆的婚禮上再問。」
「但我現在就想問。」
「好吧,」我偏過頭, 吻上他耳垂,「我願意。」
牧勻霆沒說話。
我也看不見他表情。
但我能感受到輕顫的呼吸, 劇烈跳動的心臟, 抱着我越收越緊的雙臂, 以及大滴大滴墜入我衣領的眼淚。
我抬手撫上他後頸,笑着嘀咕:
「牧勻霆, 你把樹葉抖落在我身上, 是因爲開心嗎?」
抱着我的人心跳漏了一拍。
隨後鬆開懷抱, 雙手捧住我的臉,在脣上印下一枚鹹鹹的吻。
「嗯,開心。」
話音落下, 牧勻霆拉起我的手, 另一隻手伸進西裝側兜,摸出一枚戒指。
「談弋,你能不能……再給我戴一次?」
我拿過戒指, 慢悠悠地抬起他左手,不鹹不淡地開口:
「動作挺快啊,牧先生。」
牧勻霆抿了抿脣:
「對不起。」
「嗯?」
我皺眉。
兩秒後,牧勻霆反應過來。
神色舒緩, 眼底浮笑:
「我愛你。」
我笑着點頭,將戒指推到指根,傾身吻在他脣角:
「這纔對嘛。」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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