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失憶後,指着他的祕書說,「這纔是我女朋友。」
我看着他,眼前突然閃現出一排排彈幕:
【來了來了,見證真愛的時刻到了,男主根本沒失憶,只不過覺得女主不夠愛他,想要女主強制愛罷了。】
【女主可一定不要相信啊,只要通過了考驗,男主出院後就會和你結婚噠。】
我怔怔地站在門口,以爲趕來醫院的路上太着急,出現了幻覺。
這時候,男友祕書笑着開口:「你是盡之的前女友吧?你好,我是他現女友。」
我一愣,裝什麼不認識我!
但我沒生氣,看着還在繼續的彈幕嗯了一聲。
「那你留下照顧他吧,我走了。」
-1-
我轉身離去,走在空蕩的走廊間。
眼前彈幕炸了。
【女主這就把男主拱手讓人了?怎麼一點兒都經不起考驗?】
【祕書姐姐的笑容好有親和力啊,一看就是逗她的,女主智商太低了吧,也不多問兩句!】
果然,我剛走出醫院大樓,蘇凜給我打電話了。
「嫂子您怎麼說走就走了?您別誤會啊,陸總車禍撞到了大腦,醫生說他記憶力出現了問題,這才認錯了人。」
「那你跟他解釋了嗎?」
蘇凜的語氣深表抱歉:「我剛纔要是不那樣說,陸總肯定頭又要疼了。」
「解釋了嗎?」
「嫂子您就體諒一下吧,等陸總病好了,您還是他唯一的女朋友。」
我掛了電話。
抬頭找那些文字,發現它們已經不見了。
難道真是我的幻覺?
秉着不誤會任何一個人的原則,我還是折回了病房。
因爲陸盡之住的是 VIP 病房,所以環境安靜,門口沒有來來往往的人。
快走到門口的時候,我聽到裏面傳來聲音。
蘇凜慌亂又委屈:「都怪我,出了這麼一個餿主意,我以爲她會喫醋,以後能在乎你一點兒,哪知道她真信了。」
陸盡之聲音虛弱:「我早就說了,她不愛我。」
「怎麼會呢?我剛剛給她打電話道歉的時候,她還說讓我好好照顧你呢。」
陸盡之甩出一聲冰冷的笑。
「行了凜凜,你今天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我往前走了走,透過門上的小玻璃看到蘇凜站了起來。
但她沒有走。
她定定地看着陸盡之,突然哭了。
「她走了,我再走,那你怎麼辦?」
「她不管你,我可不會!」
她,你。
陸盡之性子沉默,對人淡漠,在公司一向雷厲風行,除了我爸,沒有一個人敢直呼他的名字。
更不會用「你」這樣的字眼。
我的方向,剛好能看到陸盡之的臉。
他意味深長地看着蘇凜,伸手摸了摸她的臉,語氣溫柔:
「好啦,不趕你走就是了,不哭了,乖。」
【有時候小三上位,真不怪小三,男女主要是好好的,人家能找到縫插進去嗎?】
【女主愣着幹嘛?快進去啊!我就沒見過這麼好哄的男主,女主你勾勾手他連命都能給你!】
我是想進去……
我喜歡有話說明白。
陸盡之你到底失憶了沒有!
可我抬手正要推門時,看到蘇凜低頭吻住了陸盡之。
而他,也沒有躲。
-2-
那個吻長達數十秒後,蘇凜紅着臉跑去了洗手間。
陸盡之的臉上則閃過片刻的不知所措。
他慢慢抬手抹掉脣角的瑩潤,勾起一抹似笑非笑。
似享受,似寵溺。
總之不討厭。
我轉身離開了醫院。
現場抓包沒意思,顯得我像個偷窺鬼。
坐上回家的車,何叔見我心情不妙,「小姐,陸先生沒事吧?」
「沒事。」我望着窗外,「找好的護工退了吧。」
何叔看了眼後視鏡,目光沉沉。
從我 10 歲起,他就來到我身邊做我的管家,吹口氣他都知道我接下來要變什麼魔術。
可今天,他也失算了。
「你身體不好,就別親自照顧了。」
「嗯。」我心不在焉地應着,「醫院護士照顧得挺好的,不用外請別人。」
何叔信了我的話。
我藉口想去旁邊的公園走走,讓他停了車。
我天生心臟有點兒不好,走不了太久。
累得反應過來時,才發現已經錯過了公園。
陽光刺眼,周圍人多,我便順着旁邊的臺階下了地下通道,打算去對面的商場找個地方歇腳。
剛一下去,就聽到了舒緩的琴聲與低低的吟唱。
「哇,帥哥好帥啊。」
「唱歌聲音真好聽。」
彈幕說出了我的心聲。
-3-
陰暗空蕩的地下通道里,坐着一個賣唱的少年。
介於他們沒有瘋狂刷男主女主之類的詞,甚至連個男配都沒有。
我暫時把他歸於路人甲一枚。
路人甲男生抱着吉他盤坐在腿上,面前的吉他盒裏沒幾個錢。
我抱臂站在他面前,等到他把那首歌唱完,從錢包裏取出所有現金,放進吉他盒中。
男生頭髮微長,黑棕色。
他抬頭看我。
硬帥。
「謝謝姐姐。」
少年含笑的目光清澈透亮,毫無雜質。
我突然發現,陸盡之已經很久沒對我笑了。
我看着他:「見人就叫姐姐?」
他輕掃琴絃:「給錢的都是姐姐。」
「不給錢的呢?」
「不給錢的……是小姐姐。」
油嘴滑舌。
但因爲長得好看,職業假笑也能令人舒心愉快。
【女主怎麼還跟他聊上了?】
【寧願在這兒撩帥哥也不知道哄哄受傷的男朋友,難怪後面男主會變心】
彈幕教唆着。
我覺得它們好奇怪。
爲什麼這麼想讓我去哄一個剛剛親了別的女人的男人?
它們平時都是這麼哄對象的嗎?
我看向男生。
身上的白 T 恤洗到泛皺。
牛仔褲看不出破綻。
帆布鞋破舊但乾淨。
一身下來卻看起來不過千,卻掩蓋不住清雋的氣質。
多好的皮囊,比當年的陸盡之還勝一籌。
我突然又心動了。
像剛纔陸盡之擦掉脣角口水時,笑了一笑的那種心動。
可能不是真心的,但就是生理性喜歡。
男生許是被我盯久了,害羞地移開目光,眼睛落在琴盒裏的百元鈔票上。
「姐姐,我再給你唱首歌吧?」
「不用了。」
我告別了男生。
無視眼前罵我輕浮的彈幕,踩着高跟鞋離開了地下通道。
第二天,我又來了地下通道。
點了首《空白格》,聽完我往琴盒裏放了 2000,就走了。
接連一週,我每天都去聽一首歌,每次都給 2000。
第八天的時候,男生給我唱了首自己寫的歌。
歌詞寫的是第一次相遇。
除了那句「白色紗裙拂過血色」。
其他的明裏暗裏都在指他與我。
我聽得滿意,拿出手機,打開錄音。
「我覺得這首歌很適合睡覺的時候聽,你能再唱一遍嗎?」
他沉默了一瞬,點點頭答應。
可就在歌唱到一半兒時,有電話打了進來。
男生唱歌暫停,「姐姐,你手機響了。」
-4-
我看到了。
這一週,陸盡之每天給我打一個電話。
我不接,他便不會再打第二個。
今天卻破天荒地打了兩次。
那我是不是要給他個獎勵?
我接了電話。
「喂?」
「你知道我在住院嗎?」
「知道啊。」
「那爲什麼不來看我?」
「不是有蘇凜嘛。」
電話那頭聲音冷硬:「她是祕書,你是女朋友,這能一樣嗎?」
我輕笑一聲:「那就讓她做你女朋友好了。」
話音剛落,我便聽到裏面傳來女人的聲音:「盡之哥,內褲我幫你洗過了,那我就先走了。」
由於我開的是免提,這句話冒出來的時候,面前的男生害羞地別開了臉,將自己置身事外。
「你要聽解釋嗎?」陸盡之一副不以爲然的語氣。
我保持平靜。
「你是不是想說,你前幾天失憶了,錯把蘇凜認成了我,現在什麼都想起來了?」
電話那頭安靜了兩秒,「所以你纔跟我鬧彆扭?」
「因爲我生了一個你不喜歡的病,一時得罪了你,所以你連來醫院看看我都不想?」
「你爲什麼總是這麼高高在上!」
陸盡之掛了電話。
彈幕瘋狂刷起:
「女主過於冷漠了,再怎麼說,病人爲大。」
「哎,男主雖然自身優秀,但家庭條件不好,現在又在女主爸爸手下工作,是我我也壓抑。」
「女主有點不知好歹了,自家公司以後還得靠男主呢,撩個唱歌的有什麼用,能替她打理公司嗎?」
可能不能……
可那又怎樣?
他陸盡之又不是不可取代的。
「你叫什麼名字?」我話鋒一轉,看回男生。
他愣了愣,說:「譚淮。」
「嗯,譚淮,你多大?」
「18。」
「大學生?」
「高三。」
……啊。
「能考上大學嗎?」
「我儘量。」他呆頭呆腦笑,可愛。
聊了幾句後,我才知道,原來譚淮是音樂特長生,因爲想考音樂學院,需要跟學校裏的老師上大量專業課,一節高達 3000 元。
「這不變相送錢嗎?」
他說藝考前都這樣。
他一週上兩節課,需要連着上三個月,家裏條件根本支撐不起來。
所以他現在傍晚在這兒唱唱歌,晚上十點後再直播 4 個小時。
中午和下午起得來就去班裏坐着。
我想了想,好奇問他:「那你爲什麼不白天直播?」
他靦腆地笑了笑:「我奶奶愛刷抖音,我怕她刷到,我不想讓她看到我逃課直播……」
懂了。
譚淮又告訴我,爲了直播,他沒有住校,在外面租了間房,一個月 300。
聽完我愣住了。
什麼破房子一個月才 300 塊?
我要了他直播間的 ID。
-5-
當天晚上,我就讓他入賬了兩萬塊。
不知道爲什麼,譚淮明明長着一張明星偶像臉,唱歌還好聽,居然纔有幾百個粉絲。
下播後,他發私信感謝我,「姐姐,你刷的錢會被平臺扣一半,不划算。」
「那你想怎樣?」
那邊過了好一會兒,一定是經歷了一番掙扎纔回道:「你以後一天最多刷兩千。」
我看着這行字,就能想象到他的語氣。
倔強的小大孩兒。
其實很想要,但是不能說。
要了,就可能要失去我了。
這點套路,我懂。
我配合他:「我就刷。」
第二天,我又讓他入賬兩萬。
但第三天,譚淮沒有開直播。
我嫌累,自從看他開播後,就沒去地下通道了。
我又等了他一週,每天晚上十點準時進入他的直播間。
都沒再播。
什麼情況?
不想賺錢了?
主動給一個小毛孩兒發私信是不可能的。
我讓何叔查了他的資料。
譚淮家庭狀況很簡單,父母早亡,只有一個奶奶。
何叔還查到,他的父母生前都是大學音樂老師。
但 10 年前,一場車禍,夫妻兩人不幸遇難。
譚淮就讀於本市最好的公立學校。
而且還是理科重點班。
我猜想,他成績這麼好還學音樂,大概是跟父母有關吧。
……
又次日,我去了地下通道找譚淮。
到入口時,久違的彈幕瘋狂刷起。
【女主怎麼又去找路人甲了,男主呢?我要看男主!】
【女主這麼多天不聯繫生病的男朋友,男主就算跟女配做了我也認了!】
【家人們,你們覺得,男主被女配強吻嚴重,還是女主給男主播打賞更嚴重?】
【上面的,如果你老公給女主播打賞,你能接受嗎?】
我看着彈幕,無語。
陸盡之又不是我老公。
還有,站在我的視角,我已經跟他分手了,只是還沒通知他而已。
我拿出手機,給陸盡之發了條微信:「我們分手吧。」
然後刪了他的微信,將手機塞進包裏,朝着譚淮走過去。
請問彈幕朋友們,這樣可以了嗎?
眼前閃過一串串:「……」
中間穿插幾條:
「不是我說,雖然路人甲小哥哥很帥,但戲份是不是太多了,主線呢?我請問?」
「怎麼回事兒,跟原劇情不一樣啊?」
可不就是嗎?
哪有人天生路人甲。
既然我是女主。
那誰站在我身邊,誰就是男主。
我朝着譚淮走過去。
-6-
譚淮正在彈吉他唱歌,面前蹲着兩個捧着臉的小姑娘。
我慢慢走過去,俯身往琴盒裏放入一沓錢。
小姑娘們瞬間嚇跑了。
他不看我:「請問您想聽什麼歌?」
「這幾天爲什麼沒直播?」
他抱着吉他別開臉:「以後都不播了。」
「爲什麼?」
「姐姐只看直播,不來看我了……」
少年紅着眼尾跟我賭氣,快哭了。
我好笑地看着他。
就這?
「不播不想賺錢了?不交學費了?」
他垂下眼眸,轉動眼珠。
「那姐姐給我刷那麼多,是想包養我嗎?」
「……」
我沒忍住笑出聲。
怎麼會這麼想?
就算你肯,我也捨不得啊。
這一刻我有點兒懂陸盡之了。
人對自己喜歡的東西,是不講道理的。
我伸手勾住譚淮的下巴,讓他面向我。
「我只是想讓你賺夠錢去考音樂學院。」
「但既然你不想播了,那就換種方式。」
後半句話是我腦袋一熱脫口而出的。
因爲此時此刻,男生微微仰頭,垂眸望着我的姿勢讓我瞬間產生一股邪惡念想。
「什麼方式?」譚淮一動不動地看着我,喉嚨裏滾了滾。
我也嚥了咽:「以後只給我一個人唱。」
他輕皺眉宇。
半秒鐘的猶豫讓我感到羞恥。
算了。
我放開手:「我不逼你。」
可手剛放下去,眼前就忽地一陣天旋地轉。
譚淮抓住了我的腳踝:「小心。」
由於我穿了 8 公分的高跟鞋,並且是個走路超過 15 分鐘就堅持不住的廢物。
此刻蹲三分鐘已經是極限了。
譚淮不僅握住了我的腳踝,還扔了琴扶住我將要跌倒的身體。
他低下頭,皺眉看着懷裏的我。
「你叫什麼名字?」
「鍾黎。」
「鍾黎,我答應你就是了。」
嚯,還給你勉爲其難起來了。
手機突然響起。
譚淮將琴盒合上,扶我坐在上面。
自己蹲下,爲我整理高跟鞋。
我從包裏拿出手機。
陸盡之。
「不接?」他頭也不抬地問。
彷彿知道是誰打來的。
我有什麼不敢接的!
我接了。
「喂?」
「分手是吧,有必要刪微信嗎?」
陸盡之的聲音很大,我把手機拿遠,開了免提聽。
他壓着火氣:「小黎,看在你心臟不好的份兒上,我纔不跟你吵架。我今天出院,你現在過來,之前的事咱們就過了。」
我不耐煩地輕嘆一口氣。
「陸盡之,我們……」
「你們分手了!」譚淮硬邦邦地打斷了我。
陸盡之的音調陡然拔高:「你是誰?」
「不用管我是誰。」
「我警告你,再糾纏鍾黎,我就打斷你的腿!」
眼前突然彈幕飛起:
【臥槽,弟弟突然好 A,什麼情況?】
【女主懵逼的樣子好萌,有沒有?】
【女主玩得明白嗎?換我來!就喜歡這種死綠茶,給我狠狠茶!發狠了,忘情了,往死裏茶!!!】
我:「……」
-7-
譚淮摁斷了電話。
他扶我起來,把吉他裝進琴盒裏,斜挎着背在身後,又將我打橫抱起來,離開了地下通道。
「外面有你的車嗎?」
「嗯。」
「等下指給我。」
「哦。」
我埋在他胸前,依稀能聞到檸檬調的洗衣液味。
突然臉一熱,揪緊了他的衣領。
「姐姐。」他低頭笑我:「衣服撕壞了不要緊,別傷到指甲。」
該死的!
怎麼突然變了一個人似的。
上車前,何叔詭異地盯了他一眼,在我的允許下,沒有阻攔。
我帶譚淮來了我的別墅。
他一路抱我下車,進屋放在沙發上。
「疼嗎?」
譚淮單膝跪在地上幫我揉腳。
我渾身緊繃地盯着他的腦袋。
頭髮是深棕色的,蓬鬆柔軟,後頸拉成一條彎曲的線,清瘦有力。
得不到我的回答,他抬起頭。
看着我,一臉無辜地歪了歪腦袋:「姐姐,我臉上有東西麼?」
「沒有。」
他便低頭繼續。
「這樣舒服嗎?」
「嗯,舒服的。」
手法一般,我沒打擊他。
「疼了就告訴我,我停下來。」
「……」
半分鐘過去,揉搓技術漸入佳境。
「這樣可以嗎?」
「可、可以。」
「要不要再加點力?」
「……」
「姐姐?」
「姐姐?」
「譚淮。」我回過神兒,打住他:「我覺得好多了,你起來坐吧。」
譚淮拉了張椅子,敞着兩條腿坐在我對面。
我瞬間覺得有點兒尷尬。
對方 18 歲卻大大方方地問我:「姐姐,你喜歡我嗎?」
「喜歡。」
「喜歡我什麼?」
我一愣。
大腦一時空白。
我喜歡他什麼?
-8-
身體的原因,爸爸不讓我去公司上班。
運動與我無緣,我也不喜歡和圈子裏的名媛一起玩。
除了爸爸,唯一在乎的就是陸盡之了。
在蘇凜出現前,我從來沒想到自己對他的依賴那麼大。
現在這個人出了問題,我深知不會再要他了。
心臟像被挖了一塊,需要什麼來填補。
而譚淮,他只是恰巧出現在這個時候。
一個長得好看、唱歌好聽、會笑、能給我提供情緒價值的少年。
跟陸盡之截然不同。
至於我把他當成什麼?
替代品?玩物?消遣?
還是用來報復陸盡之的工具人?
我沒想過。
心裏一陣空虛。
或許就是因爲這份空虛,我才盲目地沒事找事做。
我木木地看着譚淮,少年眼神誠懇得讓我沒法撒謊。
最終我說:「你唱歌好聽。」
他笑了笑,「還有嗎?」
我不多想:「沒有了。」
他的眼睛定了定,慢慢垂下。
「那以後,我每天來這裏給姐姐唱歌,好不好?」
「不用。」我說,「我想聽的時候,你在微信上唱給我,不會的三天之內學會,價格我定。」
譚淮抬起眸,靜靜地看着我,不說話了。
我怕他哭,立馬補充了一句:「我想讓你來的時候通知你。」
「姐姐還有別的吩咐嗎?」
「往後天氣越來越熱,別去地下通道了。」我接着說。
「你現在的首要任務是高考,好好在學校裏待著。」
「想上專業課的話,可以每天都去。」補充這一句,是爲了讓他放心錢的事兒,管夠。
譚淮點點頭:「還有嗎?」
「暫時就這些。」
他又垂下了眼皮。
兩眼空洞,很輕地戳了下我的小拇指。
「知道了。」
「我都聽姐姐的。」
-9-
這段日子,譚淮每天都給我發早晚安,一日三餐拍給我看,證明自己在學校裏。
有時候我會讓家裏的私廚做點好喫的。
讓何叔開車給他送去。
譚淮來別墅的時候,喜歡給我帶些新奇好喫的東西。
路邊烤串、衚衕街上的零食等等。
何叔每次看我喫都皺起眉頭。
等譚淮走後,又欲言又止地搖搖頭。
我知道他什麼意思。
譚淮身上那股子慵懶隨性的勁兒。
在喜歡的人眼裏是痞帥。
在何叔這個年紀的男性眼裏,那叫黃毛。
但他寵我。
只要我安全,他便不會多說什麼。
不過譚淮看出來後,後面就很少帶我了。
他改成給我做飯。
平時偶爾來做個晚飯,做完再回學校上晚自習。
週末我把他叫到家裏,一做就是整整兩天。
做的都是些我平時很少喫的家常菜。
油水稍大,我一個月從 78 斤胖到了 84 斤。
但毫不誇張地說,味道是廚師級別的。
「奶奶年輕的時候在飯店上班。」
「她怕自己走後沒人照顧我,打初中就開始教我做飯了。」
譚淮從不提他的父母。
他說不想在我面前說不開心的事。
作息規律後,還空出時間開始健身了。
第一天給我看手臂。
第二天給我看肩膀。
第三天鎖骨。
漸漸地,胸肌和腹肌練得都不錯。
放大,縮小,放大,縮小……
何叔走進來告訴我,陸盡之來了。
我看他一眼,一個字都沒說,何叔便知道什麼意思。
但兩個小時過後,何叔說他還沒走。
我便好心給他開了門。
也是奇怪,他一出現,那些彈幕就瘋狂地飄。
-10-
【終於等到男主了】
「女主差不多行了,哪個成功男人沒個精神伴侶,人又沒真睡在一起,精神出軌算不了大事兒。」
【樓上的,精神出軌也是出軌】
【樓上的,女主還天天想睡弟弟呢】
吵死了!
我坐在沙發上,雙腿交疊,抬頭看他一眼。
許久不見,他竟然長出了鬍渣,也不知道打理一下再來見我,難道覺得自己很性感嗎?
28 歲的男人就是沒 18 歲的好看。
我有點不耐煩地別開眼睛:
「我們已經分手了,不要再來找我了。」
陸盡之竟然走到我面前,單膝跪下。
向來高高在上的男人,即使在我爸面前,都沒這般低姿態過。
「小黎,我向你道歉。」
「有件事我要跟你坦白,之前失憶……是假的,是蘇凜出的主意,她懷疑你不在乎我,讓我考驗考驗你。」
「你也知道,車禍前我們正在鬧彆扭,我有點兒生氣,所以腦子一熱就上了她的當,你原諒我這一次好嗎?」
【嗚嗚嗚,霸道總裁下跪給夫人道歉,太香了,就喜歡看上位者爲愛低頭】
【狗屁勒!女主纔是上位者好吧?弄弄清楚!】
我無視彈幕,饒有興致地看着陸盡之。
「這麼輕易就把對你忠心耿耿的女人出賣了?」
陸盡之語氣稀鬆平常。
「她犯了大錯,惹我們小黎生氣了。」
「不過你放心,我已經把她開了,她以後絕對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消消氣,好嗎?」
陸盡之想拉我的手,被我嫌棄地甩開。
怎麼那麼多褶子。
不如譚淮彈鋼琴的手好看。
其實開除蘇凜並不難,只要我說一句話,人事那邊問都不會問原因。
但我不想讓公司裏的人覺得,鍾家大小姐連陸總身邊有個得力的女助手都要喫醋。
我要顏面,鍾家更要。
沒想到陸盡之竟捨得開除蘇凜。
彈幕裏的人說他做得夠可以了。
可我只覺得他自私、虛僞。
蘇凜對他那麼好。
一旦涉及到自己利益,放棄得毫不手軟。
陸盡之見我不語,可能以爲我被觸動,便自信地將話題轉移到了譚淮身上。
「我聽說,你最近經常自己開車出去,見一個男學生?」
-11-
陸盡之犯了大忌!
「你跟蹤我?」
「小黎。」他滿眼含着擔憂,「你身體不好,哪次出門我不是擔心得要命,我不找個人保護你,萬一你出事了怎麼辦?」
「你是鍾幕啓的女兒,整個海城有幾個人不認識你?」
他似乎想到什麼,不屑地低笑一聲。
「現在的小男孩兒啊,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毛都沒長齊就出來勾引富……」
不等他說話,我拿起桌子上的水杯,一把潑在他臉上。
「誰允許你這麼說話的!」
陸盡之張着嘴愣在半空中。
他大概難以置信,從來乖巧安靜的我,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從前他是我愛的盡之哥哥,我的姿態可以爲他放低再放低。
現在他是什麼?
憑什麼說我的譚淮!
「陸盡之,我警告你,你敢動他一下我饒不了你!」
「我自是不敢動他。」陸盡之抹了把臉,勾起一抹苦笑。
「不過董事長快回國了,他應該不想看到你這樣。」
「你要是想玩,這段時間就盡情地玩,我不管你了。」
「小黎,我知道你是個有分寸的人,我等你回家。」
陸盡之從桌子上抽了幾張紙,擦着站起身,離開了別墅。
彈幕都在同情他。
【男主我哭死,女主別鬧了,真心愛你的人才會寧願縱着你出軌都不想失去你。】
【我宣佈這就是我愛看的上位者低頭,男主除了出身貧寒,哪一點不是上位者的標配?話說,女主除了錢還有什麼?哦對了,她有心臟病,男主還沒怪她滿足不了自己呢。】
【按照劇情,男主不會這麼卑躬屈膝,變成這樣,都是被女主找弟弟刺激的,女主滿意了吧?長個教訓吧,真把男主傷透了,後面就得追夫火葬場了。】
【……】
先不管彈幕。
陸盡之不對勁兒。
我瞭解他,他佔有慾極強。
有時候並不是因爲多喜歡,而是覺得這個東西是他的,寧可毀了都不會讓出。
可剛剛居然說出讓我好好玩……
不對勁。
我思考了半天,最終給我爸打了個電話。
-12-
「小黎。」爸爸的聲音包裹着滿滿的安全感。
「爸,我和陸盡之分手了。」
我咬着脣等待他的安慰,卻聽到一聲嘆息後。
「不要鬧了,小黎。」
「爸爸忙完這邊的工作,過幾個月就回國了,等回去就給你們辦婚禮,好不好?」
「……爸爸?」
「盡之都跟我說了,他已經把那個祕書辭了。不是爸爸說你,小黎,你這次過分了,趕緊跟那個男孩子斷了,成何體統。」
「我馬上有個會,先掛了。」
我啞聲愣住。
陸盡之居然把譚淮告到了我爸那裏!
還有我爸,他再喜歡陸盡之,也不該放着我幫着他說話啊!
更何況這是我的終身大事。
陸盡之到底使了什麼陰招?能讓我爸這麼聽他的?
還是說,他終ƭųⁿ於發現,自己的女兒不如一個能幹的女婿更有價值?
自小他就給我灌輸,我以後什麼都不用做,只要平安快樂就行。
可我偏不。
我努力學習。
高考考到本市前 10 名,讀了國內頂尖大學。
這些年雖然不怎麼去公司,但公司業務與狀況,我一項沒有落下。
只是因爲有陸盡之,我纔不插手那麼多。
我那麼信任的人,還有我爸……
現在統統站在了我的對立面。
「沒那麼快結婚,女主爸爸回來後,男女主自然而然就和好了,但是女配又過來鬧了一下,男主後面還得再追妻火葬場一次。」
「其實弟弟也挺好的,又帥又有才華還聽話,主要是年輕。」
「樓上的,弟弟純喫軟飯,當然聽話了,男主都總裁了還給女主下跪,含愛量不一樣的好吧!」
「加 1,我還是堅持站男主。」
彈幕激起了我的鬥志。
「我要見你。」
我給譚淮發微信。
-13-
他逃課出來,半個小時後到了別墅。
輸入指紋後,氣喘吁吁地滿客廳找我。
屋裏漆黑一片,沒有開燈,僅靠落地窗外的路燈照亮沙發一角。
「我在這裏。」
他嚇了一跳,循着聲音走過來,在我面前蹲下。
我訓他:「找不到還不開燈。」
「我以爲姐姐在跟我玩兒捉迷藏。」
深夜遮掩了我臉上的淚痕。
我揪了揪他的衣袖。
「譚淮,抱我。」
少年呼吸一滯,黑夜裏瞳孔放大。
「怎麼,你不想……」
後半句「不想算了」還沒說出口。
譚淮忽地張開雙臂,緊緊將我抱在懷裏。
他比我高兩個頭。
我坐在沙發上,他跪下一條腿還比我高。
「咳、咳——」
「太緊了!」
他鬆開了一丟丟。
「姐姐……」
溫熱的呼吸打在我側臉上,酥麻到大腦缺氧。
「姐姐,今天你想對我做什麼,我都不反抗。」
說的什麼話?
我皺眉:「你還敢反抗?」
「如果危及到你的身體健康,我是會的。」
「……」
這話說得,我有那麼脆弱嗎?
抱抱撫平了我心頭的燥氣。
我直接跟他講了:「譚淮,我爸要我和陸盡之結婚。」
有那麼一瞬間,我感覺譚淮的心臟停止了跳動。
他的呼吸在我耳邊加速、加沉,像一隻忍氣吞聲的綿羊。
半晌之後,他才活過來,一點點將我放開。
「叔叔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最愛,最依賴,從小到大,最疼我的人。」
他淡淡一笑:「那叔叔選的人,一定也不錯了。」
「……」
周遭寂靜,暗流洶湧。
「姐姐……」
我直接踹了他一腳。
爬到沙發邊緣,將自己抱住縮成一團。
「我問你,我們是什麼關係?」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我扭頭看他,他低着頭。
很奇怪,今天陸盡之不像陸盡之,爸爸不像爸爸。
就連我的譚淮,都變了。
「我要你說。」我命令他。
-14-
譚淮平靜地重複一遍剛纔的話。
我拿起抱枕砸他身上。
「你覺得我比你大,身體不好,配不上你?」
「還是覺得我拿錢養一個高中生,是下賤的行爲?」
譚淮仍垂着頭,似乎在忍什麼。
但他什麼都沒說。
越這樣我越生氣。
我冷笑一聲:「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你還有幾天就要考試了,覺得用不着我了,不想裝了,是嗎?」
「你一點都不喜歡……」
「鍾黎。」譚淮猛然打斷我,「我說了,我們之間什麼關係,你說了算。」
「你說是包養就是包養,是資助就是資助,是兄妹就是兄妹,是……」
他抬起頭,喉結在寂靜的深夜裏生硬地滾動。
「你要是想跟他結婚我肯定祝福你,不想結我就帶你逃婚,哪怕結婚了讓我當小三我也願意。」
「這樣說能明白嗎?」
我動動嘴,想說話,可他不給我插話的餘地。
「可是你怎麼能說配不上我?」
「我是個什麼東西你配不上我!」
少年眼裏蹦出兩大串眼淚,委屈地看向我。
我整個懵了。
彈幕一邊倒,全都向着他:
【別看弟弟平時嬉皮笑臉的,其實也挺自卑的。】
【嗚嗚嗚,我是牆頭草,從現在開始我要站弟弟了,受不了長得好看的男的跟我哭!】
【我還是站男主,弟弟學音樂的,對女主沒什麼用,女主家裏的公司需要男主,人要現實。】
【樓上的,別忘了女主是 F 大畢業的,她只是不去公司,不是不工作。】
【男人的眼淚就是最好的黑絲,希望下輩子能談個霸道的愛哭鬼,嗚嗚嗚。】
「女主給我好好疼他好嗎?」
好的。
我朝譚淮伸手:「你過來。」
-15-
譚淮站起來走到我身邊,把手搭在我的手上。
「坐下。」
坐在我旁邊。
但擰着臉不看我,眼淚還在掉。
我捏捏他的手指:「你還想當小三嗎?」
「嗯。」
「嗯?」
他有氣無力地說:「我才 18,我能做什麼?」
「能幫助你的事業還是跟你結婚?」
「我什麼都做不了。」
「你給我花了那麼多錢,對我那麼好,我有什麼資格要身份?我只想聽你的話,你說我是什麼我就是什麼,只要你開心就好。」
手被他緊緊抓住,掌心溢出一片溼熱。
我第一次見他情緒大爆發。
原來我的譚淮也是有脾氣的。
安靜了一會兒。
我揪住他的衣袖,朝他臉上親了一口。
譚淮瞬間僵住。
「上,上,好樣的,女主加油,上他。」
「讓你做什麼都可以?」我無視彈幕。
「帶你去見我爸爸呢?」
「……」
人像被點了穴,譚淮目光呆滯地看着我。
半天沒回過神來。
我就知道。
我鬆鬆地躺回沙發上:「逗你的,瞧把你嚇的。」
「我去!」
「如果可以阻止你和那個人結婚,我願意去。」
我輕哼一聲:「你不怕我爸嗎?他可是很兇的哦。」
譚淮反手將我扣住,五指交叉。
漆黑明亮的雙眸,散發着勇往直前的決絕。
「你都不怕,我怕什麼?」
-16-
我真正怕的事還是來了。
那天我去譚淮學校找他,放學跟他一塊兒出來的同學。
看到我後異口同聲地喊嫂子。
要知道,這些人之前都喊姐姐來着。
是我要求的,讓譚淮在外面稱我姐姐。
可眼下,這些少男少女們,他們用異樣的眼光看着我。
「嫂子」喊得山路十八彎。
轉身離開,肩碰肩,各自蛐蛐。
我把目光移向譚淮。
他挑了挑眉。
我竟然嗅到一絲得意的氣息。
車上,我問他:「你同學爲什麼喊我嫂子?」
譚淮直言不諱:「我前天去班裏遲到了,被班主任訓了一頓,她說讓我好好學習,不要天天總想着勾搭富婆。」
我猛地一剎車,差點撞上前面的石墩子。
把車停到路邊後,立馬給何叔打過去電話。
讓他查。
半個小時後,何叔給了我答案。
果然是陸盡之。
他竟然派人去找過譚淮的班主任。
以副院長的位子誘惑他,讓他給譚淮潑髒水,讓他在同學面前抬不起頭。
我氣得生平第一次罵「草」。
讓何叔務必秉公辦事,去處理那個班主任。
何叔走後,我拿了一個最硬的包,去了陸盡之家找他。
密碼沒變,還是我的生日。
門鎖「咔嚓」一聲打開後,裏面傳來一聲聲此起彼伏的喘息聲。
我慢慢走進去。
高跟鞋一下一下落在地板上,對他們的進度沒有任何妨礙。
陸盡之和蘇凜正赤條條地扒在窗戶上。
肌膚相貼,大汗淋漓。
【臥槽這是什麼抓馬劇情?】
【雙潔黨默默碎掉了。】
【髒了髒了,抬下去吧,換弟弟上位。】
【不是你們,怪男主幹嘛?男女主不是已經分手了嗎?那男主跟女配睡也沒有錯。】
【男主怎麼這麼傻!女主爸爸都說了,回國就給他們舉辦婚禮,這幾天都等不了!】
我在間隔五米左右的地方停下。
直到落地窗裏的身影被發現。
陸盡之在慌亂之中與我對視。
-17-
「老公?」
「你別停……」
蘇凜啞着嗓音喊他。
陸盡之被她喚醒後,一把抽出來,拾起地上的浴巾裹住下半身。
「小、小黎。」
「你怎麼現在來了?」
差點忘了是來幹嘛的了,我尷尬地清了下嗓子。
但一路走來準備罵人的話,突然不想說了。
挺沒勁的。
罵他的時候還要提到譚淮的名字。
他不配。
髒。
「我來收房子。」我轉言說。
這套房子,是我們剛在一起時,爸爸給我買的。
原本打算送給他得了。
但現在……
我瞧了眼他身後的蘇凜,她已經扯了沙發布把自己遮了起來。
見我看她。
怒聲直吼:「看什麼看!你們已經分手了,我沒錯!」
「你閉嘴!」陸盡之頭也不回地斥責道。
「小黎,你聽我說。」
這種情況下要怎麼解釋?
陸盡之用了最爛的理由。
「我,我喝了點酒,所以才,才……」
「哎!我糊塗!」
他上前一把抓住我:「我保證這是第一次,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從來沒有過。」
「盡之哥你說什麼呢?」
蘇凜噌的一下站起來:
「我們第一次難道不是高中嗎?」
「你 18 歲生日,我把我的第一次作爲禮物送給你!你怎麼能不認呢!」
「還有你!」她指着我吼過來,「跟你說了吧,我和盡之哥從小一起長大的,我爲了他復讀來到海城,爲了他進鍾氏集團。」
「都是你的錯!他明明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做到總裁的位置,你爸卻用卑鄙的手段,逼他和你在一起!他跟你在一起除了能當總裁還有什麼好處?!你身子骨那麼差,一個月做不了幾次,以後怕是連孩子都生不出來!」
陸盡之怒聲:「蘇凜!」
我抬手給了她一巴掌。
反手又是一巴掌。
「滾!滾出我的房子!」
-18-
蘇凜的嘴角被我打出血,撲倒在地,捂着臉大哭起來。
「你敢打我!」
「盡之哥,她打我!她打我啊!你不管?」
陸盡之煩躁地抹了把臉,拎起蘇凜,把人丟去了臥室。
彈幕已經飛很久了:
【只有我覺得女配噁心嗎?男主才 26 歲,普通人誰這個年紀能做到總裁位置?軟飯硬喫的貨!】
【都是女țũ̂⁻人,女配理直氣壯地攻擊人家身子不好,女主打得好!】
陸盡之返回到我面前,面色窘迫。
Ŧũ̂⁷「小黎,我,我跟她真是……唉!」
「我跟你保證,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真沒碰過她。」
我靜靜看着他扯。
陸盡之不敢看我的眼睛。
「對不起小黎,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你都不會原諒我,你跟我提分手,我壓力太大了,蘇凜她今天剛從老家回來,哭着跟我說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我一時心軟就……」
「害!」
「我糊塗!你原諒我一次好嗎?」
「陸盡之。」我淡淡打斷他:「你不用跟我解釋,我們已經分手了,你們上牀跟我沒關係。我今天來找你,是爲了譚淮。」
我還是說了,必須給他個警告。
「你去學校乾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
「有什麼不滿你衝着我來,何必去爲難一個快要高考的學生。」
陸盡之雙眸沉沉地望着我:「你就這麼護着他?」
「小黎你到底怎麼了?你不是一向都很理智的嗎?爲什麼被一個毛頭小子迷得團團轉?你到底看上他什麼了?!」
我笑:「太多了。」
「首先,他年輕。」
「其次……別的你無需知道。」
「鍾黎!」陸盡之抓住我的胳膊:「這三年來我到底哪裏對不起你?我聽你的話,聽你爸的話,像狗一樣賣身給你們家,你就因爲我身邊有個知心的祕書跟我鬧天鬧地!」
「你知道蘇凜平時勾引我是什麼樣子嗎?知道外面有多少女人想爬我的牀嗎?我一次軌都沒出過,你到底還有什麼不滿意?!」
原來鍾家一路扶持他到總裁的位置,讓他這麼難受。
我甩手給了他一巴掌。
「陸盡之,你可以不做這個總裁。」
「沒人逼你!」
-19-
陸盡之的臉被我打出紅印,木在原地,無措地看着我。
「小黎……」
他情緒變得可真快啊。
小心翼翼地伸手想碰我:「氣生完了就和好行嗎?你也玩兒了男學生,我保證不會再碰蘇凜。」
蘇凜拍着門大叫好半天了。
「放我出去!盡之哥你開門,你怕她幹什麼?她一個病秧子,都不知道還能活幾年,在一起只會耽誤你!開開門啊,我跟她講!」
「鍾黎,你根本配不上他!」
「放我出去!」
「我明天就送她回老家,小黎,我向你保證,不會讓她再踏入海城,真的!」
我沒忍住笑了下。
真想對門裏的蘇凜說一句話:
看看吧。
你豁出去尊嚴守護的男人。
又一次,要拋棄你了。
可悲。
我沒有接陸盡之的話,而是通知他:「明天一早會有人來收房子,你還要忙,我先走了。」
我轉身離開,身後響起重重的碎玻璃聲。
下了樓,一口涼氣吸進嘴裏,我猛地咳嗽起來,裹了裹大衣。
我是自己來的。
下雪了,不敢開車,生平第一次坐出租車。
一出了小區門,不足百米,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朝我飛奔過來。
-20-
「爲什麼不接電話?」
譚淮將我擁進懷裏。
他衣服上裹着厚重的寒氣,呼吸熾熱而急促。
懷抱緊得快把我勒死了。
我拿包打他的背:「沒聽到。」
「你先放開我!」
「何叔說你發了好大一通脾氣,然後就消失了,他猜你來了這裏。」
「鍾黎,你要嚇死我嗎?」
我感覺貼臉的地方溼冷一片。
「譚淮,你哭啦?」
「沒有。」
少Ťŭ̀ⁿ年倔強地吸吸鼻子,鬆開了手。
我拿出手機一看,居然有一百多個他的未接來電。
手機平時習慣了開靜音,也沒有那麼多緊急的事要處理。
我怯怯地抬眸看譚淮:「陸盡之又不會喫了我,你害怕什麼?」
「怕我跟他複合呀?」
「你不會。」
「你很瞭解我哦。」
「何叔跟我說了。」
「你是爲了我……」他哽咽道,「你爲了我才跑來求他的……」
「你怎麼這麼傻?」
「我不值得,不值得你這麼做。」
「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別人愛怎麼說怎麼說,我一點兒都沒放在心上。」
「等等……」我打斷他,「求他?」
何老頭是這麼跟他說的?
「難道不是嗎?」
譚淮捧住我的臉,一副心疼的表情。
一定是哪個環節出錯了。
「我求他?上帝啊!」我翻了個白眼。
「我是來打他的!」
譚淮愣住。
通紅的眼睛,眼尾的淚珠要掉不掉。
這個睫毛精。
我伸手碰了碰他的臉。
快考試了,不能影響他的心態。
「放心吧弟弟,沒人敢欺負我。我剛纔還目睹了一場大戲呢。」
「什麼?」
「我進去的時候,陸盡之和蘇凜正搞在一起。」
他的臉很涼,皮膚滑滑的,摸起來很舒服。
放下前我又捏了捏。
譚淮卻一把抓住我的手,重新放上去,輕晃腦袋蹭在手掌心。
「姐姐,你知道初雪的寓意是什麼嗎?」
「什麼?」我笑着問。
「代表永浴愛河。」
下一秒,譚淮打橫把我抱起,轉身往路邊的車走去。
「姐姐,我真想快點兒長大。」
厚厚的白雪被踩在腳下。
吱呀吱呀。
自從有了譚淮,我再也沒有走路超過 15 分鐘。
-21-
我爸是突然回來的。
那天,我親自下廚,正在做日料給譚淮喫。
慶祝他藝考結束。
我爸就那麼明晃晃地進了院子、客廳,來到廚房。
當時我正在擺盤。
感覺有人靠近,抬頭一看。
「爸?」
「那小夥子在哪兒,讓我看看?」
我發誓,從小到大,我都沒在我爸面前這麼軟氣過。
譚淮在樓上寫歌,我逮着我爸一頓撒嬌。
「就一個我資助的弟弟,特別有才華。」
「您別聽陸盡之胡說八道,我跟他什麼都沒有。」
「你資助的弟弟還少嗎ťṻ⁵?之前怎麼沒見你這麼任性過?還爲了他跟盡之分手?」
我給他捏着肩:「錯了,我是先跟他分手,再資助譚淮的。」
「譚淮……」我爸自言自語道:「名字不錯。」
感覺他心情好轉後,我喊譚淮下了樓。
瞧他一臉淡定的樣子,我還以爲不緊張呢。
沒想到拉着他走到樓下後,粘了我一手的汗。
我爸坐着,譚淮站着,兩個人對視了足足有一分鐘。
最終,我打破僵局:「爸爸,他唱歌特別好聽,你要不要聽?」
譚淮臉都綠了。
我爸說不用了。
「既然小黎認你當弟弟,那就是我們鍾家的人,坐下喫飯吧。」
我:「……」
我沒說過我認譚淮當弟弟呀。
爲了不讓譚淮難堪,我沒有當場與我爸爭辯。
譚淮也沒說什麼。
喫過飯後,我爸接了個電話就去公司了。
「姐姐,叔叔是不是不喜歡我?」
我搖搖頭:「他要是不喜歡你,你現在Ṭü₌已經被送出去了。」
少年垂眸抿抿脣:「都怪我,太小了。」
我正喝着水,一口噴在桌子上。
譚淮趕緊抽紙給我擦臉。
「我說的是年齡,姐姐你亂想什麼?」
我把紙揉了揉捶他臉上:「我說的也是年齡。」
「你沒說。」
「……」
「你剛纔什麼都沒說呀。」他歪着個腦袋朝我傻笑。
我把他的頭摁在桌子上。
敢調戲我!
-22-
我爸在公司忙活了一天。
一切都結束後,才告訴我。
陸盡之離職了,並帶了 7 名員工,跳槽到鍾氏集團的對家。
背後一系列的暗箱操作,我竟絲毫不知。
爸爸幫我扛下了所有。
那天晚上,我和我爸談心。
他說自己身邊隨行的生活助理,被陸盡之買通了。
那天我給他打電話說我們分手了的時候,助理正在旁邊幫他搭配早餐。
他爲了穩住陸盡之,不刺激他有更大的動作,所以才說了那些向着他的話。
「盡之背叛你,爸爸怎麼可能讓你嫁給他。」
嗚嗚嗚,我抱着我爸哭了好久。
我的爸爸從來沒變過,他永遠站在我這邊。
我的心結是解開了,但我爸卻一直唉聲嘆氣。
「可惜了,那麼優秀的孩子,走偏了……」
我原以爲陸盡之離職帶走人已經夠不厚道了。
沒想到他還帶走了公司重要客戶信息,泄露給了對家。
但因爲沒有給公司造成特重大經濟損失。
最終,我爸沒有起訴他。
按照違反保密協議應承擔的 200 萬,我爸替他補了。
但經此一事,陸盡之在圈子裏名聲也臭了,沒有同行會再要他。
尤其是,他是從精心栽培他的鐘氏集團離職的。
沒人敢得罪鍾氏。
那些被他帶走的中層,紛紛喊冤說陸盡之騙了他們。
說什麼入職後加薪 50%,但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兒。
需要半年的試用期。
試用期過了還得重新考量才能拿到說好的待遇。
還說陸盡之帶他們走,是爲了拿新公司的簽字費。
陸盡之出事後,這些人的名字也上了業內黑名單。
他們後悔想回來。
但我爸表示不要了。
比起能力,員工的忠誠更重要。
這件事過去些天后。
我爸終於決定把公司交給我了。
我開始去公司上班。
有天在樓下遇到陸盡之。
我爸給我配了四個保鏢,他根本近不了我的身。
但他今天來,似乎也沒想怎麼樣。
遠遠地看着我,沒有上前,沒有說話。
只是在我走進公司大樓後,手機響了一下。
我拿出來一看,是個陌生號碼。
「小黎,我要回老家了,不管身在何處,我永遠愛你。」
我沒回,順手把號碼拉進了黑名單。
眼下有件重要的事需要我操心。
我們家譚淮要高考了。
-23-
自從陸盡之走後,我就再也沒看到過那些彈幕。
它們好像是來幫我渡劫的。
雖然說了很多難聽的話。
但我確實通過它們得到了很多信息。
看到了陸盡之的真面目。
現在真想有人能站出來大喊一聲:「譚淮能考上音樂學院!」
……
出乎我的意料,我爸很喜歡譚淮,但他盼着他考不上音樂學院。
這樣就能讀普通大學,將來進公司幫我。
譚淮果斷戳滅了我爸的幻想。
他說,就算讀普通學校,也讀一個跟公司毫不相關的專業。
醫生什麼的……
他說他不想成爲我事業的威脅。
不想成爲第二個陸盡之。
讓我爸失望了。
譚淮如願考上了音樂學院作曲系。
兩個月後的高考,文化課穩穩地過了 600 分。
「姐姐,我棒不棒?」
少年捂着我的眼睛,輕輕吻掉我脣角的奶油蛋糕。
今天是他 19 歲生日,早早就說只跟我過。
我弓着腰,緊張得渾身發抖。
「棒。」
低啞的輕笑像劃破黑夜的一顆流星。
他把奶油塗在自己喜歡的位置,再一點點清理乾淨。
我咬着手背,死要面子,禁止發聲。
譚淮輕而易舉地把我的雙手用扯下來的絲襪綁住,將自己的手放在我嘴邊。
「姐姐,咬我的。」
心跳加速,大腦放出煙火,渾身細胞好像都在跳舞。
我的臉羞得像搖搖欲墜的紅柿子。
爲自己的無能爲力又氣又惱。
以前從沒這麼玩兒過。
都是一板一眼的。
……
譚淮撐起手肘,爲我整理額前溼漉漉的頭髮。
他說:「姐姐,我想快點長大。」
「總說這句話。」
「年輕不好嗎?」
他搖搖頭:「不好。」
「爲什麼?」
「你猜猜,很簡單的。」
他呼吸不均,吻落在耳後。
我的手不能動,便咬他的肩膀。
他的動作始終輕緩,生怕傷到我。
「姐姐,我是你的。」
從很久很久以前,就是你的。
少年把祕密藏在心底。
始終不知如何開口。
生怕嚇到他的公主殿下。
番外:譚淮。
-1-
8 歲那年,父母帶他開車經過盤山公路,暴雨中,遇到山體滑坡。
山石滑落,比車還大的石頭直接砸在了車子前排位置。
譚淮母親當場死亡,父親憑着最後一口氣,剎車,倒擋。
避免了被前方的泥石流掩埋。
但雨天地滑,汽車還是撞在了一旁的石牆上。
譚淮被撞到額頭,當場昏迷。
再醒來時,眼前的場景彷彿夢境。
他躺在一輛寬敞的汽車後座上,頭被放在一個女生的腿上。
女生穿着潔白的連衣裙,已被他的血染得不成樣子。
她用厚厚的紗布捂着他的額頭,催促司機:「再開快點兒。」
「小姐,不能再快了,前面那段路經常有流石,剛纔廣播也通知,讓所有車輛停下,等雨停了再走。」
「開得慢就能躲過去?」她呵斥司機。
汽車提速,譚淮迷迷糊糊,只覺得渾身都痛。
他想起什麼。
又似乎覺得那不是真的。
「爸爸……媽媽……」
女生聽到聲音,低頭看他。
她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看起來十分嚴肅。
直到到了醫院,她都沒有說一句話。
把他交給醫院後,便坐車離去了。
後來譚淮從新聞裏才知道。
那天父母出事後,他被好心的叔叔們從車裏救出來,但所有汽車因爲前方那段流石路不敢前行。
只有鍾黎,她毫不猶豫地把他帶上ťṻⁱ車,冒着危險送他去了醫院。
他流了很多血,醫生說,要是晚來半個小時,命可能就保不住了。
辦完父母后事後,奶奶帶他換了城市生活。
直到高中,因爲高考戶籍地的限制, 他再次回到海城。
他開始找鍾黎。
鍾氏集團赫赫有名, 他去了公司樓下好多次才蹲到。
八年沒見,不知道還能不能認出姐姐長什麼樣。
他藏在馬路對面的樹後面,激動得心要跳出來。
最後卻看到鍾黎挽着一個男人的胳膊走出來。
對方高大帥氣, 一看就是事業有成的成功人士。
而他朝思暮想的姐姐,也從冷麪少女長成了溫柔愛笑的大公主。
她漂亮得不像話。
那天,譚淮第一次恨自己比她小五歲。
他連搶的資格都沒有。
突然間, 他又笑了。
就算自己現在 20、25、30 歲, 就有資格了嗎?
他的成績一直很好。
起初並沒有想走音樂藝術生這條路。
或許是遺傳了父母的藝術細胞, 他的音樂天賦極高。
跟着奶奶去了別的城市後。
那幾年心境一落千丈, 也不想交朋友。
家裏的電子琴成了他唯一打發時光的東西。
小小的少年, 看着父母留下來的書, 自學鋼琴。
12 歲, 他就寫下了第一首歌。
爲姐姐寫的歌。
高一高二兩年, 他數不清多少次偷偷去看她。
看着她和那個男人有說有笑。
他既高興又心碎。
暗暗發誓,以後要進鍾氏集團工作。
得不到她,就默默守在旁邊。
或許總有一天, 她會用得上他。
-2-
之所以去地下通道唱歌, 也是他的計劃。
兩年來,他時刻關注着那個男人。
就連他身邊的蘇凜,他也弄到了她社交媒體的賬號。
並從上面看到了陸盡之住院的消息。
他當時還想,姐姐會不會傷心?
一想到她難過,他的眼淚先掉了下來。
他跑去醫院好幾次, 有天看到姐姐擦着眼淚走出大樓。
她坐上自己家的車, 他攔了輛出租車跟着。
她在公園旁邊下車,他也下車。
她走了幾分鐘後,突然下了地下通道。
他慢步跟着, 直到姐姐在臺階上坐下。
他靜靜地站在不遠處,看到她抱住自己隱隱哭起來。
那一刻他的心都碎了。
他在爲那個男人哭嗎?
什麼時候她也能爲自己哭一次?
不!
他瞬間打消ẗů⁴念頭。
怎麼可以讓姐姐爲了自己哭!
當天晚上回去, 他從蘇凜發的視頻上發現了蛛絲馬跡。
他懷疑那個男人背叛了姐姐!!!
次日,他在醫院守着。
又看到姐姐心情不佳地從醫院出來, 然後躲去地下通道的臺階上坐一會兒。
第三天, 他便拿着吉他去了地下通道。
果然,姐姐又從那裏經過。
她向他走來的時候。
他的手在抖,聲音也抖。
不知道自己唱的這首歌是不是她愛聽的。
又或者, 她根本不喜歡聽歌。
幸運的是, 她停下了。
爲他駐足。
接連一週,下午一放學,他連晚飯都不喫, 從學校跑出來,等着給她唱歌聽。
直播是臨時想出來的鬼主意。
那天是他第一次開直播, 半個小時賬號就漲了幾百個粉絲。
考音樂學院也是騙她的。
可當他知道, 這些謊言能夠成爲他們之間的羈絆後,便毅然決然地堅持了下去。
尤其是當他問她喜歡自己什麼時。
她說他唱歌好聽。
他知道她不缺錢。
如果在自己身上花點錢能讓她開心, 他願意待在她身邊。
以任何名義。
那個男人是個蠢蛋。
錯事一件接一件。
把姐姐一步步推向了自己。
他遙不可及的姐姐,似乎也有點兒喜歡他。
爲了她去找那個男人理論。
她不曾知道,他某天將那個蠢蛋堵在路上暴打了一頓。
他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他年紀尚小,沒有權利與地位。
能做的只有用一具肉體, 爲她擋風擋雨。
可是他真想快點兒長大啊。
這是他 8 歲時就許下的願望。
快快長大,大到能保護她。
他怎麼敢說「娶她」兩個字。
她是高懸在億萬光年王座上的月光。
是落在他眼底,小心翼翼纔敢觸碰的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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