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嘴硬男友

高考結束那晚,我向他表白。
「喂,大學霸,我說,我喜歡你。」
他秒回我。
「呵呵,666。」
多年後,他手捧鮮花向我求婚。
我:「6。」
……

-1-
我喜歡許世羽這件事。
不僅全班知道。
全校都知道。
原因是有次我在校廣播站值班,和小姐妹聊起八卦。
我跟我的小姐妹說:
「我好喜歡許世羽啊,你不要跟別人說哦~」
然後第二天。
全校都知道了。
你知道爲啥嗎?
因爲我倆廣播室那個廣播的麥,
沒關。

-2-
自此之後,我和許世羽就成了老班的重點關注對象。
連座位,都把我倆調到教室的對角線。
要我說,這簡直大可不必。
因爲許世羽這人。
他鳥都不鳥我。

-3-
小學的時候,參加全國圍棋錦標賽。
少年組。
決賽的時候,我第一次聽見許世羽這名字。
和他鏖戰三句,被他絕地翻盤。
他斷了我棋王夢。
我斷了他未來十七年想好好過日子的夢。
因爲,自此之後,我就纏上了他。

-4-
都說,女追男隔層紗。
而我追許世羽,中間隔的是厚厚的板磚啊。
猶記得我第一次向這傢伙表白。
初三那年暑假,我跟他考上了同一所高中。
我把他堵在男廁所門口。
跟他說:「我喜歡你。」
他回我:「你喜歡我?」
「那你喜歡的是,自我,本我,還是超我?」
有可能十五六歲是無法理解如此深奧的哲學問題的,於是我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少年許世羽那時已初見未來迷倒萬千少女樣貌的雛形,我的意思是,他好看得緊。
連皺眉都賞心悅目。
他說:
「你連這麼淺顯的問題都沒法回答,你談什麼喜歡我?」
???

-5-
許世羽是那種特冷淡的性子。
但不妨礙他,又狂又拽。
比如高一就叫囂高二的競賽題目全是垃圾,然後第二天就被老班提溜到辦公室做卷子。
結果他真做了滿分。
在校廣爲流傳。
說實話,當我爲自己能考進這個學校的前百分之十時而自豪的時候。
許世羽就是無人能撼動的第一。
他是天才,他智商高得離譜,他堪比爽文小說男主。
甚至,我們競賽數學組組長,那個古板的老頭子。
曾當面罵過他:「有才無德。」
原因是許世羽從沒尊重過高二的學長,也從不去老師辦公室請教題目。
離譜的是,這個不太好的詞語,傳着傳着。
對許世羽來說,就成了一次褒獎。
雖是他一如既往地囂張,可他這樣的人,其實也能被人破防。
那個破他防的人,就是我。

-6-
許世羽說他遇見我,一定是上輩子帶來的……
罪。
……
這麼說,着實有些傷人哈。
反正就是,初三時我發現他搬到了我家對門。
我就對他展開了無休止的……干擾。
我的意思是,我想向他這樣的大學霸學習。
絕對不是垂涎美色,絕對不是他破防的樣子真的很好玩。
我上學跟着他,放學跟着他,每天堅持給他發早安和晚安。
本來還想早起給他帶早餐的。
但我起不來。
所以一般是他給我帶早餐。
他說,他可以給我帶。
我別給他寫情書就行,我文筆太差,他看了忍不住想撕掉。
……
哪有男孩子這麼對追求者說話的?
其實本來,我喜歡他這事兒沒被全校知道之前,他的座位還在我後面的。
班主任知道之後,直接把我倆調得遠遠的。
勒令我倆放學不準一起回家。
好唄,我可難過了。
就見許世羽這人,嘴角快憋不住翹上天了。
……
好無情。

-7-
於是那天,我沒有給許世羽發晚安。
我真的傷心了,開始覺得自己舔得有些過分了。
我決定收斂一些,下次許世羽再每隔幾個小時回我消息。
我要懲罰他。
我決定隔五分鐘再回他消息。
結果那天晚上。
過了十二點,我沒給許世羽發晚安。
他給我打了個問號過來。
……
我的大腦瞬間腦補出一大段臆想。
終於憋夠五分鐘,我回他,「你在向我討晚安嗎?」
「……」
他第二天回我:
「問號發錯人了。」
「不好意思。」
「……」
男神給我發了兩句話耶,好開心。
於是第二天,我又屁顛屁顛問他題目去了。
許世羽的手指簡直比美術室那個雕像都要好看,正漫不經心地蹭過數學報紙的邊。
然後,他凝神半晌。
抬頭,安安靜靜地看着我。
「這麼簡單的題目,需要問?」
「……」
雖然是我隨便找的題目,但我敢保證,那也是我不會做的題。
他皺了皺眉,把報紙放一邊。
然後清了下嗓子對我說:
「昨晚,那個問號。」
「……」
「不是我發給你的,是我家狗發你的。」
「……」
???
見我愣在原地,他皺了下眉毛。
「不相信嗎,嘖。」
「……」
我該相信嗎???

-8-
其實我的午休時間並不空閒。
因爲最近中午,一有時間,班裏的大哥(坐最後一排,最愛睡覺的那個),就拉着我下圍棋。
他最近瘋狂癡迷圍棋,又不知道從哪聽說的,我圍棋有業餘五段。
於是,就拉着我下了好幾個中午。
我今天特別困,不太想下,可對面的大哥又精神抖擻,連喫我好幾子。
我本來準備投子認負的。
結果身後突然伸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捏過我手裏的黑子,替我放下了。
「……」
我回身,撞進許世羽漆黑的眼眸裏。
他看人一向古井無波,只是此刻,爲了在我身前的棋盤落子,他離我挺近的。
他是內雙,半抬眼看人時,總藏着股倦。
我就聽見他的嗤笑。
「這麼菜?」
……
這人,怎麼就偏偏今天看棋了?
我明明昨天才把對面這大哥殺得褲衩子都不留的。
我撇撇嘴,朝後挪。
「許世羽,你也會下啊?」
此時的大哥依舊吊兒郎當,完全不知道被許世羽接手的棋局會發生什麼。
我朦朦朧朧地記得,小學時的那場對弈,我是被他下哭的。
許世羽就着這姿勢和大哥下起來。
說實話,比起還會努力的許世羽,大哥屬於那種賊機靈的。
他下棋,完全就是一個詞——老六。
怎麼猥瑣怎麼來,怎麼噁心怎麼來。
無論自己怎麼樣,反正對手肯定無比難受。
不過很快,我就很滿意地發現,大哥的臉色,由晴轉陰。
由狂風,轉暴雨。
最後,一扔棋子,表示一輩子都不會和許世羽再下一盤棋。
好的,又一名未來的圍棋新星,還沒出生,就隕落了。
「你怎麼這麼厲害呀~」
我仰頭,笑嘻嘻地看着站我身後,垂眼的人。
這人,原來連這麼死亡的角度瞧起來,都好看。
他低着頭回望我,俯身時陰影能剛巧將我攏住。
「靠夠了嗎?」
他薄脣輕啓,吐出的話,卻沒那麼能讓我滿意。
對,我一直靠他懷裏的。
因爲大哥的位置在最後一排,沒有靠背,下棋的時候,我坐在大哥的位置。
許世羽在我身後,我能剛巧靠着他。
他校服的領子,有時還若有若無地蹭過我的耳後。
……我以爲他一直沒發現的。
話說……怎麼可能沒發現啊!!
我猛地坐起,突然感覺有什麼東西蓋在了我的頭上。
「你的卷子,老李讓你下午去趟她辦公室。」
………
老李是物理老師,卷子是物理試卷。
分數是……慘不忍睹。

-9-
傍晚的斜陽照到樓道上,晚霞瑰麗的紅,映照在值日生擦得鋥亮的瓷磚上。
……也許人類的悲歡,永遠都是不相通的。
我瞧着門衛室旁搖着尾巴的老黃狗,想,大概人和狗的悲歡也是不相通的。
我還沒有感懷多久,就被小電驢的聲響就拉回了思緒。
許世羽這人,其實不怎麼適合小電動車的。
他腿太長,有些侷促。
但高中生爲Ṱṻₛ了上學速度快,省力,大都騎這個。
他把校服脫了放前籃子裏,穿着白襯衫,袖子捲到手肘處。
我盯着他手腕凸起的那截橈骨看。 
「你怎麼回家?」他平平淡淡地問我。
「公交吧……」我揹着手,離他近了些。
「或者,你想帶我一程啊,許世羽?」
本來這種話,都是我爲撩他隨口說的。
結果他點點頭,嗯了聲。
……
太陽真打西邊出來了。
放以前,他覺得會一騎絕塵離我而去的。

-10-
於是我坐上了他小電驢的後座。
傍晚悠揚的風吹動他的衣襬,獵獵作響着。
我沒忍住,摸了把他的腰。
隔着衣服,我就知道,手感特別好。
他沒反應,我摸得可舒坦了,直到小電驢停在家門口。
他停了車,站起來。
我才戀戀不捨地鬆了手。
大概是揩了他太多油,我有些心虛,準備就往家門跑。
便被他抓住了後領。
少年一半的臉龐淹沒在夕陽裏,他垂眼看我,懶懶散散的神色。
然後他就當着我的面,撩起了他的衣服。
「……」
有一說一,體育中考的好處大概就是,讓許世羽有了個讓我垂涎欲滴的……腹肌。
他慢悠悠的聲線自我頭頂響起:
「不是喜歡摸?來,摸啊?」
「……」
……他這樣讓我好不習慣。
「慫了?」
大概在我遲疑了二三十秒後,他放下了衣服。
隨後的兩小時裏,我痛心疾首。
「好吧,許世羽,拜拜,希望我們明天還能再見……」
我邊退,邊可憐兮兮地望着他的腹肌,雖然現在已經被他襯衫蓋住了。
他忽然拉住了我的手腕。
少年的神色隨夕暮的光晦暗不明,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來我家坐坐?」
「……」
雖然今天許世羽很反常,雖然他這個邀請很有誘惑力。
但我包裏還有張 69 分的物理卷子,並且已經被物理老師親切地問候過一遍了。 
「許世羽,我物理考好差,我得……」
「嘖,物理?我給你補,行吧,十分鐘的事。」
結果他沒聽我把話說完,就拉着我往他家走。
雖然他家就在我家隔壁。
雖然我爸媽不在的時候,我也有去他家蹭過飯。
但我來他家的次數,真的不多。
……
比起我家因父母意見不和而極其混亂的家裝,他家就是很典型的新中式裝修風格。
我坐在紅木製沙發上,略有些拘謹。
他從冰箱裏扯了瓶汽水扔給我。
站我身前,垂眼看我。
他進臥室換了套衣服,居家的短袖加短褲,大抵是套衣服時弄亂了頭髮,劉海撩上去了點。
露出眉毛,隨意又鬆散地看着我。
「卷子拿出來。」
「……」
真給我補物理啊。
說實話,我雖然會爲了勾搭他而問他題目,可許世羽講題真的抽象。
他思路跳躍得特別散漫,演算的時候步驟也過得很快。
反正就是,我聽不懂。
我只會盯着他帥氣的側臉看。
……
見我遲遲不拉開書包的拉鍊,他嘆了口氣。
就這麼站我身前,盯我。
到了這個地步,我可算有點意識到了。
「許世羽,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我幹?」
半晌,他看似清冷慵懶的面目有了點點鬆動,最後抿了抿脣,輕點了下頭。
然後,我就被他拉着去了他家院子。
他垂眼拉開狗籠,一隻黑白相間的小狗就朝着我笑。
是他家的邊牧,叫博士。
許世羽蹲下來,拍了拍狗頭。
然後我就看見,他把手機解鎖,放在狗面前。
狗汪汪叫了兩聲,爪子摁在屏幕上……一通操作。
不過一會,我收到一條消息。
一個問號。
許世羽他家狗,拿他手機,發給我的。
「……」
我可算明白了。
合着你把我哄來你家,就爲了給我看你家狗發問號?!
表演完全程,許世羽站起身又摸了摸狗頭,狗歡快地搖尾巴。
然後許世羽平平淡淡地看我,面無表情。
「好了,你可以走了。」
「……」

-11-
今天午休到下午第一節課的那個課間,我本來準備趴在桌子上眯一會的。
卻被後桌那個女生搖醒了。
「誒,你看,門口。」
「你競爭對手啊?」
我懵懵地隨着她視線的方向抬頭。
就見到許世羽倚着班級前門的門口,和一個女生在說着什麼話。
女孩子我不是很眼熟,但在這個劉海過眉毛都會被主任喊去談話的學校裏,她居然敢明目張膽地披着頭髮。
「這誰啊?」我側了點頭,問後面的女生。
「不知道,聽隔壁班的講,是轉學過來的。」
「剛剛來我們班借書,拉着許世羽不走了。」
「……」
這時候大哥蹭過來,手裏就差一把瓜子,在我們旁邊陰陽怪氣。
「許世羽就這麼好啊?你們女生都喜歡他?」
「……」
大哥明顯喫醋了,不過,喫的大概不是我的醋。
我後面的女生和大哥是情侶關係,所以,大家也叫她」大嫂」。
總之,大哥大嫂圍着我一起喫瓜。
大嫂:「他倆在聊啥呢,聊這麼半天不走?」
大哥:「誒唷,這妹子上手了……可惜,被許世羽這小子躲開了。」
大嫂:「許世羽這人耐心這麼好,一直陪她聊嗎?」
大哥:「我看,老許是看上……」
聽到這,我終於繃不住,拿起桌上的書就大踏步走到門口談話的兩人中間。
擋住了女生看許世羽的視線。
我才發現,她其實挺高的,皮膚雖然偏黑一點,五官卻很出彩。
「同學,你是借書嗎?我的書可以借你。」
我把手中的書遞給她,可大概我的出現太過突兀,她看我時有些訝異。
然後,就挑了挑眉,「你要借書給我嗎?」
莫名其妙地,我感覺我被她壓了個頭。
主要是她胸前的兩團……確實大。
我的意思是,額,好吧,有點羨慕。
我下意識地將我和她的比對了,就聽見她輕蔑地哼笑了一聲。
……感覺被蔑視了。
下課鈴在此時不大巧地響起,女生本來準備抬手接過我的書的,可被許世羽擋了一下。
他轉身,把自己的的書ṭűₙ遞給了女生。
「……」
???
許世羽居然會把自己的東西給,借、出、去?
我以前找他借,他拒絕得簡直乾淨利落。
上課鈴響了第二遍,走廊裏已經陸陸續續沒人了。
我回到座位時,還在想,剛剛女生拿走許世羽的書時。
朝我炫耀的眼神。

-12-
昨天才結束的月考。
各科的成績就已經被馬不停蹄地改了出來。
班主任說整體的分數還沒有統計,不過年級第一已經確定了。
我們是理科實驗一班,平時年級前十里總得有個六七個,可這次,班主任明顯心情不太好。
她一邊撐着講臺,一邊插着腰。
環視一圈,調了調小蜜蜂的麥。
「這次的總分第一,是二班的林彩綺啊,錄州一中轉來的。」
「可以學習一下,小姑娘確實厲害。ṭú₃」
……
下了課,班主任剛走出教室。
教室裏便立馬沸騰起來。
「我ŧü⁴靠,這叫什麼,這叫新王的登基,舊王的隕Ťùₜ落!」
大哥一把挎住許世羽的脖子,差點被某人來了個過肩摔。
「許世羽,你居然不是第一了。」
我去看站着準備出教室門,卻被大哥掛在身上寸步難行,臉色極差的人,稍稍有些擔心。
畢竟上次月考,上上次月考,他都拿的第一。
「清清,走啊,去辦公室看下成績。」
大嫂卻一把拉過我,轉過我的視角,把我拉去了老師辦公室。

-13-
什麼時候辦公室人最多。
絕對是考試成績出來的時候。
各種去問成績的居然能把本寬裕的辦公室擠得水泄不通。
我們到辦公室的時候,一羣人已經把老師圍得裏三層外三層,大嫂拉了拉我的袖子。
「啊,原來她就是林彩綺?!」
我順着她視線看去。
一個女孩正被好幾個老師圍在一起誇。
……
我瞅着有點眼熟。
然後反應過來了。
這不就那個剛找許世羽借書的那個女孩嗎?!
還看我幾眼挑釁我的。
教我們班的數學老師是年級主任,嗓門還賊大。
「小彩啊,這次你考得好啊,但數學單科第一可不是你。」
「我們班小許,已經蟬聯了一年的數學單科第一了嘞,你下次可得超過他啊。」
小許說的就是許世羽,反正是一些老師間的吹牛,本來也沒什麼的。
畢竟當初說許世羽有才無德,就這老師說的。
結果女孩說了句。
「數學嘛,其實我只發揮了兩成實力。」
「……」
這一下,給整個辦公室老師都給整不會了。
我們學校的學霸好像都不懂,謙遜是一種美德。
更搞的是,這時許世羽也被老師叫進了辦公室,聽見了這句話。
他揚了揚眉。
「只發揮兩成實力。」
「難道你八成不行?」
……
戰火再次升級。

-14-
那個叫林彩綺的女生,經歷了這件事後,好像徹底纏上許世羽了。
「我感覺還挺好磕的啊,他倆,那種強強對決……」
大嫂在我身旁說風涼話。
我差點把她給瞪死。
學校中午的食堂人其實不多,但從我這個位置看去,本來是許世羽在那默默喫飯的。
結果女孩大喇喇地坐到了他對面。
她和許世羽說些什麼話,許世羽居然也會回應她。
漸漸地,她出現在許世羽身旁的次數越來越多。
說實話,以前追許世羽的時候,我沒覺得有多困難。
是因爲,我沒有競爭對手。
那些女孩,就算是告白,也只敢偷偷塞點情書,敢明目張膽追的人,本就少。
結果有這麼個人,學習好,又好看,天天圍在許世羽身邊。
我就有點……不開心。
其實我不懂我這麼不開心的緣由,因爲明明許世羽連屬都不屬於我。
可我還是難過,就像是什麼東西,被人悄悄奪走了一樣。

-15-
我到家門口時,忽然發現今早出門太急,鑰匙忘帶了。
打電話給老媽,被老媽訓了一通。
我只得坐樓梯上等。
慢慢數着夕陽的影子略過樓道,直到前方有一輛電動車駛來。
許世羽……載着,林彩綺。
說實話,我想過這一天的到來了,可又有些難受。
曾經我坐過的電動車後座,就這樣成了另一個人的。
「嗨,我們好像之前見過。」
女孩蹦蹦跳跳地下了電動車,跟我打招呼。
我仰頭看着她明媚的笑容。
「我家也在這個小區誒,後面三棟 402 就是。」
「所以,我就跟着小許的車來啦。」
小許。
她這語氣,怎麼聽都像是炫耀。
然後我居然猝不及防地,被她前傾身摸了摸頭。
??
把我當狗了是吧?
我慌慌忙忙地起身,想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可她已經彎了彎眼,挑釁地用口型對我說拜拜。
……

-16-
許世羽用鑰匙打開他家的門。
半晌,他垂眼看我。
「沒帶家鑰匙啊。」他問我。
我點頭。
「來我家坐?」
我撇撇嘴,搖頭。
他沉默了好半晌,喊我的名字。
我抬頭看他,鑰匙被他在握在手心漫不經心地把玩。
他說話,一字一句。
「那個女生,她……」
「喜歡我。」
「……」
噢喲,好了不起哦。
我不懂他這麼說的意義,可還是無可避免地心裏疼了下。
很多時候就是這樣,人總是沒法避免地困惑自己爲什麼而難過。
那天傍晚,飛鳥略過雲天,西下的光將影子拉得極長。
他轉身叩上院門的聲兒,清清楚楚地在我耳後響起。

-17-
高一那年暑假,班裏就要陸陸續續分出搞競賽和不搞競賽的人了。
競賽其實是針對於那種單科成績極好的人,通過進入國家隊來獲得清北保送的名額。
競賽的種類在初升高的時候就會定下來,我選的是數學。
許世羽也是。
因爲我們學校比較小,所以很不幸我們都得去省內集訓和選拔。
反正就是,我有了一段要過集體生活的時光。
……
早晨七點半點,大巴車就停在校門口接我們這批人。
我揹着強行被老媽塞得鼓鼓囊囊的的揹包,還拉着老大一拉桿箱。
好不容易上了車,一看,基本全坐滿了。
……
勉強找了個旁邊還有空座的位置坐下,抱着書包,盯着過道上的人看。
結果,我最不想見到的人,坐到了我旁邊。
我現在勉強把林彩綺歸爲仇人的行列,自然對她不會有什麼好臉色。
她依舊笑眯眯地,讓我想起了某些校園霸凌的頭頭。
不過,她居然也搞數競。
我看過她成績,她數學明明是理化生數里最差的。
感覺她心情大概挺好的,還在哼着歌,我往窗邊縮了縮,不過,她也沒哼多久。
因爲有人倚着座位,敲了敲她的椅背。
許世羽垂眼看着我,話卻是對林彩綺說的。
「不好意思哈,二班的車在隔壁,你們班任在找你。」
「不是吧,許世羽,這你也要告密?」
「告密?我只是幫學校維護紀律。」
兩人的對話我逐漸聽不懂,不過能確定的是,他倆好像很熟。
我更嫉妒了。
直到女生不甘地看了許世羽一眼,我懷疑,她是爲沒跟許世羽一個大巴車而不甘。
而我卻鬆了口氣。
大巴已經開動,車上也沒了其他座位,許世羽放下包坐在了我旁邊。
身旁的人坐下來都沒跟我說過一句話,我也不介意,可勁地盯着他。
盯到他終於轉過身,漆黑而漂亮的眼睛毫無顧忌地看着我。
「從我們學校到錄州市,有 736 千米。」
「什麼?」
我有些蒙。
他嘆了口氣。
「我的意思是,我記得你暈車,所以你睡一會。」
「別又,吐我身上。」
……我小學的時候是有一次吐他身上的難忘經歷。
可這人怎麼……能記仇記到現在?!

-18-
大巴行駛在途中搖搖晃晃的。
我本來是這麼設想,電視裏不是那麼演的嘛,女主在車上犯困,睡着睡着就靠在了男主的身上。
我也假裝犯困,然後隨着汽車的顛簸往許世羽他身上靠。
結果他伸出一根手指,把我的腦袋給支着。
……
嗯,我呢,還是越挫越勇的性格。
他支着我腦袋,那我就偏就着這姿勢睡了。
我本來以爲我會睡得很艱難。
結果大概是昨晚複習到太晚,還真讓我睡着了。
然後我醒來後,就靠他肩膀上了。
我心猛地跳了下。
果然,他還是對我……
結果我一看,原來這人,睡得比我還熟。
右肩任由我靠着,頭輕輕往左撇,我連他呼吸都感覺得到。
……
我沒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喉結。
他呼吸明顯停了一瞬,但是人沒醒。
我得寸進尺地往下摸,直到感覺有哪裏不對勁。
抬頭。
正巧對上他漆黑的眼睛。
……
他起身起得乾淨利落。
和前座的同學要求換位的提問也乾淨利落。
於是,許世羽坐到前面去了。
……我不該作的。

-19-
集訓的承辦方是當地一所頗爲豪氣的重點高中。
宿舍區跟我們那小地方的教學區一樣大。
接下來的兩個月裏,我們要和全國的尖子生爭奪奧賽金牌、銀牌、銅牌以及 60 位進國家集訓隊的名額。
能來到這裏的人,其實已經算是同齡人裏的佼佼者了,我有想過競爭會很激烈。
但沒想到能激烈到這種程度。
第一天碰到的題目,我有一半都不會做,甚至完全做不出來。
出分後,和許世羽相同水平的就有十幾個。
全部做到了滿分。
我聽說,有一個平時在學校裏經常拿第一的女生因爲考得太差,直接在宿舍裏崩潰大哭。
其實集訓的生活特別壓抑,氣氛比平時班裏還要沉重。
一方面是高強度的訓練,另一方面是同齡人不斷可怖的進步。
一回到寢室大家幾乎又都在做題,都是贏慣了的人,所以有的時候連一點失敗都沒法接受。
我那幾天,其實也過得特別不開心。
平時在班裏十幾名的我,這次直接直接排在了五十名開外。
而讓我最受打擊的,是林彩綺飛躍式的進步。
因爲她集訓之前,數學跟我其實同一個分數的。
可接下來的幾次考試,她已經遠遠將我甩開,我卻一點進步都沒有。
前幾天的一場考試,做完題目我的感覺其實很好。
可成績出來,錯誤是平時的幾倍。
我真的有些難過,可又不想哭鼻子,偏偏老師這時候說,班裏有好幾個同學退步很明顯,如果不想搞競賽的話可以退出,不要耽誤自己的時間。
我就這麼怔愣地等到解散,然後自己一個人渾渾噩噩地去喫飯。
學校會在集訓的教室門口標配一個茶水間,我拿着水杯打水,盯着嘩嘩的水流。
直到開水漫過杯口,衝上皮膚,我被燙了一下。
手抖,玻璃杯摔地上,碎了。
眼淚忽然就忍不住地往下流。
想家,想媽媽,想自己爲什麼要來這,想明明我在原來的學校輕輕鬆鬆就能混到年級前二十的。
某一刻情緒的積累到達頂峯,自暴自棄,可偏偏,這時候有個身影出現在了茶水間門口。
女孩應該都挺在意自己在喜歡的男生面前的形象的吧。
而我哭鼻子的表情,肯定不好看。
可許世羽倚着門框看我。
他神色淡淡,我聽不懂他語氣裏的情緒。
「這麼簡單的事,有必要爲了這些哭?」
「……」
其實從他小學簡簡單單練了幾個月的棋,就打敗自幼兒園就開始學得志氣滿滿的我開始。
我就知道,許世羽這種人理解不了我的。
他覺得到達他這種高度理所當然,可不是的,他……
「你憑什麼一句話就否定我所有的努力啊!」
我朝他吼,那大概是我第一次朝他吼。
我沒在喜歡的人面前控制得住情緒,還是發火了。
眼裏蓄滿了淚水,視角搖搖晃晃的。
我頭也不回地跑出了茶水間。
他當然不可能追我。
也不可能安慰我。

-20-
可偏偏禍不單行。
女生宿舍有人丟了支很貴重的鋼筆。
而她丟的那個時間段,我正好不在教室和其他同學的視線裏。
集訓的老師不會像學校裏的老師那麼嚴格地看管我們,這件事其實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老師只是把我叫到辦公室裏,跟我說我能證明當時有和別人在一起最好。
……
其實我立馬就想到,那天,我好像是和許世羽在茶水間的。
於是下午我找了一天的許世羽,都沒找到他人,最後在去食堂的路上逮到他。
他被我拉着手腕,垂眼看我。
「嗯?」尾音拖地極長。
「許世羽,我們女生宿舍這邊丟了一支鋼筆,我需要一點不在場證明來……」
「所以跟我有什麼關係?」
「那天我和你在茶水間呀……」
我有點急了,然後我撞進他深深沉沉地眼眸裏。
他眯眼看我,一字一句。
「你那天怎麼兇我的?」
「我,憑,什,麼,ẗŭ̀ₜ幫,你?」
「……」
他好像永遠都是這樣對我的。
第一個看我笑話,第一個取笑我。
我有些難過,鬆開了拉他袖管的手。
他嗤笑一聲,垂着眼跟我說,沒事就別來找他,他不想管我。
「……」
我點點頭,說好,結果話還沒講完。
一個人就從後面摟住了許世羽的肩膀。
是其他中學的,特別自來熟,估計和許世羽一個宿舍,所以他倆這幾天一直走地很近。
「許世羽,老師剛剛找你,說她接受你證明沈清清不在場的交代。」
「但她想問那天你跟沈清清在茶水間幹嗎?可不準早戀哦。」
「……」
哈?
我懵懵地看着臉色急速轉黑的人。
「許世羽剛剛……幫我證明過了?」
我轉頭,問那個人。
「對啊,他早就去辦公室跟老師說了,那猴急的樣兒……唔唔唔,許世羽!你幹嗎??」
男生被許世羽徹底捂住了嘴巴,然後被拖着走。
「閉嘴。」
兩個人拉拉扯扯地消失在我的視線裏。
……
那天晚上,那個男生又摸到我們班門口。
他朝我招招手,我出門問他幹嗎。
他遞給我一支藥膏。
是磺胺嘧啶銀乳膏。
就是燙傷膏。
「誰給我的?」
「我給你的呀。」
男生眯眯眼朝我笑。
我盯了他幾秒。
「哈哈哈,許世羽給你的,但他不讓我說。」
「……」
我就知道。
「老許這人,我跟你說,全身上下,除了那個地方,就嘴最硬。」
男生頗爲懂得地拍了下我的肩膀。
「其實我超想看他喫癟的樣子。」
「所以,你加油哦~我做題去了,拜拜。」
「……」

-21-
集訓的時間說短不短,其實說長也不長。
好像還沒想要再怎麼準備得充分點。
全國中學生數學奧林匹克競賽就在一個還有着暖陽的秋天舉行了。
第一天報道,第二天開幕式。
開幕式結束後,會有記者的簡單採訪。
大抵就是問一遍有沒有信心和期待之類的話,謙遜一直是中華的美德,所以選手一般都挺低調。
到許世羽這裏,就變了。
「這次比賽的目標,是怎樣的呢?」
「第一。」
「哈哈,我們這位同學非常自信呢,那麼祝你這個心願可以在賽後圓滿達成。」
話說到這,許世羽突然朝記者招了招手。
他湊到話筒旁,聲音古井無波,漆黑的眼眸坦蕩地盯着鏡頭看。
「不是心願,我的意思是,這次比賽,除了我之外沒有人能拿第一。」
「……」
說實話,沒人敢像許世羽這麼說話。
因爲這話一說出來,一旦輸了,能成別人永遠的談資和笑柄。
可他是許世羽。
他一直都很狂。
他要是不說些這種話,就不是他了。
雖然,開賽前就吸引了不少注意和目光。
雖然,他這樣狂妄放肆,但頂不住他帥啊。
轉頭,我就看見有小姑娘要找他要微信。
……
我們是住酒店裏。
同一個省隊住同一層樓。
考試時間是兩天。
兩天考試完全模擬 IMO 進行,每天 3 道題,限四個半小時完成。 
這次出的題型都挺新的,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屆比賽,出題老師還是能玩出新的花樣來。
爲期兩天的考試結束後。
就是研討和學術報告。
其實這時候,我們大概就知道能考多少分了。
嘴上說着不算分,我還是對了下答案。
果然,有道題我自以爲解對了,結果卻錯得很離譜。
所以那兩天,我心情有些低落。
因爲達到國集線大概很難了。
其實我知道,我能進省隊已經超常發揮了。
可是,當到達一處山峯的時候,人總是會朝着更高的山峯看去。
出成績的前天晚上,我愣是沒睡着。
我們酒店的那層樓,最邊上有一個很大的露天陽臺。
我有些亢奮,半夜一兩點猛地坐起來,就去了那裏。
酒店邊上是遠山,夜裏的秋風帶着並不刺骨的涼薄。
露臺旁植了些綠植,星星點點的燈藏在那裏。
今天能望見的月亮,尚缺。
身後有動靜,我下意識地回頭。
就看見許世羽單手插着褲兜,另一隻手拉開陽臺的門。
看見我,他的手就頓住了。
我們倆大概安安靜靜地對視了好半晌。
而我已經忘了我是什麼時候,喜歡上他的了。
他們都說許世羽太狂,太年輕,把誰都不放眼裏。
他們都說,許世羽終要狠狠地摔下去一次。
可是,山間野風喧譁,我就是喜歡面前人的肆意和張揚。
他眼眸平靜,可說出來的話從來都不是。
我見過好多學霸。
他們考完試之後都在說,這次考得不好,名次肯定得掉。
就只有許世羽。
永遠目中無人地講自己是第一。
……
不過爲什麼他看到我之後又立馬關上了陽臺的門?
這也太讓人傷心了吧?!
我吸了口氣,轉過身繼續趴在欄杆上吹風。
朝下望去,酒店晝夜不息的燈倒是紛亂而晃眼。
可是難受真的很難排解的。
可是失敗,真的是很難接受的。
我趴着欄杆,月光揉進深秋蕭瑟的風裏。
我吸了吸鼻子,直到肩上忽然被人披上一件外套。
我們每個省隊都會發一件隊服,我肩上的,有點寬大了。
衣領那,寫着許世羽的名字。
「……」
身旁的人安安靜靜地看着我,他垂眼時總混着股漫不經心。
月光之下,他皮膚好像更冷白了。
「又爲了這點小事就傷心啊?」
我抬眼瞪他,怪不得許世羽人緣不好,他總是能很無意地戳準別人的痛處。
「你這次考的很好嗎?」
我說話有點衝,他勾脣笑了笑。
「還好吧,滿分。」
「……」
別人我還不信,許世羽我其實是信的。
從省隊開始,他的成績已經比我們高出一大截了。
明明同一個學校出來的,差距這麼大,還挺讓人傷心的。
特別是,這幾天我愈發覺得自己競賽時好幾題都沒算對。
所以我抬頭看他,晚風一點一點撩起他的劉海,他把外套給我了,所以只穿了件短袖。
他眉眼永遠透着股張揚的勁兒,深邃而肆意。
「許世羽。」
「嗯?」
「我考的不太好,所以你別在我面前炫耀啊。」
他眯着眼看了我半晌,我突然發現,平時冷着張臉的人,此刻總有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低了點頭,俊臉瞬間就在我面前放大。
從他嗓子裏溢出一聲撩撥的笑。
而後,我的脣蹭上了什麼。
他在親我。
「……」
人的大腦從思緒飛揚再到當場宕機,好像只需要一秒。
我也是呆愣地站在那,任由他親,他牽上了我的手腕,然後攻城略地。
直到被我捕捉到,一絲酒香。
他腦袋撞到我的頸窩,抵那,不動了。
「……」
「許世羽?喂?許世羽……?」
你,不會,喝酒了吧?
我是聽說那幾個男生要買酒說今晚好好慶祝的,可我記得他們買的是那種果酒吧?!
就這也能醉???

-22-
把許世羽送回他的房間,我終於是覺得有些累了。
他任由我拉扯他,沒骨似的往我身上倒。
那羣男生開了門,還起了陣哄。
這要擱平時,我非得添油加醋讓他們再起鬨起大點。
最好許世羽怎麼也忘不掉。
可剛剛,他親了我。
我實在是沒反應過來,回房間的路上,還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脣。
就想着,他薄脣剛剛是怎麼攆過的。
……
第二天,某人把這事忘九霄雲外去了。
據說人喝酒後會有個奇妙的反應,叫喝斷片。
休息室裏,我站在他旁邊,試圖找出他和平時有哪些不一樣。
他在理西裝的領口,因爲等會要上臺領獎,所以我們都被要求穿正裝。
以前校服見慣了,他穿西裝,莫名俊逸而凌厲。
在我盯着他過去了兩分零三十七秒後,他終於看我。
「怎麼了?」
「許世羽,你還記得昨晚喝醉時發生了什麼嗎?」
「你怎麼知道我昨晚喝酒了?」
「……」
得,這事兒他真八竿子沒一撇的不記得。
他從桌上拿走領帶,指節纏繞在緞帶之上,沒來由地惹眼。
半晌,他微低了些身子。
「幫我係。」
我和他那雙明晃晃的眼對望了半晌,終是在那漆黑的深潭裏什麼也沒撈到。
「……」
我打了個紅領巾結,然後狠狠地勒住他脖子。
「渣男!」
「……」
他被我一扯,險些沒反應過來。
捂着脖子咳了幾聲。
輕瞥眼,不滿地嗤笑一聲。
「呵,第一次被人這麼說。」
「……」

-23-
許世羽果不其然是第一。
兩天,六道題,滿分,近乎完美的解題方式。
許世羽又一次用實力罩住了他的狂妄。
其實,每一次他站在領獎臺時,我就會忽然覺得我與他的距離好遠。
臺下會漾起不小的驚呼,有人小聲地討論說這個男生怎麼會長得這麼帥,閃光燈會對着他拍,他站在那,從不會怯場。
他說,我拿這第一。
應該的。
臺下然響起一陣唏噓和起鬨。
毫無疑問,許世羽這三個字,又會被更多的人所知曉。
其實我的成績算不錯了,沒進國家集訓隊,但拿了金牌,老媽半場就激動得不行,一結束就猛地衝過來抱我。
她是最替我緊張的人,因爲在外省比賽,她還特意買高鐵票來看我。
我被她摟着,視線忽然落在不遠處被幾個記者圍着採訪的人身上。
許世羽站那都顯得不一樣,神色淡淡。
不過他說出來的話。
想也知道都是些狂妄之詞。
可我臉一紅,又莫名其妙地響起,他昨晚是怎麼親我的。
不控制力道,胡亂攥着我的手腕。
他身上的酒氣,一股腦地往我鼻腔裏竄。
月下深色的眼,比晚秋還星星點點。
……
沒進國家集訓隊,我們這些人就得回去上課了。
我拿了金牌,是有機會和清北籤降一本線錄取的。
我媽這幾天一直在忙這個,而沒有許世羽的日子,便慢慢開始乏善可陳。
倒也不是。
跟我一起回來的還有林彩綺,她比我更慘,卡在那個國集線的後一位。
不過,她大抵更不用擔心。
回來就拿了全校第一,順便因爲沒有許世羽,我和她還並列數學單科第一。
說起來,她還真像我的一生之敵。
她英語好得離譜,我們兩個班又是同一個英語老師。
我們英語老師一直都挺喜歡我的,但我英語成績又總是短板,英語老師就想讓她給我補補。
她以爲,女孩子嘛,關係總會處好的。
但我倆,情敵啊。
中午喫飯時,林彩綺坐我對面,跟我聊了一頓飯的許世羽。
她說,別喜歡許世羽了。
我瞪她。
你管不着。
她笑笑,總感覺在憋着什麼陰謀詭計。
然後下午,她遞給我一個筆記本。
英語的,她記得很詳細,我粗略看了下,本來想這人裝什麼裝。
但由於她記得太認真。
我勉強承認她是看在英語老師的命令上在幫我。
放學的時候,她從後面叫住我。
不過說真的,她皮膚是黑了點,但好像配她這種五官好像更有味道,我上次就見高二有個小學弟朝她表白來着。
「你們班也放這麼晚?我倆家好像挺近的,以後一起走吧~」
她上來就挽住我,我手臂抽了下,沒抽動。
……
日子就這麼過去。
其實人很多事情都會改變,比如我的英語,比如好多好多天之後,我對林彩綺的看法。
她是好人。
嗯,到了許世羽回來的那天,我和林彩綺已經成了形影不離的好朋友。
什麼情不情敵的。
好久沒見許世羽了。
我都開始覺得許世羽還沒林彩綺重要了。

-24-
我生理期一貫第一天都特別疼。
所以那天,早操的時候我沒去做,而是趴在了教室裏。
我下巴支桌子上,仰着頭看手裏的試卷。
升高三了,課業也變得繁複起來。
我真的不是很自負的人,但和北大簽約後,考上一本線對我來說實在不算問題。
所以我有些鬆懈,英語嘛……就考得有些不忍目睹。
我單手開了紅筆的蓋子,拿筆在卷子上磨字。
「是 different 不是 difference.」
身旁忽然響起一道慢悠悠又挺清冽的聲線。
我側頭。
而我身後的人眉眼鬆散地看着我。
我卻愣了好半晌,直到手裏轉着的筆滑落,啪地掉在地上。
他蹲下身,把筆給我撿起來了。
「傻吧。」
臉頰被他挺嫌棄地拿筆尾戳了戳,我這才回過神來。
「你回來啦。」
「嗯。」
他應了聲,半晌,看着我揚眉。
「你這是什麼姿勢?」
……
我纔想起來,因爲肚子太疼,我趴桌子上的。
我想打開杯子喝點熱水,忽然發現杯子裏沒水了。
我將空蕩蕩的杯口對給他看,可憐巴巴地望着他。
「許世羽……」
他愣神了一兩秒,接過。
聽見他輕聲嘀咕。
「麻煩。」
「……」

-25-
「麻煩?麻煩你別給人家打水啊。」
身後忽然響起了說話聲。
林彩綺抱着一沓卷子遞給我,輕聲跟我說。
「你們班英語卷子,等會我幫你發哈。」
轉身,對着對許世羽提高了音量。
「你把她杯子給我,我給她打。」
「憑什麼。」
許世羽的薄脣抿成了一條線,定定地看她。
這兩人,好像一見面還是這麼的……熱絡。
……
「你和林彩綺,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了。」
半晌,許世羽從外面給我打完水回來,放我桌子上。
林彩綺在對着講臺上的座位表在髮捲子,沒有看到我們這。
他手指攀上我保溫杯,某些青筋在他摁上保溫杯蓋上的按鈕時攏起。
我沒忍住,伸手按了按。
「聽見我說話沒?」
他帶了點森寒的嗓音不緊不慢地在我頭頂響起。
「……」
「我覺得林彩綺人挺好的。」
「她人不好。」
「……」
「我記得人家之前還追過你的,你就這麼評價她……」
他嗤笑一聲,對我這句話徹底不置可否。
……
許世羽這次回來,簡直是大紅人迴歸。
校長就差把他供爲金尊大佛了。
畢竟在國際奧賽比賽上拿了滿分。
這可不是常有的事。
我們學校往年進國家集訓隊的其實也挺多的,但最後選出的六個代表國家出征國際奧賽的,其實這幾年我們學校已經不怎麼出了。
更何況,他還拿了個滿分回來。
一時之間,許世羽名字的大紅榜都在校門口掛了大半年。
我們當地的報紙也爭相報道,總之這件事情鬧出了不小風波。
許世羽也狠狠火了一把。
別說本校,去上補習班,都有妹妹拽着問我許世羽本人到底帥不帥。
反正,許世羽的日子是徹底清閒了。
再加上我們班裏幾個其他保送的,高三那段奮筆疾書挑燈夜戰的日子,就唯他們幾個最閒。
其實,我對高三最後那段日子也沒剩什麼印象。
就記得黑板上的數字不停地在變,那些準備高考的人桌角上不斷摞起的試卷。
我卻像是和他們已經割裂開,考上一本線對我來說並不難,就算我英語作文全不寫。
老媽找我舅舅弄了幾本後面要學的內容給我看,我有時也就上網搜搜大學老師講的課。
回想起來高三最後那段日子平淡如水,還沒有集訓時解開一道超難題來的快樂。
後來,就是高考。
他們幾個保送的,被老師抓來做志願。
許世羽這人不情不願,站在樹蔭底下。
但饒是這樣,英語最後一門課考完出來,我還是一眼就看見了他。
瘦高的人,眉眼俊秀。
單站那,都惹小姑娘往他那瞧。
我跑過去,抱住他。
他顯然沒想到我會這麼做。
搖晃了下,才抬手摟住我。
許世羽他們家洗衣液真的挺好聞的,他頭髮上還纏着淡淡檸檬香波的味道。
他只是不緊不慢地在我耳邊提醒我。
「老班在看。」
……
有什麼關係,高考都考完了。

-26-
高考考完,我可以光明正大地追許世羽。
我跟他說我喜歡你,結果他回我一個 666。
那天晚上我們班一羣人約出去喫飯,許世羽也在,我隔着一整個餐桌的人跟他對望。
我看他,可他和以前不一樣。
我以前看他,他不會看我。
可現在每次我看他,他都在看我。
後來我們去唱 KTV。
包廂裏的光線特別暗,一羣人鬼哭狼嚎,到哪的燈花都晃眼。
玩聚會必備套路真心話大冒險,抽到許世羽,他一哥們,不怕死地問他。
「來來來,許世羽,你講實話,你到底喜不喜歡清清啊?」
我和他隔着重重光影對視,他眼裏一片斑斕,歸於晦暗的紅。
他一字一句,說,不喜歡。
後來,我出去上廁所,他跟在我後面,把我堵在廊道里親。
我別過臉,他親歪了。
「許世羽,你不是不喜歡我嗎?」
他把我堵在牆角,找不見清明,找不見朗月。
只是無邊的黑暗和晦澀,他一遍遍說,他不喜歡我。
到底是跟我說,還是在跟他自己說?
許世羽,你連這個。
都要驕傲嗎。

-27-
後來,我把他聯繫方式全刪了。
人都明確拒絕了我,再纏着,好像真就不禮貌了。
可是,許世羽先殺到了我家門口。
「把我刪了是什麼意思?」
夏日蟬鳴的噪聲浮沉,廊前的樹影明滅他深邃的輪廓。
我睜大眼睛看他,而他皺着眉。
「不追你了,許世羽。」
「不追我就要把我刪掉嗎?」
「可是如果你不是我喜歡的人,爲什麼要加你……唔。」
嘶。
我怎麼覺得許世羽親我,是一回生二回熟的事呢。
前兩次還好以他喝醉了做解釋,可今天,他可沒有喝酒吧?
他閒閒地垂下睫毛,看我一點都不含糊。
「你可以再向我告白一次。」
「不告了。」
我仰頭,望着他眼睛。
他瞧我,好半晌,才嗤笑一聲。
「好,記住你今天的話,我走了。」
我點點頭。
「我真走了。」
我點頭。
「我真的走了。」
我還是點頭。
「我走了就不回來了。」
「隨便你。」
正午的豔陽挺大的。
所以我不得不眯眼看他,我想,許世羽以前還沒我高的,可他現在比我高一個頭了。
我想,許世羽大概是喜歡我的。
但我不想讓他再什麼事都輕輕鬆鬆地如願了。
……
進了院門的人突然又折返回來。
看我,俯了點身。
高挺的鼻樑差點戳到我的臉頰。
「我真的,走了。」
「……」
你是不是有病啊,許世羽。

-28-
高三那年暑假,正是可以放肆大玩的時候。
不過炎炎的烈日總會打消一半人戶外遊玩的勇氣。
好在商場裏的空調開地足夠足。
林彩綺將剛剛點的奶茶放在了我面前,她今天穿着超短褲和露臍短袖,身材好到就是女生也會嫉妒的程度。
不遠處的飾品店,大哥和大嫂在挑玩具。
這兩個人從高一就在一起,居然能在老班的高壓線下活過三年,想來也是非常不容易。
今天,本來是我、林彩綺、大哥大嫂四個人一起出來玩的。
不過,出了點意外。
我目光,漸漸移向跟我隔着兩個座位坐着的人。
我感覺許世羽的臉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大嫂蹭湊到我身邊疑問過。
「許世羽跟你過來幹嗎?」
「……按正常人推斷的話,他應該在追我。」
「他在追你?我感覺他在追殺你。」
「……」
後來,還是大哥比較能撐場面。
招呼了許世羽過來一起坐,於是四人行,就變成了五人行。
對了,我微信依舊沒加回許世羽。
他每天固定給我發送一條好友請求。
林彩綺無意間看到後說,許世羽對數學題都沒有如此鍥而不捨的鑽研精神。
……
大嫂和林彩綺都想買個這幾周才發售的公仔,我沒有玩她們那個遊戲,所以不是很感興趣。
她們在排隊的時候,我就在周邊店旁晃。
有一個貓耳的髮箍,還挺可愛的。
我走到鏡子前時,發現許世羽就跟在我身後。
我在看鏡子,而他正垂眼看我。
我突然有個不成熟的想法。
「許世羽,你戴這個給我看看唄?」
我把貓耳在他面前晃了晃,他面無表情地看着我。
漆黑的眼眸,晦澀又湧動。
那就像在跟我說:你覺得我會戴這種東西?
我嘆了口氣。
「好唄,那就不戴……」
我準備把貓耳放回一旁的掛鉤上,他就低了點頭。
好像又想起那天,他低頭讓我給他系領帶的樣子。
……
他頭髮看起來挺軟的,其實有的時候真要摸又有些扎人。
我給他戴好,看鏡子裏的人。
他那張臉,戴什麼都沒法不好看。
「誒,好可愛哦。」
忽然有聲音自我們身後響起。
是位穿着洛麗塔的小姐姐,她正舉着手機,看我們這邊。
「我是主播,小哥哥,可以給你拍幾張照片嗎?」
聲音又軟又甜,好難拒絕。
許世羽揚了下眉。
我莫名其妙地感覺有些被添堵,於是想也沒想火速摘掉了許世羽頭上的貓耳。
拉着他的手腕就走。
恍惚之間,還聽見了他的輕笑。
……

-29-
逛商場Ṱű̂₃的保留項目是看電影。
而由於我們這個隊伍裏有一對情侶。
所以我們選擇看……恐怖片。
我沒怎麼看過恐怖片。
而且聽說國產恐怖片都不怎麼恐怖的。
於是我很心大的就跟他們一起進了電影院。
然後……
我被嚇傻了。
大嫂沒怎麼被嚇到,我被嚇傻了。
大屏幕上的女主緩緩轉頭,那一幀一幀的畫面無比煎熬。
我抱着身旁林彩綺的胳膊,閉眼,覺得浪費了電影票,睜眼,又實在不敢看。
最後女主猛地轉頭,鬼臉猛地彈出。
我嚇地竄進林彩綺的懷裏。
等等。
這胸的觸感怎麼不像女生的?
我身後摸了幾下,就聽見頭頂喉嚨緩緩滾動的聲音。
「你確定你還要再摸下去?」
略有些含啞的嗓音,緩緩在我耳旁響起。
「許世羽?!林彩綺呢?」
我猛地彈射般坐起,小聲地問他。
電影斑斑駁駁的光影落在他眼睛裏,他安安靜靜地盯着我。
「她剛去上廁所了。你旁邊的位置空了,你都沒有注意到?」
「……」
電影實在太嚇人了。
「覺得怕,就出去。」
手腕忽然被人握住,他指腹一點一點蹭過我腕下的靜脈。
電影不疾不徐地播放,女主好像又不怕死地深夜闖禁地。
我閉了閉眼,跟他一起溜了出去。

-30-
出電影院時,街上已然垂進了夜幕裏。
剛纔下的一場小雨,水潭映照紛亂的霓虹。
我和許世羽插着口袋,等電影院的他們出來。
其實有些事情,該好好說一說了。
「許世羽,你在追我嗎?」
我仰頭看着他,直截了當。
而他眼睛淺淺匯進街景,璀璨的光吵嚷而熠熠。
「嗯。」
好輕的回答,就像是隨時會被夏日的晚風捲走。
「……你倒是拿點誠意啊。」
「我在學。」
……
哦,原來許世羽對數學的天賦點點滿了,追人的天賦點是一點都沒點是吧。
鬼才信。
「渣男。」
我撇撇嘴,小聲地說。
「我哪裏渣了?」
他眯眯眼,湊近了我一點。
「我跟你告白那麼多次,你都不答應,現在你又來追我,不覺得很可笑嗎?」
我仰頭瞪他。
他清清散散地看我,回答地坦坦蕩蕩。
「哦,那時候不想早戀。」
「……」
一下把我推到了道德的制……低點。
「那林彩綺呢,你不也吊着人家?還當我面說什麼她喜歡你。」
談到林彩綺,面前的人眼裏終於扭曲成了一片晦暗。
「她那是喜歡……」
似乎有什麼話,被他深深嚥下去了。
然後他深深看我。
那表情,怎麼都像要把我喫了。
「你不知道最好。」
「什麼我不知道最好?」
我被他弄得一頭霧水。
我追問了幾遍,他都不再理我這茬。
後來他們從電影院出來,我就把這事忘在腦後了。
而很多年後我才恍然大悟,也就此錯過了。
一個真正認識林彩綺的機會。

-31-
加回了許世羽之後,我開始意識到這個人有多煩了。
他以前不是話很少嗎。
爲什麼現在連小區門口開了朵話都要拍給我看?
我就是發了個和朋友一起的合照在朋友圈裏。
他逮着我問了我一下午最右邊那個比剪刀手的男的是誰。
後來,我實在煩不勝煩。
和朋友出去玩,就慢慢帶上他。
有次在商場玩,我想去廁所,就讓他幫我拿下包。
他抱着我的包,等我。
我出廁所的時候,就聽到他和一朋友的聊天。
「許哥,看不出來啊,你啥時候成舔狗了?」
「嗯,兩個月前。」
他朋友特誇張地喲呵了聲。
「不是,你真承認自己是舔狗啊?」
「嗯,怎麼了?」
「我以爲都是小姑娘倒貼你。」
「呵。」
許世羽挺冷地嗤笑了聲。
「我自己給自己增加難度了,你懂個屁。」
「……」

-32-
「例假,別喫冷的。」
視線裏伸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把我面前的加冰奶茶抽走了。
我抬頭,望着面前穿白襯衫都能穿出一股子清冷調的人。
他好像自從學了醫,身上的人味就更少了。
順便在健康這方面,管我管得越來越嚴。
這是,上大學回來的第一個寒假。
許世羽依舊在追我。
說實話,我沒想到他能追那麼久的。
我本來想着,給他添點堵就收手的。
可他太縱容我了。
導致我越來越作,想看他的下線到底在哪裏。
我們去上學的時候,家鄉正在修古城。
放假回來,古城已經修好了。
我面前的冰奶茶被他換成了熱的。
捧在手裏可以捂手的那種程度。
「我每次來例假又不疼。」
我撇撇嘴。
「那也不行。」
身旁響起那人不緊不慢的聲線,我縮了縮脖子,感覺他以後大概會是個……嚴父。
我爸媽巴不得我出去玩,說古城這幾天會有煙花快去和隔壁小許看看。
所以我和他,我拽着糖葫蘆,他手裏拿着我喫一半的糖畫。
被人擠人擠到了城門頭。
唉,話說煙花確實是挺漂亮的。
璀璨地躍入空中,亮起時,所有的一切恍若白晝。
他低頭來吻我,淺嘗輒止地撩撥。
我偏過頭去。
「有糖漬。」
他伸手,蹭了蹭我的嘴角。
「你可以換一個理由的,許世羽。」
「嗯?」
「換個理由。」
「我想親你。」
「……」
「爲什麼想親我?」
「因爲我喜歡你。」
「想和你在一起。」
「……」
「好。」
我清晰地看見,面前的人揚了下眉,而後眼中猛地被晦暗與欲色吞噬。
他把我抵在古城的牆面,吻得攻城略地。
我以前不覺得許世羽是個挺瘋的人。
現在,我的看法變了。
他不僅瘋,而且會折騰。
挺要命。

-33-
我研究生畢業那天,許世羽邀請我喫飯。
他在醫院裏實習了,也挺忙,來接我時,頭髮翹得有些亂。
我伸手,給他理了理頭髮。
「許先生百忙之中邀請我喫飯,不容易哈?」
他略有些無奈地看着我。
「陰陽怪氣夠了?」
「……」
他訂的餐廳,在這座城市最高樓的那一層上,環境什麼都挺上流的。
許世羽大概不知道,這是他今晚折磨的開始。
因爲,我從他兄弟那聽說了。
他今晚要跟我求婚。
……
那我能如他的意嗎。
侍者帶來開瓶器開啓紅酒,我搖晃了下玻璃杯。
盯着對面的人。
「許世羽,你是不是今晚要向我求婚呀。」
他嘴裏那一口紅酒差點噴出來。
他定定看人時,漆黑的眼眸總意味不明。
「那你能別在這和我求婚嗎,人太多,我怕你尷尬。」
他沉默了一瞬。
「爲什麼我會尷尬?」
我笑眯眯地望着他。
「別搞我,老婆,我頂不住。」
他話這麼說,桌下,西裝褲蹭過我的腿腹。
陌生衣料撩過皮膚,我縮了一下。
蔫壞的人,也不知道是他先頂不住,還是我先頂不住。
不過這頓飯喫的還算順利,有我的警告在先,他沒在餐廳裏給我求婚。
我站在門前等他付完賬,今天我拿出了跟最高的鞋,好久沒穿,小腿肚就疼。
他向我走過來,我就朝他伸出手。
「揹我,許世羽。」
他乖乖在我面前蹲下,我攀上他的脖頸。
我突然想起,上次去醫院找他時,他們那個主任對他的評價。
「這小子就是太傲。」
「脊骨不可能彎一下的。」
可是你看,他不就在我面前彎了腰嗎。
我說我喝酒了頭暈,不想坐車。
他說,那就揹你回家。
家其實也不ṭũ₀遠啦, 不過走還是有點距離的。
我摟着他脖頸, 喫完飯後其實還早,七八點, 公園星星點點的燈還亮着。
走到一家花店前時, 他駐住了腳步。
把我放下來, 說在這等他一下。
我站在那, 看他進了花店,和老闆說些什麼。
夜幕沉沉,店裏的暖光悠然而靜謐。
半晌,他抱了一捧花出來。
拉着我的手腕, 把我帶到公園的池塘邊。
此時遠處還有老人帶小孩出來散步的, 一處小小的噴泉, 漾起一陣璀璨的水弧。
晚星的眼睛輕眨,我問他話。
「許世羽,爲什麼花是現買的?」
他咳了聲,偏過頭解釋。
「本來花放剛剛餐廳裏的, 我這計劃不是給你打亂了嗎。」
「……」
怪我咯。
我手腕被他輕拽了下,我視線落在面前人的身上。
我想起我喜歡上他,距離那個燥熱的夏天,好像都過去好久好久了。
他單漆跪地, 將花送到我面前。
最中間那束玫瑰上,別了顆鑽石戒指。
悠悠揚揚的光於初夏的晚風中折射着。
我想,我等這一刻等好久了。
他說,「沈清清,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眯了眯眼,笑。
「6。」
「……」
當年我跟你表白你回我一句 666,我只能說,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許世羽揚了下眉,隨即笑得有些無奈。
「別這樣, 老婆。」
「那麼多人看着呢。」
公園一角處有不少老奶奶帶着孫子在聊天,此時,都停下手中的動作往我們這邊看。
所以, 我不是跟你說過的嗎許世羽。
別在人多的地方跟我求婚, 我怕你尷尬。
「唉。」
面前的人嘆了口氣。
「你回去的時候, 最好別後悔。」
???
「你威脅我?」
我瞪大眼睛看他,可他已經一把橫抱起我。
熾熱的呼吸噴灑在我耳邊, 低沉而沙啞的聲線懶懶散散。
「嗯,喝醉的人,一般都不怎麼講道理。」
「……」

-34-
「等等, 許世羽, 你這人,酒量到底好不好啊?」
他把我抱上樓。
我捶他的背。
我才發現一個問題。
「你酒量怎麼時好時壞的?你不會是裝的……唔。」
盡數的話,都被他給堵住了。
男人吻得慢而撩撥, 再加上幾個地方都被他熟悉地揉弄,我有些頂不住。
「許世羽……」
不出半刻,好像就只能喊出他的名字了。
他在我耳旁輕笑了聲。
「不是說 6 嗎。」
「6 是今晚六次?」
「不是不行。」
……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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