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南星

我喜歡上了我的發小。
我是男的，他也是男的。
我還在猶豫要不要跟他表白。
誰知迎面就和他一起撞上了來向他示愛的清秀男孩。
我發小攬着我的肩，滿臉厭惡的拒絕那個男孩。
「能不能離我遠一點？我不喜歡男生！」

-1-
我和時北辰是發小，從穿紙尿褲就形影不離。
彼此的被窩是對方的另一個家。
這樣深厚的友誼，在高三時悄悄變了質。
變質的是我，我發現我喜歡上了時北辰。
喜歡上時北辰並不是件難事兒。
他從小到大都是學霸，長的高大帥氣，還有八塊腹肌。
我就是看他的腹肌起了反應，才發覺自己不正常。
但我也看過別人的腹肌，卻沒有那樣的反應。
我一邊糾結自己到底是不是同性戀，一邊準備高考，一個月瘦了十幾斤。
時北辰以爲我學習壓力太大，天天變着法兒給我帶好喫的。
補得我直流鼻血。
偏偏時北辰時常會留宿我家，大晚上光個膀子打遊戲。
我鼻血流得更兇了。
時北辰差點被我洶湧的鼻血嚇死，手忙腳亂的給我止血。
我不想流血而亡，只能實話實說：「你把衣服穿上我就好了。」
時北辰將信將疑，一邊套 T 恤，一邊壞笑：「這是什麼操作？難道哥的腹肌勾起了你的慾火？」
我生無可戀，破罐破摔：「你說是就是吧。」
我以爲會把時北辰嚇跑。
他卻賤兮兮的湊過來誘惑我：「要不要摸摸看？」
我嚥了口口水，艱難的把目光從時北辰的腹肌上挪開：「不要！」
——我怕我會把自己摸硬！

-2-
高三最後半年，我拼命學習。
一是爲了讓知識佔領大腦，少想那些黃色廢料。
二是爲了考上時北辰保送的京大。
我雖然無法確定時北辰的心意，但我仍然不想和時北辰分開。
看我這般懸樑刺股，時北辰心疼的不行。
信誓旦旦的放出豪言：「星星，不用這麼辛苦，考得不好也沒關係，哥養你。」
我對上時北辰擔憂的眼神，很想問一句：「一輩子嗎？」
但我不敢，還不是時候。Ṭū⁺
我只好岔開話題。
「辰哥，我要是考不上京大怎麼辦？」
「那我就放棄京大，去你的學校。」
時北辰的回答不帶半點猶豫。
這麼重的承諾從他嘴裏說出來，如同在說中午不喫排骨了，改喫炸醬麪。
輕易的像個玩笑一般。
我不信，不敢信。
可事實告訴我，時北辰沒開玩笑。
我以二十分之差與京大失之交臂，痛哭一場後，只好退而求其次，選了華大。
時北辰以散心爲由，拉我出去旅遊。
回來後，我和他同時收到了華大的錄取通知書。
我望着時北辰燦爛的笑顏，久久失神。
如果這都不算愛……
我第一次在時北辰面前羞紅了臉，心裏搖搖欲熄的小火苗又燃了起來。
我計劃在 10 月 19 號這天向時北辰表白。
10 月 19 號是時北辰的生日，每年他過生日，我都會爲他辦生日會。
到時候我就藉機表白，把自己送給他當生日禮物。
十八歲的成人禮，池南星和時北辰一起從男孩變成男人，多麼完美的禮物！

-3-
可是，還沒到時北辰的生日，他就用事實告訴我，我和他絕無可能。
那是時北辰生日的前一週，他剛陪我上了一堂大課出來，正準備帶我去餐廳喫飯。
上了大學的時北辰比高中時更加耀眼，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也越來越多，有女也有男。
唯一沒變的是，時北辰仍與我親密無間，形影不離。
甚至不知道動用了什麼手段，把我一個藝術系的弄到了他們金融系的宿舍裏。
美其名曰，就近照顧。
還仗着自己身材高大，把我當個隨身掛件似的拎來拎去。
那天下了課，時北辰幫我收好東西，又拎着我去喫飯。
我們被一個清秀高挑的男孩堵在了餐廳門口。
準確來說，被堵的是時北辰，我是被他牽連的。
那個男孩我見過幾次，時北辰打球的時候，他經常去看。
我已經預感到即將要發生什麼，緊張的指尖發涼。
「北辰學弟你好，我叫阮玉書，金融系大二的。能單獨聊聊嗎？」
阮玉書意有所指的瞥了我一眼，眼神中帶着明顯的敵意。
「我趕時間，就在這裏說。」
時北辰語氣不耐，攬在我肩上的手摟得更緊了。
阮玉書又瞥了我一眼，纔對時北辰道：「時北辰，我很喜歡你，能給我個機會嗎？」
「我不喜歡男的。」
時北辰拒絕的很直接，看都沒看阮ṱų⁴玉書一眼，攬着呆愣住的我就要離開。
「等一下！」
阮玉書臉色發白眼圈泛紅，滿是不甘的指着我對時北辰道：「你不喜歡男的，那他算什麼？」
「你跟他比？」時北辰的臉色明顯沉了下來，「你有什麼資格和他比？讓開！」
阮玉書含着淚跑了，我看着興致勃勃去給我買小排骨的時北辰，心底一片冰涼。

-4-
時北辰一邊給我挑排骨，一邊問：「今天怎麼啃得這麼慢？不好喫？」
濃油赤醬的小排骨在我嘴裏味同嚼蠟，我腦子裏只有時北辰的那句「我不喜歡男的」。
時北辰竟然不喜歡男的！
還好我沒來得及向他表白。
這一刻我甚至有些感激那個阮玉書，感謝他替我趟了這個雷。
如果沒有他，我不敢想等待我的是什麼結果。
也許我和時北辰十八年朝夕相處的情誼都得玩完。
「怎麼了星星？臉色怎麼這麼難看？生病了？」
時北辰終於發現我的魂不守舍，擔心的伸手來摸我的額頭。
我狠狠一甩頭，把他的手甩了下去——不喜歡男的還這麼不檢點！
「我手上沒油！」時北辰毫無知覺，強勢的把他的大手摁在了我的額頭上。
「也沒發燒啊。」時北辰自言自語，「咋喫這麼少呢？」
我絕望的嘆了口氣——既然不喜歡，爲什麼還要這麼關心？
我決定封心鎖愛，與時北辰拉開距離，退回到普通的男男關係上。
這樣至少還能保住我們十八年的兄弟情。
喫完飯回到宿舍，我拒絕了時北辰的遊戲邀請，獨自爬上牀睡覺。
拉開距離第一步，不能時時刻刻都和時北辰粘在一起。
可沒過一會，時北辰就關了手機，鑽進了我的被窩。
我猛然坐起，揪緊被子，宛如被壞人侵犯的小媳婦兒。
時北辰被我嚇了一跳：「咋了星星？」
從阮玉書對時北辰表白到現在，我已糾結了兩個多小時，時北辰卻還沒明白髮生了什麼。
看着時北辰那張沒心沒肺的俊臉，我罵也罵不得，打也打不得，只能繼續自閉。
我重新躺下：「我沒事，你離我遠點。」
「我不，我就抱着你！」

-5-
時北辰強勢又溫柔的把我抱進懷裏，還摸了摸我的臉。
「星星給哥哥說說唄，今天到底怎麼啦？爲什麼心情這麼不好？」
我被時北辰的溫柔弄得有點想哭，又想到這麼溫柔的人不喜歡我，就更想哭了。
我把臉埋在時北辰的肩膀上，悶悶道：「辰哥，你以後別和我這麼親近了。」
按住馬上要炸毛的時北辰，我一鼓作氣把話說完。
「你這樣容易讓人誤會，以爲你喜歡男的。」
時北辰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事情還會這樣發展。
但沒過一分鐘，他又粘了過來。
「我不喜歡男的，我只喜歡你。別人愛誤會就讓他們誤會去好了。」
我閉眼苦笑，這些像極了表白，卻不是表白的話，我已聽了十幾年。
能堅持到現在才喜歡上時北辰，我覺得我很了不起。
「喲！小兩口又抱着睡呢？」
宿舍的老大和老二回來了，看見我和時北辰躺在一起，便開起了玩笑。
時北辰立刻來了精神。
「羨慕吧？且羨慕着吧！沒人要的單身狗！」
不是……時北辰哪來的勇氣罵別人是單身狗？他自己難道不是？
時北辰嘲笑完老大老二，轉頭對上我震驚的眼神，毫不在意的「叭」一口親在我臉上。
「睡吧寶貝，哥哥陪你。」
我默默的轉身閉眼。
毀滅吧，我已經說倦了。

-6-
我單方面的疏離在時北辰的強勢鎮壓下，沒取得任何效果。
時北辰粘我粘得更緊了。
以前我上課他沒課的時候，他還會去和同學打打球什麼的。
現在跟個背後靈似的跟着我，不但要陪我上課，還要我陪他上課。
一個藝術生被金融教授叫起來回答問題的尷尬誰懂？
就在我越來越招架不住時北辰的時候，時北辰的生日也越來越近了。
我原來的計劃破產了，只能重新給他挑禮物。
可我在時北辰面前完全沒有隱私，他看我手機比看自己手機還勤。
我購物車的東西還沒決定要不要買，他就已經替我清空了。
如果這都不算愛……
唉！心累！
我索性直接問時北辰想要什麼生日禮物。
時北辰正在幫我從籤子上往下擼烤串，聞言還迷茫了一下，應該是忘了生日這事。
「不需要，我啥都不缺。你有什麼想要的不？我給我哥他們說說。」
時北辰這直男，對生日這種事從不上心。
往年他的生日禮物除了我送他的，其它基本全到了我的手裏。
對這個二貨我無語到想翻白眼，不想挑什麼禮物了，到時候直接發他個 222.22 的紅包算了。
誰知時北辰突然眼珠一轉，衝我痞氣的一笑。
「星星，我想到要什麼禮物了。」
我心裏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謹慎開口：「要什麼禮物？太貴的我可買不起。」
「不用你花錢，到時候你陪我去外面住一晚吧？」
開，開房？
時北辰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
我耳朵都已經燒起來了，幸好晚上看不出我臉紅。
「花那錢幹嗎ťû¹？宿舍還不夠你住了？」
「哎呀，你就答應我嘛！我就想好好抱着你睡一覺，宿舍的牀太小了，都睡不開。」
想了想，時北辰可能自己也覺出哪裏不對，又補了一句。
「我又不做什麼。」
毀滅吧，真的！再不毀滅我就親自動手了。

-7-
在我的糾結和絕望裏，時北辰的生日真的到了。
時北辰沒叫別人，只我們宿舍的四個人一起去喫了個飯，然後又去唱歌。
時北辰拉着我一起唱情歌對唱時，我已經十分淡定了。
這算什麼？
我倆一會還要一起開房呢！
唱了一會歌，老二提議玩遊戲，千篇一律的真心話大冒險。
他和老大剛纔鬼鬼祟祟半天了，不知道又想出了什麼餿主意。
時北辰本來興致缺缺，一心惦記着早點和我去開房。
可當老二給他看了一眼懲罰用的抽牌時，時北辰眼睛一下亮了。
天真的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搖骰子比大小，第一個輸的時北辰，他抽的是【在現場選一個人叫聲哥哥】。
挺正常，我放下心來。
時北辰很爽快的叫了老大一聲哥，遊戲繼續。
第二個輸的是老二。
他抽的是【讓現場一個人叫爸爸】。
這個就比較不好辦，誰沒事會叫別人爸爸？
我十分期待，看得津津有味。
老二眼珠一轉，對老大道：「想不想要你女神的微信？」
老大悲憤的喊了聲「爸爸」，我和時北辰笑得要死。
樂極生悲，剛纔笑得太大聲，這一把輸的人成了我。
我小心翼翼的抽了張牌，暗暗祈禱不要太過分。
【現場選一個人親一下】。
我彷彿聽到一聲晴天霹靂。
前面是滿臉期待的時北辰，後面是「嗷嗷」起鬨的老大和老二。
這還不趕緊毀滅？
「小星星上啊，不要怕！」
我不怕，我怕時北辰怕。
「小星星親他！把他親硬！」
呵呵，時北辰不會硬，但我會！

-8-
在熱烈的氣氛中，我僵成一塊木頭。
我想奪路而逃，又不甘心錯過這個機會。
這有可能是我唯一一次，正大光明親時北辰的機會了。
我狠狠揪住時北辰的衣領，閉着眼就親了上去。
黑暗中，感覺碰到了一處柔軟微涼的地方，有淡淡的酒香……
「嗷——刺激！」
老大老二的嚎叫拽住了我沉淪的腳步，我強迫自己睜開眼睛，與時北辰拉開距離。
「小星星你好猛啊！竟然直接親嘴！」
「……」
我這時才反應過來，懲罰並沒有要求親嘴。
老二拍着桌子大叫：「真雞兒刺激，老三都硬了吧！？」
老三就是時北辰，這會兒已經捂着嘴蹲了下去。
我嚇了一跳。
不會是想吐吧？
恐同直男的確不太能接受同性的親吻，反胃噁心是常有的表現。
「你沒事兒吧？」
我小心翼翼的扯了扯時北辰的衣服，都沒敢挨他的身體，怕把他刺激狠了。
時北辰蹲在地上沒起身，抬頭幽怨的看了我一眼，臉色緋紅，目若春水。
怎麼了這是？
我趕緊蹲下扶住他：「你怎麼啦？哪兒難受啊？」
時北辰又把臉埋回臂彎，悶聲道：「我硬了。」
WHAT？
時北辰你沒事吧？你不是直男嗎？你不是不喜歡男的嗎？
被一個男的親了你不討厭也就算了，怎麼還好意思硬了的？
時北辰去衛生間呆了挺久。
他回來的時候，酒已經快被我和老大老二喝完了。
我都懶得思考他去幹什麼了。
結完賬老大和老二回學校了，我得履行承諾，陪時北辰去開個房。

-9-
時北辰這會有點奇怪，挺沉默的。
我悄悄查顏觀色：「你要不想去，咱還回學校，這會還不晚。」
「不回！」
時北辰一口回絕，渙散的目光堅定了起來，大步流星的拉着我去了最近的一家五星級。
洗完澡躺在牀上，時北辰挺老實，如往常一樣，規規矩矩的抱着我，腦袋貼在我的脖頸上。
就在我以爲這一晚會這樣平平淡淡過去時，時北辰開口就是王炸。
「星星，你再親我一下唄。」
我強壓下心底的驚濤駭浪，認真的看着時北辰道：「辰哥，你別忘了，你是直男。」
「我沒忘啊，我是直男你就不親我了？」
多麼的理直氣壯！
「你不覺得一個男人親另一個男人很奇怪嗎？」
時北辰似乎想象了一下，眉頭微皺，面有不適。
目光轉向我時，又笑了起來。
「是挺奇怪的，不過你親我的話，我就沒感覺奇怪。」
還不奇怪？都硬了！
我實在看不明白時北辰這個物種。
你說他直吧，被我親了一下，硬了快一個小時。
你說他彎吧，他看上去對同性親密行爲還挺抗拒。
在時北辰的軟磨硬泡之下，我只好又在他嘴脣上敷衍地親了一下。
時北辰十分不滿，反身把我摁在身下，狠狠地親了上來。
我窘迫的努力蜷縮起身體，生怕他發現我不該有的變化。
時北辰親得很投入，身體的變化也很明顯。
他的吻從兇猛轉爲纏綿，一邊貼着我的脣廝磨，一邊把我的手拉了下去。
「星星，寶貝，幫幫我……」

-10-
等我們重新洗過澡躺回牀上，已是兩小時之後。
我大腦一片空白，無慾無求。
時北辰摟着我還在回味。
「好舒服啊！星星，你的手真軟。我還想……」
「不！你不想！」
我無情的打破了時北辰的幻想，冷酷的發出質問。
「你還是直男嗎？有你這樣的直男嗎？讓兄弟給你那個啥，你還覺得挺舒服，這合理嗎？」
我的靈魂三問直擊時北辰的靈魂。
他呆了呆，終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難道我是彎的？」
時北辰打了個冷顫，堅定的叉掉了這個可怕的揣測。
「不可能！我絕不能接受別的男人這樣親我！我是直的！」
隨便吧！無所謂了！
時北辰的直，就是薛定諤的直。

-11-
第二天回學校時，又碰到了那個阮玉書。
他應該是專門在等時北辰，手裏還拿着一個包裝精緻的盒子。
看到我們過來，阮玉書先看向我：「這位學弟，我有話對時北辰說，請你迴避一下好嗎？」
阮玉書變聰明瞭，知道時北辰不會跟他走，就想把我先打發了。
我把自己從時北辰胳膊下挪出來：「你們聊，我先……」
「有話直說，星星不需要回避。」
時北辰直接打斷我的話，把我又摟了回去。
阮玉書的眼圈瞬間紅了，卻仍死死盯着我，看着堅強又可憐ťü⁹。
我嘆了口氣，由己及人，我不想讓阮玉書太難堪。
安撫性地拍了拍時北辰的肩，我對時北辰笑了笑。
「好好聊聊。我在宿舍等你。」
時北辰的臉色很難看，但到底還是留下了。
我能想象這場談話的結果，時北辰直不直先不說，單他這種方式，時北辰就不會接受。
可實際的結局比我想到的更糟。
我剛上二樓，就聽到一聲「臥槽」，是圍觀人羣中發出的驚呼。
時北辰也算是金融系的風雲人物，被同系學長攔在樓下，宿舍樓的窗戶上趴滿了喫瓜的人。
我幾步跨上三樓，風一樣衝進宿舍，也趴在窗戶上往下看。
阮玉書手裏的禮物盒掉在了地上，不知說了句什麼，時北辰臉黑的已經不能看了。
他甩開阮玉書拉他的手，看也不看摔倒在地上的阮玉書，直接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又嘆口氣，這就是我一直不敢開口的原因。
別看時北辰現在這麼粘我，還和我發展成了葫蘆娃。
如果一旦讓他知道我是同性戀，我的下場不會比阮玉書好。

-12-
時北辰氣呼呼的回來了。
老大老二也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靜悄悄不說話。
看那表情，應該是全程圍觀了剛纔的一幕。
我也沒話可說，宿舍裏詭異的安靜。
第一個開口的還是時北辰，他心裏一般憋不住事兒。
「草了！好心情全被那什麼阮玉書給攪了！真他媽煩！」
老大老二直給我使眼色，眼睛都快抽搐了。
我只好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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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氣了，全當沒聽見好了。」
「我怎麼可能當沒聽見？他胡說八道！造謠污衊！」
我本來都沒敢問阮玉書說了什麼，怕再挑起時北辰的火氣，他這麼一說，我反倒好奇了。
「他說什麼了？」
「他說……他……算了！」
時北辰馬上要衝口而出的話又咽了回去，強壓着怒氣進了衛生間。
我看了看他黑沉的臉色，又把目光轉向老大老二，用眼神打出一個「？」。
老大示意我看老二，老二拿着手機在啪啪打字。
我心領神會的把手機先關了靜音，然後才點開微信。
裏面果然有老二一秒鐘前發來的兩條消息。
【不怪老三生氣，那個阮玉書也太過分了！他表白就表白，老三不接受就好聚好散唄，還非拉你下水。】
【說什麼明明你也是同性戀，老三爲什麼還和你在一起。老三一聽這話就炸了，說那怕他時北辰是同性戀，你池南星也不會是同性戀。然後阮玉書去拉他，他就把阮玉書甩出去了。】
「……」
槽多無口！
也就時北辰這 24K 純直男能說出這種話了。
我決定和時北辰好好談談，再不聊清楚，我怕時北辰知道真相後會和我決裂。

-13-
時北辰從衛生間出來時，手腕和胳膊都洗紅了。
這是對同性戀有多大排斥？
我突然有點慫。
老大和老二出去了，專門把空間留給我，讓我好好勸勸時北辰，同學之間，關係別搞太僵。
我沒敢點頭。
我怕我和時北辰聊完，就不是關係僵那麼簡單了。
他有可能會直接把我趕出宿舍。
時北辰換了衣服在我旁邊坐下，習慣性的又要摟我。
我躲了一下，離他遠了點——一會他要動手，我好逃跑。
時北辰沉黑的眼眸看過來：「躲什麼？」
我低頭摳手指，不敢和他對視。
「那個，辰哥，你真那麼討厭同性戀嗎？」
「廢話！男人和男人……那不正常！」
「可……」我又往外挪了挪才道，「可昨天晚上你不是這樣說的……」
「什麼？」
「你昨天晚上說，說特別舒服……」
「啪」一聲，時北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嚇得我一抖。
「那能一樣嗎？你和別的男人能一樣嗎？」
我已經站了起來，腿都在抖，但還在據理力爭。
「有什麼不一樣的，我也是男的。」
時北辰也站了起來，走到我面前，雙手撐在我身體兩側，眼神危險。
「星星，你什麼意思？」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也只能豁出去了。
「辰哥，我好像也是同性戀，我也喜歡男的。」
時北辰的眼睛眯了起來，如同一頭危險的猛獸。
「你喜歡男的？哪個男的？叫什麼名字？看我 neng 不死他！」
我緊貼着牀架，努力拉開和時北辰的距離。
「辰哥，有沒有可能，那個男的，就是你。」

-14-
時北辰粗重的呼吸猛的一滯。
我閉上雙眼，抱住頭，等着捱揍。
阮玉書只不過是拉了一下手，就被時北辰甩了出去。
我昨天晚上和時北辰醬醬釀釀了半晚上，我恐怕會被直接打死。
可時北辰並沒有揍我，他愣怔半晌後，突然風一般卷出宿舍，摔門跑了。
什麼……意思？
這是時北辰除了上課之外，第一次把我一個人丟在宿舍。
我還挺不習慣的。
果然由奢入儉難。
我得儘快適應一個人的生活了。
想想還點心酸。
也不知道時北辰會不會讓我搬出他們宿舍，畢竟這是金融系的宿舍。
要搬也只能是我這個藝術生搬出去。
亂七八糟的想了許多，還挺難受的，我都掉眼淚了。
爲了不被人看到，我把臉埋到了枕頭裏。然後，不知不覺就這麼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已是下午，牀邊坐着時北辰。
我沒睡醒，腦子有點懵，一時沒想起上午的事，望着時北辰發了會呆。
時北辰臉色很平靜，摸了摸我的眼角問：「眼睛怎麼腫了？」
我猛得坐了起來，我上午對時北辰出櫃了！
出櫃加表白，我還說了我喜歡他！
天吶，我竟然還活着！
時北辰幫我捋了捋頭髮：「怎麼一驚一乍的？」
我問時北辰：「你去哪兒了？」
時北辰咳了一下，轉開視線，耳朵卻悄悄紅了。
「出去冷靜了一下。」
我沒聽明白，木呆呆的看着他。
時北辰急了：「你發什麼呆？你不會睡了一覺不認賬了吧？你可親口說的喜歡我。」
什麼意思？
「不管你認不認賬，我都賴上你了。我宣佈，從今天開始，池南星和時北辰正式戀愛了！」

-15-
時北辰就這麼輕易的被我掰彎了。
他還興高采烈的請老大和老二喫了飯，宣佈正式脫單。
那倆人笑得異常慈祥，宛如家長。
其實脫單後的生活並沒有多大變化，除了每週要被時北辰拎出去做一次葫蘆娃，其它一切照舊。
但我心裏總有一種隱隱的不安。
兩週後，我看到老二轉給我的一條論壇鏈接時，這種不安變成了實質。
我被人實名掛到了學校論壇和網上，說我 GAY 裝直男，勾引別人的男朋友，作風混亂，造成了極其惡劣影響。
我的名字、照片、學校、班級、手機號等個人信息全部被曝光。
手機被陌生電話打爆，各種辱罵、詛咒、下流的短信塞滿信箱。
甚至還有人在學校官博下聲討，要求學校端正校風，開除同性戀學生……
我感覺自己如同在大庭廣衆之下被扒光了衣服，任人品評，任人指點。
從未有過的恐懼如遮天巨幕，劈頭蓋臉將我淹沒。
我坐在溫暖的教室裏，卻像是在十二月的寒風裏，抖得無法控制自己。
周圍的同學已無心聽課，偷偷地打量着我。
我覺得他們是在看一個陌生的怪物。
我把嘴脣咬出了血，強迫自己不要哭。
我只是愛上了一個同樣愛我的人，我沒有錯！
教室門被猛的推開，門外是氣喘吁吁的時北辰。
「老師對不起，我遲到了。」
時北辰一邊看我，一邊向老師道歉。
老師看了他一眼道：「我記得你不是藝術系的學生。」
「是的老師，我是金融系的，我來陪我男朋友上課。」

-16-
忍了許久的淚水，在聽到時北辰那句「我來陪我男朋友上課」時，奪眶而出。
時北辰真的是我的蓋世英雄，在我最無助的時候，踩着七彩祥雲來拯救我。
不知是藝術系的老師思想開放，還是時北辰的誠實讓老師高抬貴手。
老師沒有批評時北辰，只淡淡道：「有事下課再說，不要耽誤我上課。」
然後就讓他找位子坐了。
時北辰深深看了我一眼，直接在第一排坐下，沒有過來找我。
我卻覺得無比踏實，再沒有剛纔的恐懼和慌亂。
老師看時北辰直接坐在第一排，笑了笑，繼續講課。
下課鈴響時，老師對時北辰道：「行了，下課了，可以去找你男朋友了。」
大家鬨笑起來，紛紛給我和時北辰讓道。
我這時才發現，同學們看的我眼神中，並沒有厭惡和鄙夷，只有善意的好奇和調侃。
我並沒有身處地獄，我尚在溫暖人間。
時北辰兩步上近，攬住我，低聲問：「還好嗎星星？」
不等我回答，時北辰又道：「別怕，我在。我一直都在。」
時北辰把我帶回宿舍，直接關掉我的手機，不讓我再看那些亂七八糟，一切都交給他處理。
把我安頓好，又拜託老大老二照顧好我之後，時北辰就出去了。
我本應和他一起去解決問題，可時北辰不讓，他不想我面對那些烏煙瘴氣的爛事。
老二過來道歉：「小星星，對不起，我不該把鏈接轉給你的。我當時一看見氣懵了，沒想那麼多。」
「沒事的，我遲早會知道。」
我不想讓他覺得愧疚，便轉移話題：「我在門外就聽見鍵盤啪啪響，你們幹嘛呢？」

-17-
老大和老二在幫我懟那些不明真相，卻無腦跟風罵我的人。
【同性戀怎麼了？同性戀犯法了還是喫你家米了？】
【人家談個戀愛礙你什麼事了？你家是不是住海邊管這麼寬？】
【傷風敗俗你大爺呢，大清早就亡了好嗎？少立牌坊！】
【你別是懷孕了吧？這麼容易噁心？我們同一個宿舍好的跟兄弟一樣，你雲噁心個啥？】
……
沒想金融系的高材生文學水平也不低呢，我都看笑了。
但我攔下他們，沒讓他們再戰三百回合。
我怕他們被連累。
被網暴的滋味我剛經歷了一上午，就已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絕望和無助。
若不時北辰及時出現，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撐到下課。
我不能讓他們也受到這種傷害。
不知道時北辰怎麼做到的，傍晚時，微博上的帖子已經被刪了。
但那些謾罵並沒有停止，一股腦的湧向了學校的官博。
上躥下跳的要求學校開除我這個不良學生。
其中有幾個 ID 很是熟悉，出現頻率應該不低。
我用老二的手機，把那幾個 ID 發給了時北辰。
時北辰回覆，【正在處理，別讓星星看這些東西，讓他好好休息。】
我本已漸漸平復的情緒又洶湧起來，這樣的時北辰，讓我如何不愛他？
【放心辰哥，我很好，我不怕。你也彆着急，我們只是愛上了彼此，並沒有做錯什麼。】
時北辰應該很忙，只回了我一個擁抱的表情。
我沒再打擾他，自己默默把事情從頭到尾又梳理了一遍，對那個掛我的人，已有了猜測。

-18-
晚上 7 點多，時北辰還沒回來，輔導員卻來找我了。
他把我帶到一間辦公室，辦公室裏還有幾位行政處的老師。
我一一和老師打了招呼，他們態度還算溫和，並沒有過分嚴厲。
其中一位老師問我道：「池南星同學，網上關於你的帖子，你有看到嗎？」
我沒說話，只點了下頭。
他接着道：「這個帖子，對學校和你個人都造成了很大的不良影響，現在學校需要向你瞭解下情況，希望你能配合。」
我抬頭對上幾位老師注視我的目光，他們的目光裏有審視，有擔心，也有不解。
但同樣也沒有厭惡和鄙夷。
這給了我很大的鼓勵，讓我有勇氣說出我想說的話。
「各位老師，網上帖子裏說的那些事，我只認一點，我是同性戀。除此之外，所有的事都是誣衊和造謠。」
「我沒有勾引別人的男朋友，我只有一個男朋友，不存在作風混亂的問題。至於影響他人，老師可以向我室友和同學瞭解情況。」
老師們又問了我幾個問題，譬如有沒有和別人發生過矛盾之類。
我想了想，還是把阮玉書的事告訴了老師。
我不偏頗，不猜疑，只說了事實。
然後老師就讓我回去了，還叮囑我不要多想，不要影響學習。
我出來時，時北辰等在門口，和他一塊的，還有時家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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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家大哥比我和時北辰大五歲，是個地道的霸總。
見我出來，時大哥像以往一樣，摸了摸我的頭道：「星星別怕，大哥在。」
我很是侷促，剛被迫全網出櫃，就面對時北辰的親人，我實在羞愧。
時北辰像個沒事人一樣把我攬到懷裏，不滿地抱怨：「哥，你嚇着星星了！」
我推開時北辰，規規矩矩的向時大哥問了好，並誠懇道歉：「大哥，對不起。」
我不是害怕，是愧疚。
時大哥卻不在意，還調侃我和時北辰是苦命鴛鴦，剛確定關係就要經歷風雨。
我一臉震驚，時大哥怎麼知道我和時北辰是剛確定關係的？
時北辰理所當然道：「我告訴他的啊，確定關係不得告訴家長？」
「你不會還告訴你爸媽了吧？」
「不然呢？」
「……」
我還沒來得及考慮怎麼面對時北辰的家人，時北辰竟然已經雷厲風行的向家裏出了櫃！
「你就不怕他們打斷你的腿？」
「打唄，打完了不還得認我這個兒子？」
時北辰的神操作太驚人，我已經不在乎我被網暴這事兒了。
「他們真的會打你嗎？」
「不知道哎，要真打的話，星星會保護我嗎？」
「會的！」
我在時北辰的殷殷期盼裏傻傻點頭，走ťú₋在前面的時大哥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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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大哥是來幫忙處理這件事的。
網上的那個帖子就是時大哥幫忙撤的。
時北辰目前還沒實現財務自由，這種要花錢的事兒只能找時大哥。
時大哥瞭解了情況之後，擔心我會受影響，直接飛了過來。
時家人對我越好，我就越是愧疚。
我把時北辰拐來了華大，不但把他掰彎了，還連累他經歷這樣的事，我真得沒臉面對他的家人。
時大哥安慰我道：「小辰還用你拐嗎？他都恨不得找根繩兒和你拴一塊。」
我小聲囁嚅：「可如果不是我，辰哥還是個直男，將來會取妻生子……」
沒等時北辰翻臉，時大哥先笑了。
「可算了吧，你倆小的時候，小辰就說要把你抱回家當媳婦的。我和爸媽還奇怪呢，這都上大學了，怎麼反倒沒動靜了。」
我恨不能找個洞鑽進去。
霸總果然腹黑，專記別人的黑歷史。
一頓飯在笑鬧中結束，我心情好了很多。
晚上回去後，我接到了爸媽的電話。
他們給我打過很多次了，可我電話一直關機，沒能接到。
他們都快急死了，要不是時大哥攔着，他倆也要過來。
我趕緊安慰他們，讓他們不用擔心，我很好，沒受什麼影響，老師和同學也對我很好。
我媽還是忍不住哭了。
「我和你爸當初就告訴你，這條路不好走，現在果然出事了吧？」
「嗨！說這些幹嘛！」我爸埋怨我媽，「平白讓孩子難受。」
「爸，媽，對不起，讓你們操心了。」
我心裏很難受，我的與衆不同，讓父母操Ṭů₇了更多的心，也讓他們承受了更多的壓力。
可他們一直都很寬容，從不反對和排斥, 給了我足夠的愛和底氣, 我卻沒能回報給他們更好的自己。
「叔叔阿姨, 你們別擔心, 我會照顧好星星的, 事情正在處理中，我會讓污衊星星的人付出代價的，你們放心。」
是時北辰接過了我的手機，他簡單說了下情況，安撫住我爸媽後，掛了電話。
他替我擦掉臉上的淚, 用一句話解開我所有心結。
「別哭，錯的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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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也插了手，事情處理的很快。
第五天學校官博就掛出了公告。
【針對近日網絡流傳我校學生池**的不實謠言，本校經嚴格調查瞭解後, 特做以下澄清：
一、池**系我校學生，入學以來品學兼優, 作風端正，從未插足過任何人的感情生活。
二、經向池**的老師、同學、舍友瞭解，池**在校期間，遵守校規校訓, 從未對他人學習及生活造成任何不良影響。
三、對於造謠污衊池**同學的個人和組織，本校及池**同學將依法追求其法律責任。
特此公告。】
我和時北辰都轉發了這條公告，並在下面附上了立案回執。
賽博審判者和賽博聖母永遠不會消失。
學校官博下，仍有人叫囂, 要求學校開除同性戀學生, 還正常學生一個乾淨的求學環境。
官博回覆了這條批評。
【華大是一個包容的學校，我們兼收幷蓄，我們求同存異，只爲共建這個美好而和諧的世界。】
我也回覆了那些說「既然已經澄清事實, 又沒受到實質性的傷害, 爲什麼還要追求法律責任斷送人家學業」的人。
【在這次的網暴中，是我的愛人、我的親人和我的ṭū₍學校保護了我, 讓我只受到了一點點傷害。】
【我在感激他們的同時, 我也不禁後怕。如果我沒有可以共擔風雨的愛人，沒有永遠愛我支持我的家人, 沒有公正包容實事求是的學校，我就無法爲自己洗脫污名, 我會被網上血腥污穢的謾罵淹沒……
【那個時候，造謠者在哪裏, 你們又在哪裏？不經他人苦, 莫勸他人善。我只是行使我的權力，討回屬於我的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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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玉書被帶走時，我和時北辰並不知道。
還是老二那個百事通在宿舍羣裏發了照片，我們才知道掀起這場網暴的人, 真的是他。
並不意外, 也不理解。
我和他算是同類，他卻用我們最害怕的方式來中傷我。
這讓我的心情有些低落。
時北辰知道後嗤之以鼻：「他算什麼同類，敗類還差不多。」
時北辰說：「別覺得孤單, 你永遠有我。我們與旁人並無不同，只是我們愛的那個人，正好是同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