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洛

全麻手術後,我對着主治醫生念海棠文。
唸到最後,甚至熱情地邀請他和我一起試試。
「醫生能和我負距離接觸嗎?」
我低着頭羞澀地笑,旁邊的護士卻全傻眼了。
誰不知道江淮是出了名的禁慾,還極度恐同。
有人想捂我嘴,被江淮攔住。
他淡淡道:「好啊,負 20 夠嗎?」

-1-
要說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認識江淮算一個。
認識他的短短兩天裏,我倒了兩個小黴,丟了一次大臉。
尤其是那次丟臉,本人回想起來都連夜爬上崆峒山的程度。
就在昨天,我因爲受傷需要全麻。
脫光躺在手術檯上時,我看到了江淮那張臭臉。
他戴着金絲邊眼鏡,冷峻的眉眼在燈光下竟顯得有些神性。
不得不承認,這人雖然混蛋了點,但樣貌沒的說。
我正看得入神,一雙戴着藍色乳膠手套的手滑過我的尾椎,激起一層雞皮疙瘩。
我擰着眉要控訴他耍流氓。
江淮的視線似乎在我腰上停了停,須臾後又神色平靜地取出麻醉針。
我從小暈針,面色唰一下變得慘白。
一句國粹還沒罵出口,我的眼睛被人捂住。
陷入沉睡前,耳邊只落下一句溫柔的「別怕」。

-2-
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周圍的護士姐姐看我的眼神都格外奇怪,既有同情又有讚歎。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終於在第六波故意從我病房前路過的護士中,問到了答案。
天塌了。
我竟然調戲了江淮??
我真是餓了。
有心善的姐姐特意給我看那天的視頻。
腳趾能摳出城堡,我顫顫巍巍地點開。
視頻裏,我對着江淮一臉癡漢笑。
抱着他腿不放,口中念着高 h 的海棠文。
邊念還邊對他上下其手。
「醫生你喉結真好看,想舔。
「嘖嘖,六塊腹肌,想躺。
「哇,好有勁的腰,嘿嘿。」
我色眯眯地越說越過分。
旁邊的護士個個目瞪口呆。
離譜的是,不知道誰說了句:「好文存了,還有嗎?想聽。」
我竟然真的跟報菜名似的報了一長串。
光說不練,我還不盡興。
揪着江淮的袖子,羞澀地笑。
「醫生,你願意和我負距離接觸嗎?」
這話一出,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包括江淮。
隔着屏幕,我似乎看見他挑了挑眉。
有好心的護士怕我醒了後一頭撞死,連忙捂住我嘴巴。
大家都怕江淮生氣,畢竟這位略懂一點刀術,手術刀的刀,解剖術一流。
這位低氣壓的大佬在短暫的錯愕後,突然移開那隻手,居高臨下地和我對視。
他彎腰貼在我耳邊,淡淡地說:「負 20 可以嗎?」
聲音很輕,但足夠在場的所有人聽見。
我眨着還有些迷糊的眼睛,怯怯地瞥了眼他褲子。
好像有點……不太行。
我沒來得及回話,麻藥勁又上來了,再次睡了過去。
視頻到這就結束了。
給我看視頻的姐姐笑嘻嘻地看我一眼,用一種嗑到了的表情給了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20 啊,讓你小子喫到好的了。」
說完她還往我腰下掃了一眼。
???
我哪裏像小受了?
我這大花臂白文的?
事實證明果然是白文的。
當江淮拿着藥水和針向我走來時,我腿頓時就軟了。
我瑟縮着身子大喊:「你別過來,離老子遠點。」
聲音太大,引來了一羣嗑 CP 的姐姐。
「什麼?幹起來了?」有人興奮地瞎叫。
我顧不上生氣,望着針頭害怕得直咽口水。
江淮穿着白大褂,平靜地看着我上躥下跳。
他太冷靜,襯得我像一隻猴。
我不想當猴,於是咬着牙說:「趕緊地,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冷汗止不住地淌。
江淮突然指着窗外的天:「有飛碟。」
我狐疑地抬起頭,左顧右盼:「哪?哪?」
再轉過頭時,他已經收回針具,我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紮上了針。
「飛走了。」他慢條斯理地給我掛上藥水。
是嗎?
我摩挲着下巴,心裏一陣惋惜。
鄰牀的大爺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我。
我當即衝他翻了個白眼。
這叫童趣懂不懂。
視線又重新移回江淮身上。
他似乎並沒有被昨天的事影響,依舊是那副冷淡的樣子。
對我的態度和對陌生人沒區別。
道歉的話到了嘴邊遲遲說不出口。
我煩躁地抓了把頭髮,猶猶豫豫從來不是我的性格。
我清了清嗓子,有些彆扭地開口:「對不起,昨天是我胡言亂語,你別當真。」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原本還冒着熱氣的江淮瞬間變得冰冷無比。
金絲邊眼鏡下的目光牢牢盯着我不放,彷彿下一秒他就能拿着手術刀把我解剖了。
我不禁打了個寒戰,搓了搓胳膊。
見了鬼了,大夏天的居然覺得涼颼颼的。
江淮垂着眼眸,斂下所有情緒,聲音比之前低了兩分:「別當真?」
他渾身纏繞着恐怖的氣息。
看來真的因爲昨天的事生氣了。
畢竟誰也不想被一個同性騷擾,還是一個自己討厭的同性。
江淮曾經教訓過一個騷擾他的男人。
據說他拿着刀對着那個男人捅了上去,刀刀避開致命處。
男人沒死,但全身是血。
最後雙方和解,賠點錢就了事了。
從那以後江淮就變得極爲恐同。
偏偏我這麼倒黴,不要命地往人家槍口撞。
更要命的是我還打不過他。
江淮雖然看着瘦,但卻是實打實地有料,尤其是那雙手臂全是肌肉。
嘖嘖,拎我跟拎小雞仔似的。
大丈夫能屈能伸。
於是我雙手合十求他:「您大人有大量,昨天發生的所有事都別當真。」
爲了保險,我還特意強調道:「我發誓,我對你絕對沒有非分之想!」
江淮掀起眼皮,緩緩說:「沒有非分之想?」
他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我拼命點頭,討好地笑嘻嘻道:「百分百沒有。」
他似乎頓了頓,如墨般的眼睛暗了暗。
我立馬有一種被盯上的驚悚感,連背後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好在他沒有停留多久,繞過我徑直走了出去。
我鬆了口氣,在心裏暗罵自己不爭氣,好歹也是在道上混的,怎麼被一個眼神嚇成這樣。
想到今後還要在醫院任人宰割,我更想念宋詞了。
雖然詞哥罵人難聽了點,但我最起碼不會有生命危險。

-3-
我就這麼心驚膽戰地過了幾天。
江淮除了問我的傷勢外,其餘的話一句都不和我多說。
我也很識趣,從不去招惹他。
可是老天爺好像有什麼惡趣味,硬是要我們產生交集。
因爲腿腳不便,往日裏上廁所都是叫隔壁牀的兄弟扶我去的。
今天那兄弟恰巧出院了,另一張牀的大爺也出去溜達了。
整個病房就剩我一個。
突然尿急,不好意思麻煩護士姐姐。
我咬着牙一點點往牀邊挪動。
綁着繃帶的腿剛接觸地面,頓時傳來一陣刺痛。
我蹙着眉小步走着,膝蓋突然一軟身體朝前撲去。
還沒來得及和牆壁親密接觸,就被人揪着後衣領提溜了起來。
雙腿甚至離地。
我回頭看着面無表情的江淮陷入沉思。
我好歹是個成年男性,怎麼到他手裏真成小雞仔了?!
江淮提着我放在牀上,俯下身問:「去哪?」
我仰頭回:「廁所。」
罕見地,他臉上閃過一絲錯愕。
我看得新奇,忍不住逗他:「怎麼,江醫生要看嗎?」
他不說話,黑漆漆的眼睛只盯着我。
太專注,太認真,他似乎真的在思考。
我生了怯意。
開什麼玩笑。
被他這個眼神盯着,鬼尿得出來。
我尷尬地笑笑,假裝輕鬆地說:「哈哈,我開玩笑的,別……當真。」
江淮目光沉沉地掃視着我,下一秒直接把我橫抱起來向廁所走去。
我整個僵在他懷裏。
不、不會吧?他真想看啊?
在我愣神的幾秒裏,江淮已經走到馬桶前。
他低着頭,用眼神詢問下一步該幹嘛。
一股難以言喻的羞恥感湧上心頭。
我嗓子莫名乾澀道:「放我下來,我自己可以。」
他拒絕得很乾脆:「不行,你腿沒好。」
我捏着他下巴,又兇又惱道:「老子死不了,鬆手。」
江淮依舊對我的惱怒沒有半點反應。
他那雙骨節分ƭūₖ明的手攀上我的褲子,拉開拉鍊伸了進去……
他的手很冷,冰涼的觸感讓我一哆嗦。
白大褂把江淮襯得像不可褻瀆的神,他的兩根手指卻夾着我那處。
這個場面怎麼看怎麼荒誕。
我的心臟快要從喉嚨裏跳出來,整張臉都快要熱炸了。
遲遲尿不出來。
我悶着頭,無法忽視身體上的某種強烈反應。
江淮歪着頭疑惑地看着我,手指不自覺地緊了緊。
我呼吸一窒,咬牙切齒地叫他閉眼。
這混蛋難道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像春藥嗎?
他越看我越興奮。
我深呼口氣,捂着漲紅的臉。
在一陣水聲中,總算是解決了。
「回去吧。」我拉上拉鍊說道。
江淮微微點頭。
將我放在牀上後,轉身要走。
我猶豫着還是拉住他衣袖,小聲說道:「謝謝。」
江淮站定,偏過頭回道:「不用謝。」
說完後他也不走,就這麼和我對視着。
仿若時間靜止。
我率先敗下陣來,僵硬垂下腦袋。
視線猛地被鼓得鼓鼓囊囊的褲子吸引。
我詫異地抬起頭。
江淮神色一如既往地淡定,就是耳垂泛着可疑的紅。
他走之前說了句很莫名其妙的話。
「它挺適合你的,不用暈針。」
它是什麼?跟暈針有什麼關係?
我有問題從不藏着掖着,直接就問出了口。
「它是什麼?」
江淮推門的動作頓了頓,聲音莫名有些啞。
「今晚你就知道了。」
他走了,留我一個人懵逼。
雖說母胎單身至今,但沒喫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我略一沉思就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這混蛋果然思想齷齪。
想用這種方式報復我!

-4-
我兩股戰戰等着夜幕降臨。
沒開玩笑,江淮看起來就很有實力。
門每被推開一次,我屁股就哆嗦一次。
來來回回數次,我終於是忍不住主動出擊。
我叫住來查房的護士姐姐問道:「江醫生今天晚上還來嗎?」
這話剛問出口,我就知道糟了。
果不其然,她勾起脣角,用意味深長的語氣回:「本來應該來的,但今天突然要開會,來不了。」
我鬆了口氣。
頂着她八卦的眼神緩緩躺下。
看來今天可以逃過一劫。
本以爲可以很快陷入睡眠,偏偏腦子清醒得可怕。
只要一閉眼,腦子裏就自動浮現江淮那張臉。
他長得很好看,五官明明很柔和,但總給人一種攻擊感。
如果不是因爲這樣,我也不會第一次見他就給了他一拳。
當時我在喫燒烤,幾個男人拎着鐵棍圍了上來。
這個場面我很熟悉,當即攥緊了手裏的木籤子。
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拎起凳子就砸了過去。
場面一片混亂。
我看見有個男人盯着我看,表情冷冷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於是當他站起的那一刻,我先發制人一拳打在他臉上,嘴裏還叫嚷着:「媽的。最煩裝逼的人。」
他似乎被我打得有點蒙,遲遲沒有回手。
一個混混蹭到他面前,不小心踩了他腳。
下一秒那個混混就被踹飛了。
我才反應過來,原來他不是混混的同夥。
看着他越來越黑的臉,我笑嘻嘻地道歉。
「對不起兄弟,要不你打回來?」
他不說話。
我抬頭看見鐵棍快砸到他頭上,果斷替他擋下。
那瞬間我幾乎聽見了骨頭斷裂的悶響。
真他媽的疼。
等警察來了,這場鬧劇才接近尾聲。
我被送進醫院,親眼看着他穿上白大褂,面無表情地把我推進手術室。
從此我對他敬而遠之。
可我們就像兩塊磁鐵,不管我怎樣躲他,都能遇見。
我的思緒從回憶飄到眼前把手被轉動的門上。
整個病房只有我一個人。
我緊張地嚥了咽口水。
門被人推開。
在瞥見是江淮的那一刻,我立馬背過身。閉上眼睛裝睡。
他身上帶着暖風,呼吸不穩,像是匆匆趕來的。
腳步聲在我牀邊停下。
即使不看。我也能感受到江淮的視線,纏在身上,粘在頸後。
我始終沒有回頭,忍受着這如有實質的目光。
我拿不準他的意思。
夏夜悶熱,蟬聲鳴鳴。
我全身冒着汗,在心裏暗罵他怎麼還不走。
被子突然被人掀開一點。
他摸着我的額頭,從鬢邊劃到我的耳垂、下頜、嘴角,最後停留在我的嘴脣上。
我怔了怔,脊背一陣發麻。
他捏着我的脣瓣,惡劣地捻了捻。
我簡直不敢呼吸,醒也不是,繼續裝睡又不是,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他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餘洛。」他的聲音水霧似鑽進我耳朵裏。
我手指蜷起,身體比石頭還僵硬。
這還是第一次聽他叫我名字。
牀墊微微下陷,他坐在我旁邊。
我知道他識破了我裝睡的伎倆。
於是我轉過身,視線跌跌撞撞和他那雙漂亮的黑色眼瞳對視。
安靜半晌,江淮的眼睛彎起一道月牙,語氣平淡地詢問:「爲什麼裝睡?討厭我嗎?」
儘管他掩飾得很好,但我還是聽出他聲音裏的醉意。
我朝他勾勾手,他立馬俯下身,冰冷的鼻尖在我臉上蹭了蹭。
一股酒味撲面而來。
果然喝酒,看這樣子喝得還不少。
我嫌棄地推開愈靠愈近的身體。
江淮被推得踉蹌,皺着眉委屈地問:「你討厭我嗎ťùₑ?」
討厭嗎?
好像沒有。
但我不打算回,回了他明天也記不住。
我敷衍要翻身,他掰住我胳膊不讓我動。
力氣大的我痛呼一聲。
我怒斥道:「放開我。」
酒氣燻得他臉泛紅,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我。
「你討厭我嗎?」他固執地重複着,就好像這個問題對他很重要。
「餘洛。
「餘洛。」
他一聲聲喊着我,我全然不搭理他,冷着臉無視他。
狗東西,敢弄疼老子。
他慢慢抬起手,手指搭在我臉上,握住了我,臉頰蹭到我的掌心裏喃喃道:「對……對、不起。」
「對不起,餘洛。」
他這樣示弱,我的心情又詭異地好了起來。
我捏着他冷白的下巴。
「還敢弄疼我嗎?」
「不敢。」
「錯了嗎?」
「錯……錯了。」
我滿意地露出笑容。
江淮勾了勾我衣袖,半張着嘴問:「餘洛,你討厭我嗎?」
像只輸入了一個指令的復讀機。
如果不回答,估計一晚上都睡不了了。
我打了個哈欠回道:「不討厭。」
他脣角彎了彎,露出極爲奪目的笑來。
隨後卸了負擔般倒在我身上睡了過去。
我錯愕地瞪大眼睛。
推他胳膊推了半天,毫無動靜。
反正和詞哥都光着膀子摟一起ṭū́₁睡過呢。
大家都是大老爺們。
索性就由着江淮去了。
他身體熱烘烘的,不臭反而帶着冷香。
我調低空調後,陷入沉睡。

-5-
第二天睜眼,壓着我的人已經不見了。
隱約記得早上我凍得發抖的時候有人替我提了提被子。
中午換藥的時候,突然被告知要搬到單人病房去。
我愣了愣,說道:「我沒錢啊。」
護士姐姐回道:「傅家出錢。」
那沒事了,我頓時放下心來。
還是詞哥好,發達了也沒忘了我。
我硬擠出兩滴淚,哭唧唧地撥通他電話。
響了兩聲後被接通。
「嗚嗚嗚,詞哥我要當你一輩子的狗。」我感動得痛哭流涕。
對面沉默了會,突然開口:「不行。」
嗓音又低又沉,不是宋詞的聲音。
在我錯愕間,對面繼續說道:「他只有我這條狗。」
斬釘截鐵般認真的語氣。
不等我說話,電話被掛斷了。
我捧着手機怔在原地。
啊?
現在連狗都有人搶着當了嗎?
我詞哥已經搶手到這種地步了?
那人聲音聽起來極爲年輕,估計就是詞哥在傅家的便宜弟弟,傅念辭。
我嘆了口氣。
ṱų₆在心裏默唸:詞哥你在傅家好好的,我會想你的。
隨後屁顛屁顛地去了單人病房。

-6-
我看着眼前寬敞的病房,嚥了咽口水。
這真的是醫院嗎??
豪華得像是酒店套房。
我飛撲上牀,身體埋進柔軟的被子裏。
剛準備鑽進被窩就被人揪着腳踝拖了出來。
我一回頭就看見江淮正專注地凝視着我。
握着我腳踝的手越收越緊。
不知道他在發什麼癲。
我不舒服地動了動,不悅道:「滾。」
他沉默了兩分鐘,鬆了手。
「剛上的藥會被蹭掉。」
他在和我解釋剛纔的舉動。
我盯着他微垂的眉眼,氣泄了大半。
半靠在牀頭,我仰起頭問:「找我幹嘛?」
江淮看着我,一字一句道:「對不起,昨天喝醉了。」
「不記得昨晚的事了,有冒犯你嗎?」
他問得很小心翼翼。
眼睛裏寫滿了愧疚,似乎認定他自己對我做了不可饒恕的事。
一句沒有到了嘴邊又吞了下去。
我決定騙他,故作痛心地說:「別提了,我沒想到你居然是這種人。」
江淮很明顯地僵住了,那張俊臉立馬失去了顏色,變得蒼白無比。
他抿着脣,低下腦袋,頹唐得像等着主神判死刑的信徒。
我直截了當地把上衣脫下,指着手臂泛紅的新鮮指印,沒好氣道:「你弄的,疼死了。」
邊說我邊翻白眼,這傢伙到底是什麼鬼力氣。
昏暗光線下。我似乎看見江淮的喉結上下滾了滾。
視線輕輕掃過我裸露的腰部皮膚,激起一層雞皮疙瘩。
「對不起。」
他再開口時,帶着低沉的啞。
他明明在道歉,目光卻鎖着我不放,炙熱得快要將我燙化。
怎麼回事,突然有點熱,還有點餓。
我開了瓶酸奶,猛灌。
直到心裏的燥熱被壓下,才停下。
沉默良久,他突然喊我:「餘洛。」
我抬頭,就看見江淮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怔了怔,我狐疑地在臉上摸了一把,什麼也沒有。
他俯下身,指腹在我嘴邊某處抹了一下,帶着滾燙的溫度。
白色的酸奶粘在指腹上。
我窘迫萬分。
慌慌張張地從牀邊找紙給他擦嘴。
他卻當着我的面,張嘴舔去了指腹上的酸奶。
我如遭雷劈,愣在原地。
他的一連串動作很快,快到我以爲是自己的錯覺。
耳朵嗡嗡作響,我難以置信地看他。
江淮很坦然,彷彿只是做了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我記着他恐同啊,難不成把我當好兄弟了?
詞哥會這麼噁心地替我擦嘴嗎?
答案當然是不會。
想着要是宋詞敢做這種事,我肯定跟他打一架。
現在換成江淮,我沒有打人的衝動,反而覺得腿軟。
完了,我腦子不正常了。
江淮突然靠近,莫名給我一種壓迫感,周遭的空氣都稀薄了。
我支支吾吾地叫他滾。
他置若罔聞,伸出手貼在我額頭上,蹙着眉自言自語:「沒發燒啊。」
手慢慢下移到我臉上,他歪着頭奇怪地問:「那爲什麼臉這麼紅?」
我推着他胸膛,不自在地扭過頭,兇巴巴地斥道:「別碰我。」
清醒時候的他格外聽話,立馬收回了手。
我的心在怦怦直跳,面上露着不耐煩:「快走,我要睡覺了。」
江淮看不出來什麼表情,他沉默了會兒,走了。
門被合上,徹底沒了動靜。
見了鬼了,他真走了我還有點捨不得。
死混蛋,叫你走你就走啊。
我煩躁地在牀上打着滾。
我在心裏暗暗發誓,明天必須好好晾他一頓!

-7-
第二天沒等到江淮等來了宋詞。
一大早就被電話鈴聲吵醒。
接通後,我煩躁得想要罵人。
髒話到了嗓子眼硬是被憋回去了。
「喂,你住幾零幾來着?」熟悉的欠揍感。
大早上把我吵醒就問這個?
我沉默了會兒,怒吼道:「宋詞,你他媽能記住什麼?」
「你爹住 608。」
說完就掛了。
剛閉上眼睛繼續睡,門被推開了。
江淮拎着早餐不知道聽了多久。
看Ŧů₇着他那副波瀾不驚的死魚臉,我氣就不打一處來。
「拿走,沒喫早餐的習慣。」
我看都不看他,頭埋進被子。
江淮把早餐放在桌上,突然問:「你當爹了?你有孩子?」
語氣幽怨彷彿我是絕世大渣男。
我不爽了,他憑什麼管我。
我掀開被子,語氣不善地說:「關你屁事?」
「有孩子又怎麼了?」
江淮垂在身側的手指蜷縮,面沉如水。
我擰着眉和他對視。
空氣靜了幾瞬。
江淮走到牀邊,單手扣住我腰,手指扣在我下顎處,掐住。
我的臉被迫抬起,我討厭這種感覺。
拼命掰他的手指,卻不動分毫。
「不可以。」他湊近,用冰涼的下巴蹭着我臉,聲音低沉,ťû³「你是我的,我一個人的。」
他低頭親我:「不可以有別人。」
我使足了勁掙扎,不讓他親。
江淮眼裏的嫉妒幾乎噴薄而出。
神經病!他以什麼身份喫醋?
我一抹嘴,狠狠推開他:「你是我的誰啊,憑什麼管那麼寬?」
這話一出,他剛剛囂張的氣焰立刻煙消雲散。
肩膀有些顫抖,如墨的眼睛失去神采。
說出的話極其苦澀。
「對……不起,我……
「不知道你有……孩子。
「之前冒犯了,抱歉。」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那一瞬間他的聲音帶上些許哽咽,彷彿我有家室這件事給了他重重一擊。
他像落水的小狗似的,垂着頭一言不發。
又好氣又好笑。
我心軟了半截,拽住他手臂,惡狠狠道:「你是不是傻比,老子自己還是個孩子,哪來的孩子?」
說還不解氣,我捧起他手咬了下去,用ṱû₆了十成十的力氣。
直到血腥味充斥在整個口腔才鬆口。
我半跪在牀上,壓着他脖子,惡劣地調戲:「而且,老子喜歡男的。」
「老子喜歡你。」
是的,我喜歡江淮。
從第一次見他就開始心動。
當時在人羣中,看到他的第一反應是,這男的好裝。
第二反應就是,這男的真好看。
尤其是捱了一拳,嘴角流血的樣子。
真他媽的帶勁。
是一見鍾情也是見色起意。
我表白完。
江淮的瞳孔在陽光下急劇收縮,嘴巴微張,看着我半天不說話。
我抱怨道:「喂,這還是我第一次向別人表白呢,給點反應。ťū́⁵」
「不然我可要收回了。」
「不行!」
江淮握住我手腕,一把環住我腰,在我的臉側落下一點一點羽毛似的啄吻,吐出膩人的情話宣言:「餘洛,我愛你。」
我從他的眼瞳中讀出了一種異常專注嚴肅的情緒。
他的脣輕輕擦過我的鼻尖。
心臟不規律地劇烈起伏,快要震破我的胸腔跳出來。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我嘴脣上,我緊張地嚥着口水。
江淮抬手取下眼鏡,細碎的光在他眼底閃着。
太過耀眼,我不敢和他對視,閉上了眼睛。
柔軟的觸感和我的脣擦肩而過。
若即若離。
我被撩撥得心癢難耐,偏偏他就是不貼上來。
我悄咪咪地睜開一隻眼睛想探探虛實。
不料落進一雙含笑的眸子裏。
江淮眉眼徐徐彎起,語氣柔和低啞:「餘洛,做我男朋友好嗎?」
我一愣,沒想到他會如此正式。
我仰起頭,輕輕吻在他的嘴脣上,粲然一笑:「好啊。」
他摟緊我的腰,十指和我相扣,加深了這個吻。
他的吻技太好,我被親得暈頭轉向。
直到呼吸不順暢,我撐着他肩膀把他推開。
江淮捏着我下巴還想繼續。
我別過頭喘息着拒絕:「詞哥馬上到了。」
「你快走。」
這話一出,我自己忍不住樂了。
怎麼聽怎麼像偷情。
江淮看我笑也跟着笑。
他笑起來很好看,我紅着臉在他嘴角偷親了一下,然後催他趕緊走。
門被拉開又關上。
我搓着發燙的臉發呆。
腦子裏盤旋着剛剛接吻的場景。
直到宋詞喊我時才徹底回過神。

-8-
「龜兒子,我受苦受累,你在這喫香喝辣。」
宋詞咬牙切齒地掐着我脖子:「老子送你一程。」
我看了眼滿桌的名貴補品,連忙賠笑:「爹,您是我爹,高抬貴手放我一馬。」
宋詞冷哼一聲,抓起車釐子往嘴裏扔。
他突然指着我問道:「你嘴怎麼又紅又腫的,被狗咬了?」
我不敢接話,故意轉移話題:「喫東西燙到了,對了,你和你弟傅念辭什麼情況?」
宋詞支支吾吾了半天說不出話。
我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把這些日子聽到的有關傅念辭的八卦全告訴了他。
果然宋詞聽完後表情更加複雜,遲遲不說話。
沉默的空隙間,江淮來給我換藥。
他的視線劃過我搭在宋詞肩上的手,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給我換藥時的力氣比往常重。
我疼得咧嘴,沒好氣地瞪他一眼:「輕點。」
江淮掀起眼皮,不冷不淡地瞥我一眼。
這傢伙喫幹抹淨就不當人了是吧。
我撇了撇嘴,等他上好藥後又開始趕人。
再待下去指定要被宋詞發現。
江淮也沒有讓我爲難,走得很乾脆。
我心虛地看了眼還在沉思中的宋詞,鬆了口氣。
立馬又覺得不對勁。
怎麼回事,我心虛什麼,又不是真偷情。
我在這胡思亂想,宋詞心事重重地拿着手機走了。
難不成詞哥和他弟也有一腿?
不可能。
我狠狠譴責了自己一番。
果然和江淮待一起久了,連思想都和他一樣齷齪了!

-9-
我出院那天,江淮連人帶包把我扛回了家。
我抗議無效,只好由着他去。
回家的當天晚上我就徹徹底底瞭解了他說的那句「它很適合你,不用暈針」。
江淮說他從不撒謊。
是的……
就連那句我們負 20 距離接觸都是真的……
大汗淋漓後,我腳步虛浮,腳踩在棉花一樣的地上,軟得站不住,全靠江淮的攙扶才艱難地走到了衛生間。
「你是真不當人啊。」我咬牙切齒。
江淮討好般親了親我耳垂,我被他柔軟的脣瓣碰得一個瑟縮,有些癢。
我嘴上抱怨着他,胸腔裏因他剛纔的粗暴產生的那點氣全散了。
他把我抱在懷裏小心翼翼地洗漱着。
太累了。
全身像被卡車碾過。
我打着哈欠眯着眼縮在他懷裏,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後沉沉睡去。
日子慢悠悠過着。
我被江淮當成了兒子養。
什麼都不用我操心,只需要喫好睡好。
就連穿衣服都由他代勞。
江淮很樂衷於給我買衣服,各式各樣的衣服都有,這一點上他很變態。
我喜歡看他對我流露出迷戀的眼神。
我被他高高捧起,像他的神明一般。
但我不是真的神明,總有人不喜歡。
江淮去上班那天,他媽媽約我見面。
他家裏人都非常傳統,不能接受他找個男人當結婚對象。
我不在乎別人的想法,只在乎江淮。
他堅定地表示非我不可。
所以我願意爲他披荊斬棘。
和所有豪門劇情一樣,江夫人見我的第一面,就從包裏拿出支票遞給我。
「三千萬,離開我兒子。」
一模一樣的套路話。
我不覺得生氣就覺得有趣。
兩根手指夾着支票,我眯着眼笑:「他可是你親兒子,要我離開他可以,不過……」
江夫人喝咖啡的動作頓住,不明所以地看我。
我靠在沙發上,一字一句道:「得加錢。」
她似乎被氣笑了,譏諷地瞥我一眼。
「沒想到我兒子還有眼瞎的時候。」
我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看着重新遞過來的支票眼冒精光。
嘖嘖, 六千萬。
昨天才聽江淮說江家把他卡停了,爲了逼他回家相親。
今天就有六千萬送上門。
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江夫人真是個好人吶。
我小心翼翼地把支票收起來, 笑嘻嘻地說:「謝謝。」
隨後美滋滋地回了家。
晚上江淮下班後。
我興沖沖地向他炫耀。
他一把將我撈進懷裏, 來了個法式熱吻。
我抓住他鬆垮的領帶往後扯, 吸吮着他的下頜和襯衫下的肩膀。
白襯衫被我的唾液浸溼, 透出我種在他肩頭的草莓。
我咬着他肩膀用氣聲威脅:「不準離開我。」
江淮揉着我臉,認真地看着我眼睛回覆道:「好。」
一陣胡鬧後。
我躺在他懷裏好奇地問:「你爲什麼喜歡我?」
其實我想問這個問題很久了。
我身上哪裏有值得被喜歡的地方。
江淮低頭啄了啄我臉,柔聲說道:「因爲你是餘洛。」
他的語氣極爲珍重。
這句不像回答的回答, 讓我彎起眼睛。
我很開心, 於是翻身坐在他腿上, 俯視他,小拇指勾了勾說道:「獎勵你。」
他含着我手指舔了舔,低笑道:「好。」
後半夜。
生理性淚水不知道流了幾回, 嗓子沙啞。
江淮就像臺永不停息的機器。
我軟着聲音求饒,他才放過我。
迷迷糊糊間,他親了親我嘴角。
「明天見,寶貝。」
我嘟囔着回:「明天見, 老公。」
天光乍破。
夢裏一片祥和。
真好, 我和江淮永遠有明天。
番外
過年那天, 我帶着江淮去詞哥家蹭飯。
剛開門就被他脖子上的紅痕閃到了眼。
我擠眉弄眼地朝他壞笑:「詞哥,羞羞, 嘿嘿。」
話剛說完, 我就捱了一拳。
我連忙求饒,詞哥翻了個白眼,沒和我計較。
熟練地和他並肩坐在沙發上, 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身後是兩個忙碌的男人。
「哥,沒想到你從了?」我剝着橘子打趣。
宋詞從我手裏掰走一大半橘子, 含糊不清地說:「你別叫我哥, 傅念辭在醋罈子裏泡大的。」
我聳聳肩表示理解。
畢竟連狗都要和我搶着當。
輪椅突然出現在我視線裏。
我抬頭就看見傅念辭親暱地替宋詞擦嘴。
嘖嘖, 那眼神。
我敢保證如果不是有人在, 詞哥嘴角的橘汁估計要被舔掉了。
咦。
噁心的小情侶。
我搓了搓起雞皮疙瘩的手臂。
江淮擼起袖子在廚房洗菜。
窗外恰巧在放煙花。
藍色的煙花炸開那瞬, 他像是感覺到了什麼,回過頭,看到是我後,臉上逐漸綻開一抹奪目的笑來。
他比天上的煙花還要燦爛。
我捂着怦怦直跳的心臟,忍不住想,今天晚上必須要狠狠獎勵他。
年夜飯很快做好,香得我流口水。
我悄摸摸地想偷喫,被宋詞發現,狠狠捱了一筷子。 
我撇着嘴去求安慰。
江淮剛端着最後一個菜從廚房出來, 看到我淚汪汪的樣子,頓時心疼地親了親我。
我舉着被敲紅的手背湊到他嘴邊。
他心領神會地舔了舔, 含着那塊肉摩挲。
得逞了,滿意了,爽了。
我跟着江淮坐下。
宋詞和傅念辭坐我們對面。
隔着熱氣騰騰的霧氣,我和詞哥對視,各自心照不宣地笑笑。
真好啊, 我們都在一起。
窗外爆竹聲不斷。
我們舉着杯相碰。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新的一年,我們還是我們。
新的一年,我們依舊幸福。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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