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斯年又換了個女朋友。
他在結婚紀念日把她帶回家,逼我離婚。
「陸梔,我愛的是 20 歲的你。」
「現在你年紀大了,我找人代替你不過分吧?」
我抬頭看了一眼我的替身。
確實很像年輕的我。
我點點頭:「不過分,主臥讓給你們。」
他難以置信的瞪着我。
「你沒聽懂我的意思嗎?我要跟你離婚。」
哦,聽懂了,我不離。
-1-
我重生回來的第一件事。
就是把擺在客廳電視櫃上,那個相框裏的結婚證給撕了。
江斯年好幾天都沒有發現。
直到我們結婚五週年紀念日這天。
他和上一世一樣,把顧穗帶回了家。
「陸梔,我愛的是 20 歲的你。」
「現在你年紀大了,我找人代替你不過分吧?」
顧穗是他們畫廊剛來的策展助理。
年紀才 20 出頭。
把手裏剛剝好的龍蝦塞進嘴裏,我抬頭看了向顧穗。
確實很像年輕的我。
只不過,她是整的像我而已。
我點點頭:「不過分,主臥讓給你們。」
說完我低下頭接着喫我買回來的小龍蝦。
江斯年皺了皺眉,難以置信的瞪着我。
「陸梔,你裝什麼。」
「難道你沒聽懂我的意思嗎?我要跟你離婚。」
上一世,在他說要讓顧穗替代我的時候。
我像個瘋子一樣的質問他。
爲什麼五年戀愛,五年婚姻。
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當初他娶我的時候說的那些永遠都不會對不起我的承諾,難道都是假的嗎。
可我的歇斯底里並不能挽回他對我的感情。
反倒讓他更加的厭惡我。
他像是在看什麼髒東西一樣,上下打量我。
告訴我:「我是個藝術家,感情是我靈感的來源。」
「以前你是我的靈感繆斯,可現在我連看都不想看你一眼。」
但他忘了,以前我也是一個非常優秀的畫家。
爲了救他才摔傷了手,再也拿不起畫筆。
不得不待在家裏,做全職太太。
把自己熬成了現在這樣的黃臉婆。
我心灰意冷,當天就答應了跟他離婚。
沒過多久,江斯年就被查出來得了癌症。
治不好的那種。
我重新進入社會,找工作屢屢碰壁。
可顧穗卻在他死後,繼承了一大筆遺產。
那時我才知道,這些年江斯年瞞着我賺了很多的錢。
身價已經過億了。
重來一世,我已經不執着於跟他的感情了。
但是錢,我是要的。
-2-
調整了一下情緒,我笑臉相迎的看着他。
「聽懂了,老公。」
「你喜歡誰我都不反對。」
「但是我們這個家不能散。」
江斯年氣的五官都扭曲了。
他煩躁的大聲罵我:「陸梔,你是不是有病啊!」
「就這麼賤的嗎?沒男人你活不了嗎!」
心口發堵,疼的有些難受。
哪怕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聽到這些話依舊覺得傷人。
我顫抖的抽起桌上的紙巾擦手。
藉着動作把心底的情緒壓了又壓。
依舊保持着笑容。
違心的說:「沒有你,我活不了。」
江斯年被我Ṫúₑ噎得說不出話。
氣的去找結婚證,想要硬拉着我去離婚。
可惜結婚證早就被我撕了。
江斯年坐在沙發上抽菸,我坐在餐桌旁喫小龍蝦。
顧穗站在客廳裏。
我們三個人之間的氣氛,詭異的和諧。
空氣裏沉默了好久。
顧穗開口打破了安靜。
「陸梔姐,我和斯年是真心相愛的。」
「如果你是真的愛他的話,就應該放手。」
「給他自己選擇幸福的權利。」
江斯年今年 36 歲。
比她要大上一輪還不止。
說他們倆之間是真愛,打死我都不相信。
不過是一個貪財,一個好色罷了。
我嘆了嘆氣。
以過來人的口吻跟顧穗說:「你還小,你不懂。」
「Ṫŭ̀ₛ老江的心思全在藝術上,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沒有我,他過不好的。」
「我跟他畢竟有這麼多年的感情,我不忍心他離開我之後過得太慘。」
江斯年聽到我這話,直接從沙發上蹦了起來。
「陸梔,你就是一個家庭主婦。」
「所有你做的事,我花錢找個保姆一樣能做。」
「沒有你,我照樣會過得很好!」
終於聽到了我想聽的。
我給江斯年倒了杯水,淡淡的開口。
「要不要打個賭?」
「以一個月爲期,我們三個人生活在一起。」
「但你的日常起居由顧穗負責。」
「如果一個月之後你還想離婚,那我就跟你離婚。」
江斯年快步的走到我面前。
「陸梔,這話可是你說的。」
「你可別反悔!」
我點點頭:「嗯,說話算話。」
江斯年冷哼了一聲。
牽着顧穗的手要往門外走。
「我們出去喫飯,等我回來之前你把主臥收拾好,搬出去。」
我在他的身後,開口喊住了他。
「等等。」
他皺了皺眉,回頭厭惡的看向我。
「你又想怎麼樣?」
我端起桌上,剛纔給他倒好的水。
走到他面前遞給他。
「斯年,該喫藥了。」
「最近粉塵和柳絮都很多,你哮喘的藥要按時喫。」
他眉心有些鬆動,但還是一句話都沒說。
聽勸的喫了藥。
大門在我面前重重的被摔上。
像是在我心上狠砸了一下。
重生回來後,我已經不愛江斯年了。
只是一味的覺得委屈和屈辱。
我當然可以不提醒江思年喫藥。
最好讓他直接意外身亡。
可我想了想。
這樣太便宜他了。
我要親眼看着他痛苦,狼狽,懊悔的離開這個世界。
-3-
江斯年已經很多天沒有回家了。
所以他不知道,我其實早就把自Ṭūₑ己的東西搬去了次臥。
主臥裏的東西都只是裝裝樣子罷了。
收拾好僅剩的東西之後。
我打開衣櫃,翻出一條江斯年的內褲。
把剛纔喫小龍蝦的時候,擦手用的紙巾。
從口袋裏拿出來,用力的擦在他的內褲上。
江斯年有個習慣。
他每次辦完那事兒都要換內褲。
我把這條「小龍蝦味」的內褲,放在衣櫃最顯眼的位置。
然後把他其他的所有內褲都扔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
江斯年帶着顧穗回家之後。
像是爲了故意氣我。
兩個人從進門開始就旁若無人的吻了起來。
我端着水果,當着他們的面從客廳回到了次臥。
躺在牀上舒舒服服的追劇。
沒過一會兒。
江斯年突然大聲的喊我。
「陸梔,給我送條毛巾過來。」
我聽話的給他找出浴巾送到浴室門口。
門半掩着,冒出來氤氳的霧氣。
甚至還夾雜了一些曖昧不清的聲音。
我敲了敲門。
顧穗低聲的說:「斯年……」
江斯年笑了笑,從門縫裏伸出半隻胳膊。
把浴巾塞給他之前。
我先給他塞了一隻套。
他摸到觸感,立馬把臉伸了過來。
「陸梔,你搞什麼!」
看見他的臉,我有種噁心的感覺。
立馬把浴巾扔在他的頭上,蓋住他的臉。
「這個好用,給她試試。」
說完我沒有理會他的怒吼,轉身離開。
我和江斯年已經好幾年都沒有夫妻生活了。
之前我想過辦法,想要勾起他的興趣。
性感睡衣買過。
海鮮大餐也給他做過。
甚至嘗試了一下 cosplay 兔女郎。
可他看我的眼神只有疏離和隱忍的厭惡。
那個時候他說:「梔梔,我們總會老的。」
「沒有夫妻生活,也可以生活在一起。」
我信了。
後來發現他接二連三的出軌。
我才清醒過來。
他只是對我沒有興趣而已。
主臥和次臥,只隔了一道牆。
江斯年和顧穗回到主臥後。
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真的情到濃處。
又馬不停蹄的開始了起來。
兩個人交織的哼叫聲,穿透牆壁。
我皺了皺眉,翻出降噪耳機戴上。
隨他們折騰去。
只不過,沒到 10 分鐘。
次臥的門就被人哐哐的砸響。
江斯年夾着腿,ẗû²臉色難看的站在我門口。
「陸梔!你是不是故意整我?」
我故意裝作聽不懂的樣子。
眨了眨眼,疑惑的問他。
「怎麼了,我哪惹你不痛快了。」
「你說出來,我改。」
江斯年猶猶豫豫的糾結了半天。
咬着後槽牙問我。
「我這個內褲怎麼回事?怎麼穿上去之後火辣辣的疼。」
我做出了一個震驚的表情。
「你不會穿的是那條內褲吧!」
「就是衣櫃最外面那條。」
「那條是新的,還沒有洗呢。」
「我特意拿出來準備給你洗一下的。」
「你皮膚敏感,沒洗的東西穿在身上就是會這樣,你忘了?」
江斯年將信將疑的看着我。
問我:「那我還有別的內褲嗎。」
我好笑的靠在門上。
冷嘲熱諷的說:「你應該去找顧穗呀。」
「這一個月,她纔是你的保姆。」
說完,我重重的關上了門。
心裏舒暢又痛快。
-4-
接下來的幾天。
江斯年沒少讓顧穗來麻煩我。
不是問東西在哪兒,藥在哪兒。
就是問我他的衣服怎麼洗,怎麼熨。
有一回半夜。
江斯年讓顧歲來敲我的房門。
手裏的手機還錄着音。
「陸梔姐,聽說你很會包餃子。」
「我想來請教一下,餡料是怎麼調的呀?」
上一世。
我和江斯年離婚之後。
顧穗經常纏着我,問我該如何照顧江斯年的起居。
可能是源於藝術家天生的固執和完美主義。
哪怕江斯年和我分開,他也不想去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
所以顧穗想要跟他好好在一起,就不得不遷就他。
上一世顧穗纏我纏的最緊的一次。
就是問我餃子的餡料怎麼調。
這個餡料的配方,是江斯年的媽媽在世的時候親手教我的。
江斯年想他媽媽的時候,就會想喫餃子。
如果喫不到,整個人就會變得異常的狂躁。
而他也只喫這一種餡料的餃子。
我沒有和上一世一樣,把餃子的配方告訴顧穗。
而是走進廚房,從冷凍櫃裏拿出一包餃子。
然後繫上圍裙,開始燒水煮餃子。
邊煮邊說:「餡料的配方沒有什麼特別的。」
「關鍵在於,怎麼煮它。」
餃子快煮好的時候,我在鍋裏打了一個糖水蛋。
和餃子一起盛出鍋。
拿出一個空碗在裏面倒了點辣椒,生抽和醋。
背對着身後的顧穗說:「老江每次喫 12 個,多一個會撐,少一個會餓。」
「記住了嗎?」
等我端着調料和餃子轉身的時候。
江斯年神色複雜的站在我面前。
顧穗站在他旁邊。
垂在身體兩側的手,顫抖的捏緊。
像是在極力的壓抑着內心的慌亂。
江斯年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久久都不願移開。
我沒有說話,把餃子和調料放在桌上。
然後解開圍裙,準備離開廚房。
顧穗開口打破沉默。
「辛苦陸梔姐,以後這種事情我來就好。」
「畢竟你和斯年要離婚了。」
「也不好總麻煩你。」
這是頭一次,在提到離婚的話題時。
江斯年什麼都沒說。
我走到他們身邊,和江斯年擦肩而過。
在快進次臥的門時。
突然回頭,淡淡的開口。
「對了,明天有空的話去做個體檢吧。」
「我看你最近臉色不好,前幾天就幫你預約了。」
說完,我沒有等他的回答。
轉身進了房間。
這一晚,是我重生以來睡得最安穩的一晚。
期待着想看見。
江斯年知道自己得了絕症,會是什麼反應。
-5-
江斯年帶着顧穗一起去做了體檢。
得出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他得了肺癌晚期,只能延緩生命,治不好。
顧穗懷孕了,兩個月。
我仔細的想了又想。
上一世並沒有聽說顧穗懷孕的消息。
難道是因爲我的重生,改變了什麼嗎?
可還沒等我想明白。
江斯年就把離婚協議放在了我的面前。
他好像一夜之間就失去了生機。
整個人都有一種淡淡的死感。
不再像之前那樣咄咄逼人。
「陸梔,我等不了一個月了。」
「我們還是離婚吧。」
「反正我都要死了,離異和喪偶對你來說也沒什麼區別。」
「我想在臨死前給顧穗和孩子一個名分。」
顧穗坐在江斯年的旁邊。
哭的眼眶又紅又腫。
我努力的讓自己平靜下來,不那麼慌亂。
深吸一口氣。
堅定的說:「我不離婚。」
江斯年皺着眉,抬眸望向我。
眼神里有着說不出的複雜。
但還是絕情的開了口。
「陸梔,何必呢?」
「ƭũₔ我對ṭù₍你已經沒有感情了!」
「你拖着不撒手是圖我什麼呢?」
「錢嗎?我給你!」
「家裏的存款我都給你。」
我和江斯年結婚的時候辦過ťùₒ一個家庭賬戶。
上一次離婚時,上面的存款一共是 58 萬。
江斯年分給我 38 萬,我以爲這就是他全部的錢了。
忍着情緒,我扯出了一個蒼白的笑容。
「你那幾個錢,連給你治病都不夠。」
我刻意的停頓了一會兒,接着說。
「斯年,我知道你討厭我。」
「但是你現在生病了,我不會離開你的。」
「我們一起想辦法,一定可以把你治好的。」
「要是家裏的錢不夠,我就去借,或者把房子賣了。」
「只要你能好,我怎麼都可以。」
「顧穗的孩子你不用擔心。」
「你要是真爲她好,就不該跟她領這個結婚證。」
「她還這麼年輕,單身總比離異好嫁人。」
「等孩子出生後我會養。」
「不會讓孩子受苦的。」
一番話說完。
不僅江斯年的臉上震驚的難以置信。
就連顧穗都奇怪的看着我。
好像在說:「怎麼會有這麼蠢的女人。」
「爲了愛情可以犧牲到這種地步。」
可男人想要的不就是這樣的女人嗎?
我伸手拿起桌上的離婚協議。
當着他們倆的面撕碎,扔進了垃圾桶裏。
然後起身離開。
沒走兩步,江斯年緩緩開口。
「梔梔,你……就這麼愛我嗎?」
「我都這麼對你了。」
「你爲什麼還這麼愛我?」
-6-
我還在上高中的時候,就開始喜歡江斯年了。
他比我大 6 歲,是我爸的得意門生。
江斯年考上我爸的研究生之後。
一有空就會往家裏跑,和我爸探討繪畫和藝術。
我爸有時候顧不上我。
也會讓他來照顧我,或者帶我去喫飯。
爲了能和他的距離更近一點。
我考進了江大的美術系,可一直沒有勇氣去跟他表白。
直到我上大二,他研究生畢業。
畢業典禮上,他抱着花從臺上匆匆的衝下來。
走到我面前,當着所有人的面問我。
「梔梔,你願意給我個機會,做我的女朋友嗎。」
我激動的答應了。
後來他告訴我。
其實他很早就喜歡我了。
只是因爲那個時候我還太小,他怕我爸揍他。
所以一直單身,等我等到現在。
他說我是他的靈感繆斯,很多創作靈感都是來源於我。
我們戀愛 5 年,他對我一直很好。
下雨天會揹着我,怕我的鞋襪踩溼。
我生病的時候會不眠不休的照顧我。
他的第一個畫展,主打作品是我的樣子。
就連畫展的名字都叫《梔梔》。
他說:「我要讓所有認識我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愛人。」
可這一點從什麼時候開始變了呢。
我們結婚的第二年。
我爸意外去世。
他直到葬禮的最後一天才匆匆趕來。
別人告訴我,那幾天他陪一個女畫家在山裏採風。
後來他的身邊,總是會出現一些我沒見過的女人。
每當我質問他的時候。
他都不耐煩的說:「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你不能因爲自己沒有父母了,就這麼沒安全感。」
「二十四小時盯着我。」
「我也是人,也需要喘氣的!」
有一次我被逼急了。
直接衝進畫廊,想捉他和那個女人一個現行。
恰好遇見展臺上的一個雕塑,朝着他砸了過去。
我沒有來得及多想,幾乎是本能反應。
立馬伸手推開了他。
那個雕塑重重的砸在我的右臂。
粉碎性骨折。
哪怕後來已經治好了,也沒有辦法長時間的握筆。
或許是因爲愧疚吧,江斯年收斂了不少。
他讓我在家當全職太太,說他會養着我。
身邊也沒有了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
我一度以爲我們的婚姻危機已經過去了。
直到在一起的第十年。
他遇見了顧穗,要跟我離婚。
眼前的畫面和很多年前,他向我求婚時的樣子重疊。
那天我哭的快要缺氧。
問他:「江斯年,你爲什麼這麼愛我?」
他親着我的額頭,寵溺的說:「因爲你是陸梔。」
重活一世,問話的和被髮問的反了過來。
我已經不愛你了,這句話我沒說出口。
而是認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說:「因爲你是江斯年。」
-7-
江斯年停掉了手上所有的工作。
開始配合醫院進行化療,想要延緩生命。
剛開始治療的時候。
顧穗每天都會在江斯年的面前,把眼睛哭腫。
然後說一些掏心掏肺的話。
試圖讓江斯年覺得,她很愛他。
可我一句話都不說。
在醫院裏跑前跑後跑上跑下。
事無鉅細地瞭解着他病情的每一個進展。
抽空還會回家給他做飯送過來。
他的病牀旁邊每天都會有我切好的新鮮水果。
甚至因爲化療,他喫東西會吐。
我都絲毫不嫌棄的用手替他兜住。
給他擦臉,換衣服。
在心裏默默的勸自己。
爲了一個億忍一忍,沒事的。
上一世我和江斯年離婚後。
找不到什麼正兒八經的工作。
爲了生計,我當過一段時間的護工。
那些病人要比他難伺候的多。
我就當是,在替自己賺護工費了。
顧穗每天穿的花枝招展,還噴着香水。
在江斯年的病牀前乾坐着。
有時候着急想走,她就拿孩子說事。
看到我照顧江斯年的時候。
也總是躲得很遠,臉上有藏不住的嫌棄。
他以爲江斯年沒有發現。
可生病的人最敏感。
江斯年看她的時候,眼裏已經沒了當初的深情。
隔壁病牀的護工,經常和江斯年誇我。
「這是你愛人吧?真是難得。」
「患難見真情。」
「她照顧你非常專業,都快趕上我們這些專業護工了。」
「有幾次我看見她上廁所的時候,還在學習護工的課程呢。」
「有這麼好的老婆,真是你的福氣。」
江斯年不敢看我,臉上滿是愧疚。
距離我們約定的一個月時間,到了的這天。
我故意問他:「一個月到了,你還想離婚嗎?」
他緊抿着脣,一言不發。
知道顧穗推門進來。
她買了一堆小嬰兒的衣服。
擺在江斯年的面前。
「斯年,你看。」
「以後我們的孩子,穿上這些小衣服一定很好看。」
說着說着她又哭了。
「唉,只是可惜他以後沒有爸爸陪在身邊。」
「別人要是欺負他,我該怎麼辦呀……」
我懶得聽她拿孩子賣慘。
藉口說回去做飯,轉頭走了。
等我回來的時候。
顧穗躲在消防通道里打電話。
語氣煩躁不安:「你放心,我一定會在老東西死之前跟他結婚的。」
「老孃什麼東西都沒撈到呢,現在讓我退出不可能。」
「之前我還擔心孩子出生,老東西會發現不對勁。」
「現在好了,他估計活不到孩子出生了。」
聽完我心裏有了一個猜測。
這個孩子,估計不是江斯年的。
輕手輕腳地推開病房的門。
照顧江斯年喫晚飯。
沒過一會兒,顧穗也跟着回來了。
-8-
我沒有揭穿剛纔聽到的話。
這種事我主動開口,倒不如讓江斯年自己發現。
顧穗看到我之後。
故意走到我面前接過碗,準備喂江斯年喫飯。
可他只是生病了,還沒到癱瘓的程度。
江斯年皺眉拒絕,自己端起了碗。
顧穗哭哭啼啼的說:「斯年,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你要是不愛我了,你就直說。」
「大不了我帶着孩子一起去死。」
「我們娘倆在下面等你。」
「這輩子無緣做夫妻,那就下輩子吧。」
「就是可憐了這個孩子。」
「他是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血脈了。」
江斯年的眉眼有些鬆動。
他煩躁的說:「你在說什麼胡話?」
「我什麼時候說過要趕你走了。」
「你就不能讓我安安靜靜喫頓飯嗎。」
顧穗收起了眼淚。
當着我的面逼着江斯年給個說法。
「那你說說,這都過了多久了。」
「當初說好ẗüₐ的要給我個名分,難道你現在打算當什麼都沒說過嗎?」
不得不說,顧穗是懂得怎麼拿捏人的。
她生完氣又開始哄江斯年。
「我不是真的在意這個名分。」
「我只是不想讓孩子以後問到爸爸是誰的時候,我沒法跟他開口。」
「斯年,我們孤兒寡母,以後在這個世界上要怎麼活呀!」
江斯年綱要開口。
被我眼疾手快的打斷了。
「顧穗你放心,孩子以後我會管的。」
「以後我會賺錢養他。」
「老江治病剩下來的錢,包括那套房子。」
「我都會留給這個孩子的。」
「要是你不放心,可以讓老江留遺囑。」
「只要孩子出生後,帶着親子鑑定,就可以繼承老江的遺產。」
「雖然這個遺產沒法保證你們娘倆一輩子。」
「但我有手有腳,我是可以去賺錢的。」
江斯年神色複雜的看向我。
想要說什麼,但欲言又止。
然後轉頭看向顧穗。
「你要是不放心,我就留遺囑。」
他這話的意思。
等於明確表態,不會和顧穗結婚了。
我心放下了一半。
可顧穗的心卻提到了嗓子眼。
她臉上的慌亂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
「親子鑑定,要親子鑑定做什麼?」
「陸梔!你該不會是想在這上面做手腳吧!」
我不動聲色。
「我哪有這個本事能在基因上動手腳。」
「到時候會有律師陪同的,你放心。」
可顧穗的神色越發慌亂了。
連說話都變得結結巴巴。
「誰…誰知道…你……你打的什麼鬼主意!」
「我在乎的根本不是斯年的錢!」
「我只是想要他一個態度而已。」
「既然你們這樣對我,那別後悔……」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摔門離開。
江斯年的目光一直盯着他離開的方向。
眼神微眯,若有所思。
我剩下的半顆心也放回了肚子裏。
-9-
那天之後,顧穗就再也沒露過面。
但隔三差五的會給江斯年發消息。
說一些什麼自己活不下去了之類的話。
最嚴重的一次。
她發了一張割腕的照片。
刀片放在手腕上,沒敢割下去。
「如果不能讓孩子有個名分。」
「那我就只好帶着孩子,跟你一起去了。」
江斯年被嚇得立馬從牀上爬了起來。
想也不想的,就要衝出去找顧穗。
我把他按回牀上。
直接打電話報了警。
不到一個小時,警方給我們回了電話。
告訴我們:「她人沒事。」
「跟她哥哥在家裏喫飯呢。」
「有家人看着她應該不會出事兒的。」
我故意開口問江斯年。
「顧穗還有個哥哥嗎?」
他的眼神一點一點暗了下去。
第二天,就趁我不注意的時候。
找了一個私家偵探。
私家偵探的動作很快。
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就把顧穗查了個底兒掉。
原來顧穗不僅除了臉是假的,身份也是假的。
她原來是酒吧夜場的坐檯小姐。
意外認識江斯年之後。
打聽了一下,發現他外面那些女人都和我有些相似。
於是貸款整容,整的比那些女人還要像我。
還造假了一個學歷證書。
挑了一個江斯年在的時候去畫廊面試。
果然成功留在了江斯年的身邊。
但她跟江斯年在一起大半年。
江斯年除了在喫飯和買禮物上對她大方。
沒真的給過他什麼錢。
顧穗不僅沒撈到錢,甚至連貸款都快還不上了。
所以後來她以身還債。
和放貸的那個男的在一起了。
還懷上了他的孩子。
兩個人打算利用這個孩子,騙江斯年一大比錢。
得知他快死了之後,心思更大了。
想利用這個孩子和婚姻關係,繼承江斯年所有的遺產。
江斯年知道這些後,氣的整個人都癲狂了。
手邊能砸的東西都被他砸了個遍。
等他緩過來之後。
被我收買的這個私家偵探。
按照我的要求,又跟他說了一些我的事。
「其實,陸梔纔是真的在意你。」
「她爲了能讓你好好的,去求神拜佛。」
「一路上三跪九叩,褲子都劃爛了。」
「膝蓋和掌心磨的都不像話。」
「可她一點都不在意,說只要能救活你, 哪怕她去死都行。」
「江老師, 珍惜眼前人。」
我站在門外,看着他們倆的交談。
忘不了江斯年當時的那個眼神。
那是痛苦懊悔到極致的樣子。
和我上一世,和他離婚時的樣子一樣。
只不過我痛苦懊悔的, 是愛過他。
私家偵探走後。
我進了病房,收拾地上那些被他砸碎的東西。
走到他牀邊時。
他坐起身子, 抱住我的腰。
像個孩子一樣哭到顫抖。
嘴裏一個勁的說:「梔梔,對不起……」
「都是我不好, 是我對不起你。」
-10-
江斯年的身體越來越差了。
有好長的時間,他甚至躺着不能動彈。
大小便也失禁了。
我當做不知道他找律師的這回事兒。
只是不聲不響的照顧他。
江斯年給了律師一堆證據。
讓他去控告顧穗詐騙。
律師順藤摸瓜的查了好久。
除了詐騙,僞造學歷。
還發現了顧穗一些違法犯罪的情況。
早年間她不僅自己當坐檯小姐。
還組織賣淫。
那個放高利貸給她的人也是個逃犯。
窩藏逃犯的罪名不輕。
顧穗是免不了喫牢飯了。
警察到處抓她的時候, 她悄悄溜進了醫院。
趁着我們都沒注意。
掏出藏在袖子裏的刀。
進了病房就胡亂的向我們捅來。
我手腳敏捷的躲開了。
可躺在牀上的江斯年就沒有這麼好運。
身上捱了好幾刀。
鮮血把牀都染紅了。
我趕緊喊人來求救。
醫生和保安是一起趕來的。
保安控制住顧穗的時候。
她拼命的掙扎, 像瘋子一樣大喊。
「我不要坐牢!」
「都怪你們,都是你們害我!」
「放開我, 我不能坐牢!」
掙扎的時候一不小心。
她的肚子撞到了江斯年病牀的拐角上。
疼的她倒吸一口涼氣,整個人無力的倒在地上。
顧穗和江斯年是一起被推進手術室的。
手術結束後。
江斯年還活着。
顧穗的孩子沒了。
我坐在江斯年的病牀邊, 覺得一陣唏噓。
江斯年受了這麼大的罪,整個人都不太好。
每天清醒的時候少之又少。
直到有一回, 律師又來找他。
等律師走後, 他遞給我一個牛皮紙袋。
告訴我這是他的遺囑。
讓我打開看看。
我翻開看了一眼。
遺囑上, 江斯年把他所有的財產都都留給了我。
除了 1 億多的現金以外。
還有很多的房產和收藏品。
他以爲我看到之後會很震驚。
可我只是一臉平靜的把遺囑又放了回去。
他驚訝的問我:「你…不好奇嗎?」
「我會有這麼多的錢。」
我看着他的眼睛風輕雲淡的說。
「我知道。」
「這就是我不跟你離婚的理由。」
說完我沒在管他。
任憑他怎麼跟我說話, 我都沒有理他一句。
自顧自的抱着電腦坐在病房裏學習藝術品投資的課程。
從那天開始。
江思年的一日三餐,我不再給他做飯。
直接買醫院裏現成的盒飯。
他拉在牀上或者尿在牀上,我也不管。
找人給他換上成人紙尿褲。
一穿就是好幾天。
除非我自己被燻的實在受不了。
纔會給他換下來。
江斯年迴光返照那天。
清醒了一整天。
他難過的問我:「爲什麼前前後後變化的這麼快。」
「是因爲生我的氣嗎?」
我搖了搖頭。
「江斯年,我早就不愛你了。」
「又怎麼會在意你做了什麼, 生你的氣呢?」
他的瞳孔在眼眶裏止不住的顫抖。
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梔梔, 你在騙我是不是?」
「你怎麼會不愛我呢……」
「如果你不愛我, 又爲什麼會爲我做這麼多呢?」
我合上電腦。
看着他的眼睛堅定的說:「因爲那些都是我裝出來的啊。」
「江斯年,你是蠢貨嗎?」
「你憑什麼覺得你這種人會得到世界上最好的愛?」
「從你把顧穗帶回家, 說要跟我離婚之前。」
「我就已經不愛你了。」
「拖這麼久,是因爲我早就知道你要死。」
「爲了你的遺產,演戲給你看罷了。」
「別自作多情了, 你不配……」
江斯年聽完我說的話。
拼命的搖頭。
帶着哭腔哽咽的喊道:「不可能, 你撒謊!」
「你就是愛我, 你就是愛我!」
他像個瘋子一樣, 哭了一整天。
我沒有理他。
靜靜的坐在病房的角落。
等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11-
江斯年死的那天。
天氣很好。
他的所有生命體徵漸漸消失的時候。
醫生問我:「還講究嗎?」
我搖了搖頭。
「不用了,他該走了。」
不到一個小時。
醫生開出了他的死亡證明。
當天下午, 江斯年的屍體就被送去了殯儀館。
我沒有給他舉行葬禮。
和任何的悼念儀式。
火化的工作人員問我, 焚燒爐是選單獨的還是混合的。
我說:「最便宜的就行。」
沒有壽衣,沒有化妝。
他死的時候是什麼樣, 燒的時候就是什麼樣。
我坐在焚燒室外面,等了三個小時。
工作人員過來通知我。
「家屬可以來領取骨灰了。」
本來我是打算不要他的骨灰的。
但我想了想, 出於人道主義。
把手裏的骨灰盒遞給工作人員。
「隨便抓一把就行。」
等我拿到江斯年的骨灰之後。
去了他給自己買的墓地。
把他的骨灰盒放在了墓地前的墓室裏。
親眼看着別人用水泥把墓室封好。
然後等着所有人都走了。
我才蹲在江斯年的墓碑前。
用我帶來的電動拋光機, 把墓碑上的【妻:陸梔】幾個字打磨乾淨。
等到上面再也沒有跟我有關的東西時。
我感覺我的心也乾淨了不少。
沒有多在墓地停留,我轉身就走。
那天之後我再也沒有來過江斯年的墓前。
有人說一個人的一生會死兩次。
一次是生理性的消亡。
一次是社會性的遺忘。
江斯年,被我忘了。
繼承了江斯年的遺產,我生活的很瀟灑。
一邊周遊世界, 一邊學着藝術品投資。
看到我覺得有價值的東西,我都會毫不猶豫的買下來。
一年之後,錢被我越花越多。
我也成了藝術品界有名的收藏家。
開始理解了這句話:無愛者自由。
(全文完)陸梔陸梔陸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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