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仙要死了,魂飛煙滅那種。
天劫還有五天,我卻擺爛了。
剩下五天裏,我努力扮演沈仙君的好基友,不再越雷池一步。
直到天劫來臨,我頂着他驚訝的目光,神魂俱滅。
他卻魔怔般站在原地不動,顫抖地將碎成渣的定情之物恢復如初。
隨後一塵不染的沈仙君竟自甘墮魔,隻身前往地獄索要我的魂火。
-1-
月老告訴我天劫的消息時,我正哼哧哼哧種桃花。
我不在意地揚了揚眉頭,順便給桃花罩了個保護環。
「午林仙君,你有沒有在聽!」
月老炸毛般將桌上的酒一飲而盡,我心疼地捶了下胸口。
「我在聽,不就是天劫嘛!
「幹嘛喝我的酒!」
見我油鹽不進,月老氣得紅彤彤,走時還將我剛剛種的桃花全部薅禿。
「你可知,這天劫千年一道。
「數千年來從未有人成功存活,稍有差池便會灰飛煙滅。
「更何況你金丹受損。
「自求多福,哼!」
我垂下眼,默默地將散落的花瓣埋進泥土中。
眼前出現了一抹白色,正是我心尖的沈仙君。
彷彿一陣清風徐來,我捂住心口,距離上次這裏疼痛已經三天了。
他向我款款行來,如世間皓月不沾一絲溫度。
內丹受損,我法力變弱,這種情況面對天劫,我一絲生機都沒有。
站至我面前兩尺,他停下來。
向我點點頭。
生疏道:「午林仙君,賞花宴席快開始了,玉帝派我與你同去。」
-2-
沈仙君是我在天庭唯一的好友。
一起昇仙,一起工作接近八百年。
久而久之我竟產生了一些奇怪的感情,夢中也時常出現沈仙君的影子。
兩百年前,我倆的關係並不是這樣生疏。
只怪我一時醉酒,竟說漏了心聲。
「沈仙君,我心悅你……」
說完我陡然回魂,酒也醒了一半。
豆大的汗珠從我的筆尖冒出,我哆哆嗦嗦地抬頭望向他。
本想借醉矇混過關,看見他那茫然不解的表情,我心中一陣怒火。
mad,不就是喜歡上一個男人嘛。
你怕什麼。
接着我又拽着沈仙君的衣領,將人直接帶到我眼前。
見他微張的嘴脣,我不由自主地吻了上去。
過了許久,沈仙君緩過神竟將我一掌擊飛。
我心有愧意,直愣愣捱了一計烈風。
見我嘴角滑出鮮血,素來冷臉的沈仙君眼裏出現了擔憂之色,但又想起我剛剛的舉動,眼裏冒出了怒火,徑直轉身離去。
我好笑地擦了下眼角的淚花。
媽的,本仙與初戀就這樣結束了。
隨後沈仙君見我便如那猛獸般,找到了別的工作搭子,從不與我說話。
而我也故意散漫,向玉帝申請個小官職遠離他。
直到今天,他又一次踏入我的府邸。
卻只是爲個小小的賞花宴。
-3-
「沈仙君,好久不見。」
我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初戀這種東西,我是奢望不了的。
那人只是再次點點頭,沒再說話。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就真的這麼恐怖嘛,心口處傳來絲絲痛意,竟兩百年不再與我交談。
賞花宴上,南天的龍女竟也來湊熱鬧。
玉帝喝得高興,揮袖讓小侄女選駙馬。
龍女臉頰微紅看向遠處,正是一襲白衣的沈仙君。
一口桂花糕我還沒嚥下去,就聽龍女羞答答回道:「我喜歡那位沈仙君。」
我竟噎得直咳嗽,偌大的天庭瞬間鴉雀無聲。
玉帝怒了,拍着桌子大聲怒喝。
「午林君,你有何意見!」
這邊我剛嚥下去,抬頭就見玉帝老兒發Ṫŭ̀₀火的雙眼。
我輕嘆了口氣,走上前跪道:「小官並無意見。」
旁邊的沈仙君倒是也跟着跪了下來,堅定地回答:「我不會娶她的。」
我驚訝地抬眼瞥他,這傢伙之前視我爲猛獸,我便知道他喜歡女仙子。
這龍女是玉帝老兒的親戚,樣貌更是上上層,他竟然還拒絕。
莫不是,他不舉?
濃密的睫毛低垂下來,我看不清他眼裏的東西。
玉帝則是動怒,因爲沈仙君的拒絕,龍女已經哭得淚水婆娑在上方。
一陣春風傳來,我擰着眉頭,正奇怪天庭怎麼會颳風。
身側卻突然傳來僵硬的聲音。
「臣接旨。」
我的心像被抽空般,每次呼吸都帶着刺痛,沈仙君竟又同意了。
也是,誰會放棄一個上升的機會呢。
四周全是道喜的聲音,只有我這個人似乎被全世界遺忘掉一般,冰冷得很。
距離天劫還有四天。
-4-
龍女大喜,玉帝挑了個良辰吉日,正是四天後。
我輕笑地搖了搖頭,這確實是個好日子,隨手將一個扇子放在籃子裏。
這是送給他們的新婚禮物,旁邊的侍女行了個禮便拿走了。
三百年前,我因捉拿大妖身負重傷,隨身攜帶的佩劍也被折斷成了一個廢鐵。
旁邊的沈玉情急之下甩出一把玉扇遞給我。
「先用這個擋擋,好歹也是神器。」
我來不及多想接過去就扇了大妖一巴掌。
就你弄壞了我的佩劍,給老子拿命來,我愈戰愈勇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法力。
雖然我不想承認其中有沈仙君的緣故。
捉拿大妖歸案後,我懶得更換神器,喜歡上沈仙君後又一直將玉扇看作兩人的信物,寶貝得很。
那時的沈仙君總是愛臉紅,後來我總是開玩笑問他,什麼時候娶我,訂婚信物我都收到了。
想到這,我嘆了口氣。
可惜了。
我曾經多個夜晚撫摸着它入眠。
如今又親手將它歸還原主人。
我卻沒想龍女頗爲震驚地從一堆禮物ẗŭ⁸挑了出來。
她面色不善。
「誰送的?
「用過的東西也丟出來。
「送不起可以別來,別丟人現眼了好不好!」
我尷尬地回身準備離去,這龍女莫不是故意的吧。
「一把破扇子而已。
「阿龍不必動怒。」
身後傳來衆人的唏噓聲,沈仙君語氣淡淡的。
「毀了。」
清脆的破裂聲傳來,彷彿他撕得是我的心臟,我慢慢抬腳走出這裏,一步又一步。
眼前的世界變得模糊而扭曲,月老似乎在我眼前出現,手舞足蹈。
「午林君,你怎麼了?」
我喫力地扯起嘴角:「無事,內丹有些痛。」
-5-
距離天劫還有三日。
沈仙君擺ẗû⁴上了酒席。
但我沒敢去,生怕一個不注意就幹出個大事情,到時候八張嘴都說不清。
於是悠哉遊哉地在庭院喝酒。
一道身影卻擋住了我。
我不滿地睜開眼,誰這麼沒眼力見擋住我曬太陽,不知道本仙沒有幾天可以曬太陽了嘛!
龍女叉着腰,身穿粉色仙裙,踢了踢我的凳子。
「午林君,可以和你聊聊嗎?」
我點頭示意她繼續說。
「我知道你喜歡沈玉。」
她昂起頭摸了摸髮間的簪子。
「三日後你不許來我們的婚宴,我可以大發慈悲裝作你們只是普通朋友。」
「可若是你不識好歹。」她咬緊銀牙:「你會死得很慘。」
我眯起眼示意她回頭,沈玉正在她身後幾步之遙。
「姑娘如此,沈仙君知道嗎?」
滿庭桃花樹下,酒宴的兩名主角全部跑來本仙這裏,我有些頭疼地揮揮手。
沈玉往前走了幾步,握緊了龍女的雙手,眼神全是戒備。
「午林君,這麼閒嘛?
「酒席不去,反而和本仙的未婚妻聊得甚歡。
「昨日聽阿龍說那把扇子竟還是你送的。
「你這府邸連一個像樣的東西都拿不出來了嘛?」
我挑了下眉頭,他是不記得這個扇子的來源了嗎。
也罷天意如此,我轉身送客。
「姑娘放心,本仙知道。」
身後的龍女揚起笑臉,再次觸摸了髮間的簪子,挽起沈仙君的手便走了。
-6-
婚帖發下來那日,本仙的內丹正在寸寸瓦解。
龍女其實不用特意來提醒我。
我正疼得躺在牀上緊閉雙眼慢慢調節。
月老給我了一粒仙丹,搖頭晃腦嘆氣。
「止痛的,天劫來的時候喫下。」
他見我出氣多吸氣少,肉疼地又撇下另一個金色仙丹,認命地放進我的嘴裏。
「哎喲,希望見效吧,這可是我煉了一百年的仙丹。
「你說你非要逆天改命。」
我勉強睜開眼睛,想說不用管我了,你走吧。
可本仙只是無力點頭:「謝了。」
本仙是個好仙,可本仙要死了,本仙好疼。
像有一把劍刺穿我的身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撕裂這個傷口,深入骨髓的鑽心疼。
從前本仙捉妖受了多重的傷都不會喊疼,因爲沈仙君在身側,本仙好面子。
如今沈仙君正在與未婚妻一同慶祝喝酒,只有個老頭在我身旁,我便沒再隱忍,抓着牀單慢慢收緊。
手指因爲發力而變得煞白,我滿臉汗一字一頓問道:「還有多久?」
月老不忍直視,起身。
「十個時辰。」
還要十個時辰本仙要忍受,我痛得渾身發抖,眼前也慢慢模糊起來。
旁邊的月老還在絮絮叨叨。
「莫要用仙力了,用得越多你這金丹碎得越快。
「沒了金丹,你就只是個凡人了。
「只能等死了。
「現在後悔你還來得及……」
本仙是不會後悔的。
我腦殼有些疼擺了擺手,周遭似乎漸漸安靜了下來。
竟是看到了沈仙君,提着劍緩緩向我走來。
「在下沈玉。」
我用劍指向他。
「好一個俊俏小郎君。
「玉帝老兒怎麼派來一個文弱書生。
「打一架。
「你要是輸了,我就讓玉帝老兒將你再扔下去歷煉。」
他面帶笑意,向我行了一禮。
「承讓。」
那日的桃花開得很旺盛,他的確有兩下子。
我與他把酒言歡,終是承認了未來多年的同事。
「放心,我會罩着你。」
我毫無形象地靠在他身上。
他紅着耳朵看向遠處,輕輕嗯了一聲。
「傻子……」
也不知道我是在罵自己還是在罵沈玉。
我無力地倒在牀上,身上的衣服全被汗浸溼。
不知過了多久我慢慢緩過神。
月老的藥終於好使了一次,我慢慢起身施了一個清潔咒。
身上的疼痛慢慢消散,可我知道這不過是屏蔽了我的痛感神經。
-7-
天劫還有兩個時辰。
玉帝喚我前去修補裂縫。
我踉蹌着身子穿上戰袍,身形不穩。
月老看了眼想伸手阻止我,見我堅定地搖搖頭,又縮回手。
「活該。」
早已習慣月老的謾罵,我沒理會拿起重新修好的佩劍推開了門。
只是龍女可能又要生氣了,我低下頭撫摸曾經的佩劍。
送出扇子那日,我親手將它修好。
它發出微微鳴聲,似乎早已期待戰鬥已久。
「午林啊,你來得正好,這裂縫可能還需要你的幫忙啊。」
玉帝躺在上方的椅子上,頗爲不捨地望向我。
「畢竟這天上沒人比你還熟悉。」
之前我看守天界的時候,每日與這天眼相伴,如今出了事情只能由我來補齊。
天眼上次裂開的時候,是一千年前,那時候我剛昇仙,便聽聞有一戰神以身補裂縫,神魂俱滅。
那時候的我被那前輩震撼,大爲震驚卻又不禁疑惑。
「這天劫竟如此厲害?」
「自然,天劫千年來一次,一次必會選中一人。」
旁邊接引的仙童徐徐道來。
如今又一千年過去,終於輪到我了。
我毫不猶豫地接過旨意,前去天眼,卻在那裏看見了一個老熟人。
沈玉站在那裏靜靜地望向我,見我過來奇怪地拉起我的手。
「你內丹怎麼了?」
我不想被發現,連忙抽了回來嬉笑道。
「兩百年前被某人打了一下。」
他被我懟了一下,眼中閃過疑惑的神情。
「被誰?」
我心中一梗,演戲演得真啊沈仙君,擺了擺手。
「一個傻子。」
反問道。
「你又怎會在這?」
「我來陪你補裂縫。」
他低垂下眼睛又想說些什麼,卻被一聲尖叫打斷。
龍女飛奔了過來用力推開我,衝他惡狠狠吼道。
「你瘋了,進入這天眼裏可不能活着出來!
「新婚之日,你要拋棄我嗎?」
這時我才發現龍女身着紅色大婚禮服掩Ṱũ̂ₛ面哭泣,與沈玉的衣服相輝映。
我默默地往前走去,慢慢打開天眼的入口,一雙手卻緊緊握着我。
他卻說,一起。
一陣強力將我們吸了進去,我被晃得頭疼,睜眼發現沈玉昏迷在我腳邊。
我一時驚慌要去扶起他,卻被一人攔住。
鮮紅的衣服刺痛了我一下,我收回手站定。
「龍女?」
四周漸漸被白霧圍起,眼前的女子轉身。
我停下腳步,好奇地望去。
這是?
神之小龍女?
怎麼還變身了。
哪知眼前的女子卻猛然轉身,眼裏的狠毒浮於面前,散發出駭人的目光。
「午林君,拿命來!」
我腳步快速移動,卻還是被她擊中一掌。
不由得皺了眉頭,沒好氣地怒喝。
「別鬧了。」
她卻笑得悽慘:「你只知道我叫小龍女,可你可知我還有個名字?
「木上寒,南山人氏。」
見我還是面露疑問,又接着補充道:「我的哥哥,木上零。」
我睜大雙眼,豁然開朗。
三百年前,我捉拿的那個大妖竟是她的哥哥。
不過也不能怪我眼拙沒看出來。
原本他們一族是龍族,本是高高在上的一族,木上零卻不知怎麼,自己墮入魔道,企圖篡奪天上最高的位置。
我倆兵刃相接那日,他早已魔氣入體,渾身被黑色的魔氣覆蓋着。
我奉玉帝捉拿他,將他押到鎮妖臺。
他的三魂七魄全部煙消雲散。
臨死前,他仍不服氣指着蒼天大笑,如紅蓮一般妖豔傾城,深深烙在我心中。
「變天了!」
我面對龍女點點頭:「當年是我的不對,可你不會要殺死我給你哥哥報仇吧?」
龍女嘴角掛了一抹微笑,剎那間我恍惚見到了當年的木上零。
「參與此事的人,我一個都不放過,包括你。」
靠,我摸了摸剩餘的內丹,本仙不會葬身此處吧,裂縫還沒有補全呢。
「那裂縫?」
她像是聽到什麼笑話:「自然沒有什麼裂縫,不過是我放出的一個假消息。
「是我用來測試沈玉的。
「這沈仙君竟然在失憶的情況下還要與你一起來送死。
「如今看來午林仙君,你是必須得死了。」
她歪頭一笑,摘下發簪,鵝黃色的簪子在她手中閃閃發光。
「我倒是好奇,仙君你的內丹還健在嗎?」
她輕輕一點,剎那間簪子發出嗡鳴聲,幽藍的光芒從簪子中溢出。
隨即眼神一凜,手指指向我。
陣陣魔氣散出,她竟然也入魔了。
沈仙君啊,你可欠本仙好多了。
不過我這人向來不服輸,我嘴角勾起嘴角,將佩劍抵在身前。
「本仙雖只是個小官。
「可沒那麼脆弱。」
她眼中一抹決然,割破手心,將血抹在皮鞭上,瞬間化作一道血光,直奔我的眉心。
我垂下眼簾,握住手中最後的餘溫,眼裏散去最後一絲眷戀。
手指輕彈,硬生生將內丹全部挖出,鮮血瞬間血流如注,不過我沒在管這些,雙手瞬間結印,擊向前方。
兩個光柱對峙得厲害,我抹了下嘴角。
沈仙君,再見了。
她驚恐地後退,指向我:「你!
「你瘋了!」
佩劍深深刺入她的體內。
我壞笑地佩劍收回:「本仙這招如何。」
她試圖要說些什麼,試圖抓住我的衣角。
可又很快無力倒下。
白霧散去,我回神過來。
沈仙君似乎早已等待多時。
我默默將他推開,似乎沒了內丹,我好像沒有那麼愛他了如今。
「這是怎麼回事!
「小龍女怎麼死了,心跳也沒了!」
沈仙君難得激動,抓着我的衣領,沒看見我胸前的傷口。
我本想施法將他推開,卻半天也動不了,這纔想起我的內丹早已沒了。
我扭過頭,嚥下口中的鮮血。
地上小龍女的屍體,早已冰冷多時。
沒關係,我很快也會陪你去喝茶了,我無力地閉上眼睛,沈仙君慌得我頭暈得很。
「你……你怎麼了,怎會這麼多血。
「裂縫怎麼也沒了?
「你……」
我勉強睜開眼,最後用目光描繪了他的面孔。
心口處早已火辣辣的。
他驚訝地幫我擦乾眼淚。
我怎麼會流眼淚?
還未說完,一口濃血被我噴了出來,沾了那人一身。
我伸手想幫他擦去,途中手卻被他抓住,沈仙君在發抖。
不應該高興嘛,我這個登徒子快死了。
遠處的天空漸漸黑下來,雷聲陣陣。
天劫竟也提前了。
一陣強光閃來,我用力將人推開。
閉上眼,我終於要解脫了。
身體像是被重錘猛擊,又像被灼熱的țù₀鐵塊包圍,一隻猛獸在撕扯着我的身體,最後我只感受到無盡的黑暗。
終於結束了,天劫我終是幫他擋住了。
-8-
是的,天劫是沈仙君的。
你可以盡情罵本仙戀愛腦。
兩百年前,我強吻了他那一瞬間,腦海裏突然多出一段記憶。
正是眼前沈仙君悲慘地死在天劫之下的畫面。
我瞬間愣在原地,不然以本仙的實力怎麼會他擊中。
那次之後,我尋了月老一起商議。
能否將天劫引到他人身上。
初時月老百般不配合。
直到我以幫他打工兩百年爲誘餌,他這才正眼看我。
「轉移天劫,需得以內丹爲餌,寸寸斷裂,再以心頭血日日澆灌。
「內丹完全瓦解之時,天劫也將來臨。」
爲了更好完成這件事,我主動向玉帝辭去官職。
自願入住一個小府邸,幫月老種了兩百年桃花。
那沈仙君似乎被我親呆了,連着好幾天都沒有來找我。
也正好,斷了這段孽緣,他好好當他的神仙。
也不用記得我這個曇花一現的工作好搭子。
本仙真的很愛他。
每當回憶起那日的場景,我就禁不住顫抖。
我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本仙可是天庭的守護者,守護了天庭半生,怎麼會護不住心尖的那人呢。
「可是代價是煙消雲散,你連三魂都留不住。」
月老難得清醒沒喝酒,掰着手指和我討價還價一樣計算。
「喏,你還有大概……大概一個月時間吧。」
我笑道:「沒關係的。」
只要那人沒事就好,只要他快樂就好,哪怕他娶了別的仙娥……
我低下頭,忍住眼裏的淚意。
我說:「沒關係的,沈仙君值得。」
月老似乎氣得不輕,這天他喝了我很多桃花酒,這不禁讓我懷疑,我這一院子的桃花會不會都不夠他釀酒。
末了,月老還將我的一枝桃花薅禿。
簡直是,欺人太甚!
打工人也該被人尊重!
我認命地將花瓣埋起,抬頭便看見了那抹白色。
竟然已經兩百年了。
隨後我拍了拍灰塵裝作無事發生,招手笑道:「沈仙君,好久不見。
「這裏這裏。
「一起去賞花宴吧。」
-9-
本仙好像睡了好久,成仙后從未這樣安心睡過了。
眼前一陣黑暗,突然竟然冒出一抹亮光。
我覺得晃眼,想拿手遮擋,猛然想起自己不是已經煙消雲散了嗎。
難道魂飛魄散的人都是這樣,難道這裏纔是真正的上界。
一陣悶哼打斷了我的想法。
「原來上仙不過如此啊,哈哈哈。
「上仙來唱個曲子,讓我們這些爛人也來欣賞下天庭的仙樂。」
我緩緩睜開眼睛,一羣妖魔鬼怪在我面前。
嚇得我要拔劍,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
我好像,掛在一個人身上?
那些妖魔卻繼續調戲:「上仙要有誠意呀。」
這麼多妖魔,也不知道抓走交給天庭能得多少功能。
我正思索着。
突然我附身的這個人突然跪了下去。
!
「求你們,告訴我還魂的方法。」
這竟然是,沈仙君。
他似乎並沒發現我,繼續說。
「這對我很重要,我求求你們。」
喂!你問這些妖魔,還不如去問玉帝能不能娶王母娘娘呢。
我搖了搖頭,下次見面真該教育下他。
不過我可能沒有ţúₓ下次了。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死後竟沒有消散。
還附身在沈仙君的身上。
莫不是,本仙成鬼了?
那羣妖魔嗬嗬直笑,弄得我腦仁生疼。
沈仙君跪了半晌,見那些人沒有意圖說出方法。
雙手瞬間變出一尺長劍,散着白光。
忘了說沈仙君是武神飛昇,百年來一直與本仙同門。
我負責捉拿妖怪,他負責與魔界戰鬥。
與我一同守護天庭安全。
他陡然間迸發出寒氣,瞬間擊退了周圍的妖魔,劍氣如瀑布般流向他們。
並沒有手軟,毫不留情地刺向妖魔。
一時間哭喊聲成片,我想抓住他的手阻攔。
仙君啊這不合規矩,就算是作惡的妖魔也要抓到刑處審問啊!
快給我停下來。
可他已然殺紅了眼
我的指尖微顫。
他真是對龍女用心良苦啊!
都追到地獄了!
可下一瞬他的話讓我震驚住了。
「我要復活我的朋友午林,你們有誰知道還魂的方法。」
他,說什麼?
復活我?
心中一股暖流湧入。
如果月老還在這裏,我必然會拉上他大喝特喝慶祝。
「他心裏還有我的!本仙做是值得的!」
「再問一遍,沒人回答我,我便屠盡地獄。」
這時一個老妖顫顫巍巍站了出來,擋在其餘人面前。
「上仙,還魂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他放下沾滿鮮血的劍,低頭應答。
「我知道。」
那老妖低頭徐徐道來,我努力伸出耳朵可還是沒有聽清。
這老傢伙。
-10-
「叛軍沈玉,請立刻束手就擒。」
剛出來外面便圍着密密麻麻的天兵。
「私自竊取靈器,屠殺生靈,玉帝有旨,捉拿歸案。」
我回頭皺了下眉頭,沈仙君偷了什麼,他又爲何闖入地獄殺了許多妖魔只爲獲得還魂的方法。
其實答案呼之欲出,但我不敢認。
卑微了幾百年,始終不敢相信他會愛上我。
或許只是顧及這麼多年的兄弟情。
沈玉則淡定從容地抬頭看向周圍人,輕聲說道。
「諸位,我不會手下Ṫūₖ留情。」
說完他眼神一變,成千上萬個纏着黑氣的冤魂浮現在四周。
慢慢包住天兵。
「你這小仙,竟然墜魔了!」
「快去通報玉帝,沈玉入魔了。」
沈玉單手一揮,那偷偷溜走的天兵的脖子竟硬生生被掰彎,隨即冷哼一聲。
「都叫我小仙了,何必去驚動玉帝。
「玉帝他困住我靈識那刻,他就要猜到後果。」
我怔怔望着天上,四處混亂一片
有些腦子發矇。
木上零,似乎真被你說中了。
天變了。
我心疼地看向沈玉的額頭,悚然是墜魔的標記,一個火紅的印記印在正中央。
正如當年的木上零一般火紅。
只不過沈仙君是爲了我造反的。
心尖有什麼東西涌了過來。
我想伸出手想要撫平他微皺的眉頭,卻只是穿了過去。
無法觸摸到他。
四周一片血海,沈玉獨自一人屹立於戰場上
身影在衆人中格外單薄。
「哎,你又是何苦呢。」
玉帝終於出現了,一身慵懶窩在坐騎上。
「按部就班,當好你的神仙不好嗎?」
他猩紅的雙眼迸發出火花。
「要不是你將我的意識困住,午林又怎會身死。」
玉帝扭了下身子。
「月老沒告訴你,他是自願幫你擋天劫死的嘛?
「這可不怪不得我。
「而且我還折損了一個龍女。
「沈仙君不會忘了吧。
「那可是你自己選的。」
他像是被挫到了痛處,不斷顫抖。
「他身死那日,我並未感任何異常。
「你是故意的。」
玉帝聽到這,方纔站起身。
不住地鼓掌。
「不愧是我的好守衛,就算昏迷兩百年也能看出破綻。
「那個傻子可沒你這麼聰明。
「我讓龍女封閉了你的本魂,天劫到來時你只需安安心心地成婚。
「結束後,你便會完全忘記午林這個人。
「可惜龍女的簪子斷了,竟將你的意識放出來了。」
我怒了,玉帝老兒,我爲你辛苦半生。
怎能這樣詆譭一個卑微的打工人呢?
可惜我只是個魂體,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只能無能狂怒。
我是真的到死都沒想到是玉帝搞的鬼。
沒想到玉帝早已忌憚我們兩個。
等機會便要除掉我倆。
我卻還是個傻子,直愣愣跳進玉帝的陷阱。
「你猜得不錯,所有的信息都是我誤導給他的。
「他的金丹也是被他自己捏碎的挖出的。
「你們雙人組早該解散了。」
沈玉沒再猶豫,凌空畫符,之前的鬼魂再次出現。
玉帝臉色一變,伸手指揮:「抓住他!」
衆多面熟的神仙,乘雲而來。
高高在上地望着沈玉,像看一個死人。
「沈仙君,上路吧。」
沈玉只是冷笑,抬手隔空將衆人擊Ţū́ₜ飛。
衆人面面相覷,這不符合常規啊。
「一個沈玉肯定打不過的, 不過再加上一個午林呢。」
玉帝害怕地環顧四周。
見此,沈玉輕輕握住隨身的扇子。
正是我附身的地方。
他竟將這扇子重新合成原樣!
他緩緩開口。
「午林將仙力全部轉移給我了。
「如今我並不是一個人。」
我幹看着他一個人戰鬥。
手癢癢的。
衆神很快潰敗下來。
兩個武神的實力加一起很快擊敗衆人。
沈玉最後殺到了玉帝面前。
那個孤傲一世的老頭終於跌出坐騎下,顫抖地求饒。
「別, 別殺我, 我知道一個方法可以復活他。」
不!
不要相信他!
說實話我自己都不相信, 我這可是擋了天劫。
連個屍體都沒有了。
至於我這絲幽魂, 我便不知道如何了。
令我欣慰的是沈玉絲毫沒有影響。
他搖搖頭:「我不想相信你, 更何況我已經知道復活他的方法了。」
劍鋒逆轉,對準玉帝。
旁邊的老妖卻突然神色大變。
「劍下留人!」
他竟搖身一變,竟是月老。
這月老,明明很想告訴沈仙君我的復活方法。
卻還要假裝成別人。
「不能殺他,不然天上天下會大亂啊。」
沈玉先是震驚,隨後點點頭將劍放了下來。
趁月老喘氣的功夫, 他又徑直砍下玉帝的頭顱。
衆人皆呆住。
隨後他又隨意指向一個小官。
「你,便是新的玉帝。」
小官惶恐地連連後退, 估計內心早已將沈玉罵了個遍。
月老嚇得直咳嗽,摸着鬍子嘆氣:「也罷也罷。」
天上雷電閃爍,像是應驗一般。
小官被一陣金光環繞。
餘下的天兵竟真的跪了下去。
「參見玉帝。」
聲音整齊得駭人。
-11-
本仙又活了。
那日月老將我的一魂從扇子拽了出來。
一邊施法, 一邊恨鐵不成鋼,
「還不謝過爺爺, 那天我連酒都沒喝跑下去將你的一縷魂魄偷了過來。」
我頭腦發矇, 你也沒和我說啊這個套路。
早說啊。
沈玉偷竊的那個靈器成了我的新的身體。
復活那日, 我第一眼看見的便是沈玉。
他卻像是第一次見本仙一樣, 跟個愣頭青一樣不敢靠近我。
直到我將人拉了過來。
他這才抬頭,輕輕碰了我的額頭。
「午林?」
頭髮落到我的脖子裏, 我挨不住癢笑了起來。
拉過那脆弱的人一頓親熱。
直到窗外傳來重重的咳嗽聲, 本仙這才停住。
看了眼懷裏累得睡着的沈玉, 卻又嘆了口氣。
「傻子。」
窗外的桃花開得正旺盛, 月老正歡樂地揪着桃花瓣釀酒。
「嘿嘿嘿,都是我的。」
番外
沈玉告訴我還魂的方法時, 我正壓着他進行一項特殊的運動。
我說, 你是傻子嘛。
他笑着點點頭說, 我是個只喜歡你的傻子。
我穿上衣服離開, 冷着臉。
「那你之前可沒理我,一直晾着我兩百年。」
他一驚連忙將我摟在懷裏解釋。
「初時我只是震驚,羞於見你。
「可後來我被那玉帝控制了,每次想與你接近時身體都不受控制。
「是龍女的簪子, 控制了我。
「後來當你……
「我就感覺那個禁錮突然沒了。」
他哽咽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氣。
「就當是我欠你的。」
我扭頭恨鐵不成鋼,掐住他的耳朵罵道。
「所以你用了接近一千年的功力幫我重建了身體!?
「你特麼不是傻子是什麼?」
他嘿嘿了一聲沒再說話, 只是貼住我的耳朵低聲私語。
「我可能要下界修煉了, 等到時機成熟才能再上來。
「你還會等我嗎?」
他抬眼看我,眼中閃爍着不確定的目光。
我勾了下嘴角,轉身將他吻住。
「當然,我會永遠等你。
「從前這樣, 今後也會這樣。
「不過春宵苦短, 我們是不是該再做一些其他事?」
他紅着臉點頭,如第一次見面那般。
後來沈玉下凡重新投胎成了一個修仙世家的少主,我難忍寂寞, 曾偷偷溜下去看望他。
小小的沈玉彼時正拿着佩劍。
一招一式跟着父親學習。
我在樹上笑得正起勁。
那小人不知怎的突然回頭看見了我。
「爹爹,我好像看見了一個神仙。」
「瞎說,趕緊練別想偷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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