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蛇墊棺

我哥出車禍死了,死之前沒成家,連祖宅都進不了。
我媽一咬牙花大價錢給我哥配了個陰婚。
可配完陰婚後,下葬那天怪事卻層出不窮。
先是棺材不管怎麼都抬不動,再是挖墳的時候挖出了滿坑的蛇。

-1-
我哥在高速上出車禍死了,聽人說去收屍的時候,血淌了一地,頭都削掉了半個。
我媽幾次哭暈了過去。
按照我們這的規矩,像我哥這種沒成家的男的,是不能進祖宅的。
只能埋進亂葬崗。
我媽當即不樂意了:「斌娃子活着的時候沒能享福,不能死了還當孤魂野鬼。」
最後,我媽咬了咬牙花大價錢從配陰婚的手裏給買了個適齡剛過世的姑娘給我哥配陰婚。
人送來的那天我專門看過,人長得挺周正的,不過穿得一身破破爛爛的,臨了都沒個像樣的衣服。
配陰婚的數着錢在旁邊唸叨着:「你們娃子可有福了,這姑娘還是個黃花閨女,就是命不好。」
「去山上割草的時候被摔死了。」
被摔死的?
我心下有點疑惑,按說被摔死的臉上手上怎麼也該有傷痕。
可這姑娘臉皮手皮白白嫩嫩的,沒有一點傷痕,只有脖子上有一圈青色的痕跡。
我還想再看看,卻被我媽推到了一邊。
拉着陰媒人去屋子裏給我新嫂子換喜服去了。
我哥屍體放了六天了,我們這講究死人不過七,今天必須得埋了。

-2-
兩個人是一個大紅棺材,是那種極其鮮豔的紅,就像血泡的一樣。
看着這口雙人大紅棺材,明明是大暑天的正午,我卻感覺渾身發冷,背脊發涼。
看紅白事的七公說,新郎新娘子都是橫死的,只有紅館能壓住。
不然恐怕得出事。
我媽和媒婆給嫂子換完衣服出來放棺的時候,臉色都很難看。
七公嘴裏一邊嘟囔着:「怎麼這麼久,差點誤了時辰。」
一邊擺手示意抬棺匠來抬棺上路。
可抬棺匠抬棺的時候,卻發生了一件特別詭異的事。
八個壯漢,抬了五六分鐘,愣是沒把棺材抬起來。
這下不光是我媽,就連抬棺匠的臉色也變得很難看了。
爲首的衝着我媽說:「大嫂子,你這棺材太邪性了,我們不抬了。」
我媽好說歹說,又是說好話又是加錢的才把抬棺匠留下。
可抬棺匠留下棺材抬不起來也不是個事,我媽求助地看着七公。
七公繞着棺材轉了一圈,又趴在棺材上聽了一會,臉色越來越難看。
起身之後瞪了媒婆一眼,卻也沒說什麼。
七公擺手把我招到跟前,讓我去雞籠裏找一隻最大的公雞。
再把家裏平時殺牲口的刀拿過來。
我立馬起身去拿。
東西給七公後,七公把雞頭摁在紅棺上,手起刀落把雞頭砍了下來。
雞血瞬間濺了一棺材,卻一滴都沒有流到地上。
全部滲進了棺材裏,就好像被棺材吸收了。
等雞血流乾後,七公招呼着抬棺的趕緊來抬。
這一次,果然輕輕鬆鬆地抬了起來。
看到棺材抬起來,在場的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尤其是媒婆和我媽,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

-3-
墳地是老早就選好的,畫了圈,插了白布的。
到了地方後,七公指着讓我和八個抬棺匠一起去挖。
我走近一看,土鬆鬆垮垮的,而且細看好像還能看到土底下有東西在蠕動。
我嚇得愣在原地,渾身發麻,不敢動彈。
我哥沒有兒子,所以這第一鏟應該我挖,我不動手,八大金剛也沒辦法動土。
我媽着急地上前拍了我腦門一下:「你個瓜娃子,愣着幹啥呢。」
我指着圈起來的土,顫顫巍巍地說:「土裏有東西,土在動。」
我媽狐疑地看了土一會,又拍了一下我腦門:「哪有什麼東西,快挖。」
我媽在我旁邊虎視眈眈,焦灼地催促着我,我沒辦法,再害怕也只能拎起鐵鍬挖了下去。
我一動手,八大金剛也都熱火朝天地幹了起來。
挖到一半,一個人就叫了起來,墳地裏竟然在滲血。
我們扔下鐵鍬轟地就散到一邊。
七公顫顫巍巍地上前。
這下不光我看到了,所有人都看到了,土在蠕動。
表層土的蠕動速度越來越快,也越來越密集。
等土完全暴露了,我們纔看清,是一大團密密麻麻的蛇交織纏繞在一起。
大的有嬰兒手臂那麼粗,小的只有筷子粗細。
密密麻麻地纏在一起,看得人頭皮發麻。
裏面還有幾個半截的,看來是剛纔被我們鏟壞的,滲出來的血也應該是蛇血。

-4-
七公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喃喃地說:「這個時候重新找墳地肯定是來不及了。」
後半句幾乎是咬着牙槽說的:「把這些畜生都鏟Ŧú⁾死。」
七公話一出口,所有人都變了臉色,就連我媽也有些猶豫。
畢竟,在民間蛇是有靈性的東西。
我媽試探着問七公:「殺這麼多蛇,不會有事嗎?」
七公陰惻惻地說:「耽誤了橫死的人下葬,事情更大。」
八大金剛不想造這麼大的殺孽,攥着鐵鍬後退,想罷工。
我媽咬着牙:「幹,每個人加五千。」
衆人面面相覷,臉上有些猶豫,我媽又吼:「八千。」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
這下衆人臉上都浮現出一絲狠辣。
爲首的拎着鋤頭就往蛇堆裏拍,有了第一個,衆人也紛紛沒了顧慮。
鏟的鏟,拍的拍。
蛇羣密密麻麻地纏着,很快都被打死了。
而墳坑,則直接變成了血染的。
蛇死絕了,八大金剛想把坑裏的蛇屍清理一下,卻被七公制止了。
七公臉色陰沉地說:「就這樣直接埋。」
「死蛇鎮橫煞,再合適不過了。」
衆人面面相覷不敢動手,七公中氣十足地吼了一聲:「埋。」
八大金剛纔咬咬牙,把雙人紅棺放在了蛇身上。
棺材壓下去,露在外邊沒死透的蛇尾拼命掙扎。
我嚇得後退了兩步,躲在我媽身後。
填完土,走的時候,七公叫住我和我媽,分別給了我們兩人三根香。
七公說,讓我們晚上睡覺的時候把香點在牀頭。
說這香他在神堂裏供了一年,有辟邪的效果。
我媽千恩萬謝地接了下來。

-5-
處理完我哥的喪事回到家已經是傍晚了。
我和我媽剛到門口,就看到一個和尚在我家門口張望。
我上前去問:「你瞅啥?」
和尚慈眉善目的,一笑滿臉褶子,「我路過這裏,渴了,想討口水喝。」
剛埋了我哥,我媽可能心情不好,瞪了和尚一眼,回屋裏了。
我好聲好氣地說:「你在這等着。」
之後小步跑到房間裏給和尚端了一碗水,還拿了兩個饅頭。
和尚接過來坐在門口的石凳上邊喫邊和我嘮嗑。
「死的是誰?」
「我哥。」我低着頭回答,有些難受,雖然平時跟我哥不怎麼親近,不過好歹也是我哥。
和尚又說:「我喫了你的饅頭,喝了你的水,沒錢給你,不然你和我說一下你的生辰,我給你算算命。」
聽到和尚問我的生辰,我悶聲不吭地低下頭。
「可是有什麼不方便說的?」
我搖搖頭:「其實也沒什麼不好說的,我是七月初七的生日。」
「村裏的人都喊我鬼娃,就連我媽也不怎麼待見我。」
和尚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
我悶聲說:「你們當和尚的是不是也覺得我不吉利。」
和尚摸了摸我的頭,笑得慈眉善目,「怎麼會呢,你將來肯定會有很大的作爲的。」
說着和尚把手裏的珠串遞給了我:「這個送你了。」
「送我的?」我欣喜地看着和尚,畢竟從小到大從來沒人送過我東西。
所以哪怕這個佛珠用不上,我也很開心。
接着和尚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我依依不捨地問和尚:「你要走了嗎?」
「是啊。」和尚看着山上,「我這次來是有事的。」
「那我以後還能見到你嗎?」我不死心地追問。
「小娃娃,你記住我幾句話,你做到了,三天後我就來找你。」
我催促着和尚趕緊說,並且保證我一定可以做得到。
和尚笑笑,咧了一口大白牙,「第一件,你今兒晚上睡的時候把佛珠掛到你屋裏的門上,醒了就摘下來,見到我之前不要離身。」
「第二件,今兒晚上不管誰敲門,不管聽到什麼動靜,都不要開門。」
「第三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和尚黑黝黝的眸子盯着我,極其認真地說,「誰都不要相信。」
和尚認真的表情嚇了我一跳,再一轉神,和尚又恢復了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樣。
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娃娃,我要走了,希望三天以後我還能見到你。」

-6-
晚上的時候我把七公給的香點在牀頭,又把和尚給的佛珠掛在了門口。
之後便上了牀。
可躺在牀上,我卻翻來覆去地睡不着,一閉眼,滿腦子都是嫂子脖子上的青痕還有糾纏蠕動的蛇羣。
尤其,牀頭點的香,在漆黑的房間裏,一明一暗的,像三隻眼睛,說不出的詭異。
我用被子矇住頭,擋住香的光芒,在被子裏瑟瑟發抖,大夏天的悶了滿身汗也不敢露頭。
在我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時候,一陣巨大的敲門聲把我吵醒了。
我瞬間清醒了過來。
蹲在被子裏顫顫巍巍地問:「誰啊?」
外面回答:「龍娃子啊,我是你七公,快開門啊。」
七公啊,我鬆了一口氣,剛想下牀去開門,突然又想起今天答應和尚的,誰叫門都不開門。
我猶豫了一下。
就在我猶豫的這幾秒鐘裏,外邊的敲門聲變得越來越大,砰砰響,幾乎要把整個房子給拍倒。
還伴隨着「快開門快開門」的呼喊聲。
聲音也從一開始的蒼老,變成後來的尖細無比。
我現在可以肯定,門口的不是七公了,那聲音,分明是年輕女子的喊聲。
我嚇得縮在牀上,渾身發麻,一動不敢動,就連呼吸都儘量地放輕。
敲門聲又持續了一會,漸漸地安靜了下來。
等徹底沒了動靜我狠狠地鬆了一口氣。
我想探頭去看看外邊的動靜,可是又不敢。
甚至我連動一下都不敢,就這樣縮在被子裏半蹲半趴地僵持着。
我也是心大,不知不覺竟然睡着了。
等醒了,天已經大亮了。
我一下子滾了起來,想跟我媽去說昨晚上的事。
誰知道我剛一開門,我媽已經在門口等着了。
我媽看我的眼神很慈愛,是我從來沒有見到過的那種慈愛。
我媽小心翼翼地喊我:「斌娃。」
我一愣,壓下心中的苦澀說:「媽,我是龍娃。」
聽到我說我是龍娃,我媽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很惡毒,「你爲什麼是龍娃,你爲什麼不是斌娃。」
我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嘴,卻什麼話都沒說出來。

-7-
七公下午的時候來了,我媽把七公叫進屋裏,嘀嘀咕咕半天。
七公出來的時候走到我跟前,問我:「昨晚上聽到什麼動靜了嗎?」
我把昨天晚上的事和七公說了一遍,但是和尚給我珠串的事兒,我卻沒說。
七公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臉上的神情變得很凝重,沉聲說:「橫死雙煞,即便有百蛇墊棺也不安分啊。」
七公的話我聽不懂,但看七公的神色,我知道這個事情很嚴重。
七公又給了我三支香,說:「龍娃,昨晚上門神擋住了橫煞,但是門神昨天被煞氣侵蝕,今天晚上必定是擋不住了。」
「你晚上把這炷香點在牀頭,可以保你一命,過了這三天,就安分了。」
七公昏暗的眼睛盯着我:「切記切記。」
我縮了縮脖子,說:「Ṫū́₈我記住了,七公。」
我晚上的時候,準時準點地把香點在了牀頭,想上牀的時候,我突然摸到了和尚給我的佛珠。
我又把佛珠掛在門口,纔去上牀。
半夜的時候,敲門聲又響起來了。
「龍娃嗎?我是你哥,開門啊。」
門口的聲音確確實實是我哥的聲音,我不會聽錯的。
可是,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儘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我還是被嚇得悶在被子裏瑟瑟發抖,連牙齒都在打顫。
門口的「人」許久不見回應,敲門的聲音越來越大。
持續了幾分鐘之後,我聽見砰的一聲。
是大門倒塌的聲音。
接着就是急促的腳步聲,腳步聲離我越來越近,我嚇得直接屏住呼吸,連喘氣都不敢。
我用手死死地捂着嘴巴,生怕自己因爲害怕叫出了聲音。
腳步聲已經到了門口,我聽見門口嘻嘻的聲音:「這個房間裏啊?我找到你了。」
此時,聲音變了,不再是我哥的聲音,而是昨天晚上的女聲……
我嚇得渾身發抖,大汗淋漓。
心裏祈禱着七公給我的香能有用,雖然誰都不待見我,可是我也不想死啊。
我聽見了推門的聲音,我幾乎都能感覺到門已經開了一條縫了。
我絕望地癱在牀上。
可是隨即「啊」的一聲痛呼,周圍又重新變得安靜了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找回了我自己的意識,意識到我安全了以後,我卸下了緊繃的神經,整個人像一團爛泥一樣癱軟在牀上。
再一摸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汗溼透了,還有牀單上,也是水溼水溼的,分不清是我的汗還是我的尿。

-8-
第二天早上,七公和我媽都站在我的房間門口,我媽又是昨天一樣的眼神,看着我小心翼翼地喊:「斌娃。」
我心力交瘁地糾正我媽:「媽,我是龍娃。」
我媽情緒變得比昨天更激動,「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你還是龍娃?」
七公拉住我媽把我媽趕回了房間。
他目光深沉地看着我:「龍娃,昨天發生了什麼,一字不差地告訴我。」
對於七公,我發自內心地感激,畢竟昨晚上要不是他給我的香,我可能已經命喪黃泉了。
我把昨晚上的事情給七公複述了一遍。
七公喃喃地說:「不應該啊。」
我疑惑地問道:「七公,什麼不應該啊?」
「哦,沒什麼。」
「我是說昨晚上有我給你的香,橫煞應該到不了門口,怎麼會?除非……」
七公話一頓,「最近有沒有人給你別的東西?」
別的東西?
我說:「七公等等。」
接着我跑回房間把和尚給我的珠串拿了出來。
剛想拿出去給七公的時候,我又想,萬一七公喜歡上了問我要,我也不能不給。
可畢竟這是第一次有人送我禮物……
鬼使神差地,我從珠串上拆下來一個壓在了枕頭底下,又重新綁好纔拿了出去。
七公在門口不滿地呢喃着:「怎麼這麼慢。」
本來還在抱怨的七公,在看到我手上珠串的一瞬間,變得大驚失色,也顧不上責備我了,從我手裏把珠串奪了過去。
臉色十分難看地問我:「這個,誰給你的?」
我被七公的神色嚇了一跳,當下也不敢再隱瞞了,把和尚的事情全和七公說了。
七公面色陰沉地一拍大腿:「我說呢。」
「龍娃子,你可知這是什麼?這是爲惡鬼指路的引魂珠啊,龍娃子,那個和尚是想要你的命啊。」
我被七公的話嚇得踉蹌兩步,跌坐在地上。
不敢相信,第一個送我禮物的人,竟然是爲了害我。
可是,爲什麼啊?
七公蔑了我一眼,把珠串揣在了上衣兜裏,又遞給我三炷香。
他聲音喑啞地說:「龍娃子,最後一晚上了,一定要撐過去。」
我顫抖着手,從七公手裏接過香。
七公似乎還想再說什麼,可這時村長慌里慌張地從門外跑了進來。
他氣喘吁吁地說:「七公,你快去看看吧,劉大家裏鬧蛇災了,一家老小都死絕了。」
劉大?劉大就是給我們抬棺的八大金剛Ťū́₃之首。
七公瞳孔一縮,喊上我跟我媽疾步朝着劉大家裏跑去。

-9-
一到劉大家門口我就被裏邊的場景嚇得腿肚子直轉。
劉大家到處都是蛇,院子裏縱橫交錯疊了厚厚一層,房頂上,牆壁上也都是昂頭吐信子的蛇。
劉大家院子裏,有一具骨架,裏邊也爬滿了蛇,從骨架上零碎的布料可以看出是那天劉大給我們挖墳時穿的那件衣服。
剩下的七大金剛,圍住七公哆哆嗦嗦的。
「七公,是不是蛇羣來報復了,我們怎麼辦啊。」
七公臉色十分陰沉,沒有搭理七大金剛。
對着裏邊喊了一句:「敢問領頭的常仙是哪位?」
「既然常仙只滅了一家金剛,留下了七家金剛的命,證明常仙也是正修。」
「老朽這裏有一物,想奉給常仙,希望能化干戈爲玉帛。」
七公剛喊完話,就有一條通體翠綠,筷子粗細的蛇爬了出來。
七公急忙把我喊上前去,可是我渾身發抖,一下都不敢動。
我媽在我身後氣急敗壞地推了我一下。
我踉蹌着跌倒在七公面前。
七公從懷裏掏出一把小刀。
割斷我的食指,擠出來三滴血,滴到小蛇身上。
小蛇對七公點點頭,接着院子裏的羣蛇便烏泱烏泱地散去了。
七公鬆了一口氣,對衆人說沒事了,以後蛇不會再來了。
我捂着流血的指頭癱軟在地。
一抬頭,發現七公正在盯着我,眼神裏散發着近乎狂熱的眼神。
七公讓我一個人先回去,他和我媽要在這裏善後。

-10-
我剛到屋子裏躺下,外邊就有腳步聲傳來,我趕忙又爬起來。
一看原來是給我哥配陰婚ťū⁴的媒婆。
我急忙說:「我媽沒在。」
媒婆笑着說:「沒事,我等等。」
笑容語氣說不出的詭異,我嚇得打了個冷顫。
媒婆徑直地朝着我屋裏走去,我想引媒婆去客廳,但是媒婆充耳不聞。
媒婆坐下後,我問媒婆找我媽有什麼事嗎?
「有啊。」媒婆的笑容越咧越大,「你媽欠我債呢。」
欠她債?我有點疑惑,難道是配陰婚的錢沒有給清?
媒婆往我旁邊湊了湊:「娃娃,你說你新嫂子好看嗎?」
雖然不知道媒婆爲什麼會問我這個,但我還是老實地點了點頭:「好看。」
嫂子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女人。
聽到我誇嫂子好看,媒婆臉上的笑容越放越大,嘴幾乎要咧到耳後根。
「好看是好看,可惜嘍,被人活活掐死了。」
不知道是被媒婆的表情嚇得,還是被媒婆的話嚇得,我哆哆嗦嗦地說:「你說什麼,明明就是摔死的。」
說這話的時候,我猛地想到了嫂子脖子上的青痕。
難道?嫂子真的是被人掐死的?
「娃娃,你嫂子命苦啊。」
「大學畢業後被人騙到山裏,賣給了一個屠夫。」
「但是你嫂子不認命,屠夫想欺負你嫂子的時候,你嫂子用剪刀刺傷了屠夫。」
「屠夫惱羞成怒掐死了你嫂子,你嫂子死了都清淨不了。」
「又被人賣給了你哥配陰婚,活着的時候被賣,死了還要被賣。」
我嚇得哆哆嗦嗦:「你怎麼……怎麼知ẗŭ₁道的?」
媒婆陰笑着站了起來,慢慢向我走近。
「我怎麼能不知道。」
我剛纔一直覺得媒婆走路姿勢有點怪異,但是又說不出哪裏怪異。
現在我看清了,媒婆是踮着腳走路的。
我嚇得縮在牀上。
媒婆一步步向我靠近,臉上的麪皮大片大片地掉落。
露出了Ťùₐ另一副容貌,是我嫂子。
嫂子流着血淚,「是我親身經歷的,我怎麼能不知道。」
「甚至,我送過來的時候還有一口氣,你媽和媒婆活生生地掐死了我。」
我突然想起,我哥下葬那天,媒婆和我媽給嫂子換衣服的時間特別長,並且出來的時候臉色也特別差。
原來……她們發現嫂子沒死,竟然活生生地掐死了她。
我縮在牀上,說話都不利索了:「嫂嫂子,我沒有害你,你放過我吧。」
嫂子怒吼了一聲:「我又害了誰。」
嫂子看着我笑得越發詭異起來,「陰年陰月陰時出生,多好的容器啊。」
「怪不得七公費這麼大力氣呢,只是沒想到被我趁萬蛇圍村跑了進來。」
嫂子說的話我聽不懂,只是胡亂地揮舞着手臂,企圖阻擋嫂子的靠近。
慌亂間,我摸到了枕頭底下今天偷偷留下來的珠串。
我想也沒想就抓起珠串朝嫂子扔了過去。
「啊!」
突然一聲淒厲無比的慘叫響徹雲霄。
等我再睜開眼時,嫂子已經消失了。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等了好一會我才冷靜下來。
我爬下牀,撿起珠串,原來珠圓玉潤的珠串,現在中間裂了一個口子。
剛纔是這個珠串救了我。
可七公不是說,和尚留下這個珠串是爲了害我嗎?
又想起剛纔嫂子說的,七公費了很大的力氣,還有和尚說的讓我不要相信任何人。
一連串的東西接連在一起,我第一次對七公的話產生了懷疑。

-11-
晚上要點香的時候,我猶豫了起來。
最終,我還是沒有點燃七叔給的香。
我躺在牀上胡思亂想的時候。
我媽推門進來了。
我媽陰惻惻地盯着我,那毒蛇一般的眼神,嚇得我一個冷顫。
「媽,媽怎麼了?」我顫顫巍巍地問我媽。
我媽拿起桌子上的香,質問我:「爲什麼不點香,你爲什麼不點香?」
說着我媽自顧自地從懷裏拿出火柴。
「不要!」我大聲呼喊想要阻止我媽。
可是已經晚了,我媽已經把香點燃了。
我媽眼神狂熱地盯着香,臉上是說不出的興奮,「斌娃,斌娃要回來了,我的斌娃。」
「媽,你在說什麼啊,媽!」我跳下牀從我媽手中奪下香,踩滅。
可是,已經晚了,我的嫂子已經到門口了,在門口陰惻惻地看着我。
她嘿嘿地笑,「多虧你媽點燃了引魂香,不然我還找不到你呢。」
我媽看到我嫂子卻絲毫不怕,衝上前去,抓住我嫂子的手:「斌娃,你是斌娃嗎?」
「是不是你回來了,你快進龍娃的身,快點活過來啊。」
這一刻我克服了所有的恐懼,氣急敗壞地拉住我媽:「媽,她不是人,不是我哥,你快過來啊。」
嫂子還是陰惻惻地笑着,不過這次是對着我,「真可憐啊。」
「你現在還不明白?你媽想讓你哥在你的身體代替你活着。」
「換言之,你媽是想要你死,換你哥活。」
我緩緩地鬆開我媽的手,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媽。
我媽不喜歡我,我一直知道,可是我沒想到她會讓我死。
在我愣神的工夫,嫂子已經伸手從我媽胸膛掏出了我媽的心臟。
「老傢伙,你掐死我的時候,就應該想到今天了。」
我媽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嫂子,嫂子還補了一句:「你的兒子,早就被我吸收掉,魂飛魄散了,老傢伙。」
我媽呼哧呼哧喘着粗氣想要上前去撕扯我嫂子,卻被我嫂子一腳踹在了地上。
我媽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只有進氣,沒有出氣,嘴脣一張一合的,雖然沒有發出聲音ŧų⁵。
但是我看口形也能看出來,是斌娃。

-12-
我癱軟在地上,這個時候竟然不感覺那麼怕了。
「你殺了我吧。」
誰知道嫂子只是陰惻惻地笑,不肯上前,「殺了你?殺了你就是爲他人作嫁衣了。」
之後她又看着我媽:「你知不知道你兒子怎麼死的?」
我媽本來快閉上的眼睛又突然瞪大。
「是七公安排人撞死的你大兒子。」
「龍娃是陰年陰月陰日生的,是鬼魂最好的載體。」
「而七公垂垂老矣,命不久矣,所以他早就盯上了你家龍娃。」
「但是你家祖陰太強,七公隨隨便便奪不了龍娃的舍。」
「所以他才安排人撞死了你的斌娃,又找來陽年陽月的我跟你的斌娃合葬。」
「更讓我們百蛇墊棺,徹底破了你家的氣運。」
我媽聽完後呼哧呼哧地喘着氣,想起來但是力氣又不夠。
最後瞪大眼睛,死不瞑目地斷了氣。
無數的刺激讓我震驚麻木,此刻我徹底不怕了。
「你怎麼知道的?」
嫂子眼裏流着血淚,「我怎麼知道的,我殺媒婆的時候她告訴我的。」
「如果不是她告訴我,可能我死也不知道,就連我被拐賣,也是你們好七公的陰謀。」
「如果不是她告訴我,可能我就元氣大傷地奪了你的舍,破了你的陰氣,壞了保護你的最後一道屏障。」
「讓七公坐收漁翁之利了。」

-13-
我猛一抬頭,發現七公已經站在門口了。
七公的面色極度陰沉,「沒想到啊,萬蛇圍村,竟然破了村裏的氣運,讓你白天都能進村。」
「能殺了媒婆,棋差一招啊!」
嫂子依舊陰惻惻地笑着,「紅衣下葬,橫死雙煞,百蛇墊棺,真是好大一盤棋啊。」
「就爲了你不值錢的老命,賠上了多少人的命。」
七公滿不在乎地冷哼了一聲:「人不爲己,天誅地滅。」
「我就先收了你,再慢慢煉化這個小子。」
嫂子的頭髮猛地增長,大叫一聲向七公撲去。
七公也不甘示弱,兩個身影糾纏在一起。
嫂子雙目猩紅,很快佔了上風。
七公的胳膊上,腿上,脖子上滿是嫂子的抓痕。
就在我以爲七叔快不行的時候。
七公竟然從懷裏掏出了我給他的珠串。
猛地拽斷撒向嫂子。
嫂子一聲淒厲的慘叫。
身影慢慢變淡,惡狠狠地看着七公:「我不服啊。」
七公吐出一口鮮血,「橫死雙煞,百蛇墊棺,果然名不虛傳。」
「如果沒有這串百年菩提,我可能就真的死在你手上了。」
嫂子的眼神充滿着怨恨,憤怒,不甘,身影慢慢地消失不見。

-14-
等嫂子身影徹底不見了以後,七公轉頭看向我,陰惻惻地笑着。
「罷了罷了,我下了這麼久的棋,好歹破了你家一半的祖陰,剩下的一半慢慢煉化吧。」
說着七公從懷裏拿出一個小葫蘆,葫蘆裏爬出一個滿身是蛇的怪物,我仔細辨認了半天才知道是劉大。
劉大目光呆滯,身上羣蛇攀爬。
跟提線木偶一樣,一步步向我走來。
「抓住就行,別傷了他的肉身。」七公在後邊叮囑道。
就在我感到絕望,想一死了之也不便宜七公的時候。
門口突然傳來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七公渾身一震,劉大也停止了前進的步伐。
我定睛一看,原來是和尚。
和尚依舊是那副和藹的樣子。
他看着我笑着說:「娃娃不錯,竟然撐到了第三天。」
我看着老和尚,鼻頭一酸,又燃起了希望。
七公忌憚地看着和尚,可和尚不跟他動手,只是默默地念起了經。
在和尚的誦經聲中,劉大的身影慢慢地消失不見。
七公呼吸急促地吐了一口鮮血,「棋差一招啊,棋差一招。」
七公邊說邊想離去,卻被和尚攔住了去路。
「你把這個娃娃害得家破人亡,總得有個交代吧?」
和尚向我招手:「娃娃過來。」
我快步跑上前。
和尚和藹地看着我,指着七公說:「他害死了你哥,害死了你媽,害得你家破人亡,你恨不恨他?想不想殺了他報仇?」
我看了七公一眼,搖了搖頭:「我哥總是欺負我,我媽想害死我,我不想爲他們報仇。」
和尚臉上笑容不減,「那他在村裏說你是鬼娃,讓你被所有人排擠,讓本來應該愛你的媽媽厭惡你,你想不想殺了他報仇。」
想到媽媽厭惡的眼神,還有自小的遭遇,我開始變得雙目猩紅。
和尚遞給了我一把刀,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他養的小鬼已經被我超度了,他又受了重傷,你想去就去。」
我接過和尚手裏的刀,緩步向七公走去。
七公驚恐地看着和尚:「你們出家人講究慈悲爲懷,你怎可教唆別人殺我?」
和尚卻只是笑笑,「出家人講究因果,你欠了這娃娃的因,就ťũ₁得讓娃娃了了他的果。」
我拿着手中的刀一刀一刀地捅向七公,直到七公被我捅成篩子,再也動彈不得。
後記
我說:「謝謝師傅。」
和尚突然笑得很陰森,跟一貫的和藹變得判若兩人,「不用謝我,現在你犯了殺戒,也算破了你家最後一半祖陰了。」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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