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的深淵

我從未想過背叛妻子。
她生得那樣好看，書香門第，林下風氣。
姻親遍佈各行各業。
但有一個女孩，她很愛我，愛到願意沒名沒分跟着我。
我食髓知味。
直到發現自己墜入不可回頭的黑色深淵。

-1-
「有錢人都找怎樣的老婆？」
餐桌上，有人提出這個問題。
老鄉瞿輝眨眨眼：
「該找洵哥家那樣的，書香門第、溫柔漂亮，還是 A 大當年名動一時的絕色校花。」
也有人喝了幾口茅臺，笑着調侃：
「我們老家，有錢人可不止一個老婆。」
「大的穩坐釣魚臺，把握家族方向。小的溫柔小意，會哄男人開心。」
話題聊開，觥籌交錯。
旁邊小鳥依人的何恬恬，輕輕勾住我的尾指。
我下意識握緊。
瞥見她在社交平臺發了一條短視頻：
「男人挺可愛的！酒桌上談着上億大生意，也會把手放在桌底下任我牽。」
見我在看。
女孩嬌俏地吐了吐舌頭。
剛準備讓她刪掉。
想到妻子很少把時間消耗在短視頻上。
沒露臉。
就由她去了。
畢竟，何恬恬的第一次給了我。
不能正大光明在一起，已經很委屈小姑娘了。

-2-
宴席後，何恬恬撒嬌摟住我的脖子，準備上車。
「老公，抱抱。」
瞿輝咧嘴，笑得意味深長：
「洵哥，女孩年輕就是好啊！勇敢表達真愛。」
「閉嘴。」
我把執意替我擋了兩杯的小姑娘抱上車。
說起來我們認識，也是在這樣的場合。
她是學舞蹈的。
被人騙到飯局，硬逼着跳舞。
想起剛創業那會，我喝得胃出血，還被人灌酒。
物傷其類。
我開口阻止了一羣被聲色犬馬掏空的男人。
何恬恬跟了上來。
她哭得雙眼紅腫，小嘴微張，惹人憐惜：
「老闆，以後我可不可以跟着你？」
「怎麼？覺得我最好說話？」
她攥緊衣角，輕聲說：
「嗯！你特別像下凡來拯救我的天神。」
哪個男人沒有英雄夢。
哪個男人不喜歡被仰望。
何恬恬成了我的私人祕書。
儘管專業不對口，做事有點小糊塗。
但每次帶出去，她都第一時間搶着幫我喝酒。
惹得不少客戶羨慕不已。
小姑娘說：
「顧總，您胃不好，讓我來守護你吧！」
「我很能喝的，繼承了我爸的千杯不醉。」
後來，我才知道她爸是酒鬼，喝了酒喜歡打人。
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何恬恬八歲那年，他一腳踩到溝裏摔死了。
母女倆很不容易。
在一個不起眼的小縣城，母親供她學跳舞，來到大城市讀三本。
跟單親家庭的我，境遇很像。
在我身邊久了，何恬恬總能聽見我媽打電話催二胎。
她很會哄長輩開心。
不像我妻子，不太喜歡農村出來的婆婆。
何恬恬陪我媽去醫院檢查。
我媽拍拍她的手，笑着對我說：
「阿洵，恬恬是個乖女孩，不吵不鬧不喜歡爭，身體健康，在你身邊最合適。」
我知道我媽的意思。
她重男輕女的思想很重ṱŭ₋，經常給我灌輸：
「生不了兒子的婆娘，就別怪男人找別的女人。」
我不以爲意。
但何恬恬聽進去了。
那晚碰到個北方客戶，灌了我幾杯，仍不肯罷休。
她搶着幫我喝了兩斤多白酒。
小臉紅得不成樣子，挨在我肩頭：
「洵哥哥，我喜歡你，我不要名分不要錢，我可以給你生兒子。」
可能是酒意上頭。
可能是不忍心小姑娘一直追在身後。
可能是我媽害我瘋魔了，總說家裏有皇位要繼承。
那晚，我淪陷了。
何恬恬痛得像只小蝦米一樣縮着，還是仰着頭，奮力配合我。
柔軟的花蕊。
鑽進我的心。
我們瘋狂了整整一夜。
次日醒來，她小心翼翼地拿起高跟鞋想走，被我發現。
「洵哥哥，我不是有意破壞你的家庭，就當什麼都沒發生吧！」
我最見不得小姑娘柔順、脆弱的樣子。
像一陣風吹過就颳倒。
想了想自己如今的財富和地位，決定把她留在身邊。

-3-
我把何恬恬送回公寓，到家已經十二點。
蘇知渝給我燉了解酒湯。
旁邊放着蜂蜜水。
心軟了幾分。
名爲背叛的愧疚，油然而生。
放在一年前。
我從未想過背叛蘇知渝。
她長得很好看，知書達理，林下風氣。
父親 985 名校物理系教授，母親三甲醫院主任。
姻親遍佈各行各業。
來自小山村的我，曾覺得那樣的高知家庭高不可攀。
所幸這對開明的父母得知獨生女愛上我後，沒有阻撓。
只說她深思熟慮過就好。
婚禮當晚，我哭得像個孩子。
蘇知渝心疼又好笑。
她問我，哭什麼？
我緊緊抱着她，如同捧着稀世珍寶。
發誓一輩子對她好。
爲了配得上蘇知渝，研究生畢業的我，卯足一切力氣創業。
喝酒喝到吐血，只爲了讓自己在蘇家抬得起頭。
事實證明，我做到了。
從上學需要助學貸款的窮小子，到成爲資產過億的公司老闆。
只用了短短六年。
期間，我們生下一個女兒。
我媽覺得不夠。
她認爲，我現在的身家，必須有個兒子纔行。
不然家產全便宜了外姓人。
「阿洵，記得你爸和大伯車禍去世那年。」
「我們家有兒子摔盆，你堂姐家只有她一個，被全村人瞧不起。」
在大伯母面前抬不起ƭŭₑ頭的我媽，在這一刻，終於揚眉吐氣。
但是，我沒想到，蘇知渝會拒絕。
「顧洵，雲紓五歲了，你陪她的時間屈指可數。」
「我認爲一份完整的愛，是爸ṱű₈爸媽媽一起給予的。」
我反駁：
「早幾年是我太忙，可終究也是爲了這個家奮鬥！」
不知爲何，向來開明好說話的妻子，對生二胎非常牴觸。
我媽氣得跳腳：
「她不生，外面多的是人給你生。」
想到這裏，我安撫自己。
不是我的錯。
如果不是蘇知渝堅持，不會讓別人有機會鑽空子。
一想到何恬恬爲了早點幫我實現願望，每次不做措施，皺着眉也要喝下我媽給的補藥。
她那麼年輕，卻懂事得讓人心疼。
愧疚迅速轉移。

-4-
推門進房間。
蘇知渝睡着了，側顏美得觸目驚心。
我忍不住把她抱在懷裏親吻。
「別鬧！明天有一場畫展，我得早起。」
「你的畫廊小打小鬧，賺不了多少錢，不如回家照顧雲紓。」
剛軟下來的纖細身體，瞬間僵硬。
這個問題，我們討論過很多遍。
蘇知渝開了家小小畫廊。
曾經支撐着我走過最艱難的時期。
但是公司步入正軌後，我一個月賺的錢，抵她三年。
有這精力折騰，不如留在家生兒育女。
她不同意。
卻不跟我鬧。
出身良好家庭的女孩，註定擁有極好的涵養。
哪怕新婚不久……
我媽在她面前陰陽怪氣，說別的媳婦嫁到我們那，都要給周圍親戚下跪敬茶的。
蘇知渝眼神清明：
「媽，傳統固然重要。但現在是二十一世紀，婚姻是平等的結合，希望彼此互相尊重。」
類似情形出現很多次。
我媽帶大我不容易，只好委屈蘇知渝。
幸好她深明大義。
爲了我，每次選擇退讓。
想到這，我脣邊勾起一絲志得意滿。
蘇知渝應該很愛我。
不然，當年我憑什麼打敗她身邊一衆優秀的追求者，抱得美人歸？
我的事業如日中天。
蘇知渝和她父母更捨不得放棄我這支潛力股纔對。
將來如果知道我的執念，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5-
送了女兒上幼兒園。
蘇知渝才發現車子出了點小問題。
「晚點我找人幫你修理，先送你去畫廊。」
蘇知渝專注地看着平板上老師發來的畫。
隨口一說。
「紓紓最近對美術很感興趣，我打算給她報個班。」
我皺了皺眉。
雲紓生得跟她媽媽一樣漂亮。
帶出門時，無有不誇的。
美中不足的是，她跟蘇知渝一樣，做事三分鐘熱度。
我ŧű⁵下意識開口：
「雲紓上個月要當主持人，前陣子想彈古箏，今天又吵着學畫畫……再這樣下去什麼都學不成！」
蘇知渝也不惱，給我看女兒用蠟筆塗的全家福。
畫面裏，三人的五官擠在臉中央，卻各頂着一朵向日葵：
「顧洵，記不記得紓紓第一次握筆，連直線都畫不好，現在可以畫會笑的太陽了？」
「去年，紓紓哭着說再也不騎車，上個月不是突然自己學會了？」
「教育就像種梧桐樹，父母現在澆水，可能要等十年才能看到樹蔭。」
我嗤之以鼻。
不是家裏缺這點錢。
只是覺得，岳父母對蘇țû⁵知渝也是放縱式教育。
想學跳舞就報舞蹈班，想學藝術就到國外當交換生，還出錢給她開畫廊。
再過幾年三十了，一事無成。
這倒無所謂。
我如今的身家擺在這。
百萬一年的教育經費不算什麼。
說白了，我就是想要一個兒子。
動不動就對女兒吹毛求疵。
希望蘇知渝主動讓步。
見我態度不好，她主動開口：
「明天幼兒園有親子活動，不如你也來？」
「學校最喜歡浪費家長的時間，知不知道我一分鐘能賺多少錢？」
蘇知渝不說話了。
我的心揪了一下。
過去，我很怕她生氣，怕她嫌棄我家不如她家，怕她嫁給我後悔。
恨不得一夜暴富證明自己。
好在，我做到了。
蘇知渝卻不像想象中那樣對我臣服，對我崇拜。
她還是那個她。
對我送的昂貴珠寶、名車名錶，不是太在意。
不像何恬恬。
給她買一條五十萬的項鍊，恨不得讓我死在她的牀上。
我心虛地掃了一眼蘇知渝。
她沉靜得像一尊雕像。
美人總是容易讓人心軟的。
「好了，我答應你去就是了。」
「別生氣，我小時候沒上過幼兒園，沒報過興趣班，還不是照樣闖出一片天地。」
蘇知渝還是不說話。

-6-
手機響了。
我煩躁地打開免提。
「顧總！」
是何恬恬。
「昨晚應酬辛苦了，這麼早找我什麼事？」
我怕她說出不該說的話，補充一句：
「有事到公司再說，先送我太太上班。」
那頭似乎沒想到蘇知渝在我的車上。
小姑娘聲音低落，有些委屈：
「我想請兩天假。」
「爲什麼？」
「身體有些不舒服，想讓男朋友陪我到醫院檢查。」
男朋友？
真會玩！
小姑娘一定是喫醋了。
看來我這個中年大叔還是很有市場。
心中得意。
裝作漫不經心，看了蘇知渝一眼。
她還在欣賞女兒的畫作。
女人是不是有了孩子，丈夫就不再排第一位了？
我壓下令人厭煩的念頭。
「何助理，給你三天假，讓男朋友好好陪你。」
「謝謝顧總，您真是天下第一好的老闆。」
掛斷電話。
我再次去看蘇知渝的反應。
她好像從不在意我身邊的鶯鶯燕燕。
說什麼只要我守住底線就好。
也不看看我現在的身價，多少女人主動撲過來。
公司快上市了。
才只有何恬恬一個。
比起周圍很多男人，很不錯了。
可是，蘇知渝什麼表情都沒有。
我有些失望。
旋即自我安慰。
我並不是真的想讓蘇知渝發現小情人的存在。
可另一方面，追求刺激是男人的本能！
在妻子面前，跟其他女孩暗度陳倉……
讓人有種說不出的隱蔽快感。

-7-
一整個白天，何恬恬都沒有找我。
我扯了扯領帶。
該不會知道我送妻子上班，使小性子了吧？
她在我面前最大的優點，是懂事聽話。
把我當成天神一樣敬仰。
甩臉色、發脾氣，就沒意思了。
傍晚，何恬恬發來一張兩道槓的圖片。
我怔愣住了。
周圍浮現出不真實的感覺。
我居然跟蘇知渝以外的女人有了新的生命。
我來到公寓。
何恬恬穿着藕粉色吊帶睡裙，踮起腳抱住我的脖子。
「洵哥哥，你要當爸爸了，開心嗎？」
我抱住她，思緒萬千。
蘇知渝懷孕時，我哭了一場。
不敢相信我在這世上最愛的女人會給我生寶寶。
心中閃過糾結。
這孩子一旦出生，我和蘇知渝可能就回不去了。
「洵哥哥，你不想讓我生嗎？」
何恬恬咬着脣。
生怕聽見我說一個不字。
良久，她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如果你不想要，我明天就去打掉。」
「只是，顧阿姨辛苦了那麼久。她很期待有個孫子，我怕她傷心。」
門鈴響了。
我媽剛好過來送補藥。
見小姑娘眼睛哭得紅紅的，她瞪了我一眼。
「欺負小恬了？」
「她每天幫我找有機農場送蔬菜，陪我逛街，自掏腰包給我送金鐲子，可比你媳婦對我上心多了。」
這話說的。
蘇知渝跟我媽聊不到一起，但應有的禮數不會少。
逢年過節禮物沒斷過。
有一年，我媽生了大病，她心急如焚，讓岳母找最好的專家做手術。
可是，我只有一個媽。
還能忤逆不成？
老太太眼尖。
發現茶几上的驗孕棒。
樂得直拍大腿。
「恬恬，你是我們老顧家最大的功臣啊！」
「必須生下來，我給你們帶孫子。」
太荒唐了。
我感覺置身一場荒誕的鬧劇。
可深陷其中。
似乎無法抽身。

-8-
次日一早，我去接何恬恬產檢。
電話響起。
傳來女兒稚嫩的聲音：
「爸爸，你不是答應參加我們幼兒園活動嗎？」
「雲紓乖，爸爸有事要忙，下次吧！」
「每次都說下次，我快讀大班了，你還沒來學校看過我。」
「姥爺說過，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
不知是內心的搖擺，還是面對女兒的心虛。
心裏湧出一股躁意。
我大聲呵斥：
「顧雲紓，爸爸有沒有教過你，不得無理取鬧！」
「我在外面辛苦工作，就是爲了給你報各種興趣班。」
「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
電話那頭，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蘇知渝接過電話：
「顧洵，我說過對孩子來說，父母情緒穩定很重要。」
「是你毀約在先，無故責罵女兒在後，希望你給女兒好好道歉。」
可能是骨子裏的大男子主義作祟。
我一下子失去往日的溫和：
「媽說得對，就是你太慣女兒了，她纔不親近奶奶。」
「天天把姥爺和姥姥多厲害放在嘴邊，讓我媽抬不起頭。」
那頭靜默好一會。
才聽見蘇知渝溫婉平靜地說：
「原來，你心裏是這麼想的？」
「難怪這兩年回我家，你總是不自覺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

-9-
我生氣地掛了電話。
這對母女，幾時變得這麼不懂事？
三歲以前，我忙得飛起，蘇知渝又不願全職。
我們只好住在岳父家，老兩口得空幫忙帶娃。
大院裏，左鄰是老教授，右裏是搞科研的，時不時給雲紓投餵外語和知識。
順理成章，她上了附幼。
說句心裏話。
我不想去她去那所學校，不想遇到熟悉的家長。
他們知道，我以前是窮小子。
當初抱得美人歸，多少人瞧不起我。
我偏要證明給所有人看。
有錢後，我想把雲紓轉到貴族學校。
蘇知渝不同意。
一來，女兒喜歡目前愉快的環境；
二來，我忙起來不知天地，她出差的話誰來照顧女兒。
我媽是不會搭把手的。
她擺明了不喜歡我女兒，一提起照顧，不是腰痠就是背疼。
可是，我媽是被老一輩的求子思想禁錮了呀！
時代的侷限性。
怪不得她。
蘇知渝指Ṫû₄責我高高在上，更沒道理了。
老家有個說法。
富貴不還鄉，猶如錦衣夜行。
我不就是開豪車回家屬小院，當着岳父的面，開過十幾萬一瓶的酒。
一屋子賓客喝得挺高興的。
怎麼反倒成了罪人？

-9-
何恬恬柔軟的小手拉着我。
「洵哥哥，以後我一定讓我們的寶寶懂事些，不惹你生氣。」
「你女兒當久了獨生女，像她媽媽一樣嬌慣很正常。」
看着善解人意的小姑娘。
心底怒氣驅散不少。
下班後，我還是給雲紓買了上萬塊的平板當禮物。
冷靜下來。
我覺得自己衝動了。
雲紓的叔伯在政商各界有一定地位。
放長遠來說，將來兒子接管公司，有人幫襯也很重要。
況且，我並非不愛自己的女兒。
哄哄又何妨？
何恬恬幫我在平板上下載了小孩愛玩的蛋仔遊戲，還給貼上了小馬寶莉的貼紙。
她說兼職舞蹈老師時，學生最喜歡這個。
到家後。
蘇知渝陪雲紓畫畫。
「媽媽，你看我進步大嗎？住三棟的大畫家周爺爺，誇我有靈氣呢！」
小傢伙奶聲奶氣地歡呼，讓她笑彎了眼。
畫面很溫馨。
是我夢ƭũ³寐以求的人間煙火。
然而，有些慾望在腦海裏紮了根，就會肆無忌憚地生長。
我壓下心緒。
沒事的。
我能管理好過億的公司，一定能在兩者間找到平衡。

-10-
我給蘇知渝遞去她愛喝的茉莉花茶。
「老婆，公司籌備上市，太多煩心事，我纔不小心失了控。」
她接過。
臉上沒有太多表情。
相處多年，我看出她有些不悅。
但我們約好不能在孩子面前吵架。
我把平板遞給雲紓。
她看了一眼媽媽，不接。
「寶寶，還在生爸爸氣嗎？」
「對不起，早上我的語氣重了點，不是有意的。」
「爸爸，媽媽說電子產品容易傷害小朋友的眼睛。不管在姥爺家還是我們家，我很少看電視的。」
我突然意識到，陪伴孩子時，蘇知渝很少玩手機。
以前住在岳父岳母家。
裏面有個大書房。
雲紓出生後，他們按照不同年齡、不同類別，放置中英文書籍。
一有時間，輪流給她灌輸知識。
我心頭一熱。
將來，我兒子能在這樣的環境長大，該有多好。
不用像我那樣。
村小考到鎮小，再到縣高中，才知道圖書館是什麼。
可很快，我想起岳父說的。
「做人不能好高騖遠！給孩子最好的並不一定是物質，最好的學區房就是書房。」
爲了拿下市場份額，我的手段是激進了點。
爲此，讓蘇知渝求岳父幫了不少忙，纔沒釀成大禍。
可他們不想想，我一個農村來的小夥子，不劍走偏鋒，怎麼跟別人搶地盤？
我媽說得有理。
蘇家始終瞧不上我，還怕被我們顧家超過。

-11-
我沒有逼雲紓收下平板。
她不要。
有的是人要。
何恬恬追劇想要一臺。
正好送了出去。
但沒想到，被蘇知渝發現。
她的車，是我讓祕書處的人送去 4s 店修的。
何恬恬接了活，把車送到畫廊。
不小心把包裏的平板摔了出來。
露出了小馬寶莉的貼紙。
她嚇得連忙解釋：
「蘇小姐，對不起！」
「平板是我讓顧總送給雲紓小姐的，不知道您擔心影響她的視力。」
「貼紙是我貼的，我以爲小女孩會喜歡。」
「顧總不嫌我笨手笨腳，把平板送給我，太感激了。」
蘇知渝打電話來問我：
「顧洵，你不是最討厭做事不分輕重的人嗎？」
「聽說這位何小姐弄錯公司訂單、得罪過我堂伯父介紹的客戶，怎麼還留在身邊？」
我心下一緊。
蘇家堂伯有身份有地位，不苟言笑，怎麼像市井潑婦一樣愛告狀？
但我從未想過跟蘇知渝離婚。
只好解釋：
「小姑娘幫我擋酒傷了身體，不好把她辭了。」
「顧洵，我記得堂伯給你牽線卓越集團的合作後，不用像以前那樣拼命喝酒了。」
「總有例外的。」
那頭沉默了好一會。
「顧洵，我認爲你對何助理過於寬容了。」
「我爸說千里之堤潰於蟻穴，爬得越高，越要謹慎纔對。」
又來說教。
公司蒸蒸日上，岳父一找到機會就碎碎念。
我幾乎是咆哮出來：
「夠了，蘇知渝，不是你家人說話纔有道理的。」
「人家小姑娘在城裏打工不容易，你一個事事不愁的大小姐，能不能有點容人之量？」
「公司是我的，我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

-12-
蘇知渝跟我冷戰了。
從臥室搬到女兒房間。
在我認知裏，她是豁達灑脫的性格。
女兒出生那年，我瞞着她把家裏財產拿去投資，虧得一敗塗地。
我難過得想自殺。
跪在她面前懺悔。
幸好，蘇知渝大度，看在女兒的份上原諒了我。
她愛慘了我。
幫我借錢，用孃家的人脈牽線搭橋，助我東山再起。
大部分時間。
蘇知渝情緒穩定。
對人大方、溫柔堅韌、泰然自若。
女兒被她教得很好。
可我沒有露出馬腳，她爲什麼要爲難一個小姑娘？
女人心，海底針。
看不清，猜不透。

-13-
考慮到蘇家堂伯介紹的合作。
我捧着一袋栗子在畫廊外，等了兩個小時。
「老婆，我訂了你喜歡的杭幫菜。」
蘇知渝看見我，別過臉去看路邊的梧桐樹。
「別生氣了！我只是同情小姑娘像初出茅廬的自己，不免多關照點。」
我狠狠揪了把自己的頭髮。
「我腦子不清醒！該罰！老婆，你也來扯兩把消消氣。」
她抱着胳膊。
清澈的眼瞳很冷淡。
不像以前那樣，三兩句就哄好。
「顧洵，你有沒有事瞞着我？」
我最怕看見蘇知渝認真的樣子。
猶如一尊不可冒犯的女神雕像。
「你指什麼？」
「允許何恬恬住在你名下公寓，給她安排私人寶馬，特許她不用上班打卡。」
「聽誰胡說八道？」
「你媽！」
「她幹嘛跑去跟你說這些？」
「你媽過幾天生日，我要到外地採風，提前送禮物上門，撞見何恬恬在陪她。」
「她說何恬恬是你的遠房表妹，幫你工作很辛苦。我不該指使小女孩去 4S 店取車，受苦受累給我當跑腿。」
我愣住了。
我媽把何恬恬的肚子看作金疙瘩。
大概怕蘇知渝得知實情，傷害我的孩子。
才編了瞎話。

-14-
我的心臟悄悄收緊。
但蘇知渝一直很信任我。
從不查我手機，也不到公司查崗。
所以沒有太多擔憂。
可她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就像我媽平時做了些蠢事，說了些不合時宜的話。
她從不揭穿。
淡定自如的表情，卻揭示了她心知肚明的一切。
我安撫自己。
不會的。
蘇知渝一定沒有發現我跟何恬恬的真正關係。
大不了孩子生下來，我就把她送走，孩子交給我媽帶。
不曾想。
何恬恬跑來畫廊了。
她拎着一袋糖果，走到蘇知渝面前，靦腆一笑：
「蘇小姐，上回我得到了雲紓的電腦，想給她帶點糖果。」
蘇知渝語氣依舊平和：
「何表妹，這是你第三次來畫廊給我道歉了。」
「我女兒不愛喫糖，也不喜歡喫油炸食品。」
「你沒必要因爲送不出禮物，一次次到我婆婆面前告狀，惹得她對我女兒興師問罪。」
我審視着何恬恬。
「你幹什麼了？」
「顧表哥，你說女兒最近不愛搭理你，我只想幫你緩和父女關係。」

-15-
幼兒園活動過後，雲紓對我不冷不熱。
小孩子沒有心眼。
怕是岳父岳母沒少在她面前說我壞話。
我看向蘇知渝：
「恬恬也是好心，她當過舞蹈老師，想出一份力哄女兒高興。」
「嗯，自己的女兒找別人哄。」
「你這個爸爸，當得挺稱職的。」
她的聲線變冷。
我瞬間僵住。
蘇知渝在醞釀着一股令我不安的情緒。
平日裏，她眉眼彎彎，說話溫聲細語。
再加上習慣性的溫柔回應。
好像永遠不會有陰霾。
以至於我差點忘了，有一次我們差點離婚，她也是這副樣子。
當時，是我媽太過分了。
蘇知渝爲了我公司的事奔波，導致難產。
好不容易生下女兒。
岳母趕着去做緊急手術，岳父在國外趕回的路上。
我媽沒給好臉色，罵她沒用，讓她趕緊養好身體要二胎。
還罵她下不了奶，浪費奶粉，硬要給剛出生的雲紓喂米湯。
差點釀成大禍。
我覺得我媽是無心之失，幫她說了幾句。
長久的積怨，讓蘇知渝很失望。
我趕緊下跪道歉。
她不忍心讓女兒生長在破碎的家庭，才止住話頭。
現在，那股不安的感覺捲土重來。
一定是錯覺。
公司馬上要上市。
蘇知渝哪怕再不高興，也不會離開我的。
這是我敢胡作非爲的底氣。

-16-
「蘇知渝，別用陰陽怪氣的語氣跟我說話。」
「我很忙！讓人帶東西給雲紓，就不錯了。」
蘇知渝看了一眼手機，突然朝我發難：
「顧洵，你明知女兒花生過敏，讓表妹託人給她帶含有花生的蛋糕，是什麼原因？」
不可能！
何恬恬粗心，但不至於會害我孩子。
蘇知渝朝何恬恬逼近。
那張天生冷感、彷彿永遠置身事外的臉上寫滿憤怒。
「舞蹈班老師剛發消息說，有個兼職的新老師想喂雲紓喫花生蛋糕。」
「被發現後，她解釋是姓何的朋友託她做的。」
何恬恬驚恐地搖頭：
「不，我不知道雲紓過敏，單純覺得這款蛋糕好喫，想分享給她。」
她猛地捂住肚子：
「好疼……顧哥哥，幫幫我。」
蘇知渝一把抓住她的手：
「別裝！先把事情弄清楚。」
對上雲紓的事，她總是容易失去理智。
我怒聲呵斥：
「蘇知渝，你夠了！」
「你的孩子是寶，恬恬肚子裏的孩子，就不重要了嗎？」
「她懷孕了？」
蘇知渝失神地看了一眼何恬恬的小腹。
連我抱着小姑娘離開，她也沒有追上來。

-17-
到了醫院。
醫生說何恬恬沒有大礙，好好休息就行。
我鬆了一口氣。
不等我質問，何恬恬主動道歉：Ṫū⁻
「顧哥哥，我真的不知道你女兒過敏。對不起，差點釀成大錯。」
「不怪你，是雲紓身體底子不行。」
從小到大容易生病。
要不是岳母是醫生，怕是誰都招架不住。
想到這，對蘇知渝不願生二胎的態度，難免生一股悶氣。
回到家。
我打算用這個理由，再好好跟她談談。
巧的是。
蘇知渝把女兒放在岳父家，也說有話對我說。
「我們生個兒子吧！」
「我們離婚。」
我和她，幾乎是同時開口。
窗外暴雨如注。
我喉間溢出輕笑：
「老婆，你開什麼玩笑，好端端的怎麼提離婚？」
蘇知渝平靜開口：
「我查清楚了，何恬恬懷的是你的孩子。」
我拿着杯子的手懸在半空中。
這個動作保持了整整十秒。
才緩住情緒。
「你一定是誤會了！何恬恬是我表妹，纔多加照顧。」
她彎腰拿起茶几上的離婚協議：
「不會冤枉你的！」
我攥住她手腕的力道近乎失控。
「你查我？」
蘇知渝抽出被攥紅的手腕，從包裏掏出錄音筆：
「是你媽帶着她先捅到我面前來的。」
錄音裏。
我媽的聲音耀武揚威：
「蘇知渝，我一直討厭你這個兒媳。老是高高在上，壓我一頭。」
「我兒子馬上要當上市公司大老闆了，你和你的丫頭片子，別想分走鉅額財產。」

-18-
事情完全脫離掌控。
一時半會。
我想不明白，我媽爲什麼要這麼做。
眼下，必須安撫住蘇知渝。
「老婆，那是意外，孩子是不小心有的。」
「我媽不想顧家絕後，你不肯生二胎，迫不得已才留下的。」
蘇知渝風輕雲淡的臉，笑得譏諷。
「顧洵，我給過你六年的時間。卻證明了，我們依然是兩個世界的人。」
「當初你媽的所作所爲，我並非不心寒，爲了給你機會才忍下來。」
「但她故意向你小情人透露雲紓過敏的事，觸及到我的底線。」
不可能！
有錢後，拼命往我身上撲的女人不計其數。
蘇知渝不會離開我的。
一定是欲擒故縱。
我猛地拍桌。
「公司 IPO 進入關鍵期，這時候離婚，你知道自己會損失多少嗎？」
「我從來都沒有把錢看得最重。」
「你一無所有，我能嫁；你坐擁一切，我照樣可以不稀罕。」
我怒極反笑。
「好，很好！你以爲離了婚一定過得比現在好？」
「等公司上市，股票大漲，你一定會後悔，跪着求我復婚！」

-19-
我把話說得篤定。
內心其實很不安。
蘇知渝是我辛苦追回來的女神。
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會離開她。
怎麼就不能像我認識的很多大老闆一樣。
乖乖當個懂事的原配呢？
我抓起鑰匙，開車去了我媽家。
何恬恬正挺着肚子，在廚房給她熬雞湯。
「媽，你發什麼神經，把事情捅到蘇知渝耳邊？」
我媽神祕兮兮地拉着我：
「恬恬認識的大律師都跟我說了，如果公司上市，那都是夫妻共同財產。」
「我不想便宜那一羣高高在上的蘇家人，連我生日，都不肯跟醫院請個假參加。」
「還有你岳父，動不動教訓你做事要行得正，不能撈偏門。」
「呸！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他們一家子是城裏人，哪知道莊稼地刨食的辛苦。」
「你把婚跟蘇知渝離了，女兒也別要。不許分她太多財產，頂多拿走一成。」
見我猶豫，我媽又說：
「恬恬答應，一定給你生夠三個兒子。」
「蘇知渝不騰位子，我孫子就成私生子了。」
最終，是我媽的話佔了上風。
我答應跟蘇知渝離婚。

-20-
領離婚證當天。
岳父岳母也來了。
本以爲，他們會勸女兒再三考慮。
挽留我這個金龜婿。
怎知，岳母一開口就是：
「囡囡，你一時識人不清不要緊。但不能爲了孩子，一輩子困在不合適的關係裏。」
岳父也說：
「女兒，家永遠是你強大的依靠。我們會幫着你，把雲紓養成很好的女孩。」
見我走過去，他們表情平靜。
甚至沒有像市井潑婦一樣，扇我一個耳光，給他們女兒出氣。
「爸、媽……我……」
我想說聲謝謝。
沒有老兩口，我不可能順利在城裏站穩腳跟。
但他們多看我一眼都嫌煩。
我媽氣得差點爆粗口。
被我攔住。
纔沒有丟人現眼。
我分了三成家產給蘇知渝。
她要養女兒，開一個小破畫廊，可不容易。
我媽跟何恬恬本不願意，覺得太多。
可一想到公司上市，我就能身價百倍，才決定不鬧。
看着蘇知渝平靜的臉。
我閃過一瞬間的慌張。
好像有什麼寶貴的東西，再也抓握不住。
「以後，你和女兒有任何困難，都可以來找我。」
「不必了。」
「你還不知道吧！雲紓最近不理你，是多虧你的好表妹，把你帶她去遊樂園、逛迪士尼的照片，打出來找人給她看了。」
「還有你媽，口口聲聲說她沒有孫子重要，別佔着嫡公主的位置不放。」
「你怎麼都不跟我說？」
「顧洵，在你心裏，永遠是你媽帶大你不容易，誰都得靠邊站。」
「從前爲了女兒有個完整的家，我一次次給你機會。」
「但我現在明白了，三觀不同，不必強融。」
蘇知渝的聲音輕得像片飄落的羽毛。
她連控訴都是溫柔的。
連跟我爭家產的意思都沒有。

-21-
一個月後。
我們拿到了離婚證。
蘇知渝看起來狀態不錯。
聽說，她的畫廊舉辦了幾次畫展。
有個很厲害的青年畫家，指定要跟她合作。
我無暇顧及。
何恬恬把她親媽，還有表哥表弟接進了城。
一個個鬧着進公司。
可他們好喫懶做，一上來就得罪了業務經理。
我想把人趕走。
何恬恬大聲嚷嚷着肚子疼。
女人怎麼這麼善變呢？
過去的乖巧懂事，上哪裏去了？
有那麼一瞬間，我不想跟蘇知渝離婚了。
我想跪到她家門口，祈求她原諒。
但我媽說我沒出息。
都要當大老闆了，怎麼就忘不掉蘇家給的屈辱？
也是。
岳父總喜歡在他的學生面前提點我。
他高高在上的樣子，讓我覺得無地自容。
可我每每跟蘇知渝傾訴，她都覺得是我玻璃心。
「我爸媽從未看不起你，是你的自尊心作祟！」
她還說心念是什麼，就看見什麼。
沒在塵埃裏待過的人。
怎麼知道抬頭仰望別人的感覺？
難怪我們過不下去。
等我飛黃騰達。
接不住潑天富貴，是她的損失。

-22-
然而，命運的劇本，總是在不可控制的範圍上演。
公司上市失敗。
骨幹精英流失。
蘇知渝堂伯父取消了跟我合作。
怎麼出爾反爾？
我忍不住跑去找她。
面對我的質問，蘇知渝沒有發火。
她就像高原雪山下的一片湖水。
平靜，清澈，好像永遠都捲不起驚濤巨浪。
「顧洵，離婚後，你的財務總監是不是離職了？」
「是！」
她是很厲害的精算師。
外頭高薪都挖不到。
「嵐姐是我爸資助的學生，從山區出來的。當初爲了報答我家，才主動去你的公司。」
「你們公司最厲害的銷售總監，他媽媽的手術是我媽做的，好不容易纔救回一命。」
「你爲什麼沒提過？」
「顧洵，你表面堅強，內心自卑。害怕別人說你受了岳父岳母的天大施捨，總想撇清關係。」
「爲了照顧你可憐的自尊心，我父母偷偷出錢出力，幫你支棱起公司。」
「我爸桃李滿天下，我媽治病救人。他們得到了無數良好的反饋，以爲愛出者愛返。」
「用同樣的愛對待你和你媽，換來的是不感恩，而是欺騙。」
「不！」
「我從來沒想過背叛，何恬恬是個意外。當時，我們喝醉了。」
「顧洵，別自欺欺人了。」
「我很早就看出你的自私和媽寶，纔不願意跟你生二胎。」
「但爲了女兒，我一直給你機會成長。」
「很遺憾, 你交了一份不及格的答卷，我也要收回從前對你的好了。」
「知渝，我錯了，可不可以給我一次機會？」
「不能！」

-23-
公司潰不成軍。
我才意識到自己有多無知。
錯把蘇家給的人脈和資源，當成我的能力。
我抱怨我媽：
「爲什麼把何恬恬懷孕的事, 捅到知渝面前？」
她戴着一手的金戒指, 撇撇嘴：
「你又沒告訴過我, 是蘇家託人給的訂單，才讓公司高速發展。」
「何恬恬說你很厲害，你也沒否認過，我就以爲全是你的功勞啊！」
「蠢死了！何恬恬給你洗腦, 是知道公司馬上要上市。她想在這之前逼蘇知渝離婚, 好坐上顧太太的位置。」
「你還娶不娶她？」
「當然不娶了！一個什麼資源都帶不來的女人，要來有什麼用！」
我沒想到。
何恬恬偷聽到我和我媽的對話。
眼看公司要欠下債務。
帶着她頂上財務總監位置的表哥, 捲款跑了。
我氣急敗壞。
找同鄉瞿輝幫忙, 他在道上有些手段。
人被捉回來時。
打掉孩子的何恬恬，理直氣壯：
「我年紀輕輕跟了你, 要點報酬有什麼問題？」
「你破產了，肯定養不起孩子。我可不想像你媽一樣變成祥林嫂, 天天抓着我說以前有多可憐。」
原來, 她是通過情緒價值哄好我媽的。
「實話告訴你, 我和我表哥纔是一對，他是我初中交的男朋友。」
「但沒想到，他也會背叛我。」
「哄着我把錢交出去, 他帶着錢找現任女友去了。」
我慘笑一聲。
狠狠扇了何恬恬十幾個耳光。
當然也沒放過自己。

-24-
我想找蘇知渝贖罪。
告訴她，我知道錯了。
不是每個女人都像她一樣，能夠成爲男人強大的後盾。
然而，當我帶着花去到畫廊。
看見有個很帥的青年畫家牽着她的手散步。
我剛要過去。
女兒攔在面前，警惕地看着我：
「爸爸，你這次還想給我送容易過敏的花生嗎？」
該死的何恬恬。
打着我的名義，做了很多讓女兒誤會我的事。
蘇知渝把女兒護在身後。
我看見她手上的戒指不見了。
「戒指呢？你從來不會摘下來的！」
「顧洵，你得失心瘋了嗎？我們離婚了。」
看着她挨着另一個男人，一起守護我的女兒。
我妒忌得發狂。
婚後，仍然有很多人追蘇知渝。
但她把結婚戒指戴在手上。
看見對方有示好的苗頭，馬上強調已婚身份。
不會給對方製造期盼。
這一點, 她比我強多了。
雲紓奶聲奶氣地說：
「爸爸, 你走吧！」
「媽媽馬上要和周爸爸結婚了，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周爸爸是個很厲害的畫家哦！」
難道，我在路上聽見的，一幅畫要拍出八位數的天才畫家，就是我前妻的未婚夫？
原來離了我，她一樣可以找到更優秀的人啊？

-25-
我接受不了破產的事實。
欠下一屁股債。
房子抵押。
日子打回原形。
我媽得了高血壓、高血糖，還有嚴重腎病。
天天在出租房痛哭流涕。
「該死的何恬恬，她送我的金鐲子，居然是假的！」
「我想賣了去交醫藥費，結果被人嘲笑。」
對！
一切罪惡，都是由這個女人引起的。
我喝了酒。
醉醺醺地找到何恬恬時。
她正依偎在另一個大款懷裏。
楚楚可憐。
就是這雙眼睛, 騙了我，害了我，毀了我。
我放了一把火。
跟她一起消失在滾燙的火焰中。
自卑又驕傲的我。
沒有力氣求着別人幫我東山再起。
那就讓一切早點結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