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竹馬拋棄後,我愛上南疆少祭司

小公主泄露軍情,致使大徐戰敗。
祝小將軍主張用我假冒她,代替她去南疆做人質。
他說小公主前陣子磕傷了頭,心性如稚童,受不得南疆人的摧殘。
而我沒有痛覺,是最適合的人選。
我在南疆的三年,受盡百蠱噬心之苦,生不如死。
後來如他所願,我變得乖巧又聽話。
他一統中原後,接我回家,求我像當年那樣對他笑。
可我倦了。

-1-
我在南疆做了三年藥人,中原一統後,我被接回宮。
餘家滿門戰死,我無家可歸,承蒙聖恩眷顧,留在宮中居住。
依舊沿用「昭和公主」——當初小公主的封號。
「笙姐姐回宮啦,送你一個好東西。」
小公主謝懷柔神神祕祕地揹着手,突然遞了一對蟲蛹過來。
那些痛苦的回憶霎時湧上來,我不由往後退,雙肩顫抖。
蟲蛹掉在地上。
「笙姐姐不是喜歡蝴蝶麼?」小公主滿是天真,拉起我的手。
我勉強一笑:「以前喜歡,現在不了。」
那對醜陋的蝴蝶蛹,總會讓我想起南疆的少祭司,往我身體裏塞的各種蠱蟲。
她忽然拽着我往前走了兩步,我沒站穩,一腳踩碎了它們。
「那是問竹尋了許久的樓蘭彩蝶,世上僅此一對,笙姐姐!」
問竹,是祝安的表字,還是我取的,沒想到他還在用。
小公主喚得很親暱。
我以爲她要發難,但並沒有。
偏殿傳來她懊惱焦急的哭聲,「都怪我,沒拿穩。」
她想栽贓我。
我有些茫然。
小公主不是素有腦疾麼?
看着並不像。
殿外不知何時立了一個身影,他招呼宮人安撫小公主。
滿眼失望地看着我。
是祝安,那個曾經與我兩小無猜的竹馬,親自將我送到南疆的人。
「小公主尋醫問藥三年,將將治好,尤忌大喜大悲。我以爲你爲質這麼久,能夠學會收掩自己的鋒芒,不想心中還存怨氣。」
我在南疆早學會了察言觀色,立馬朝謝懷柔拱手作揖。
「不敢存怨,驚擾小公主貴體,臣女知錯。」
安靜的垂下眉眼。
不止祝安,連謝懷柔也愣了下,有些不可思議。
大概是曾經那個驕傲的餘家小女兒,就算被打斷骨頭也不會低頭認錯吧。
只是餘家早沒了,我得夾着尾巴做人。
祝安點了點頭,言語間有幾分讚賞。
「看來南疆風水養人,你知錯能改便好,小公主柔善,不會怪罪的。」
你看,真公主和假公主終是有天塹之隔。
他身披重甲,從殿外走進來,侍衛捧着一柄鋥亮的紅纓槍。
「送你。」ţũ̂ₒ
侍衛解釋,那是祝安用伐北時尋到的寒冰玄鐵煅造的利器,十分珍罕。
我輕輕摸了摸,確實是好東西,只可惜我今後都用不上了。
當初剛到南疆,總想着逃跑,幾度將他們的少祭司撂倒。
後來少祭司挑斷了我的手筋腳筋,將我囚禁。
面上看着雖是正常人,可內裏破敗如殘絮,此生再不能拿槍弄刀。
祝安眼神灼灼,不得忤逆,我只能從殿外喚來侍女,將其收下。

-2-
兩兩相顧無言。
我遲疑地開口:「祝小將軍……後宮之地,您待久了怕是有損清譽。」
祝安聞言,抿脣不悅:「許久未見,竟是生疏了。」
可我不敢再像從前那般,連名帶姓的直呼名諱。
我記得從前,我們兩家大人忙於軍務,常將我倆丟在一處玩。
「這倆小娃娃有緣嘞。」
祝安,餘笙。
餘生祝安。
我也確實喜歡他的緊,小小的我,自那時起,就成了他甩不掉的尾巴。
當時少年春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又如何不會撩動我的春心呢?
罷罷罷,往事已矣,不得追思。
如今少年早已長成權傾朝野的攝政將軍,今非昔比。
連少年天子也要顧忌他的臉色。
良久的沉默壓得我喘不過氣。
有宮嬪說笑着往偏殿走來,Ŧú⁴祝安多少要避嫌。
臨走前他忽然問:
「方纔見你撫槍時,手上有傷,疼麼?」
眼裏有剎那的心疼。
我木訥地低下頭,手指往衣袖裏縮了縮,想將那些細密的針孔掩住。
不等我出聲,祝安自顧自地笑了笑。
「差點忘了,你沒有痛覺。」
「罷了,你去南疆這遭,就當修身養性,淬鍊意志。」
我張了張嘴,竟啞口無言。

-3-
我與他,怎麼會不生疏呢?
離鄉多年,如今觸景生情,舊人舊事還是止不住浮現。
餘氏百年將門,歷代子嗣單薄,少有女兒,我出身那天滿門喜泣。
我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本該一生金尊玉貴。
可孃親教導我,食君祿擔君憂,何況女兒也可志在四方。
我自小跟着長我幾歲的祝安一起習兵法,練武藝。
曾經一手出神入化的紅纓槍法,還是他教的。
我的歡喜之意,昭然若揭。
同他一起上戰場,擒敵賊,一起縱馬京都,賞盡春色。
連兩族長老都默許了我們的形影不離。
我一直以爲他是知道我的心意。
我十六那年,祝安剛及弱冠,生擒了南疆主帥,名滿大徐。
南疆羞憤不已,派人暗殺他。
我給替他擋下一發淬了牽機藥的穿心箭,險些魂歸地府。
那Ţū́ₚ等劇毒世間罕見,就算剔骨剜肉,也不一定能清理乾淨。
祝安當時急紅了眼,無心作戰。
「笙笙不該以身犯險,將軍百戰死,是祝家男兒的歸宿。」
可我怎捨得意中人客死他鄉。
我爲了讓他安心打仗,騙他說,「箭毒腐壞了我的經脈,我失了痛覺,剔骨也不會疼的。」
「我活得好好的,你且安心。」
誰也沒想到,當初飽含愛意的言語,會是日後他刺向我的,最鋒利的刀。

-4-
同年,剛及笄的小公主悄悄溜到兩國交戰之地行醫救人。
從未離過宮的小公主,待人天真良善,不論出身貴賤,一視同仁。
她結交了很多好友。
祝安就是這麼認識她的。
一眼萬年。
原來戲文中唱的,有的人白首如新,有的人傾蓋如故,竟是這般情形。
可嘆我是前者。
那時我剛從戰場上下來,紅纓槍上還滴着鮮血。
小公主結交的好友裏,有南疆密探。
我方行軍計劃被泄露,祝安戰敗。
和談的結果原是送一名公主和親,可皇室適齡女子只有謝懷柔。
祝安力爭,又賠上兩座城池,最終改爲送一名公主去南疆,爲質三年。
祝安選了與小公主年紀相仿的我。
「謝懷柔私自出宮,口無遮攔,才闖下這彌天大禍,她身爲皇室子女,享盡榮華富貴,爲何不擔責?」
祝安下意識地皺眉,「懷柔不是這樣的人,軍情泄露一事,怨我。」
「她在回京的路上,爲了救流民,被撞傷了頭,如今心性宛如稚童,不適合送去南疆。」
「分明是她心虛畏禍!」
祝安第一次動手打我,幾乎使了十成的力。
「餘笙,收收你那咄咄逼人的性子,過去好好學學怎麼做女兒家。」
「你沒有痛覺,又是徐朝二十年難見一回的女武探花,沒有人比你更適合做人質。」
他的眼裏有痛楚,卻還是送走了我。

-5-
我被送到了南疆。
詭譎莫測的南疆少祭司,一眼相中我做他的煉蠱器皿,從大祭司手中將我奪走。
少祭司南宮辭熱衷種蠱試毒,每每將我毒的奄奄一息才用冷水潑醒。
我幾次將他撂倒,卻總是逃不出去。
那廝慣是精明。
「中原嬌貴的小公主,耍起刀來竟能招招奪命,在下欽佩。」
他從地上爬起來,隨手拍拍灰塵,嗓音涼颼颼的。
「做煉蠱皿可惜了。」
其實祝安在中間來過一回。
可他出入都有南疆臣子相隨,南宮辭只讓我們遠遠見了一面。
我悄悄找到祝安身邊跟隨出使的侍女,遞了張紙條。
上面是我今晚的逃跑計劃,約他今晚在南牆下接應我。
南疆苛待人質,毀諾在先,我亦不必待下去。
我想,我們青梅竹馬十餘載,他怎麼也不會對我不管不顧。
夜裏,桃花樹下影影綽綽的站着個戴着斗笠的黑衣人。
我想也不想地撲了過去,「祝安!」
「祝安不會來。」
南宮辭摘下斗笠,似笑非笑地摟着我,將那張紙條扔在我懷裏。
「祝小將軍說小公主沒有痛覺,隨意玩弄,教我幫他好好調教一番。」
「嘖,中原有句老詩叫什麼,紅顏未老恩先Ṭū́⁰斷。」
他的手很自然的落在我的手腕上,忽而蹙眉瞧我。
「你以前中過牽機毒?」
我心疑未答。
下一瞬,他一言不發地斷了我的手筋,後又一聲不吭又斷了腳筋。
我當時恨他入骨。
他懶洋洋道:「丟去百蠱林,所有毒蠱都來一遍。」
「以後別再想提刀砍我了,權當這身本事折在了南疆罷。」
「嘖,真可惜。」
蠱蟲無孔不入,寄居在我體內,死死生生。
週而復始兩年。
南宮辭有時會來看我,順便在我身上塞幾隻毒性生猛的蟲。
心情好的時候,也透露些情報。
「他可一直都知道你在我這受盡磋磨。」
我指尖發白。
祝安將我的一片真心放在地上踩。

-6-
他自幼從軍,看厭了鮮紅的血色。他說他喜歡蝴蝶,有蝴蝶的地方會有鮮花,那是生命的象徵。
那我也喜歡蝴蝶,從來大大咧咧的姑娘,小心翼翼照顧着一羣毛毛蟲,生怕不小心捏死它們。
隔壁兵部侍郎的小兒子,笑話他從小沒了孃親;我擼起袖子揍得他滿大街找牙。
事後被爹爹好一頓痛揍。
他說他喜歡颯爽堅韌的女子,柔弱善良的姑娘難以肩負將軍夫人的重責。
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奪了那年的武探花,連皇帝陛下都不得不對我刮目相看。
爹爹卻常常嘆憂。
「笙兒活得沒有自我。」
他享受着我的愛意,彼此心照不宣,最後親手將我送人。
害我身陷囹圄之人,被他捧在手心疼惜。
走遍大江南北,替她求醫問藥。
生我養我的人,同他征戰沙場,埋骨他鄉。
兩年後,南宮辭又一次站在桃花樹下。
紅衣飄揚,張狂的很。
隨口問:「忘了他了?」
我溫婉地行禮:「少祭司說笑,阿笙從未有心上人。」
百蠱林可怖,那些蠱蟲是日夜纏在我心頭的夢魘,卻救我一命。
我欠南宮辭一個恩情。
我以爲餘家滅門後,他們會把我忘了。
這輩子都留在南疆。
他一統中原後,卻來接我回家。

-7-
人都走遠了,偏殿安靜下來。
我看了看那杆紅纓槍,「放進庫房吧。」
第二日午後,我想出宮祭奠爹孃。
他們生前就喜歡我穿得漂漂亮亮,我換了身金邊緋紅色的齊胸襦裙。
仔細妝點。
不想讓孃親瞧見我的頹靡病色。
——即使他們屍首都沒尋到,宮外只剩一座衣冠冢。
一出門就和謝懷柔的侍女碰上。
「小公主昨日見祝將軍送的那杆槍好生威風,想與昭和公主切磋切磋槍法。」
我不關心她何時學的這些,只讓侍女取了槍送過去。
侍女紋絲不動。
等我再要出門時,她們擋在我身前,淡淡的笑。
「昭和公主還是去的好。」
我執意要出宮。
她們就「不小心」踢翻了我祭祀用的紙錢和燒酒。
到底這皇宮是小公主的家,這些侍女也是她的人。
「那走吧。」
謝懷柔早早到了演武場,身旁還有幾個高官貴女作陪。
她們新奇的打量我,我無視那些目光。
「不是說要去祭拜她爹孃麼,怎麼穿的這般花枝招展?」
「想來不過是託詞。」
祝安也在,似是贊成她們說的話,不悅地開口:
「拿故去的伯父伯母做託詞,未免太不敬。」
「你若真有孝心,回京那日便該去掃墓。」

-8-
我默了下,回京那日,我甚至不知他們的衣冠冢在何處。
謝懷柔巧笑開口:「聽聞南疆的少祭司,向來愛紅妝美人。南宮辭在南疆可是憐愛笙姐姐的緊,連國破也沒拿你出來祭旗。」
「莫非姐姐此次出城別有打算?」
南疆此次戰敗後,掌權的大祭司帶着大半人馬,捧着半塊將軍印,歸順中原。
以少祭司南宮辭爲首的臣子,誓死不降,隱匿了行蹤。
祝安早下了海捕文書,舉國緝拿。
謝懷柔三言兩語就將我推向風口浪尖。
我朝小公主盈盈一跪,聲音悽婉不成調:
「家父生前喜我鮮衣紅裝,可嘆爹爹客死異鄉未得見終面,臣女原想着他們能喜歡我這樣。小公主所言極是,是臣女思慮不周。」
當即在衆人面前解了那件緋紅的襦裙,露出裏面縞白的中衣,再拜。
「如此,臣女可否走了?」
我又是一叩首。
場上靜極了。
衆女神色各異,在她們眼中我是一身傲骨的奇女子,哪會像這般自取其辱。
可能護住我的人都死了。
只留我在這空蕩蕩的人間。
祝安神色冷若冰霜,撿起衣裳替我套上。
公主不悅。
「你這副哭啼啼的樣子做給誰看?」
「論理你也是公主,不許隨便跪。」
他補了一句,「別讓小公主難堪。」
謝懷柔神色稍緩。
我還是被留在演武場。
說是爹孃的衣冠冢,這兩日在重新翻修,不能去憑弔。

-9-
場上許多女子騎馬蹴鞠,拉弓箭。
謝懷柔新學了花槍,非要和祝安過招。
我小口吃着茶點,沒什麼興趣看他們。
驕陽似火,我卻渾身虛冷發汗,牽機毒不能久曬日光。
祝安心不在焉地應付着,屢屢將目光投在我身上,卻瞧不出我的異樣。
謝懷柔見狀靠過來,大大方方地拉着我的手道歉。
「方纔是懷柔言行無狀,不該冒犯忠義將軍和誥命夫人。」
貴女們直誇她頗有先帝豪爽的風範。
她們想一睹我的紅纓槍法,邀我上場。
「讓我們瞧瞧武探花的風采!」
我盛情難卻,推辭不過來。
祝安站在中央,嗓音低沉,「和我比試比試。」
「幾年未練,手有些生了。」
「那便重新撿起來。」
再也撿不起來了。
「祝安,我的手廢了。」
他微不可查地蹙眉。
那是不信任時,下意識的動作。
紅纓槍塞在我懷裏,軟綿綿的手無力接過,「鏗鏘」一聲掉地上。
我的行爲被定性成倨傲不恭。
日光炫目,我眼中充血,一聲不吭地栽在了地上。

-10-
我在一座僻靜的小院醒來,那是謝安在宮中的住所。
謝懷柔剛送太醫出去。
祝安問她:「阿笙怎樣?手如何?」
她有些緊張:「大夫說……笙姐姐身體有些虧虛,好生將養便無大礙。」
「手,也沒問題。」
呵,明明我已經病入膏肓了,當年的牽機毒從來沒真正祛除。
在南疆尚能壓制毒發,如今怕是壓不住了。
謝懷柔扯謊扯得面不改色。
祝安明顯放下心來,臉上轉而又湧現一絲冷漠。
「爲質之事阿笙始終耿耿於懷,想來身體虧虛也是在南疆時,仗着自己沒有痛覺,隨意糟踐自己的身體而落下的。」
餘笙慣是倔強,桀驁不馴。
這是他最後給我的判詞。
他若是知道我初到南疆時,大祭司那邊是如何折騰我的,便不會說的這般輕言淡語。
他們待我如同豬狗,沒有一絲爲人的尊嚴,根本不用自己糟蹋自己。
謝懷柔走了,我在祝安進裏屋時,安靜的閉上眼。
他的呼吸越靠越近,輕輕噴在我臉上,似要落吻。
我適時地睜眼,往後靠。
「阿笙,好久不見。」
「嗯。」
這是我倆爲數不多的獨處時間,他坐在牀頭,卸下僞裝,彷彿有很多話對我說。
「阿笙變得溫婉了,不愛笑了。」
「這不是如祝小將軍所願麼,況也沒什麼值得笑。」
只有我自己是最可笑的。
爲了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變成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他啞聲:「阿笙,我們……來日方長。」
「祝小將軍,我們沒有以後。」
看得出來,我實在沒什麼想閒談的慾望,他也有些掃興。
有一瞬他分明有些慌,他在害怕失去什麼。
強笑:「還記得你十歲那年,你說你沒見過海非要去看,我帶着你躲在征戰東夷的糧車上,好不容易到了海邊,卻被人發現,那時你——」
我打斷:「快十年了,早忘了。」
笑意僵在嘴角,他深深看我一眼,沉默良久。
最後也只是化爲一句:
「我亦有苦衷,你終會明白的。」
「我從不曾負你。」

-11-
祝安所謂的苦衷,體現在一個月後。
宮中傳出祝小將軍與小公主三月底大婚的消息。
舉國同慶。
我在夜裏咯血,差點昏死過去。
這就是他的不負心。
心裏隱隱有不安,我不想再待在深深宮牆內,我忽然怕以後再也走不掉。
想離開的想法,如同野草,迅速在我腦子裏生根發芽。
房頂有異動,躥下來一個人影。
我擦淨脣邊血漬,抿了一口茶,冷聲:
「少祭司失心瘋了?還敢往皇宮跑。」
「不是忘了他麼?瞧你這樣子。」
南宮辭悠悠摘下面罩,朝我懷裏丟了幾隻毒蠱。
我白着脣接過,看着就有些噁心。
「我不來,你毒發了誰救得了你?」
我在他的注視下,服了毒蠱。
他把了一下脈,挑眉:「還行,暫時死不了。」
以毒製毒,壓住牽機藥的毒性。
此生不得動武。
這是我尚能苟延殘喘的唯一辦法。
所以那天,他當機立斷挑了我的手筋,廢我一身武藝。
我一度恨極了他,南宮辭對此並不在意,也不解釋。
只得我一點點揣摩。
世事就是這麼奇妙,我愛的人,讓我幾近喪命。
我恨的人,救我於生死一線間。
「不過你別太在意,我是來偷將軍印的,順道路過。」
他說的是祝安手裏的,南疆大祭司的那半塊將軍印。
還有半塊在他自己手中。
巫蠱軍藏在十萬大山裏,非兩印合一不能出。
他想奪回南疆。
「不怕我揭發你?」
南宮辭放了一個黑檀木盒在桌上,用食指點了兩下。
「你要是有良心,就不會。」
他囂張地坐在我牀上,壓着茶杯上的胭脂印,喫了一口茶。
盒子裏是骨灰。
木盒上歪歪扭扭刻着一行字,「餘笙之父,大徐忠義將軍,餘正天。」
一抬頭,我錯愕不已。
南宮辭竟一直知道,我不是真正的昭和公主。
「令父是英雄豪傑,拔刀相向不過是兩國立場不同罷了。」
「可惜你孃的屍骸沒尋到,我會派人繼續找。」
他重新戴上面罩,要走了。
我拉住他的衣袂。
「將軍印,我幫你取。」
大內高手如雲,他的武藝在我之下,不會討得到好處。
南宮辭露出會心一笑,拿出一張圖紙給我。
「它長這樣。」
——一塊刻有古老花紋的月牙木牌。
「此間事畢,我帶你離開,畢竟你曾是我的……侍女。」
從救我,到拆穿身份知而不報,放我平安回宮,再到替我爹斂屍。
最後掐準時機,許諾送我出宮。
一步十顧,算無遺策,最擅揣摩人心。
這纔是真正的南疆少祭司。

-12-
我沒有着急取印。
小公主出嫁的喜慶不會傳到我的別院來。
我每日在小院繡花。
繡鴛鴦、並蒂蓮和鳳求凰,也繡竹馬繞青梅。
我的手以前拿慣了刀槍,其實繡得並不好看。
只能看出個大概模樣。
每每做好了,便差侍女們將這些送到祝小將軍的別院。Ťųₚ
侍女們都是小公主的人,這些繡品不會遞到祝安跟前。
所以她來了。
我掐準了日子,那天剛好是三月初一。
「餘笙,你算什麼東西?也敢和我搶男人!」
謝懷柔將一副繡着竹馬繞青梅的手絹摔在我臉上,咄咄逼人。
「小公主,誰搶誰的,您心裏有數。」
我俯身撿起,「這些物品本就是送給您的,小公主不喜歡麼?」
她怒氣衝衝的,「分明是你想送給問竹的!」
「您怎麼知道?」
話音剛落,謝懷柔意識到不對,連忙裝傻。
我繼續緊逼:「小公主何必裝呢,這兒就我們兩人,沒別人。我院裏的侍女,都是你的人,我知道。」
「三年前,你根本沒去救流民,沒有撞壞腦子,我也知道。」
我嗤笑:「爲了不去當人質,難爲您做了三年傻子,怎麼,您還想繼續當嗎?」
她上鉤,怒氣衝衝地扇了我一巴掌,「你知道又如何?青梅竹馬又怎樣?」
「祝安還不是信我,不信你!」
許是仗着我如今無人倚仗,她開始口不擇言:
「我告訴你,就連當初的軍情都是我故意透露的!就是爲了趕走你。」
「他馬上就是我的夫君了,也只能是我的!你最好安生些。」
因爲一己私利,通敵賣國,戰期生生被拉長三年,餘家在這場戰爭中滿門喪命。
我竟然有些想發笑,笑着笑着就溼了眼眶。
指甲掐進掌心,被生生折斷。
我忽然莫明開口:「那你呢,是不是欠我一聲『抱歉』。」
這話不是對謝懷柔說的。
門外有人。
我受了謝懷柔一掌,口吐鮮血,順勢摔碎琉璃盞。
繼續刺激:「祝安一向心冷,你覺得如果你不是公主,他還會娶……」
「住嘴!」謝懷柔猶不解恨,就着琉璃碎片,狠狠往我臉上划來。
下手歪了些,傷口從我耳根劃到脖子下。
鮮血汩汩而流,生命在一點點消散。
祝安終於被逼進來,「你住手。」
他全聽見了。
我賭對了。
三月初一,是我二十歲的生辰。
他及弱冠那年,我在梅山下埋了兩罐女兒紅。
我當時央了好久,他才答應待我二十,和我一起挖出來。
謝懷柔嚇得臉色發白,丟掉琉璃碎片。
「祝哥哥,我、我只是太生氣了……我沒有想殺她。」
祝安眼裏看不到一絲波瀾,抬手撫了撫謝懷柔的頭,溫柔極了。
「我知道,是她出言不遜在先,死了便死了罷,小公主不曾受傷就好。」
謝懷柔面上隱有喜色,不經意間輕蔑地瞟了我一眼。
她不知道,祝安每每見血會暴怒,越暴怒性子越溫柔。
他耐着性子差人將小公主請走。
Ţū⁸方纔隱忍地捂着我脖子,注意力集中在傷口上。
「傳太醫!」
「問竹……」
他翕動皸裂的脣:「阿笙很多年,沒這樣喚我了。」
我咬着牙,眼淚隱而不發,「問竹,這就是你的苦衷……」
身軀殘破如枯蝶,小心翼翼倚在他懷裏。
順便——
將他的渾身摸遍。
將軍令沒在身上。
這就難辦了。
視線模糊前,我還在盤算。
如果南宮辭探過祝府也沒有的話,令牌只能是在宮中的那個小別院裏。

-13-
他如今終於親耳聽見,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場騙局。
可對於這件事,祝安的反應很平淡。
他以近乎殘酷的平靜,回應着我曾經洶湧的愛意。
不止我,還有餘家對他的二十多年的愛。
我爹孃一直視他爲己出。
孃親憐他幼時失恃,常將他帶在左右,爲他做飯補衣。
每逢出征,孃親必會給我們一人縫一個平安符。
只盼我倆以後能相互扶持,餘生安好。
……
我昏睡的夜裏,他似乎來宮瞧過我。
他快抑制不住眼底的瘋狂了。
「我的阿笙,再等等,快了。」
「該收尾了。 」
我醒後,祝安將我宮中的所有侍女都換了。
這是近身一次的代價。
由得他折騰吧,我讓那些丫鬟都在外間伺候,只問了句:
「王嬤嬤還在京都麼?我有些想她了。」
王嬤嬤是自幼跟着我孃親陪嫁過來的丫鬟,也是我的乳孃,疼我入骨。
祝安很快替我尋了她來。
三年未見,她的頭髮竟然有了幾根白絲。
王嬤嬤泣不成聲:「小姐,沒想到還能再見到您。」
我倒在王嬤嬤懷裏哭着敘舊許久。
他看了會兒,走了。

-14-
婚禮還是如約舉行。
我並沒期待這樣就能離間他們,可欺騙的種子一旦埋下——
總能發芽的。
他憑藉公主準駙馬的身份,替孱弱多病的少年天子監國。
聽聞小皇帝已經臥病多時了,前朝局勢動盪不安。
我拖着病體,夜夜不食不眠,抱着腿縮在牀角。
像極了被棄的糟糠妻。
王嬤嬤憂心忡忡,「小姐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
這些舉動都會被外間的宮人傳到祝安口中。
他大婚那天晚上,我獨自去了梅山。
走走停停,燒了很多東西。
有兒時一起寫的字畫;少年時同獵的鹿角,他送我的第一幅畫,以及……我第一次繡給他的,一枚醜陋的香囊。
身後出現一抹大紅色,不顧旺火的將香囊從火中撈出來。
我頭也不抬,語氣溫溫軟軟的:「阿辭,你來啦?」
梅山很靜,無人回應我。
我回眸看去,是穿着一身大紅喜服的祝安。
他忽然扼住我的脖頸,「你方纔喚誰?」
我以沉默作答。
祝安妒得發瘋:「阿辭?南宮辭?」
「你喜歡他?」他不自覺地加重手上的力道,「你是不是去南疆之後,就變心了?!爲什麼不繼續愛我了,之前都是裝得麼?」
「你明明說,此生非我不嫁。爲什麼不再等等我?」
我不緊不慢的與祝安拉扯良久。
看了眼天色,想來王嬤嬤應該得手了。
遂艱難作答,搬出擋箭牌:「子時了,新郎官不在,新娘子怕是等得苦。」
「餘笙,你!」
窒息感撲面而來,我手攀在他身上,無力掙扎,面色青紫,難受的近乎昏死。
我感覺要死了的最後關頭,山野裏響起幾聲突兀刺耳的貓頭鷹叫。
祝安這才才鬆手,神色忽然變得很害怕。
「你在難受,你有痛覺。」
祝安在陳述,沒有問我。
我匍匐在地上大口喘氣,「祝小將軍真是貴人多忘事,我在南疆就說過,是你一直不信罷了。」
明明在南疆時,我就寫信告訴過他。
我被人苛待,我會疼的,大祭司的鞭子抽得我遍體鱗傷。
只是他轉身就將我送給南宮辭。
那如他的願好了。
祝安滿臉錯愕。
「阿笙,我從來不知曉此事。」
我倆幾乎同時恍悟。
不用猜也明白了是謝懷柔的手筆。
她命隨同出使的宮人,傳遞了假消息。
如此更好了。
合該新仇舊恨一起算。
天色漸白,鳳冠霞帔的謝懷柔,也來了梅山。
「惡毒」二字都不足以形容她剛剛看我的眼神。
轉瞬間,她又恢復成了那個單純良善的小公主。
「問竹,我們還沒有飲合歡酒。」
祝安這次沒有隨她走,連正眼也沒看一下。
再深厚的情誼也會被一次次的欺騙磨平的,何況……
祝安在他身上圖的似乎不是真情。
「送小公主回府,小公主今夜染了風寒,別讓她再出來走動了。」
他抱着我回宮。
我想,祝安如今成了駙馬,他的目的已經達成一半了。
他要的從來是這個位置,一個將來能名正言順的身份。
而非謝懷柔這個人。

-14-
他送我回宮後,被手底下的人急匆匆喊走。
南宮辭消息甚是靈通。
祝安前腳剛走,他後腳就摸進來。
笑問:「得手了?」
我點點頭,「梅山上那幾聲貓頭鷹叫,少祭司模仿的挺像,謝了。」
他湊近,曖昧:「怎的不叫阿辭了?其實你不激他,也可以這麼喚我。」
帶着幾分異域色彩的琥珀眼,始終彎彎的,看得出來心情很好。
我湊在他耳邊,問:「少祭司想要令牌?」
「可惜了,將軍令我已經讓人在找到的時候就燒了。巫蠱軍再無出山可能。」
南宮辭的笑意漸消,不可置信。
他的指尖顫抖,在我腰上愈收愈緊,暗恨叢生。
溫軟的脣瓣擦着我的耳廓,嘆:「終究是我算不盡人心。」
和聰明人聊天很乾脆,無需挑明就能立馬想通。
我縱然想離開皇宮,可也斷不會賣國。
祝安可恨,但那些疆土也是我爹孃和大徐將士拿命爭來的。
中原一統之勢,不可阻擋。
我也不想讓他再孤身入宮犯險。
「祝安最多天明就會發現。你即刻就走,從今往後,斷了這個念想。」
南宮辭咬咬牙,攥着我:「一起走。」
我怔愣。
「一起去哪啊?」
門被轟然推開。
祝安去而復返,僵硬地佇在門口,手裏拎着一籠熱氣騰騰的包子。
南宮辭手還牽着我,兩人看着去有些曖昧。
他的眼睛緊盯:「原來你們早就暗生情愫。」
那一瞬,我知道我們全完了。
我這些日子的僞裝,功虧一簣。

-15-
南疆少祭司被生擒的消息傳得很快。
彼時我正被幽禁在宮中。
那段時日還發生了很多大事,比如說小皇帝病死了。
比如說少年天子膝下無子,皇位被禪讓給了手握重兵的公主駙馬。
比如Ṱûₓ說祝安以鐵血手腕,在短短幾月裏登上皇位。
關了幾月的寢殿門,再次被打開。
小太監喜氣洋洋地宣旨:「封后大典兩月後舉行,娘娘您可以先行籌備籌備。」
祝安擺着天子儀仗進來。
我當着他的面丟了聖旨,嚇得滿院宮人瑟瑟發抖。
「南宮辭呢,我要見他。」
他惡狠狠地掐着我的下巴:「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剁了他?」
「那我就死給你看!」
祝安被我決絕的氣勢震住,一度穩不住身形。
「你爲了那個南疆異族,竟能做到這般田地。」
我以性命相逼,在天牢最深處見到了被打得渾身是血的南宮辭。
他還笑得出來,奄奄一息地問:「ţũ₀你那老情人,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他們還一直逼問兩塊將軍令的去向。」
我隔着鐵柵欄給他上藥,他的皮膚傷痕累累,有鞭痕,烙傷,針孔……
新傷覆舊傷,身上沒一塊好肉。
眼淚一下子湧出來,「是我對不住你。」
他費力抬起手,替我拭淚:「你既選擇了母國,又何必爲我難過。」
「不過是成王敗寇罷了,我和他之間,隔着多少血海深仇啊。」
他從角落裏召出一些毒蠱蟲,將它們交給我,說是還能撐段時間。
「說來巧得很,你當年中的牽機毒,是我制的,世上僅此一瓶。當時是衝着祝安的命去的,根本不會留解藥。」
祝安當年擒的主帥,是南宮辭的生父。
「現在竟有些後悔了。」
他絮絮叨叨了很多,像在敘舊,又像在交代後事,只是有些話始終不曾說出口。
我抓住他的手問:「還有呢?我只問這一句,爲什麼我騙了你還是想帶我走?」
南宮辭懶懶地扒開我的手,背過身:
「我如今身陷囹圄,禍福難測的人,不該奢求光。」
我忽然強勢地勾起他沾染血漬的下巴:
「南宮辭,給我想辦法活下去,我救你。」
我頭也不回地離開天牢,背後似有滾燙的目光在盯着我。

-16-
新帝初登基,百廢待興。
他仍有時間來看我,大多時候只是靜坐。
大抵是兩看相厭吧。
「怎麼樣你才肯放了他?無論任何條件我都可以答應。」
「他活着,南疆局勢就不會穩。」
談話不歡而散。
我被囚禁在屋裏,等着封后大典。
王嬤嬤自那事之後,被送離了京都,我又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
有時我都覺得,祝安他就是個瘋子。
一面選秀,籠絡朝臣鞏固皇位;一面不顧羣臣阻攔,執意封我一無根基的女子爲後。
可我們間的距離,依然愈來愈遠。
祝安登基之後,我在冷宮見到了謝懷柔。
她手腳都被栓上鐵鎖,發瘋似的衝向我。
宮人將其攔住。
「爲什麼啊,你被南宮辭玩弄了三年,他還視你爲珍寶!」
「你都活不久了,爲什麼還要死纏着他!」
「祝安從頭到尾都在騙我,可我只是喜歡他啊……」
身邊的侍女摑了她一掌,「休得直呼陛下名諱!」
我悲憫地看向她,透過那張猙獰的面孔,彷彿看到曾經的自己。
「百因必有果,你當年犯下的錯又怨得了誰?」
「何況守着過去執念不放下的,是他。」

-17-
祝安瘋了似的將曾經的種種,報復在謝懷柔身上。
她喜歡將行醫救人,就將許多重病囚犯扔進冷宮,她染了一身髒病。
她喜歡廣交好友,各色的市井小民源源不斷的進出她的牀榻間。
他還親自劃花了謝懷柔的臉。
「如此,你能高興些麼?」
狗咬狗看着沒什麼意思。
我最恨的只有他。
「你要是放了南宮辭,我更高興。」
他摔碎了一地的杯盞花瓶,怒不可遏。
轉而陰森森地威脅:「別激我,說不準哪天他沒利用價值了,朕就活剮了他 。」
他攥着我的手,拖我到天牢。
南宮辭已經瘦得脫骨了, 髒兮兮地倒在血污裏。
察覺到一絲光亮,他艱難地擋了擋眼,恍惚間看到我。
「你來啦?」
祝安握着帶有倒勾的鐵鞭,狠狠抽下去。
南宮辭疼得蜷縮成一團,愣是不求饒。
我全程咬牙看完。
一口血吐在胸前。
病倒如山崩,祝安慌忙拋下鐵鞭,守在我身旁。
未央宮裏。
太醫誠惶誠恐地跪在地上:
「娘娘這病已經……藥石無醫了啊!而且娘娘手筋腳筋全被挑斷了。」
「你說什麼?前兩次你們太醫院診脈,不都是好好的?」
前兩次的太醫,都被謝懷柔買通了。
他能問出什麼。
太醫道:「看娘娘的脈象,是多年前中了牽機毒,一直沒有除乾淨吶。這些年一直以毒攻毒,方纔勉強壓住。」
「何解?」
太醫搖頭:「陛下恕罪,此毒來自南疆,中原解不了。若是有南疆製毒高手,或許能一試。」
南宮辭在牢裏給的毒蠱,我沒有服。
出天牢就扔了, 我等着有朝一日在祝安跟前毒發。
他揮了揮手, 屏退衆人。
頹然地坐在榻上。
我第一次見他在我面前流淚。
他在後悔。
「是那年擋箭中的毒?」
我虛弱地笑了笑, 「你沒忘啊。我的手腳也是因此廢了的,」
「南宮辭這些年一直幫你壓制牽機毒?」
「嗯。」
「你愛他?」
「是。」
如此堅定的話, 灼傷了他的心。
祝安跌跌撞撞的逃離未央宮。

-18-
封后大典的那天。
祝安下旨宣佈,斬首南疆少祭司南宮辭。
和我一起離開皇宮的只是一個小侍衛。
後記·祝安
送阿笙去南疆爲質,不是我的主意。
謝懷柔去求了太祖皇帝, 他們三言兩語就定了阿笙去和親。
太祖皇還需要餘家爲皇室效力, 他們讓我開口, 來當這個罪人。
我據理力爭,最後爭取到爲質三年的條件。
我親手推開了我的愛人。
那時餘笙來祝府問我,憑什麼皇室子女就該享盡榮華富貴,文臣武將合該白白送死。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那話我是認同的, 但是我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她沒站穩, 摔在地上, 錯愕地說不出話。
那一巴掌, 幾乎斷掉我們一半的情誼。
可我沒機會告訴阿笙,小公主和榮貴妃當時就在府上。
她們藉着給老太太祝壽的名義,來相看我。
如果不制止她, 那番言辭會給餘家招禍。
我知道我對不起阿笙, 我總想着來日方長, 我會慢慢說給她聽。
可惜沒有來日了。
送阿笙離境後,我不斷覆盤戰敗的原因。
越查心越冷,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謝懷柔做的局。
她故意泄露軍情,故意趕走阿笙, 只是因爲在京城聽了我生擒南疆主帥的美名, 想嫁給我爲妻。
可笑的是, 太祖皇知道這件事。
他默許了小公主的胡作非爲。
「餘氏是百年將門, 祝安是天生將星,他們不能聯姻。」
太祖皇深諳權衡之術,爲此不惜延戰三年。
大徐生離塗炭, 百姓流離失所。
如果天道不公, 昏君禍世;那我來做天道。
如果王族不仁,視衆生爲草芥;那我來撥亂反正。
我想一統中原,讓百姓不再受戰亂流離之苦。
我想凡日月所照, 江河所至之地,皆爲漢土。
我在這條路上越往前行, 失去的越多。
也包括我的阿笙。
祝她餘生和南宮辭, 安好。
「陛下, 該上朝了。」
「善。」
後記·南宮辭
餘笙是個堅韌的姑娘,她是大徐的人。
我厭惡大徐。
初見時,常常將她毒翻。
她是個從不肯喫虧的姑娘, 有仇當場報, 必將我撂倒。
如今想來,頗爲有趣。
……
雖然她在她舊情人面前說愛我,是爲了救我才迫不得已的。
但我當真了。
我帶她回南疆的十萬大山, 慢慢找解藥。
南疆氣數已盡,天下一統不可阻擋。
祝安不是個合格的戀人,卻是個隱忍優秀的帝王。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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