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人巨蟒

深夜十點，業主羣突然彈出一張照片。
301 發來一鍋翻滾的蛇湯，湯麪上還漂着幾片帶着花紋的蛇皮。
「夏天還真是蛇多啊，樓裏進了一條大菜花蛇，直接被我逮住，剝皮燉湯了。」
「蛇肉湯滋補，我一個人喫不完，免費送。」
羣裏頓時一片叫好，都在讚歎 301 的英勇。
只有 501 發了條不合時宜的消息：「你殺的可不是什麼菜花蛇，是蟒蛇的幼體，母體應該就在周圍。」
「巨蟒的報復心強，你趕緊逃命吧，樓裏的其他人也記住能逃的趕緊逃，不能逃的千萬要關緊門窗。」
羣裏沒人當回事，還有人責怪 501 故意嚇唬人。
可就在我準備放下手機時，門外的走廊突然傳來詭異的摩擦聲。
「撲簌簌…撲簌簌…」
像是某種巨大的生物正在走廊裏遊走……

-1-
我心中一震，不自覺地渾身發麻。
心裏不由得想到 501 說的話。
難道樓裏真的還有一條巨蟒？
如果真如 501 所說，巨蟒的報復心極強。
那它第一個找上的就應該是 301，而我就住在 302，與 301 只有一條走廊之隔。
那現在走廊裏的聲音，不會真的是那條巨蟒已經找上門了吧……
我屏住呼吸，慢慢地朝門那邊走去，將眼睛貼在貓眼上。
走廊裏光線昏暗，可什麼都沒有。
但我還是覺得有點不對勁，畢竟剛剛門外傳來的聲音實在是太真實了。
我又仔細地從貓眼往外看去。
下一秒，我瞳孔一震。
走廊地板上泛着細碎又延綿的反光。
看着溼漉漉又黏糊糊的，從消防通道一直延伸到 301 門口。
就像有什麼巨大的生物拖着黏液爬過的痕跡。
真的有蛇！
我趕緊在業主羣裏提醒：「外面真的有蟒蛇！我看到走廊上有它爬行過的痕跡！大家千萬要鎖好門窗！」
消息剛發出去沒多久，羣裏便陸續彈出了許多回復。
602：「真的假的……你們大晚上如果拿這個開玩笑就有點過分了，我最怕蛇了。」
401：「別在那放屁了，我們這裏的氣溫溼度雖然有蛇不奇怪，但說蟒蛇就離譜了吧，大城市根本就不適宜蟒蛇生存，怎麼可能有蟒蛇？」
「更何況，巨蟒那麼大的體積，怎麼可能鑽進樓道，卻沒有小區物業工作人員發現？」
「301 殺的就是一條小菜花蛇而已，不是什麼蟒蛇幼體，大家放心吧，別被有心之人帶偏了。」
401 住着的是一個男律師，自詡學歷高，懂得東西多，平時最愛在業主羣裏充當給衆人答疑解惑的角色。
雖然我一直覺得他說話的時候那股高高在上的說教味讓人不適，可羣裏的其他業主都格外相信他。
所以在他發完言後，羣裏的人都開始攻擊我。
301 也很快在羣裏回覆：「401 說的對啊，什麼蟒蛇幼體啊，我抓的就是一條菜花蛇，你們外國恐怖片看多了吧，怎麼什麼都信。」
說着他又發了一張圖片在羣裏。
圖片正是門口走廊裏那一道溼漉漉黏糊糊的痕跡。
301：「我說 302 的那女人，叫什麼陸禾的是吧？你說的蟒蛇爬過的痕跡，不會就是這個吧？這是我晚上點的米湯外賣，被外賣員弄撒了，我用樓道里的拖把隨意拖了幾下，沒拖乾淨而已。」
301：「我說你們這些人是不是見不得別人好啊？我打死一條進樓的蛇，是爲樓裏做貢獻，你們非要在這裏找茬？」
「而且我打完蛇後，就通知了物業排查樓道，看有ţũₘ沒有其他蛇跑進來。物業也排查過了，樓裏除了人，沒有別的動物哈。」
聽他這麼說，我又仔細點開那張圖片看了幾眼。
301 的照片拍得很近，和我從貓眼的角度看到的樣子確實有Ţŭ̀₊區別。
這樣看上去，走廊的地上的確像是已經乾涸了的米湯。
我尷尬得要命，連忙在羣裏給 301 道了歉。
物業也在此時出面：「我們已經排查過，確保樓裏沒有其他存在危害性的動物，各位住戶請放心。」
301 在羣裏又發了幾條嘲諷的消息後，大家也都各自散去。
經過這麼一遭後，我也徹底睡不着了，乾脆打開遊戲，叫上幾個開黑好友爽玩了幾把。
時鐘指向十二點，我已經餓得不行了。
劃開外賣軟件，我點了常喫的那家宵夜。
外賣送到後，外賣員的語氣並不是很好。
「您的外賣到了。」電話那頭的外賣員像是在捏着鼻子說話，「我給您放門口了。」
就在要掛斷時，我清楚地聽到他嘟囔了一句：「你們這小區電梯壞了不說，樓道里怎麼還一股子腥臭味兒……」
我猛地意識到了什麼，心臟狠狠一縮。
下一秒，我聽到聽筒內傳來一聲短促的尖叫。
緊接着是一陣噼裏啪啦，像是手機從樓梯裏跌落的聲音。
樓道里絕對有東西。
這個外賣員肯定已經遇到危險了。
我不敢再多想，火速報了警。
而就在此時，業主羣裏有人發了消息。
601：「老子喫個夜宵回來，電梯怎麼壞了啊！真無語了，害得老子還得走樓梯！」
我趕緊在羣裏艾特他：「不要走樓梯！千萬別去樓道里！樓道里有危險！」

-2-
601 很快在羣裏回覆：「少來這套！老子剛剛早就爬樓看完聊天記錄了，302，剛剛就是你在那裏嚇唬人，被戳穿後現在又想來嚇唬我是吧？」
「302，你這小姑娘，平時看着老老實實的，怎麼喜歡搞這種惡作劇？」
他的消息後面還跟着一個嘲諷的表情包。
雖然此刻我想到了曾經看恐怖小說時，評論區說的「末日來臨，少管閒事，聖母死在第一個。」
可我想到我剛搬來這個小區時，601 的大叔還在我搬行李時幫了幾次忙。
所以我咬了咬牙還是給 601 打了個微信電話。
接通後，我立馬大喊：「大叔，你聽我說，真的不要去樓道！裏面真的有東西，剛剛給我送外賣的外賣員就死在那兒了！」
可 601 卻在電話那頭嗤笑了幾聲，笑完後又語氣責備地對着我道：「陸姑娘，這種玩笑，開一次就差不多了，一直說就有點不太懂事了哈。」
我還沒來得及ŧű̂₉回話，他又自言自語道：「這樓道里怎麼一股腥臭味。」
我眉心一顫，趕緊喊道：「大叔！快跑！」
可 601 的語氣更興奮了：「我靠，前面有一部蘋果手機，哈哈發財了。」
我一愣，立馬意識到那是剛剛那個外賣員掉落的手機。
可我還沒開口提醒，601 已經把電話掛了。
等我再撥過去，已經是無法接通的狀態。
一直到五分鐘後，601 突然在羣裏發了一段 3 秒的語音。
點開的瞬間，我聽到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聲，像是鱗片摩擦水泥的聲響，中間夾雜着 601 急促的喘息：「臥槽…這什麼東…」
語音戛然而止，緊接着他又在羣裏發了一串亂碼般的字符：【&%￥#*……】
羣裏頓時炸開了鍋：
602：【601 這是在搞什麼，也開始演上戲了？】
401：【演得還挺像那麼一回事兒……】
201：【媽呀，這語音嚇到我了，不會真出了什麼事兒吧。】
401：【別被忽悠了，物業都已經全部檢查過了，樓裏沒有什麼異常，能出什麼事兒啊。】
可就在 401 消息發出的瞬間，601 的微信突然開啓了羣視頻通話。
我顫抖着點進視頻通話中，畫面裏一片漆黑，只能聽到沉重的喘息聲和液體滴落的聲響。
「救…救…」601 虛弱的聲音突然響起，伴隨着骨骼被擠壓的”咯咯”聲。
視頻突然亮起一瞬，映照出毛骨悚然得讓我這輩子都忘不了的畫面——601 正被一條佈滿花紋的巨尾緊緊纏繞，他的臉已經漲成紫紅色，嘴角滲出血沫。
「咔嚓！」
清晰的骨折聲後，視頻突然轉向樓梯轉角。
在昏暗的應急燈下，一個水桶粗的蛇頭正緩緩抬起，金黃色的豎瞳直勾勾地盯着鏡頭，分叉的信子舔舐着 601 掉落的那部手機……
真的是蛇！
我整個人如墜冰窖，哪怕是在小時候愛看的動物世界欄目中，我都沒有見過這麼大的蟒蛇。

-3-
羣視頻在此時中斷，可羣裏的大部分人在剛剛都已經點進視頻，親眼目睹了一切。
視頻中斷後，羣裏死寂了幾秒，隨即炸開了鍋。
602：「我靠！我靠！那是什麼東西？！真的是蛇嗎？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蛇？！」
201：「報警！快報警！」
401：「物業呢？物業死哪去了？！」
羣裏鬧騰了很久，有人提出殺蛇燉湯的 301 已經很久沒有說話了。
我翻了翻聊天記錄，發現 301 確實很久沒在羣裏發過言了。
難道它已經被大蟒蛇殺了？
可是我就住在 301 對門，雖然我打了兩個小時遊戲，可我晚上打遊戲音量都開得很小，外面有什麼風吹草動，我不可能會不知道。
301 的門在這期間根本就沒有打開過，301 家裏也沒有傳來任何動靜。
可 301 人去哪兒了？
爲什麼突然不說話了？
羣裏的人開始瘋狂艾特 301，可 301 始終沒有發言。
我們是新小區，兩梯兩戶，這幢樓裏入住的業主並不多。
目前只有殺蛇煲湯的 301，住在 601 的大叔和 602 的女大學生，住在 401 的男律師，201 的女教師，以及我和 5 樓的 501。
想到 501，我突然想起最開始提出 301 殺的蛇不是菜花蛇，而是蟒蛇幼體的，就是他。
可他後來再也沒發過言。
想到這，我在羣裏點擊了 501 的頭像，選擇添加他爲好友。
501 很快通過了我的好友。
我還沒說話，他率先給我發來了一大段消息。
501：【1.關閉所有門窗，用溼毛巾堵住縫隙。
2.關閉空調和排風扇。
3.保持絕對安靜。
蟒蛇只會攻擊特定目標，殺蛇煲湯的是 301，其他人只要不出門就不會有危險】
501：「接下來我跟你說的話你可能不相信，我是重生回來的，今晚要發生的一切，我已經在昨天經歷過了。」
501：「我看你也是聰明人，你也主動加我了，我就順手提醒你幾句。」
「不要再在羣裏提醒任何人，也不要和羣裏任何人聯繫，不要給任何人提供任何幫助，更不要相信任何人，聖母心永遠是第一個死的。」
「一定要相信我，不管你聽到或者看到什麼，只用躲在家裏，不要出門，等救援，這個事情遠遠比你想象的要危險和複雜多了。」
重生？
即使對於看多了懸疑小說的我來說，依舊覺得這件事很荒謬。
可看着 501 篤定又認真的語氣，我突然覺得重生這件事會真實發生也不是不可能，畢竟這麼大的蟒蛇也無緣無故出現在了大城市裏。
我趕緊將家裏的所有門窗鎖緊，給 501 發了感謝的消息後，就躲進了衣櫃裏。
501 說的話也不無道理，這種時候第一個死的就是聖母，況且我先前在羣裏發的消息也沒有一個人相信。
在這種時候多管閒事，只會給自己惹禍上身。
一想到外賣員和 601 被蟒蛇勒死的時候發出的聲音，我就整個人打寒顫。
所以不管羣裏現在亂成什麼樣，我都沒有再發言。
我死死盯着手機屏幕，突然注意到一個可怕的細節——301 的微信步數在十分鐘前更新了，顯示增加了 237 步。
237 步？
301 不是死了嗎？他是什麼時候出的門？
我趕緊給 501 截圖了 301 的微信步數。
501 回得很快：「這步數不是 301 走的，他早就被蟒蛇吞進肚子了，蟒蛇吞人可不會脫衣剝皮，自然是將整個人整口吞下，包括他的手機。」
「蛇身移動，那微信步數自然就增加了。」
我稍稍鬆了一口氣，可一想到 301 連人帶手機被蟒蛇整個吞進肚子，我就一陣噁心。
警察應該快到了吧？我死死攥着手機，指關節繃得發白。
衣櫃外，是死一般的寂靜。
可這寂靜沒持續多久。
手機忽地提示了一條好友申請，來自 401。
那個剛剛還在羣裏趾高氣揚，用一堆「科學道理」把我釘在「危言聳聽」恥辱柱上的男律師。
501 的警告像冰冷的蛇爬上脊背：別加，別理，別當聖母。
我指尖懸在拒絕按鈕上，微微發抖。
但下一秒，又一條申請彈了出來，這一次還附加了一條驗證消息：
「快跑，要從窗戶跑，羣裏有人想害死我們！」
羣裏有人想害死我們？這是什麼意思？
沒等我想明白，第三條驗證消息帶着更強烈的衝擊撞了進來：
【我們每個人的門口都被放了一碗蛇湯！那大蟒蛇一定會找上門的！躲在家裏就是等死！你通過我驗證，我發圖片給你看！】
蛇湯！門口！
501 說過蟒蛇一般情況下只會找殺死它孩子的 301……可如果其他人的門口被放了有它孩子血肉的蛇湯……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鬼使神差地，指尖不聽使喚地戳向了「接受」。
幾乎是通過驗證的同時，401 的對話框裏就發出了兩張照片。
第一張，是在 401 自己的房門口。
光線昏暗，但無比清晰地映出一個粗陋的陶土碗。
碗裏，深褐色的湯還在微微翻滾着熱氣，幾片帶着細Ťũₙ密花紋的蛇皮浮在渾濁的湯麪上。
第二張，視角更偏，像是在樓梯拐角倉促拍的。
鏡頭對準的，赫然是我 302 的房門！一模一樣的粗陶碗，同樣翻滾着令人作嘔的熱氣，同樣的蛇皮。
可不同的是，我門口的那碗蛇湯被繩子吊着在門頂上掛着。
如果我要是開門出去了，那碗蛇湯就會淋在我身上，那蛇湯的氣味也會浸滿我全身。
到時我不管跑到哪兒，那大蟒蛇都能通過氣味找到我。
冷汗瞬間浸透了薄薄的睡衣，黏膩冰冷地貼在背上。
401 的消息又瘋狂地彈了出來：
「看見了吧！我沒騙你！我剛開始確實誤會了你，但我這人向來拎得清事兒，我先爲之前對你的誤會和你道歉。」
「我本來也沒覺得有多大事，畢竟蛇這種東西記仇得很，它就算要報仇也會冤有頭債有主，只會找上殺了它孩子的 301，我們這些人只要好好待在家中，不要和它正面碰上就行了。」
「可我在去檢查門有沒有鎖緊時，發現了門口這碗蛇湯，我也不敢跑遠，豁出去就往下跑了一層，發現你家門口也放着這碗蛇湯。」
「我粗略判斷了一下，樓道里的腥臭味是從下往上傳來的！所以二樓三樓最危險！201 和你！你們倆在靶心上！千萬要小心，能逃就趕緊逃吧！Ţū⁼」
我的心臟瞬間揪成了一團。
501 告訴我不要離開房間，不管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不要相信。
可是 401 發過來的照片太真實，那一碗蛇湯就那麼真真切切地掛在我的門口。
我心中還是止不住地去思考，爲什麼 401 門口的蛇湯是放在地上的，而我門口的蛇湯就是懸掛在門頂上的呢？
放蛇湯的人，是根本不打算給我留活路。
可是這碗蛇湯是誰放的呢？
我的外賣送到的時候，外賣員並沒有提到門口有蛇湯，之後他便死了。
說明蛇湯是在外賣員死後放的。
而按照大蟒蛇極強的復仇心，它第一個殺的一定是 301，所以 301 一定死在外賣員之前，也就是說放蛇湯的人肯定不是做蛇湯的 301。
還沒等我思考清楚，忽地，一個聲音，毫無徵兆地，在一片寂靜中響了起來。
「沙……沙……沙……」
不是巨蟒鱗片摩擦水泥地的「簌簌」聲，也不是沉重的拖拽聲。
這聲音……更粘稠，更詭異。
像是什麼溼漉漉、軟綿綿的、帶着某種令人作嘔韌性的東西，在一下、又一下地……刮擦着牆壁。
它來了。
我整個人愣住了。
因爲我很快發現，那聲音並不是從走廊裏傳來的。
而是從頭頂。
也是在此時，我終於明白了，爲什麼 301 的房門自始自終沒有開過，而 301 本人卻在不聲不響中消失了。
「沙沙沙……」
那聲音越來越響，離我越來越近。
頭頂的天花板通風口因被過度擠壓，而發出不堪其重的吱呀聲。
「沙沙沙……」
那粘稠溼滑的刮擦聲就在我的頭頂正上方停滯了。
我僵硬地抬起頭，視線死死鎖住天花板那個小小的通風口百葉柵格。
黑暗的縫隙裏，猛地亮起兩點幽綠的光芒！
那是……巨大的、渾圓的一雙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忽閃忽暗。
緊接着，那兩點幽綠光芒的周圍，像是被點燃的星火，密密麻麻、忽閃忽閃地亮起無數更小的、同樣冰冷的綠色光點！
不是一條！是無數條！那條巨大的母蟒，竟然帶着它的幼崽羣，通過通風管道爬到了我的頭頂！
「吱呀——嘎吱——」
通風口的金屬柵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在巨力的擠壓下開始變形、扭曲。
「啪嗒！」
一聲輕微的脆響，一條細長的、帶着暗色花紋的影子從變形的縫隙中掉了下來，重重摔在我面前的地板上！它只有筷子粗細，不到半米長，但落地後立刻瘋狂地扭動起來，三角形的蛇頭昂起，分叉的信子「嘶嘶」吐着，毫不猶豫地朝着我的方向閃電般彈射過來！
緊接着，第二條！第三條！如同下餃子一樣，一條條細小的毒蛇（或幼蟒）從通風口的破口處簌簌掉落！
它們落地後迅速散開，扭曲着、蠕動着，致命的「嘶嘶」聲瞬間充斥了整個狹小的臥室！

-4-
逃！必須立刻逃出去！
不能再留在房間裏了！
我的大腦在極度的恐懼中反而爆發出驚人的清醒。
401 說的從窗戶逃跑幾乎完全沒有生還的可能！蛇本就是攀爬和伏擊的高手，它們在牆上的攀爬能力強，只要我關窗不迅速，或者給它們找到一個能鑽出去的縫隙，我一定會在窗外被它們絞死。
可留在房間裏，也只有被這些毒牙淹沒，或者被隨後破頂而入的巨蟒吞噬這一個結局！
我的目光瞬間掃過房間角落那根金屬的撐衣杆，又猛地看向臥室緊閉的房門。
唯一的生路！就在門外！儘管門口掛着那致命的蛇湯！
賭一把！
沒有時間猶豫！我幾乎爆發出所有的力量，猛地從衣櫃裏衝出！腳尖點地，幾乎是飛撲向角落的撐衣杆，一把抄起！
與此同時，頭頂傳來一聲更加劇烈的「轟隆」聲！通風口的柵格徹底崩飛！一個巨大、粘稠的蛇頭輪廓猛地擠進了破口，更多的幼蛇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從破口傾瀉而下！
我衝到門邊，迅速將門鎖轉開後，將撐衣杆前端那個彎鉤，精準地套在了門把手上！然後，用盡全身力氣，猛地向後一拉！
門被拉開了一條縫隙！
就在門縫打開的瞬間，懸掛在門頂上的那個粗陶碗受到震動，繩子應聲而斷！
「嘩啦——！！！」
一大碗粘稠、滾燙、散發着濃烈腥臭的蛇湯，混合着漂浮的蛇皮碎片，如同傾盆的污穢之雨，朝着門內潑灑而下！
萬幸！我整個人緊緊貼在門後的牆壁上，撐衣杆也拉到了極限！那兜頭淋下的、足以標記死亡的液體，絕大部分都潑在了門口的地毯和空無一物的玄關處！只有幾滴滾燙的湯汁濺到了我的手臂和撐衣杆上，帶來一陣灼痛和令人作嘔的滑膩感！
成功了！門開了！蛇湯沒淋到我！
但危機遠未解除！身後臥室裏，幼蛇羣已經嘶鳴着逼近，頭頂通風口，那巨大的蛇頭正在瘋狂地擠壓，試圖整個鑽進來！
我一刻不敢停留！像泥鰍一樣從門縫裏滑了出去，反手就要將門帶上！眼角餘光瞥見玄關櫥櫃上放着的半瓶高度白酒——那是上次朋友來沒喝完的。
一個念頭電光火石般閃過！
我一把抓起那瓶白酒，擰開瓶蓋，一邊衝出 302 大門，一邊發足狂奔，一邊將瓶口朝下，瘋狂地將酒液向身後、向自己身上、特別是濺到蛇湯的位置潑灑！
辛辣刺鼻的酒精味瞬間瀰漫開來，暫時壓過了那令人作嘔的蛇腥氣！
以前在書上看到過，蛇類懼怕雄黃酒，也不知道白酒有沒有相同的作用。
但酒精能揮發，或許能短暫干擾那隻大蟒蛇

-5-
我朝着樓梯間狂奔，心臟在胸腔裏狂跳得像要炸開。
然而，就在我衝到二樓與三樓之間的樓梯拐角平臺時，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混合着濃重的蛇腥氣，如同實質的牆壁，猛地撞了上來！
這味道……比我在 302 門口聞到的、比通風管道里傳來的，都要濃烈十倍！帶着一種……新鮮內臟的溫熱氣息。
我猛地剎住腳步，幾乎是本能地貼着冰冷的牆壁，將身體縮進樓梯拐角的陰影裏，連呼吸都死死屏住。
腎上腺素飆升帶來的耳鳴聲中，我聽到了另一種聲音——一種沉重、粘膩、令人極度不適的吞嚥聲。
「咕嚕……咕嚕……」
緩慢，有力，帶着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滿足感。
我顫抖着，一點點地、極其小心地探出半個腦袋，視線越過樓梯扶手的縫隙，向下方的二樓樓道口望去。
只一眼，我渾身的血液瞬間凍結！
昏暗的應急燈光下，一個龐大得幾乎塞滿整個樓道口的、佈滿深褐色和黑色交雜花紋的巨物，正盤踞在那裏！
是蟒蛇！
可那條大蟒蛇不是在我家的通風管道內嗎？
不，這不是同一條！
樓里居然有兩條大蟒蛇！
這條蛇體型同樣巨大得驚人，水桶般的粗壯身軀盤繞在地上，它的鱗片顏色更深，花紋更粗獷，透着一股更原始的兇悍氣息。
而此刻，它那巨大的蛇頭正高高昂起，頸部誇張地鼓脹着。
蛇口大張，正緩慢而堅定地將一個物體吞入腹中！
那個物體……赫然是半截人類的身體！
那是 601 的大叔！
他只剩下半截身子露在蛇口之外！腰部以下已經被完全吞沒！巨蟒的喉部肌肉如同巨大的液壓機，規律地蠕動着，每一次蠕動都將那半截身體更深入地拖入死亡的深淵。
「咕嚕……」又是一聲沉悶的吞嚥。
601 大叔的身體又向裏滑進去一截，只剩下胸膛和扭曲驚恐的頭顱還露在外面，他的眼睛瞪得滾圓，嘴巴無意識地張開着，臉上凝固着死亡降臨前極致的恐懼和痛苦。
他眼神一瞥看到了我，張了張嘴想呼救，卻發現自己根本發不出聲音。
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胃裏翻江倒海，強烈的嘔吐感直衝喉嚨。
不能再等了！巨蟒在進食！這是唯一的機會！
我曾經在某個科普視頻中看到過，蛇類在吞嚥大型獵物時行動會變得極其遲緩，攻擊性也會暫時降低。
這是生物本能，它必須專注於將食物送入腹中。
此刻，它龐大的身軀盤踞在狹窄的樓道口，像一座散發着血腥氣的肉山，但它那金黃色的豎瞳半眯着，全神貫注於喉間那緩慢卻致命的蠕動。
賭了！
我咬緊牙關，幾乎將嘴脣咬出血，身體緊緊貼着冰冷的牆壁，像一道影子般，以最輕、最快的速度，從巨蟒那龐大身軀與樓梯扶手之間那僅存的狹窄縫隙中滑了下去！
我甚至能感覺到巨蟒鱗片上殘留的冰冷粘液蹭到了我的手臂，那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和蛇腥味幾乎讓我窒息。
跑！拼命跑！
我像一顆出膛的炮彈，用盡畢生的力氣，朝着樓下狂奔！
一層、兩層……我跌跌撞撞，肺部火燒火燎，跑出單元門，再跑出小區大門。
「呼——呼——」
我癱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貪婪地大口呼吸着沒有血腥和蛇腥的空氣，渾身抖得像篩糠，眼淚不受控制地湧了出來。
劫後餘生的虛脫感瞬間席捲全身。
就在這時，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紅藍警燈的光芒刺破了小區的黑暗。
「警察！警察！」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嘶喊，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快！樓裏有巨蟒！在喫人！在二樓！還有……還有樓上也有！」
警察們反應迅速，看到我狼狽不堪、滿身酒氣混合着不明污漬（蛇湯痕跡）的樣子，立刻意識到事態嚴重。
幾名全副武裝、手持防爆盾和霰彈槍的特警迅速圍攏過來，簡單確認我安全後，留下兩人照顧我，其餘人立刻組成戰術隊形，衝進小區，再小心翼翼地突入單元門。
我癱坐在花壇邊，驚魂未定，身體還在不受控制地顫抖。
很快，單元樓那邊隱約傳來幾聲沉悶的、如同重物撞擊的聲響，接着是幾聲震耳欲聾的槍響！
「砰！砰！」
槍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刺耳，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沒過多久，幾名警察臉色凝重地抬着一個巨大的、還在蠕動的黑色袋子走了出來，袋子表面滲出暗紅的液體。
到了空地後，他們將那黑袋子中的大蟒蛇倒出，而後幾個人用刀小心翼翼地割開蛇的肚皮。
慢慢地，蛇的肚子中被剖出了一個胸口在劇烈起伏的人形。
他的樣子極其駭人：渾身覆蓋着粘稠的、半透明的胃液，皮膚被腐蝕得發白起皺，尤其是最先被吞進去的下半身和腿部，皮膚已經大面積潰爛，露出鮮紅的肌肉組織，散發着濃烈的酸腐氣味。
我的心猛地一沉。
這怎麼可能，它纔剛吞食不久，那人肉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已經被腐蝕了。
按照常理來說，大型動物被蟒蛇吞噬，至少也需要好幾天甚至一週的時間，才能腐蝕到這種地步。
「還活着！快！救護車！」警察大聲喊道。
「警官！警官！」我掙扎着站起來，衝到帶隊的警官面前，ṭù₄語無倫次地喊道，「還有一條大蟒蛇！還帶着很多小蛇！就在 302 的通風管道里！還有 301！301 的人消失了！你們快去救 301！」
特警們不敢怠慢，留下部分人處理現場和救護 601，另一隊人立刻在我緊張的指引下再次衝進單元樓，目標直指三樓。
我焦急地等在樓下，時間一分一秒都無比煎熬。
大約十分鐘後，那隊特警下來了。他們的表情帶着困惑和一絲……不解？
「302 住戶？」帶頭的特警看着我，眉頭緊鎖，「你確定你看到巨蟒和很多小蛇在你的通風管道里？」
「千真萬確！」我急道，「通風口都被擠破了！小蛇掉了一地！我差點被咬死！」
特警搖搖頭：「我們仔細檢查了你家 302 的臥室，包括天花板通風口。通風口的百葉柵格完好無損，沒有任何被擠壓破壞的痕跡。天花板也沒有任何破損。房間裏……很乾淨，除了門口地毯上有些不明污漬（他看了一眼我身上），沒有發現任何蛇類存在的跡象，連一片蛇鱗都沒有。」
「什麼？！」我如遭雷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能！我親眼看見的！還有 301 呢？301 的人呢？」
「301 房門緊閉，我們強行破門進入。」特警的語氣更加凝重，「房間內空無一人。桌上還放着沒喫完的飯菜……但人，確實不見了。沒有任何打鬥痕跡，也沒有血跡。就像……憑空蒸發了一樣。」
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比之前面對巨蟒時更加冰冷刺骨。
通風口完好無損？沒有蛇？301 憑空消失？
那我剛纔經歷的一切是什麼？幻覺嗎？可手臂上被蛇湯濺到的灼痛感還在！衣服上濃烈的酒氣和殘留的蛇腥味還在！
救護車載着 601 大叔呼嘯而去，警察也重新將那條大蛇裝進黑袋子帶進了警車。
我身心俱疲，混亂的思緒如同亂麻。
我下意識地摸出手機，屏幕亮起，業主羣裏早已炸開了鍋，各種驚恐和詢問的消息刷了屏。
而 401 的男律師也在此刻下了樓，他面色慘白，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而後便匆匆離開了小區。
我伸手想和他打招呼，可他看也沒看我一眼。等我拿出手機給他發消息時，卻發現我已經被刪除了。
我一頭霧水，忽覺得背後一陣發涼，總感覺周圍有一雙眼睛注視着我。
我不敢再待在小區，連夜跑去酒店開了間房休息。

-6-
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我才醒來。
可醒來後，我發現手臂內側傳來一陣劇痛。
我煩躁地擼起袖子，低頭看去——瞬間，血液彷彿凝固了！
就在左手小臂內側，靠近脈搏的地方，一個硬幣大小的印記清晰可見。
那不是淤青，也不是擦傷。
那是一個極其精細、微微凸起的像鱗片一樣的肉球！顏色是詭異的暗青色，彷彿滲進了皮膚深處。
「嗡！」手機震動，501 的消息像冰冷的毒蛇鑽了進來：
【我和你說過的，不要相信任何人，和看到的任何事，不要出門。你不信我。】
【我說過我是重生回來的，這件事根本就沒有你想象中的簡單，果然你還是踏上了和我前世一樣的路】
【我猜現在你的手臂上已經長了一顆有痛感的肉球吧，小姑娘，你已經被標記上了。樓道里的那條大蛇是母蟒的雄性伴侶，你強行參與，還間接害死了那條蛇，母蟒不會放過你的。如果你不想死，就趕緊回到你自己的家中，將門鎖緊，無論如何都不要再出去了，安全度過今晚就會沒事。】
【現在立刻用味道最重的東西蓋住你手上的標記。】
我頭皮瞬間炸開！手臂上的痛感也越來越強烈。
我想起了昨晚警察來之後，我家中那完好無損的通風口，可在我的記憶中通風口分明已經被蟒蛇擠破了。
難道昨晚真的是幻覺嗎？難怪 501 讓我不要相信看到和聽到的。
我一邊懊悔昨晚爲什麼一定要出門，一邊收拾東西快速回了家。
回家之後，天也差不多快黑了。
與此同時，頭頂的天花板內，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沙」聲，毫無徵兆地再次響了起來！
比昨晚更清晰！更密集！彷彿有無數細小的鱗片在管道內瘋狂地摩擦、遊走！
我趕緊給 501 發了消息。
501 的消息幾乎同時追到：
「這一次如果你再出門，神仙也救不了你了，記住，你現在聽到的、看到的，都不是真的！」
「你是個小姑娘，我本來不想告訴你那麼多，怕嚇到你，可按你昨天的做法，我知道要是不告訴你真實情況，你依舊還是會出門的。」
「現在我告訴你，樓裏的兩條大蛇，可不是什麼普通的蟒蛇，這是兩條成精的大蛇，不僅進食和消化食物的速度快，還有神識。」
「但是好在，每個人自己的家中都會有門神，門神是會跟着你搬家跟你一塊走的，如果是普通的蛇，它反而能隨意進入你的家門，可是精怪，是會被門神擋在門外的，所以它們只能通過給你致幻的方式，來逼迫你出門。」
我整個人懵了，巨大的恐懼和混亂幾乎要將我吞噬。
我衝進浴室，照着 501 說的，抓起一瓶最濃烈的香水，對着手臂上那個詭異的蛇紋標記瘋狂噴灑！刺鼻的香氣瞬間瀰漫開來，幾乎蓋過了一切氣味。
就在這時，門鈴被粗暴地按響了，緊接着是重重的砸門聲。
「302！開門！我知道你在裏面！出來說清楚！」一個尖利的女聲帶着哭腔在外面喊。
我透過貓眼看去，心臟猛地一沉。
是 601，還帶着老婆，和她幾個五大三粗的兄弟，還有 601 白髮蒼蒼的老母親。幾個人臉上都帶着憤怒和悲痛。
「開門！你這個見死不救的冷血東西！」601 的老婆用力拍打着門板，「老李都說了！他看見你從旁邊跑過去！你明明看見他被蛇纏住了！你爲什麼不救他？！你哪怕喊一聲警察快點也好啊！就因爲你跑過去驚動了那畜生，它才把他整個吞了！老李的兩條腿都爛了！醫生說保不住了！都是你害的！」
我百口莫辯：「阿姨！不是的！那條蛇太大了！我根本沒辦法！我報警了！警察馬上就……」
「放屁！」一個男人粗暴地打斷我，「你就是怕死！只顧自己逃命！我姐夫兩條腿沒了！下半輩子毀了！你得負責！開門！出來說清楚！賠錢！至少一百萬！」
「開門！再不開我們砸門了！」601 的兄弟開始用腳踹門。
昨晚通風口的完好和眼前狂暴的家屬形成詭異的對比。
我腦中警鈴大作！不能開門！
601 的老婆像瘋了一樣拍打着門：「賠錢！我老公的命！他的腿！你賠！你不賠我們就住你這兒！你這房子也別想要了！」
我乾脆不理，直接躲進臥室。
頭頂的沙沙聲越來越近，雖然 501 說是幻覺，可我還是覺得心慌，鑽進了衣櫃。
「開門！臭婊子！你以爲躲起來就沒事了？！」門外傳來更瘋狂的叫罵和踹門聲。
我背靠着冰冷的門板滑坐在地，心臟狂跳。
手臂上的蛇紋標記在香水掩蓋下，刺痛感似乎減弱了，可不知道爲什麼，一種更深的不安感卻如毒藤般纏繞上來。
我強迫自己冷靜。
501 說不要相信看到的……昨晚通風口確實突然變得完好，但我的經歷如此真實……那麼，矛盾點在哪裏？
等等！樓裏的其他人呢？
昨晚之後，除了讓我跑的 401、死裏逃生的 601 大叔，還有兩個人——602 的女大學生和 201 的女教師！她們在羣裏發過言後，就徹底沒了聲息！昨晚那麼大的動靜，警察也來了，她們怎麼可能毫無反應？
我顫抖着拿出手機，先給 201 的女教師發微信：「王老師？你在家嗎？昨晚沒事吧？」
沒有回覆。
我又試着撥打她的電話，關機。
我接着給 602 的女大學生髮消息：「小雅？你還好嗎？昨晚嚇壞了吧？」
同樣石沉大海。
太奇怪了！就算害怕躲着，警察來了這麼大的動靜，總該在羣裏問一句吧？或者給我這個「目擊者」發個消息？怎麼會像人間蒸發一樣？
煩躁和不安驅使着我，我下意識地點開了 501 的朋友圈——他設置了三天可見，最新一條是昨晚十一點多發的，一張模糊的夜景圖，配文：「夜色深沉，萬籟俱寂。」
這沒什麼。
但我的目光死死定在了點贊列表裏那個熟悉的粉色動漫頭像上！
602！小雅！她給 501 點了個贊？！
一股寒氣瞬間從腳底竄上頭頂！小雅是個極度戀愛腦的女孩，根本不會允許其他異性存在在她的列表，她朋友圈除了曬和男朋友的日常，幾乎不跟其他異性互動，更別說給一箇中年男鄰居點讚了！
而且，昨晚十一點多，正是巨蟒在樓裏肆虐的時候！她怎麼會有心情給 501 點贊？
想到這，我沉思了片刻後給 501 發消息：「昨晚你只加了我一個人提醒嗎？」
501 回覆得很快：「當然。我只提醒了我覺得有必要提醒的人。其他人，自求多福。」
這個回答……避重就輕！他只加了我？那小雅爲什麼會在晚上給他點贊？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我腦中炸開！
我突然想起來，我和 602 的小雅曾經沉迷過一款種田手遊，遊戲有個「好友家園」功能，只要對方手機開機登錄過遊戲，就能即時看到對方遊戲角色所在的位置！哪怕對方不在線！
我手指顫抖着點開了那個熟悉的綠色圖標。
登錄，進入好友列表，找到「小雅愛喫糖」（602 的遊戲 ID）。
她的頭像灰着，顯示離線。但當我點開她的「家園信息」時，她的座標信息卻讓我的眼前一暗。
我用手指放大她的座標點。
清晰地看到她此刻正位於 501 的房間的位置。
602 爲什麼會在 501 的家裏？
不對，這一切一定沒有這麼簡單。
我心中猛地一震，501 一定有問題。
頭頂的「沙沙」聲已經開始轉變爲肉體掉落在地板上的「吧嗒」聲。
是那些小蛇，那些小蛇掉下來了。
不行，我不能再留在房間裏。
我一鼓作氣推開了櫃子門，頭頂的通風口一定被那隻巨蟒頂破了一半，屋裏到處都是散落着的、吐着信子的小蛇。
我深呼了一口氣，踮着腳快速邁過了那些小蛇，衝到了門口，猛地推開門，又將門在背後關上。
601 和他的那些親戚朋友還在門口等着，看到我又紅着臉開始咒罵。
我直截了當地開口：「我可以賠償，這間房就賠給你們。」
601 的老婆眼睛瞬間亮了：「你說的，可不許反悔。」
說完她便推開門，將身後的一行人全部拉進了房中，將門「砰」一聲在我面前關上。
甚至還聽到了反鎖的聲音。
我笑了笑，反正房子是房東的又不是我的，我說給也沒有法律效應啊。
既然你們如此急切着想找個人訛點錢，那就祝你們在裏面玩得開心。
很快，我聽到了我的房間內傳來了幾聲短促的尖叫聲，緊接着是物體倒地的聲音。
我心中一陣後怕，這怎麼可能是我的幻覺。
那些蛇是真實存在的！

-7-
我不敢再想，趁此機會，趕緊從樓道往下跑，鑽進了一樓的雜貨間。
我目光掃過散發着濃烈香水味的手臂，501 說的話信不得，那這濃香味也一定會害了我。
我的眼神最終落在了角落那個散發着餿味的泔水桶上。
沒有猶豫，我走過去，擼起袖子，將整條左臂狠狠地插進了冰冷粘稠、氣味沖天的泔水裏！濃烈的酸腐惡臭瞬間蓋過了香水味，也暫時麻痹了手臂上標記的刺痛感。
我逼迫自己冷靜下來，沉思了很久。
雖然最開始和蛇接觸到的都是男性，一個是殺蛇的 301，一個是外賣員，還有一個 601。
可除了 301 至今無蹤跡以外，外賣員和 601 都從蛇口逃了出來。
401 的男律師也毫髮無損，更別說 501 了。
而女性，除了至今還在險局裏的我，602 的女大學生和 201 的女教師全都不見了蹤跡。
我好像意識到了什麼……
一個計劃在腦中迅速成型。
我拿出手機，給 501 發消息，手指因爲憤怒和緊張而微微顫抖：
「501，我閨蜜剛纔打電話，說她已經快到小區了，我根本不知道她今晚要來，可你說過我不能走出房間，外面太可怕了，能不能讓她先去你那裏躲一下？」
501 幾乎是秒回：「可以，讓她直接來 501 敲門。我給她開門。記住，你千萬別出來。」
上鉤了！
好在昨天在警局我特意加了個警察的聯繫方式，又恰好看到他的朋友圈，今晚他們警隊剛好在我們小區附近武裝演練。
我現在打電話過去，他們沒過多久就能到，不然按照昨天的出警速度，等警察趕到，黃花菜都涼了。
也不知道 602 和 201 現在怎麼樣。
做完這一切，我像一尊冰冷的雕塑，緊貼着門板，耳朵捕捉着門外和樓上的任何一絲動靜。
時間從未如此緩慢。
5 分鐘後，我加的那位警察給我發了消息，告訴我，他們已經到了樓下，現在正在往 5 樓去。
我很快衝出雜物間，和警察一同往五樓去。
到門口後給 501 發了消息：【501 開門吧，我閨蜜已經到了。】
「吱呀——」
門開了。
501 看清眼前的人後，下意識地想關門，可警察的幾臺槍桿已經直直地對準了他的腦袋。
一股難以形容的、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腥甜氣味，混合着一種奇異的、令人頭暈目眩的馥郁奇香從 501 敞開的門內洶湧而出，瞬間淹沒了整個樓道！
這味道極其複雜，初聞是濃烈的血腥和蛇腥，緊隨其後卻是一種甜膩到發齁、彷彿浸透了腐爛花瓣與頂級香料的詭異芬芳。
就在 501 僵住的瞬間，兩名警察已經閃電般上前，將他死死按倒在地，反剪雙手銬上。
他猛烈地掙扎着，被摁住他的警察一電棍敲在胸口。
「進去！小心！戴防毒面具！」帶隊的警官厲聲喝道，槍口率先探入屋內，同時快速戴上防護裝備。
當強光手電筒的光柱刺破 501 屋內昏暗的瞬間，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血液幾乎凍結！
602 的女大學生和 201 的女教師都在這裏。
她們……不，應該說，她們的「一部分」在這裏。
房間中央，赫然盤踞着一條體型驚人的母蟒！它的狀態異常亢奮，金黃色的豎瞳閃爍着妖異的紅光，巨大的蛇口微微張開，粘稠的唾液不斷滴落。
在它龐大的身軀旁邊，散落着幾支已經空了的、標註着奇怪化學符號的特製注射器。
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母蟒盤踞的中心區域，地面上散落着兩灘……勉強能看出人形的血肉模糊之物！
那正是小雅和王老師！
她們的身體呈現出一種極其可怕的半消化狀態。皮膚和表層肌肉組織彷彿被強酸快速腐蝕過，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半透明膠質狀，粘連着破碎的衣物纖維。但更深層的肌肉和骨骼輪廓尚在，只是被一層粘稠、滑膩、泛着油光的暗紅色「油脂」完全包裹覆蓋。
她們的五官已經無法辨認，頭顱也嚴重變形，只有從那扭曲的姿態和殘存的衣物碎片上，才能依稀辨Ťų₊認出她們生前的身份。濃烈的、帶着奇異甜香的腥氣正是從這兩灘「肉泥」上散發出來的！
而在ṱú₉她們「屍體」的周圍，是密密麻麻、數以百計、如同沸騰黑潮般的蟒蛇幼崽！它們身體纏繞、絞壓、摩擦！每一次絞壓，都有更多暗紅色的、閃爍着珍珠光澤的粘稠「油脂」被從女人破碎的組織中擠壓、榨取出來，匯聚到地上一個特製的、刻滿凹槽的金屬淺盤裏。
簡陋的實驗臺上，擺放着幾個小小的、水晶般剔透的香水瓶，裏面盛放着幾滴如液態黃金般璀璨、散發着難以言喻的、勾魂奪魄奇香的液體！那香味，正是地上「油脂」被高度濃縮提純後的產物，僅僅是瓶蓋縫隙中泄露的一絲，就足以讓意志不堅者心神恍惚。
「嘔……」強烈的視覺和嗅覺衝擊下，終於有警察忍不住扶着牆嘔吐起來。
帶隊的警官強忍着眩暈和嘔吐感，聲音因極度的憤怒而嘶啞：「你……你對她們做了什麼？！這是什麼鬼東西？！」
被按在地上的 501，知道自己逃不了了，此刻面如死灰，但眼神中卻燃燒着一種近乎偏執的狂熱。
他聽到質問，非但沒有恐懼，反而發出一陣尖銳的、充滿嘲弄的怪笑。
「做了什麼？」他貪婪地吸了一口空氣中那奇異的甜香，眼神迷醉，「我在……提煉『蛇脂凝香』！這無價之寶！一滴香，一座城啊！哈哈哈哈！」
「只有女人的肉體和蟒蛇的胃酸融合才能提煉出這種香味！」
他掙扎着，用下巴指向那條亢奮的母蟒和正在「工作」的幼蛇羣，語速飛快，帶着病態的興奮：
「看見了嗎？這纔是最高效的萃取方式！301 那個蠢貨打死的，確實是這對『香源蟒』的幼崽！我故意在羣裏點破，就是要讓母蟒陷入極致的憤怒和悲傷！這種狀態下，它的消化液會產生最完美的『化香酶』！」
「我給它們注射了特效催化劑！」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母蟒，「能讓它的消化速度提升百倍！它吞下這些精心挑選的『陰體』（他看向地上的殘骸），只需要短短半小時，就能將她們的血肉、尤其是蘊含特殊陰氣的脂肪層，在『化香酶』的作用下，催化成最頂級的『半脂膏』！既不會完全消化破壞油脂結構，又能祛除所有雜質和穢氣！」
「然後！」他聲音拔高，帶着一種獻寶般的狂熱, 「把這些還帶着母體溫熱和母蟒怨氣的『半脂膏』吐出來，扔給這些飢餓的幼蛇！它們的纏繞絞壓, 如同最精密的壓榨機！將最純粹、最濃郁的血脂榨取出來！」
他說着，還用手抓了一把地上血紅的血脂, 抹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而後做出陶醉的模樣。
他癡迷地看向實驗臺上那幾個璀璨的小瓶：
「最後！只需用我獨門的祕方藥劑進行冷凝提純……這世上最迷人、最持久、最勾魂奪魄的『蛇脂凝香』就誕生了！它能喚起人類最原始的慾望, 能撫平最深切的痛苦, 能讓最冷酷的人爲之瘋狂！那些頂級富豪, 那些隱祕的權貴, 爲了得到它, 願意付出任何代價！我在南邊幾個地方已經成功過很多次了！這座樓，是我精心挑選的新『香坊』！搬到這兒，就是因爲地脈陰氣足, 能養出最好的『香源蟒』！本來馬上就能再煉成一爐……都怪你們！都怪你！」
他猛地扭頭, 血紅的眼睛怨毒地死死盯住我, 「還有那個多管閒事的警察！殺了公蟒，毀了這爐香的『哀怨』底蘊！」
他的狂笑在血腥、甜香與蛇羣嘶鳴中迴盪, 瘋狂得令人膽寒。
我強忍着噁心, 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所以你一開始的目標就是我們這幾個女人，那 301 去哪兒了？」
他隨手指了指角落的一灘爛肉泥：「男人提出來的都是臭味，但這 301 那母蟒想殺, 便讓它殺了唄。」
我：「那我們門口的那些蛇湯也都是你放的對嗎？」
501 冷笑一聲：「是我放的, 本來只放在了你們幾個女人的門口, 最後多出一碗我是順手擺在了 401 那小子門口，只是沒想到讓這小子壞了我的好事兒。」
「不過這小子也識趣, 當天晚上我和他交談了幾句, 給了點錢，便閉嘴離開了。」
聽了他的話，我想起昨晚看到 401 時，他看向我的眼神。
我頓感一陣惡寒。
501 眼神直直地看着我, 面露嘲諷：「我知道你還想問什麼，我說的重生是假的，同樣的話我也和 602 和 201 說了, 只是你很幸運，401 那小子只來得及提醒你一個人, 就被我抓到了, 那兩個女人只能等死咯。」
「哦對了，你手上的那個也不是什麼蛇的標記, 不過是我找了機會在你手腕上塗的能腐蝕肌膚的化學用品罷了。」
我心中的火蹭一下就冒了上來，搶過警察手裏的警棍，用力地在他身上的敲打着，直到身邊的警察將我拉住。
而在此期間，我偷偷地將剛剛在 301 房間內找到的殘餘的蛇肉攆碎，塞進了他的衣服口袋中。
警察很快通知了野生動物保護所，這些蛇是非法飼養，所作出的行爲也並非自願。
它們沒必要爲了 501 陪葬，所以哪怕警察都帶了槍械，也並沒有打算擊斃屋中的這些蛇。
而 501 被押上警車時仍在癲狂大笑，脖頸處塗抹的血脂在警燈照射下泛着詭異油光。
三天後，看守所傳來消息，他被同監室的犯人發現蜷縮在馬桶邊, 脖頸纏繞着幾條小指粗的小蛇，早已沒了氣息。
現場瀰漫着濃烈的蛇脂凝香, 卻混着腐臭。
警方調查發現, 這些蛇是從通風管道鑽進去的，而看守所的監控在事發時段全部離奇黑屏，只錄下一陣若有若無的「沙沙」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