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宮太后

先帝愛慘了我,予我多年驕橫奢靡。
未免我陪葬,讓我成爲了大燕最尊貴的太后。
我體質難孕,而今的燕帝是我的繼子。
我素來待他淡漠,如今更是想殺之後快。
我捻着藥瓶子,內心毫無波瀾地將斷腸散撒進蕭牧的羹湯中。
正攪着,眼前卻忽現一連串語義奇怪的文字,其旁註有彈幕二字:
【要我說這姜太后就是作死,都當上太后了還鬧騰什麼呢,安逸餘生不香嗎?】
【可憐了男主從小對她的孺慕之情,敬重了這麼多年的母后竟然想親手毒死他。】
【撒吧,撒吧,男女主的愛情正需要惡毒女配推進推進。】
【雖然但是,真的沒有人覺得姜太后很美嗎,我不想她死———】
【樓上同擔!】
……
我不耐的擲下金勺,將湯羹放進食盒遞給侍女。
「送去乾正殿。」

-1-
小宮女一副瑟瑟縮縮的模樣,大抵是目睹了我投毒的行徑,不敢做這弒君之事。
蕭牧手段狠戾,她不敢也實屬正常。
既如此,我便親自送一遭好了,也算是在蕭牧死前,最後全了我和他稀薄的母子情誼。
乾正殿內,蕭牧看着擺在案上的綠豆羹,神情頗爲感動:
「午時日頭毒,母后卻這般惦念兒臣,親自前來,兒臣感念萬分。」
他正要舉碗飲下,一側帷幕後卻突然傳來一聲急呼:
「陛下且慢!」
一個青衣宮裝的女子衝過來,一把捧過蕭牧手中的瓷碗,顫身跪下:
「請陛下恕罪,只是這碗湯羹有毒,陛下切不可食!」
這女子看着眼熟,似是幾月前選秀時所見的秀女,名喚孟箐箐。
我原是撂了她的牌子,是蕭牧中意於她,爲她賜封了貴人,又在短短幾月內晉升爲婕妤。
我太陽穴突突地跳,既惱毒殺皇帝失敗,更怒竟有這不知死活的人敢阻我。
我正要揚手給孟箐箐一耳光,誅她九族,那些奇怪的彈幕卻又憑空飄了起來:
【女主可是有系統的,知道太后和男主不和,早就在興慶宮安插了眼線,在這等着呢。】
我的手霎時停在半空。
【打呀,怎麼不打了,這一巴掌下去,男主一查,太后的惡毒行徑可就要徹底暴露了。】
【看看我們可憐的男主,因爲從小缺愛,他還沉浸在母后給他送湯羹的幸福之中呢。】
先帝雖獨寵我,可後宮險惡,我也算在其中浮沉了十幾年。
這些文字尚不辨真假,可我到底也品出了其中一二。
我瞥眼看向蕭牧,見他未有疑色,只是神情恍惚,怔愣地看着那碗羹。
我垂下手,徑直從孟箐箐手中奪過瓷碗,在她震驚不解的目光中,恍若無事般遞給了身後隨行的宋嬤嬤。
宋嬤嬤伴我多年,忠心無二,當即瞭然,將湯羹又裝回了食盒裏,下跪叩頭道:
「陛下明鑑,這碗綠豆羹是太后娘娘親手所做,爲此險些叫滾水燙傷了手。
「陛下可以不領太后娘娘的這份關懷之情,卻萬不能污衊折辱娘娘!」
親手所做自然是誇大之辭,但我很滿意蕭牧聽聞此言後歉疚的模樣。
我施然轉身,離去前丟下一句:
「皇帝,管好你的人。」

-2-
回興慶宮Ťůₜ途中,那些彈幕飄了一路。
言是我自乾正殿走後,孟箐箐當即請求皇帝徹查下毒一事。
可我舉止無異,皇帝無虞,綠豆羹如今亦未留在乾正殿中。
既無查的由頭,更無查的可能,終是蕭牧怒斥作罷。
我亦從彈幕中摸清了現概。
這大燕王宮原是一本宮鬥文裏的世界,而我正巧是迫害男女主的惡毒女配。
毒殺皇帝不成便聯合誠王謀逆奪位,最終落了個羣臣請誅的下場。
呵,真是放肆,誰給他們的膽子竟敢誅殺我。
我將宋嬤嬤喚至跟前,吩咐她:
「你且先哀家一步回宮,將新來的那三名宮女羈押偏殿,審問清楚她們背後的主子是誰。」
宋嬤嬤不可置信:
「太后娘娘是懷疑興慶宮出了奸細?」
想到方纔閃過的文字,真假與否,一查便知。
興慶宮大多是侍候我多年的舊人,且家人的身家性命都握在我手裏。
若論叛主,只能是上月新遣進來的宮女。
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耍手段,女主又如何,真以爲憑着她那點算計便能在後宮興風作浪。
我點頭答宋嬤嬤:
「查清楚了,倘或真有那一二不知死活的,拖去暴室,杖斃。」
宋嬤嬤應聲而去。
我倚在轎輦上,揉了揉眉心,心中不自主地便將這一遭煩心事歸罪於蕭牧。
蕭牧登基以來,雷厲風行地整飭朝綱,頒新政,懲貪吏,爲此還處置了好些姜氏宗族子弟。
那些人紛紛哀求到我面前,自是煩擾得很,可念在新政有利於民,我到底忍耐了下去,將一衆人都打發了。
如此倒好,想必蕭牧以爲我好拿捏得很,竟將手伸到我興慶宮來。
月月進獻的奇珍異玩不復,就連一餐二十八盤珍饈都要縮減到十六盤。
我看他這皇帝也是當到頭了。
越想越氣,以至於轎輦停下,前頭站了個人我都未能察覺。
「兒臣恭請母后金安,興慶宮的嬤嬤說母后擺駕乾正殿,兒臣還不信,卻不想果真在此遇見母后。」
是誠王蕭淵。
這些年他沒少在我跟前盡孝,雖爲政之術、容止才學皆不及蕭牧,然勝在恭順聽話。
我擺了擺手,示意他起身。
蕭淵欠身上前,自袖中捧出一個錦盒,呈至我眼前:
「母后,此乃兒臣近日偶得的紅珊瑚佛珠,這紅珊瑚產自南海,色若丹霞,萬中無一。
「兒臣私以爲普天之下唯有母后鳳儀,方堪配此珍物,故特來敬呈。」
我打開那錦盒,果見其中佛珠色澤溫潤,顆顆渾圓如滿月,在斜暉映照下泛着寶光。
一眼看過去,確像是難得一見的上品。
今日被蕭牧惹惱的氣,在此刻得到了些許消解。
我拿起佛珠,正要把玩片刻,彈幕飄過:
【誠王真是陰險又小氣,一貫只會拿着些假貨忽悠姜太后。】
【愛美愛財的姜太后要是知道誠王這些年給她的珠寶首飾都是假的會不會氣死。】
【偏偏太后還因爲這些東西幫了誠王好多,惡毒女配真是蠢壞蠢壞的。】
我不禁蹙眉,將佛珠拈起舉於半空,眯了眯眼,就着日光細觀,果見珠內的棉絮裂痕。
這不過是一串再普通不過的佛珠,在珠子外層敷上了金粉,才顯得如此華彩熠熠。
我心想蕭淵許是被旁人矇騙,偏生他此時來了句:
「母后,兒臣有一事相求,望母后垂憐成全。」

-3-
我氣笑了:
「何事相求?」
「裳兒已到婚齡,可前來求娶的皆是上不得檯面的紈絝子弟,恐難託付終身。
「兒臣思來想去,唯有懇求母后將裳兒收養在名下,以嫡長公主的身份招婿,方能覓得一良人。」
還真是好合計。
蕭明裳不過一介默默無聞之輩,就連封號都還是蕭牧即位後一併賜封的。
我睨了睨手中的佛珠。
如此便想一步登天做萬人敬仰的嫡長公主,當真是癡人說夢。
我慣來不善婉言,瞧着蕭淵陰測測的嘴臉,心中更是不快,索性直接道:
「是嫌寒門清貴無勢,想要與那朱門權臣結親吧。誠王,你手無實權,便想着藉着公主姻親結黨營私,是麼?」
彈幕飛湧:
【我勒個豆,太后居然識破了誠王的詭計。】
【我們姜太后也算是上屆宮斗的冠軍好嗎!】
【樓上摸着良心說,先帝那麼寵她,她真的鬥了嗎?】
我眼瞧着蕭淵的臉色在日光下青了又白,最後撲通跪了下來,聲音哽咽:
「兒臣生母早薨,這些年若無母后庇護,只怕在這王宮早便活不下去了。
「兒臣如今只是憐惜幼妹,想爲她覓得一個佳婿,保她餘生安穩,絕無半分僭越之心。」
【誠王又開始了,我盲猜他軟磨硬泡一下太后還是會答應他。】
【我看未必,太后好像發現珠子是假的了。】
日頭悶熱,我不想再在此與他糾纏,便將手中的佛珠連同錦盒一同丟向了他的膝邊。
佛珠觸地崩落,珠子在宮道上四散滾了一地。
蕭淵臉色僵硬。
「究竟是顧念手足情誼,還是包藏狼子野心,你心裏比哀家清楚,誠王,你好自爲之。」
我不願再追究,示意衆人起轎。
蕭淵卻突然起身衝過來,一把攀住我的轎緣,壓着聲道:
「母后,如今姜家在朝堂上勢微,已無立足之地,皇兄獨斷專行,新政無德,母后難道甘心一直被皇兄鉗制嗎?」
我挑眉:
「不甘心又如何?」
蕭淵離得我近了,我這才認真打量起他。
先帝眉目硬朗,蕭淵卻生得陰柔,大抵是肖似其生母許妃。
許妃性子溫婉,做過不少善事,卻早早地薨逝,留下一兒一女。
先帝在世時,蕭淵便常入未央宮,時時向我問安。
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見他比見蕭牧還要多。
蕭牧登基後,這樣的情形似是更頻繁於往昔。
長此以往,我許是滿意他送來的件件珍品,又許是因着他那雙肖似故人的雙眸。
凡蕭淵所求,只要是在我揮手可即的範圍內,我都會應下他。
「兒臣若爲帝,定叫姜氏成爲天下第一大族,世間所有的珍奇寶物日日進貢於母后。
「母后若願,更可垂簾聽政,讓這大燕,成爲您的天下。」

-4-
珍奇寶物,垂簾聽政。
這樣的條件,還當真誘人至極。
我偏過頭,不再看蕭淵。
轎起,我終是落下一句:
「回去吧,哀家自會考慮。」
興慶宮外,宋嬤嬤候在檐下張望,神情焦灼,見我回來,忙上前道:
「太后娘娘,琳琅那小賤蹄子受不住拷打,一五一十地都招了。」
竟是琳琅?
我前月於澄松園避Ťū₄暑時救下她,不曾想難得的善心竟險些成了剜向我自己的刀。
「她背後之人是誰?」
「是新晉的秀女孟婕妤。那等新人怎敢挑釁太后您的威嚴,老奴認爲此事不會這樣簡單,其後定有他人指使,故而尚未處置琳琅。」
那些彈幕說得不錯,竟真是孟箐箐。
宋嬤嬤攙着我往偏殿走去,裏頭傳來女子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另外兩個呢?」
「另外兩個倒是清白,可老奴仍不敢留,都打發出宮了。」
我推開門。
一眼便瞧見蜷縮在地呻吟的琳琅。
她雙手流血不止,想必剛剛受過針刑,十指連心,痛不能抑。
「琳琅,哀家待你不薄。」
我走上前抬腳碾在她的傷處。
「啊——」
「太后娘娘,娘娘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我俯視着滿臉蒼白汗流不止的琳琅,曾經的那點同情蕩然無存,我感覺自己好似在看一隻螻蟻。
一隻可以被我輕易碾死的螻蟻。
ƭü₂正如那些彈幕所說,我向來不是良善之輩。
「若哀家記得不錯,你家中尚有一個讀書的弟弟,可惜了那少年郎,要因你而英年早逝。」
「不!不!」
琳琅雙眸驚恐,猛地搖頭,用另一隻手用力攥住了我的腳踝,在金線織就的衣裙上留下幾行血印。
「除了孟婕妤,還有誰,哀家沒有那麼多耐心。」
我有些厭惡地撤開腿。
「是陛下!太后娘娘,是陛下將奴婢安插在興慶宮,還叮囑奴婢,若有一日東窗事發,便自說孟婕妤的人……
「太后娘娘,奴婢已經都如實招了,還請娘娘放過奴婢,放過奴婢的家人。」
琳琅話畢,重重磕頭在地。
我看着她匍匐的身影,怒極而笑:
「你是說,陛下將你安插在哀家此處,你又將哀家下毒一事稟明瞭孟婕妤,由孟婕妤當着陛下的面揭穿哀家?」
琳琅身軀一顫,瑟縮着抬起頭,聲若蚊蠅:
「是。」
【太后肯定想不到琳琅就是女主的人。】
【女主有系統在手,對琳琅有恩,又暗中保護好了她的弟弟,琳琅當然向着女主啦。】
【等太后向女主發難,男主徹Ťű₉底厭棄姜氏,廢黜了姜德妃,女主就可以掃清當皇后最大的障礙了。】
姜德妃薑蓉是我亡兄遺女,與蕭牧算是青梅竹馬的情誼。
孟箐箐竟妄想踩着蓉兒上位,簡直是癡人說夢!
可這些彈幕頻頻提及「系統」,卻又究竟是何物……
「將琳琅拖出去杖斃。」
宋嬤嬤應是,拖着琳琅便要往外走。
我忽地想到了什麼,抬手止住了宋嬤嬤的動作。
「去請後宮一衆嬪妃前來觀刑。」

-5-
蕭牧登基初時,後宮僅有兩位嬪妃,姜德妃薑蓉,寧賢妃寧飛燕。
薑蓉出身姜氏嫡支,自幼飽讀詩書,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溫柔婉轉,心思細膩;
寧飛燕雖爲女子,卻頗具其父威武將軍的英姿,豪爽直率,不拘小節。
此二人皆是世家大族名揚京都的好女兒。
即便蕭牧無意薑蓉爲後,卻也斷輪不到家世敗落汲汲營取的孟箐箐。
我倚在殿外的軟榻上,視線一一掃過廊下的嬪妃們。
最終目光落定在一襲紅衣,明媚張揚的寧飛燕身上。
她正側頭匿在薑蓉的耳邊,似是在說些閨房祕話,惹得一貫矜持守禮的薑蓉捂嘴喫喫地笑。
薑蓉雖出身我姜氏,性子卻到底怯懦柔和了些。
或許讓寧飛燕坐上這後位,亦可保薑蓉周全。
寧嬤嬤循了我的意思,將琳琅綁在長椅上,由兩名小公公從偏殿抬了出來。
竊語聲四起,我環顧衆人,唯見孟箐箐臉色慘白,似有搖搖欲墜之態。
「行刑吧。」
一旁早有手持臂粗的刑棍等候的嬤嬤,見我發令,立即上前施刑。
刑棍落在琳琅的脊骨處,不稍時便見血色泛起,她初時尚能咬牙忍住,可終究難忍疼痛,大聲哭喊起來:
「孟婕妤,救救奴婢!」
孟箐箐身子一抖,跪了下來,掩着帕子泣聲道:
「太后娘娘,這小宮女原是臣妾的同鄉,最是老實本分,如今不知是犯了什麼錯,要這樣罰她。」
我打量着這個彈幕所稱的「女主」,生得花容月貌卻無甚特別,行爲舉止亦頗爲小家子氣。
我雖與蕭牧談不上母子連心,卻也實在覺得他斷不可能愛上這樣的女子。
如此想來,大ţųⁿ抵是孟箐箐手中的「系統」作祟,方能叫她如彈幕所言成爲宮鬥最終的贏家。
我抿了口茶,悠悠答她:
「琳琅叛主,哀家賜她杖斃,留她全屍,已是仁慈。
「孟婕妤若要再勸,便連誅其族,五馬分屍。」
孟箐箐似是被我的話唬住,剛做出悽悽慘慘的姿態,便立刻僵住。
杖刑未停,琳琅的聲音愈加絕望:
「孟婕妤……你答應過奴婢,會保奴婢無虞的……」
琳琅所言,想必在場之人聽得清楚,即刻便有藏不住話頭的人議論:
「太后娘娘方纔還說這琳琅叛主,現在她又這麼求孟婕妤,莫不是這孟婕妤指使琳琅做出了什麼有害太后娘娘的事。」
「剛剛太后娘娘和孟婕妤交談時臉色難看得很呢,想必正是如此。」
「哼,孟婕妤一個小門小戶家的女兒,無非仗着這些日陛下寵愛她,竟不知死活地把主意打到太后頭上去!」
旋即有人向我請旨:
「太后娘娘,這賤婢犯下大過受此懲罰,孟婕妤竟卻爲她求情。
「臣妾以爲,還當嚴查孟婕妤。」

-6-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出言之人亦是新晉的秀女。
想必是不滿孟箐箐日漸獲寵,想要我來做這把刀。
孟箐箐已是梨花帶雨:
「太后娘娘,臣妾冤枉啊!臣妾與琳琅只是相識一場,她所做之事臣妾非但不知,饒是知曉了,斷不會做出忤逆太后娘娘之事。」
請言之人想必是個不饒人的性子,當即嗤道:
「孟婕妤,你這惺惺作態的模樣還是做給陛下看吧,在場之人可沒人喫你這套。」
說曹操,曹操到。
「陛下駕到——」
我抬眼望向殿門處,一襲明黃龍袍的蕭牧頗帶煞氣地走來。
【好險,男主來了!還好女主及時從商城兌換了積分搬了救兵來。】
【快看啊,男主一來注意力就全部在女主身上,好甜好好磕!】
【男帥女美多般配,好期待女主當上皇后的樣子,快解決姜太后這個阻礙吧。】
我掃視二人,見孟箐箐一副抓住救命稻草的模樣,驀地笑了。
蕭牧瞥了一眼昏死過去的琳琅,皺眉朝我行禮:
「母后這是在做什麼?」
「不過是一個宮婢犯錯,小以懲戒罷了,皇帝怎麼來了?」
我瞧着他的目光與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孟箐箐交匯,分明我尚未對孟箐箐有任何舉動,可蕭牧卻似已然默認我爲難於她。
孟箐箐所有的那個系統當真如此厲害?
蕭牧眉頭緊鎖,沉默片刻,語氣似乎很是無奈:
「母后,這兩年來朕忙心於朝政,後宮之事全賴母后操心打理,難免叫母后疲累勞神,如此,朕有意立後,轄六宮之事,爲母后分憂。」
此話一出,舉座譁然。
我亦略略一驚,蕭牧許是有幾分孝意在其中,可我到底品出他想褫奪我在後宮之權。
是全然因爲孟箐箐,抑或是蕭牧早有此意,不過藉此良機?
彈幕狂飄:
【男主多孝順啊,這太后作天作地,男主都還只是小退一步,要是我早就把她送到皇陵守墓去了,也省得她之後作妖。】
【就留她在這讓她繼續作吧,等到她連同之後的姜皇后和誠王一起謀逆,反派們就一網打盡了。】
【其實我覺得男主也沒有多在意姜太后吧……他自己難道就沒有一點野心嗎……】
【樓上是不是眼瞎啊,男主這些年對惡毒太后的好不是明擺着的嗎。】
……
彈幕吵起來了。
我眨了眨眼,只聽得蕭牧當着我與一衆妃子鄭重宣佈:
「皇后之位,朕屬意於姜德妃,旨意已經擬好,封后典儀便定在三日後吧。」
竟當真是蓉兒。
承其高位,跌落時,必然更爲慘重。
「母后意下如何?」
蕭牧側身詢我。
我凝視他那雙深邃的鳳眸,捕捉到其中一閃而過的勢在必得。
我悠悠開口:
「哀家不同意。」

-7-
衆人駭然。
正要上前跪謝叩恩的薑蓉面色一白,僵立原地。
蕭牧沉吟一聲,姿態恭敬:
「不知母后屬意何人?」
我掃視廊下衆妃嬪,其眼眸衆皆是渴求之態,就連跪坐於地的孟箐箐,哪怕明知不可能,此刻的神色都顯露着期許。
可唯獨一人,散漫地倚在廕庇的廊柱上,目光所及,非但不是我與蕭牧,而是此刻飄搖欲墜的薑蓉。
「哀家屬意寧賢妃。」
寧飛燕一個趔趄,慌慌然行至我跟前,連連擺手:
「太后娘娘,陛下,臣妾不行啊!」
蕭牧正要開口,我疾聲打斷:
「爲何不行?你父威武將軍兩朝功勳,戰西北,平南蠻,是我大燕赫赫有名的功臣。寧賢妃身爲寧府獨女,承父英姿,放眼後宮,再無第二人比你合適。」
我又看向薑蓉,見這孩子正凝望着我,不禁心疼ŧũ̂₅,語氣亦不住放緩:
「姜氏族人這些年仗着哀家的名頭,所行之事不乏荒誕之舉,姜德妃出身姜氏嫡支,是哀家的親侄女,哀家既已爲太后,姜德妃合該避嫌。」
「皇帝若歡喜姜德妃,不如趁封后之喜,大封六宮,將其擢爲貴妃便是。」
既如彈幕所說,蕭牧有意剷除姜氏,其後定然是兵權在握的寧氏。
蕭牧心中是否當真屬意蓉兒我無從得知,可如此一來,既可護蓉兒平安,又可保寧飛燕無虞。
想來寧飛燕性子直爽強勢,又與蓉兒自幼交好,定難叫那孟箐箐得手。
許是見我姿態強硬果決,蕭牧只得道:
「母后言之在理,便依母后所言。」
【怎麼會是寧賢妃當皇后,女主的婢女不是按照女主的話去建議男主封姜德妃當皇后了嗎。】
【而且姜德妃還當了貴妃,女主一個婕妤什麼時候才能成爲皇后和男主夫妻恩愛啊。】
【怎麼感覺姜太后變聰明瞭,她是不是知道男主要集權,故意這樣做保護姜氏的?】
蕭牧甩袖而去,衆妃嬪告退,我獨留下薑蓉與寧飛燕二人。
我朝她二人招了招手,示意她們隨我入殿。
待打發了衆侍婢,寧飛燕似是再也按捺不住,牽住薑蓉的手腕,上前急急道:
「太后娘娘,這個皇后,分明是蓉兒做最合適不過,您怎麼……」
薑蓉神色驚惶,去拉她:
「飛燕,不要再說了。」
「蓉兒!」
我見她二人相護之景,不禁遙想到當年初入宮尚未承寵逢恩之時,亦曾有人這般袒護於我。
只可惜在我力薄言輕之時,她便慘死於她人之手。

-8-
「賢妃,你可知哀家爲何要舉你爲後?」
寧飛燕搖頭。
我牽過她二人的手,垂眸掩住眸中的情緒,無奈笑道:
「皇帝臨位不久,亦無心後宮,繞是今歲大選,這後宮妃嬪滿打滿算也不過十指可數,你二人入宮即是四妃之位,背靠母族,無人敢算計招惹,才叫你二人落得如此單純懵懂。」
「可來日後宮充盈,皇帝寵愛者衆,你二人便當真有把握能獨得聖恩?」
寧飛燕神情不解,言語懇切:
「即便不得聖寵,讓蓉兒做皇后不是更好嗎?」
薑蓉憂慮地望着寧飛燕,察覺到我的打量,帶着歉意朝我福了一禮:
「太后姑母,臣妾斷無不滿之意,賢妃性子灑脫,言語若有冒犯之處,還請您見諒。」
我耐心解釋:
「要在這後宮生存下去,除卻聖寵,便是身後的母族倚仗,誠如賢妃你所言,即便不得聖寵,你覺得你寧氏一族能榮耀幾時?」
寧飛燕呆住了:
「娘娘,您,您是何意?」
「新政施行,姜氏族人頗多爲此鋃鐺入獄,如今朝堂之上位高權重之人,已無姜氏身影。脣亡齒寒,寧氏手握兵權多年,賢妃以爲,可能得善終?」
兩隻搭在我手心的手同時一緊,薑蓉聲音發顫:
「姑母,您的意思是,陛下有意收回寧氏兵權?」
「後宮不可干政,皇帝登基以來,哀家給足了他臉面,既給了,如今也無意橫奪。
「只要哀家在位一日,皇帝終究不會撼動德妃與姜氏的地位。
「可不及後位,來日皇帝收權,寧氏旁落,賢妃,你又當如何自處?」
「德妃性子柔弱,未必能妥善後宮諸事,哀家知你膽大心細,亦是赤誠之輩,有你統籌後宮,既可與德妃相護己身,又可早日謀算寧氏平安。
「如此,是乃一箭雙鵰。」
我眼瞧着寧飛燕的眸色從慌亂轉變爲堅定,便知她將我說的話聽了進去。
只見寧飛燕後退幾步,眼中含淚,朝我行了稽首之禮:
「臣妾來日必當結草銜環,以報娘娘大恩。」
薑蓉亦隨着她拜了下去。
我居然荒誕地生出些許含飴弄孫之感,連忙朝二人擺手:
「好了,好了,快起來吧,你二人可有喜歡的字,哀家擬定好送往內務府,便當是送給你們的晉位之禮吧。」
「如此當真不會有違禮數嗎?」
薑蓉拘謹,神色怯怯地問道。
「哀家命人送去,有何違禮之處,只管說來便是。」
二人相視一眼,似孩子般,歡歡喜喜地在案上提上心儀之字。
彈幕又起:
【是我眼花了嗎,爲什麼感覺太后不僅溫柔和藹還處處爲後輩着想,她拿的不是惡毒女配劇本嗎?】
【誰懂德妃和賢妃看姜太后的眼神,就是那種很敬愛很溫馨的感覺啊啊啊啊……貓咪感動.jpg】
【但是這樣女主還怎麼繼續她的宮鬥怎麼當皇后啊。】
【樓上又是你,女主除了當皇后就不能做點別的嗎,姜太后在的後宮多溫馨啊,非得鬥來鬥去嗎。】
【呵呵,說的好聽,等她聯合誠王謀逆還不是得死翹翹。】
是了,若非彈幕提醒,我倒險些忘了誠王一事。
那日他既敢與我說出那番話,想必已有準備,怕是隻待時機成熟,便要一舉逼宮了。
如彈幕所說,按照原話本子的軌跡,我當是聯合誠王,謀逆篡位。
可如今我雖不滿蕭牧,卻也無意於蕭淵,若無我相助,想必蕭淵逼宮之路寸步難行。

-9-
燕帝即位次年,冊中宮以正坤儀,擢封六宮,大赦天下,舉國同慶。
爲賀此喜,宮中於椒熹殿設百官宴。
我攜了後宮幾位妃嬪於殿側亭中避暑賞蓮。
正與旁人談笑,宋嬤嬤忽然附耳來報:
「太后娘娘,誠王與嘉和公主求見。」
我放下手中的蓮子,屏退亭中之人。
不稍時,便見蕭淵火急火燎地上得前來,臉色不佳,其身後碧色裙裝的女子卻是大剌剌的,朝我行的禮算不得標準。
蕭淵左右張望打量,似是爲確保這亭子隱蔽,而後才道出來意:
「母后,不知兒臣前些日與您商榷之事,您考慮得如何了?嘉和年歲漸長,親事已耽擱不得。」
我假意茫然:
「不知嘉和可有心儀之人?若彼此心意相通,哀家給你賜婚便是。」
蕭明裳看了眼蕭淵,垂頭絞手道:
「母后,兒臣,兒臣心儀右相裴琅。」
「裴琅如今已是而立之年,與你相差十餘歲不說,其家中如今已有正妻,你堂堂大燕公主,難道要嫁過去做妾?」
裴琅是先帝留下的重臣,在朝威望頗重,蕭淵看中他,確也不算奇怪。
「兒臣此生非裴琅不嫁,望母后成全。」
蕭明裳直直跪下。
蕭淵立即道:
「母后,只要您將裳兒收在名下教養,便是叫裴琅休妻另娶,想必也無人敢言。」
我嗤笑:
「休妻另娶,如此壞人姻緣之事你竟也想得出來!」
蕭淵急道:
「母后若不願,兒臣只能另尋他法了!」
「什麼辦法?你莫不是要告訴哀家,爲了你胞妹的姻緣,你不得不謀逆篡位了?」
蕭淵喫驚,後退兩步,臉色倏爾陰沉可怖:
「是。兒臣本想時機成熟之時再稟告母后,既然母后與兒臣心意相通,兒țū́ⁿ臣也不妨直言告知。」
「皇兄新政施行以來,百姓叫苦不迭,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江山易主,是遲早的事。」
我挑眉:
「你想利用新政一事,逼你皇兄將皇位禪讓於你?」
「禪讓?不,是逼宮!憑什麼他蕭牧什麼都沒做,皇位便唾手可得,難道就因爲他是母后您的兒子嗎?
「可這些年兒臣在您跟前盡孝,給您供承了那麼多奇珍異寶,您爲什麼不看看兒臣?母后,您必須得幫我。」
我抿了口荷葉茶,像在看一個跳樑小醜:
「哀家爲何要幫你?」
「威武將軍昨日於乾正殿親手奉上了兵符,他戎馬半身,本可榮耀一世,如今卻落得這個下場,母后,寧氏敗落,姜氏又能撐到幾時?」
「只有兒臣爲帝,方能助您和姜氏享世代榮華。」
我看着蕭淵說到激動時逐漸猩紅的雙目,嘆氣道:
「誠王,與其以卵擊石,不若偏安一隅,謀求此生無虞,你得到的東西已經很多了。」

-10-
蕭淵眯了眯眼,語氣愈加發狠:
「母后之意,是要立挺皇兄爲帝了。」
「也是。母后與皇兄,到底是多年的母子情誼……既如此,母后可不要怪兒臣心狠手辣。
「這些年兒臣爲母后謀得的金銀珠寶、古玩字畫、朝中官爵皆有筆墨爲記。
「這記冊若是傳到皇兄手裏,想必母后也討不得好!」
蕭淵成功惹惱了我。
「你威脅哀家?」
「何談威脅?母后,您與兒臣,兒臣與姜家,早已是生死同頻。」
【來了來了,我就知道太后肯定會和誠王沆瀣一氣的。】
【誠王的計謀早就被女主安插的眼線掌握了,只要動手,就必死無疑。】
【沒有人心疼姜太后嗎……雖然她也談不上好,但是她的兩個兒子一直都在利用她哎。】
【男主還好吧,就是可惜懿皇后和靜貴妃,她們要是知道太后謀反而死,肯定會很傷心吧。】
我將案几上的碗碟揮落一地,刺耳的碎裂聲嚇得蕭明裳騰地而起,瑟瑟地躲到蕭淵身後去。
此二人真是礙我的眼。
「給哀家滾。」
宋嬤嬤聽到亭內的動靜,慌忙跑來,蕭淵見到她來,怒瞪了我片刻,終於是扯着蕭明裳的手走遠。
宋嬤嬤心疼我:
「太后娘娘莫țŭ̀ₜ要氣壞了身子,依老奴看,誠王殿下這些年有娘娘庇護,風頭日盛,如此便囂蠻得連您都不放在眼裏了。」
「哀家不過是念在他生母許妃是梅姐姐的同胞妹妹,當年才決意予以照拂,他肖想得太多!」
宋嬤嬤嘆息幾聲,似是糾結片刻,而後決然道:
「陛下如今疑心愈重,太后娘娘不若下旨將誠王外放封地,如此既可避嫌,也可免卻陛下猜忌。」
「連你都看出誠王用心不軌了。」
我示意宋嬤嬤攙我起身,在此亭中,遙望東南,正正可以看到椒熹殿華麗的檐頂。
「你以爲,陛下如何?」
宋嬤嬤思忖片刻,用詞斟酌:
「陛下宵衣旰食,勤政愛民,想是頗得子民皆愛戴呢。」
「是啊,他的確是個好皇帝。」
我自嘲一笑。
我自幼被姜家捧在手心,入宮後亦得先帝獨寵,我這一生行至此,幾無不遂心意之事。
成爲太后,我便是理所當然地想要攬盡一切珍好之物。
我的確有許多私心,可我眼下卻也明瞭,哪怕爲着朝政黎民,蕭牧的帝位,我也不會再妄動。
「你去追上誠王,便說,哀家答應他了。」

-11-
兩月後,誠王蕭淵聯合齊國在燕質子齊五皇子逼宮謀反。
齊國軍隊大肆壓境,連取兩座城池。
我作爲宮內策應,自宮外招來實爲殺手的戲團,於椒熹殿邀皇帝妃嬪共賞。
戲開場。
蕭淵身披盔甲攜刀兵圍困燕宮,從正陽門一路殺到椒熹殿。
我想蕭淵定是想要見到蕭牧已然身首異處之景,可當他破開殿門,放目所見,卻只有我與寧飛燕二人。
原該是隻有我一人。
寧飛燕武藝卓絕,因放心不下,堅持要陪在我身邊。
蕭淵大踏步走上前來,盔甲鏗鏘相撞,他的面上帶着幾許疑惑與憤怒。
「母后,皇兄的屍首呢?」
我笑而不答。
詭譎如蕭淵,想必已然明白他精心策劃的謀反,不過是經我插手的一場騙局。
蕭淵怒睜雙目,衝着我高高揚起手中的沾血的長刀,嘶吼道:
「賤人,一起去死吧!」
我雙手緊攥着木椅兩側的扶手,猛地閉上了雙眼。
如計劃所料,我的耳邊傳來幾支箭簇破空而來直刺皮肉的綻裂聲。
身邊之人似乎擔心蕭淵沒有死透,又抽刃劃了一刀。
我閉目急促的呼吸着,眼角卻不經意垂下一行淚。
四周的雜亂之聲彷彿都被一層屏障隔絕,我的思緒被拉向很遠。
殷紅如血的梅樹下,一個渾身是傷的小男孩哭着拉着我的手,他長了一雙與故人極爲相似的雙眸。
「娘娘,請救救我。」
……
「母后可是受了驚嚇?是朕救駕來遲。」
蕭牧焦灼的聲音自耳旁響起。
我睜眼看向前方,蕭牧跪在我身前,身側擱放着一架長弓。
「還請母后寬心,宮內的反賊都已處理妥當。齊國的軍隊連破兩城進入閬州境內,威武將軍埋伏於此重創齊軍,想必齊國十年內不敢再犯。」
「此番除內亂,平外寇,皆依母后捨生入局,朕代大燕黎民叩謝母后。」
蕭牧重重磕頭。
我上前扶他,這是我與蕭牧一場推心置腹的交易。
兩月前這場謀劃便在椒熹殿開場。
彼時我問蕭牧:
「皇帝可是十分歡喜那孟婕妤?」
蕭牧手中翻閱着我給他的信息,似乎覺得我這個問題問得很是突兀,卻也還是恭敬答我:
「回母后,孟婕妤的確深得朕心。」
似是遲疑了片刻,他又道:
「孟婕妤雖爲女子,卻頗具濟世之才,此前朝局上好幾樁棘手的難題,她都給了朕可貴的建議,是以朕時常留她在乾正殿,紅袖添香,也算解乏。」
我想聽的不是這個,我直言:
「想必在乾正殿之時,她便時常提醒皇帝,要小心哀家與誠王吧。」
「小心」一詞說得委婉,孟箐箐身爲女主,想必知曉並告知蕭牧之事會更多更爲具體。
蕭牧沉吟片刻,點頭應是。
「皇帝若想此番計策順利施行,便要答應哀家,不得再見孟婕妤。」
蕭牧一驚,
「母后所言,可是要朕將其打入冷宮?」
「不,哀家知她入宮以來尚未害人之舉,不過一個營營切切的小姑娘,好喫好喝地供着便是。」
蕭牧應我所言。
那兩月以來,孟箐箐折騰出不少事,然蕭牧守諾,無論如何都未曾召見於她。
甚而曾向我言:
「不知何故,朕許久不見孟婕妤,反而無甚想念,可她在我身側之時,我卻又感覺離不開她。」
我自然知道是何緣故,一切不過是孟箐箐手中的「系統」作祟。
而蕭牧,他不似先帝,他是一個真正合格的皇帝。
於江山嘔心瀝血,於情愛薄情寡幸。

-12-
近來興慶宮很是熱鬧,我當真過上了含飴弄孫的日子。
彼時我正倚在涼亭中,笑看着宋嬤嬤給蕭見山這個哇哇大哭的頑猴擦藥。
他身側的粉粉白白的小姑娘蕭山薇怯着臉,看向哥哥的神情卻是心疼得緊。
太子蕭見山性子隨了寧飛燕,頑皮討喜,平素最愛攀我興慶宮內的那棵老槐樹。
大公主蕭山薇卻活脫脫一個小薑蓉,文靜內斂,一身禮儀端得最是恰當。
「宋嬤嬤輕些,我要疼死啦。」
「好好好,小祖宗,下次可不能再爬樹了,若是被皇后娘娘知道,少不得要挨一頓揍。」
「嬤嬤!你盡知道拿母后來壓我,我有皇祖母護着,母后可不敢殺到興慶宮來。」
小小年紀,逃饒的本領倒是精通。
「皇兄,其實只要你乖乖向母后認個錯,母后不會罰你的, 說不定還會獎你一個糖果喫。」
「哼, 少炫耀了,那是對你,對我可不見得。」
我正想攬過二人, 一個婢女卻匆匆來報:
「太后娘娘, 孟婕妤薨了。」
我蹙眉:
「怎麼回事?」
「是割腕自盡, 據宮裏的人說,孟婕妤死前似得了失心瘋,口中常常唸叨着什麼系統攻略、天運之子,還說定會手刃了靜貴妃娘娘, 要做中宮皇后, 滿宮的人都拉不住呢。」
「陛下可知曉了?」
「陛下只叫皇后娘娘處理便是, 皇后娘娘早便聽了孟婕妤那些要殺害靜貴妃娘娘的話, 想是存了怒氣,叫下人一卷草蓆扔去亂葬崗了。」
我揮手示意她退下。
蕭見山立刻鑽進我的懷裏, 小小一團, 甕聲甕氣:
「皇祖母別怕, 有孫兒在, 定會護您平安。」
我揉揉他的頭, 笑道:
「你還小,還是由皇祖母來護你吧。」
蕭見山撐起身,板着一張俊俏的小臉, 這樣子倒有幾分蕭牧的模樣。
「母后說了, 無論什麼時候, 孫兒都要保護皇祖母, 保護靜娘娘。皇祖母莫要小瞧孫兒, 父皇最近讓外祖家的表兄教我習武,連表兄都說, 孫兒是練武奇才!」
說着,蕭見山便要演示給我看。
他一個馬步紮在我跟前, 「呼哈」一聲便揮出一隻肉肉的拳頭。
蕭山薇見了忍不住笑起來。
我將她抱到懷裏,蕭山薇靠着我, 笑吟吟拍着手:
「皇兄好厲害, 皇兄好厲害!」
「那是自然!」
蕭見山喘着氣。
「小薇, 有皇兄在,這世間沒人敢欺負了你去!」
……
說起來,我已有許久不見那些懸在半空簌簌而過的彈幕。
許是故事走向偏岔,原來那個話本子裏的世界崩塌了。
不過我近來卻得了一個新毛病:於夜深人靜之時, 手捧故人的遺物自言自語。
「梅姐姐,我很歡喜現下的日子。自陛下薨逝後,我的內心一直惶惑不安, 現在終於平靜下來。」
「梅姐姐, 我對不住你。我傷害了這世上僅存的與你有一絲血脈相連之人, 蕭淵謀逆, 被蕭牧親手射殺, 蕭如裳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被絀落爲庶人, 再無公主榮銜。」
「梅姐姐,待我身赴黃泉,再來向你請罪。」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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