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了六次,每次都攻略失敗,最終被陰暗病嬌的男主所殺。
第七次重生後,我忍無可忍,一睜眼就怒氣衝衝地趕到青樓,一劍把男主殺了!
結果男主頭頂的好感度直接上升 20。
尼瑪的,他該不會是個死 M 吧!
-1-
「你發什麼瘋!謝琉可是男主,他要是死了,你也活不了!」
鮮血自劍尖一滴一滴下落,系統在我耳邊發出尖銳爆鳴。
「我管他的!我都死六次了,捅他一刀過分嗎!」我狠狠翻了個白眼。
「再說他不還沒死嗎!」
男主不愧是男主,我都瞅準他的心臟下狠手了,沒想到還是偏了一寸。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謝琉,一想到一年後,我會再次死於他手裏,我抬手就要補刀。
帶着寒光的長劍瞬間刺下,就在劍尖離謝琉只有咫尺之遙的時候,他忽然睜開了眼。
我猛地一哆嗦,劍刃擦過他的臉,劃出一道薄薄的血痕。
嘶,可惜。
別的不說,謝琉這張臉簡直無可挑剔,容貌清俊,風流天成,即使此時添了道傷痕,也絲毫沒有生瑕,反倒多了幾分破碎的美感。
他那雙眼波瀾不驚地盯着我,我本能地瑟縮了一下。
就是這麼個人物,無論我前幾世怎麼努力攻略,他對我的好感從頭至尾都是負的!只有我臨死之際,才堪堪上升爲零。
他媽的,一想到這,我惡向膽邊生!
一不做二不休,今天不把他紮成刺蝟,泄我七次重生的心頭之恨,我就不叫於溪!
「叮!檢測到男主好感度上升爲 20。」
???
什麼玩意兒?!
我腦袋發懵,詭異地看着眼前渾身染血的男人。
……
尼瑪的,謝琉該不會是個抖 M 吧!
就在我沉默之時,老鴇終於尖着個嗓子,擠過層層看熱鬧的人羣,忙不迭地跑到我跟前。
她一見這幕,哎喲一聲,也不管謝琉身負重傷,當即揪着他的頭髮就往地上磕。
「你這沒眼力的廢物!居然敢得罪於二公子!還不磕頭賠罪!」
謝琉的腦袋被重重砸下,很快發紅出血。但即使如此,他的視線也不曾下垂,反而似笑非笑地仰視着我。
「叮!男主好感-5。」
「好感-5。」
「-5。」
……
「停!」
我大喝一聲,後背直冒冷汗,趕緊阻止了老鴇的按頭強磕。
怎麼回事?謝琉你不是個 M 嗎!這種情況不應該爽了嗎?怎麼還一直掉好感啊!
看着謝琉頭頂重新ṭŭⁿ歸零的數字,我氣得踹了他一腳,這陰晴不定的傢伙!
「叮!檢測到男主好感+10。」
?
我再次沉默。
不會吧……難道謝琉只在我面前是 M?
老鴇見我不言語,趕忙討好地繼續對謝琉叫罵,「還不趕緊求於二公子消氣!」
謝琉滿身狼狽,一雙眼睛卻沉靜無波,他緩緩開口。
「我與於二公子素不相識,不知何處得罪?」
我心頭一驚,暗道糟糕。
這個時期的謝琉和我還沒有見過面。
正當我思考該如何應答時,謝琉自嘲地笑了一聲。
「我爛命一條,不如就給二公子當狗,以供日後取樂吧。」
-2-
不對勁,很不對勁。
我不是要殺謝琉嗎?怎麼反倒把他救回宅邸了!
牀榻上的謝琉陷入沉睡,失血過多令他的面色越發蒼白。
「宿主!他說要給你當狗哎!這是不是說明,我們的攻略任務終於要成功了!」
系統激動地鬼吼鬼叫,我恨不得把這不長記性的蠢貨塞去回爐重造!
「你以爲他真心給我當狗啊?你自己查查他的好感度是多少。」
「呃……零?」系統尖叫,「怎麼還是零!」
「還不錯。」
我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
開玩笑,這已經是我七次重生以來最好的數值了!至少說明,謝琉的心不是真的硬如磐石。
「男主真是油鹽不進啊。」
系統嘆了口氣,它的績效都毀在我和謝琉手裏了。
「不是他油鹽不進。」
我看着謝琉安靜的睡顏,有些心虛。
「是任誰也沒辦法輕易對仇人的兒子產生好感吧。」
……
我的好父親殺了謝琉全家,這是我第二次重生時才得知的真相。
謝家本是忠烈將門,卻因我父親的誣陷被判滿門抄斬。
行刑之際,爲表仁德,皇上特下旨Ṭů⁶爲謝家留後,謝琉因此被赦免,貶爲庶民。
世人都道謝琉幸運,撿回了一條命,殊不知被留下才是最痛苦的。
這一聖旨,反倒成了最殘酷的刑罰。
京城高門多是些拜高踩低的,再加上我那好父親暗中推波,謝琉一介平民,被磋磨,被折辱,甚至販身進了青樓。
可沒人知道,謝琉是在韜光養晦。
無家可歸的陰暗惡犬一旦反撲,必將血流成河。
我便是謝琉復仇路上的一縷亡魂。
「雖說謝琉殺了我數次,但我還真恨不起來他。」
倒不是因爲我多高尚,而是我知道他並非針對我本人。
我父親害了他全家,他便殺了我父親全家,以牙還牙罷了。
因此前六次重生,我都收斂起張揚跋扈的性子,極盡所能地溫柔相待,有求必應,試圖感化這隻藏起了獠牙的瘋狗,結果一點兒用都沒有!
「你不恨他?那你還一睜眼就提劍殺人!宿主,你說謊不打草稿!」
「咳咳,他都殺了我幾次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我憤憤不平,一轉頭卻瞧見謝琉不知什麼時候醒了。
四目相對,我腦子一嗡,慶幸他聽不見我和系統的對話。
謝琉的目光只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很快垂下去,擺出一副低眉順眼的姿態,作勢就要下牀。
「於二公子有什麼吩咐嗎?」
嘖,還挺能裝。
我被他這看似無害的模樣騙過多少次了,這回我可懶得陪他演!反正早晚得死,不如先爽了再說!
「喲,要當狗,好歹得喊我一聲主子吧!」
謝琉驀地抬頭,對上我桀驁不馴的雙眼,他只遲疑了一瞬,便忽然伸手將我拉近。
我猝不及防跌坐在牀榻上,險些壓到他的傷口。
溫熱呼吸緊貼着耳根,謝琉湊得極近,沙啞的嗓音一開口,連字都變得黏糊糊的。
他說——
「主子。」
我身體一僵,見鬼似的將他一把推開。
結果沒控制好力道,謝琉胸口的傷頓時崩開,血滲透了紗布。他疼得額頭冒汗,眼裏卻帶着陰沉的笑意。
「叮!男主好感+5。」
媽的,詭計多端的 M!
-3-
這段時間,於二公子刺傷謝家獨苗的消息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
我充耳不聞,反正人人都知道我驕縱跋扈,幹得出格事又不止這一件。
「謝琉——」
我隨手將一個木盒扔過去。
「主子。」
謝琉叫主子是越來越順口了,臉不紅心不跳,有時還琢磨出幾分旖旎的味道來。
「戴上。」
他打開木盒,神色一愣。
那裏邊放着一個褐色頸圈,上好的牛皮打磨,中間穿了個精巧鐵環。
這種東西原本是給野性難馴的畜生用的,若戴在人的身上,那就是明晃晃的侮辱。我是鐵了心不管不顧,既然總要死在謝琉手裏,那乾脆欺負個夠本!
「怎麼,聽不懂人話?」
我眯眼嘲諷,態度要多囂張有多囂張。
「主子說笑,我只是頗爲意外,你還懂得……如此意趣。」
謝琉沒有像我想象中那樣暴怒,更沒露出什麼屈辱不甘的表情,反倒……
「叮!男主好感+20。」
差點忘了!謝琉的腦子根本不正常!
我還沒回過神,他已經將那項圈戴上脖頸。
褐色皮料和他勒緊的青筋十分相襯,再加臉上那道結了痂的淺淺傷痕,此時的謝琉多了點野性的味道,讓人想起流落街頭被打折了腿,卻仍呲牙狂吠的兇犬。
謝琉忽一蹙眉,他抬手摸過項圈上的鐵環,從旁緩緩抽出一根短針來,意味深長地望着我。
我當即變了臉色。
這短針嵌得隱祕,但一不留神,足以要人性命。
「這不是我的意思!」我脫口而出。
謝琉沒有說話,也不知信是不信。他伸手一抹,那脖頸上針扎的血珠子便染上了我的脣。
他盯着我殷紅的脣瓣,眼底的情緒越來越濃重。
下一秒,他兇狠地吻了上來,一直以來被遮掩得很好的戾氣瞬間席捲了我的周身。
津液混合着血氣,直衝衝地攪動脣舌,我憋得滿臉通紅,只得死死勒住他脖頸上的項圈,逼他別發瘋。
謝琉卻全然不顧頸上的束縛,鉚足了狠勁吻我,我腦子一熱,猛地將人推開,乾脆利落地甩了他一巴掌。
啪!
謝琉的臉頓時腫了半邊,他也不惱,反而笑盈盈地握住我的手腕。
「手打疼了?」
「叮!好感+15!」
我嚇得立刻把手抽了回來,甩袖出門。
有病!
-4-
那一巴掌實在不輕,以至於謝琉在永安伯府的晚宴上現身時,衆賓客的神情都異常精彩。
「小琉,你的臉怎麼了?可需要讓府上的大夫替你瞧瞧?」
我的父親於赫正居主位,虛情假意地關懷。
「謝琉一介平民,不勞永安伯掛心。」
謝琉不卑不亢。
父親還欲問詢,我的大哥於梁先坐不住了。
「於溪!今日是父親宴請各位高門貴族,你帶罪臣之子入席,未免太不像話了!」
賓客議論四起,父親呵斥大哥不可戳人痛處。這父子倆一唱一和,平日我見得多了。
「哎!這酒不錯,謝琉你嚐嚐。」
我跪坐在小酒桌前,飲了半杯金桂釀,又仰頭扔了顆花生果進嘴,直接無視了於梁的話。
長臂一拽,侍立在旁的謝琉被我拉坐進懷中,剩下的半杯酒就這麼餵了過去。
於梁被我的放浪形骸氣得捏碎了杯盞,父親臉上的虛僞笑容也差點沒掛住,只能假裝沒看見似的招呼客人喫酒。
謝琉看着我親手喂到他脣邊的酒杯,就着我抿過的那半邊,一口飲盡,末了還悄無聲息地舔了一下我的手指。
「難怪主子帶我赴宴,原來是拿我當盾,故意讓你的兄長父親丟顏面。」
他低聲喃喃,在衆人眼皮底下表現得愈發親暱。
當他的手指在桌下若有似無地撫摸過我的腿根,我終於忍無可忍地小聲警告。
「差不多得了!」
「主子既然要利用我,就該利用得徹底。」
謝琉貼着我耳語,我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衣領上,那兒隱隱透出一圈褐色。
一想到他的薄領下佩戴着屬於我的項圈,血氣猛地上湧,酒意醺醺。
我明知謝琉在蠱惑我,他的心思太深太重,可是……
「好感+10!」
系統激動地打了個飽嗝,我驚得手一晃,酒杯砸進謝琉懷中,弄溼了他的衣衫。
「主子,我下去更衣。」
謝琉起身告退,我愣愣地盯着他的背影。
不是,這次我一沒打二沒罵的,他這個 M 莫名其妙漲什麼好感?!
-5-
我獨自坐在伯府後花園的溪石旁,吹着冷風醒酒。
「主子,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謝琉換了身深色衣衫,站在溪對岸,近乎和夜色融爲一體。
我沉默不語,只是往他身前的溪水中扔着石子,一顆一顆,聲響沉悶。
良久,我抬頭看向對岸的他。
「你想要的東西拿到了?」
謝琉的身形一頓。
「……原來你知道。」
我自然知道。
「青樓那個狠毒的老鴇是你自己安排的吧?她私底下其實很照顧你。」
「說什麼要給我當狗,只不過想找機會接近我,利用我進入永安伯府。」
「因爲我父親的書房中,有你想要的東西。」
夜色中我看不清謝琉的神情,但我瞧見他危險地將手背到了身後。
「你知道還帶我赴宴,甚至故意弄溼我的衣服,讓我有機會離席。」
「主子,你有什麼目的?」
我聽見他輕飄飄地笑了一聲,心裏咯噔。
系統好像沒說過……謝琉不會提前把我弄死吧?
「等等!我話還沒說……」
沒來得及開口,對岸的謝琉手臂一甩,一枚晃着銀光的物件隔溪破空而來。那暗器速度極快,我根本躲閃不及!
這狗東西!又要殺我!
臨死前我正要破口大罵,那銀光竟擦着我的髮絲而過,身後偷襲的黑衣人頓時倒地。
謝琉身形一躍ŧú⁰,足點溪水,頃刻便到了我面前。他身上無刀無劍,拳腳飄逸,只一眨眼,剩下的幾個刺客已暴斃而亡。
我的酒意當即醒了大半。
謝琉倒是面不改色,走到最先倒地的黑衣人身邊,翻出剛纔那枚暗器。
我定睛一看,好傢伙,這不是之前那枚短針嗎!他倒是物盡其用!
謝琉仔細擦乾短針上的血跡,然後若無其事地插回了脖頸上的項圈。他轉頭瞧見我難以言喻的神色,眼底帶笑。
「主子賞的,哪怕是殺人的物件,也該好好珍藏。這時刻警醒我,主子想要我的命呢。」
瘋子!我臉色漲紅,抬腳便往他身上踹。
「你不也想弒主!剛纔那短針偏一寸,我就得沒命!」
這一腳踹過去,謝琉紋絲不動。
反倒是我,一個沒站穩,咚地掉進了溪流中。
-6-
落水當夜,我發了燒。
半夢半醒中,我似乎回想起了兒時的事。
那時我還住在永安伯府,母親也還在世,她最愛帶着我坐在花園的溪石上,一待就是整個午後。
我十歲生辰那天,被人推進了冰冷的溪水。沒人聽見我的呼救,意識逐漸消散,一切都在下墜……
就在我放棄掙扎時,恍惚中有人拼命向我游來。
他將我救上岸,一遍遍呼喚着我,可惜我的眼皮太沉,無論如何也看不清他的模樣……
「主子,主子?」
被人擾了夢,我皺着眉頭緩緩睜開眼,有那麼一瞬,記憶中模糊的人影隱約和眼前的輪廓重疊。
「該喝藥了。」
謝琉用手背試了試我額頭的溫度,隨後將我扶起。
「那幾個刺客……」
我剛一開口,謝琉就將藥餵了過來。
「主子只管養病,我會處理。」
那些刺客,我心中有數。
敢在永安伯府動手,只能是我的好大哥,於梁。
我不記得當年救我的人,卻清清楚楚地記得推我的人。沒想到這麼ţů₍多年過去,他還是最喜歡這種直白有效的手段。
就讓謝琉去處理吧,反正姓於的一個也跑不了。
「不喝了,苦。」
一想到今後的命運,我不耐煩地別開臉,乾脆挑明瞭。
「謝琉,別裝忠心了!我父親陷害謝家的證據,你已經如願拿到了,就不用繼續演狗了。」
謝琉沒說話,仍然將湯藥喂到我嘴邊。
我就看不慣他這副心思叵測的模樣,脾氣一上來,拂手將藥碗摔了個碎。
「對你來說,永安伯府上上下下都是仇人,我也一樣!既然你早晚要殺我,還多此一舉救我幹什麼。」
「那你呢,爲什麼幫我。」
他平靜地看着我的眼睛,我竟一時說不出話。
良久,我重重咳了兩聲。
「賣你個人情而已。」
「主子,你真不會撒謊。」
謝琉忽然捧起我的臉,他湊得太近,近得我腦子一熱,嘴邊的話就說了出來。
「……謝家一門忠良,本就不該蒙冤含恨。」
霎時,謝琉眸光一亮,眼中的情緒翻湧如潮。
自皇上下了滿門抄斬的旨意,無人敢說謝家「蒙冤含恨」,更遑論「一門忠良」。
謝琉孑然太久,如今聽得這一句話,只覺世道昭昭,自有澄明人心。
他沒再忍耐,溫柔地含吻着我的下脣,又一路舔舐過耳根,脖頸,鎖骨……真是條賣乖的狗。
我心中卻有愧。
前幾世我太怕死,一心只想活下去,爲此我一邊攻略謝琉,一邊卻希望他不要拿到證據,不要復仇,又或是想方設法逃避,保全自身。
如今我接受了遲早要死的事實,才終於意識到,比起苟活,還有更重要的事值得去做。
比如幫謝家沉冤昭雪,再比如……及時享樂。
我想得入神,發燒帶來的黏熱溼意和親吻纏綿在一塊,整個人都暈暈乎乎起來。
直到謝琉徹底剝開我的衣衫,我才後知後覺。
「畜生,我還發着燒……」
我罵道,抬手有氣無力地扇了他一巴掌。
他更加興奮,呼吸粗重地咬着我的小腹,也不知從哪兒摸出一根細鎖鏈,拴在他那項圈的鐵環上,然後主動交到我手中。
「大夫說主子身體強健,不用太過操心。」
「你若真受不住,就勒緊鎖鏈,強迫我停下來。」
……
-7-
結果謝琉自始至終都沒停。
我越是勒緊鎖鏈,他越是狂熱地擺動。
發燒的軀體比平日燙了不少,我只得軟着身子由他折騰,心裏一遍遍罵他狗東西,又罵自己色慾燻心。
長髮垂垂,他隨意向上一撩,露出熱汗涔涔的飽滿額頭,臉頰、胸膛,到處是被我扇紅的指印。
謝琉在這種事上更瘋,最後我實在受不住,赤足蹬在他的臉上,啞着嗓子咒罵。
「不是說受不了就拉狗鏈,你就停下來?」
他緩緩摩挲着我的足踝,迷戀地望着我。
「主子還有力氣拽鏈子,說明身體承受得住。」
……
好好好,敢情是反着來的!
我氣得又賞了他幾巴掌,天色將明之ṱù₇際,我終於喫不消,昏昏沉沉地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已是正午。沒想到這一夜折騰,精氣神反倒清爽了許多。
謝琉不見蹤影,但那根鐵鏈還留在我手邊。
一看到它我就冒火,甩手一扔,正巧砸中了進門的人。
「醒了?」
謝琉不緊不慢地撿起鎖鏈,又倒了杯茶遞給我。
他今天格外不同。
之前不過是僞裝得像條狗,說的話做的事讓人分不清虛情還是假意,但今日……瞧着像是多了幾分真心實意。
「今早,於梁意外墜河。」
我一口茶嗆在喉嚨裏,睜大眼睛瞪着謝琉。
下手這麼快?
算算時間,謝琉和我完事之後,還有精力出了趟門,殺了個人?
不過……前幾世,於梁可沒這麼早死啊。
「主子可憐他?」
「怎麼會,他罪有應得!」
於梁深受父親器重,誣陷謝家的事,少不了他的一份。
「我想也是,於梁當年害你落水,現在這死法最適合他。」
我一個勁地點頭,忽然覺得哪裏不對。
「你怎麼知道這事?!」
謝琉不答,拇指一抬,擦去我脣邊水漬。
「我還知道那時主子爲了報復於梁,將他推進了火坑。」
「主子,你睚眥必報的模樣最是好看。」
呢喃聲貼着雙脣,謝琉眼底泛起熟悉的慾望,我心道不好,當即讓他滾遠點,這狗東西還沒完了!
謝琉一把握住我揮過去的拳頭,親暱地貼着手背親吻。
「主子對我動殺心時,與我最是相似。」
「也最讓我心動。」
?
我大爲震撼。
「謝琉。」我看着他,言辭誠懇。
「要不你還是喝點藥,調理調理腦子吧。」
-8-
遺憾的是,謝琉堅持不肯治腦子。
這幾日他忙着善後於梁的死,白天不見人影,晚上倒是準時出現在我府上。
我嘴上罵着哪有成天野在外面的狗,實際卻隨他去。
現在謝琉掌握了證據,需要多一點時間謀劃,應該很快就會有大動作。
「宿主!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男主的好感已經達到 70 了!」
我搖着躺椅,悠閒地躺在院子的桂花樹下嗑瓜子,偷懶許久的系統突然冒了出來。
70?
這個數值高得離譜。
「謝琉,你也有今天!」
我嘿嘿一樂,瀟灑地蹺了蹺二郎腿。
「殺了我那麼多次,裝得那麼鐵石心腸,還不是對小爺我心動!」
「宿主,看你笑得不值錢的樣兒,你對謝琉……」
「你閉嘴!」
我翻臉無情,將整盤嗑好的瓜子一口悶。
果然這麼喫才爽快,今晚找個藉口罰謝琉剝一夜瓜子好了。
「不過宿主,我得提醒你,只要好感沒達到 100,任務還是會失敗,你依然會死在謝琉手裏。」
「死就死,又不是沒死過!要不我再去捅他兩刀出出氣?」
「宿主!你別擺爛!」系統尖叫,「你想想,好不容易好感到了 70,要不你再努把力?比如給他來點刺激的!下藥,捆綁,強制……」
「停停停!少假公濟私!」
系統真是不靠譜,我正準備糾正它骯髒的思想,門口忽然闖進來一人。
她一身喪服,雙目赤紅,上來就高聲叫罵。
「於溪!你給我滾出來!」
「我還以爲是誰呢,柳夫人放着好好的永安伯府不待,跑到我這兒來幹什麼。」
我晃盪了兩下躺椅,懶得相迎,心中卻納悶,前幾世也沒這一出啊?
「於溪,你大哥亡故,你爲何不服喪!如此不孝不義,真是畜生不如!」
「服喪?」
我嗤笑一聲。
「當年我母親因病去世,你們母子二人可曾真心弔唁?她落葬之日,你在喪服裏穿了大紅衣裙,於梁和下人在靈堂無恥苟合!今天你倒是有臉讓我給於梁服喪?我沒把他的牌位砸了,已經算顧着兄弟情分了。」
柳氏面目猙獰,衝上來便與我扭打。
「是你!一定是你!是你害死了梁兒,纔不敢去見他!你和你母親一樣下賤!」
我驟然將她掀翻在地,隨身長劍對着鎖骨便刺了下去。
柳氏慘叫一聲,鮮血頓時染紅了白色喪服。
「再讓我聽見你詆譭我母親,我就送你去見你的好兒子!」
「於溪……」
她死死瞪着我,忽然癲狂大笑。
「好……既然你這麼孝順,那我就告訴你一個祕密。」
柳氏蒼白的嘴張了張,我盯着她的脣語,久久不能回神。
染血的長劍錚然掉落在地。
-9-
謝琉回來時已是深夜,我仍獨自一人躺在院子裏,懷中落滿桂花。
「主子怎麼不進屋?」
他蹙眉看着我單薄的衣衫,脫下外衣蓋在我身上。
我沒答話,只是默默發着呆。
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溫熱的軀體覆了上來,壓得躺椅吱呀搖晃。
「發生什麼事了?」
謝琉擁着我,低聲耳語。
我搖了搖頭,扯着他的衣領翻了個身,居高臨下地分坐在他胯上。
ŧŭ̀⁵繾綣的吻落了下去,謝琉微微睜大雙眼,神色驚訝。
下一秒,他便迫不及待地回應,甚至激動地咬破了我的嘴脣。
「第一次這麼主動,主子是獎勵我?」
他低喘着扶穩我的腰肢,全然接受我的主導。
這個姿勢有些費勁,我的靴尖晃晃悠悠地點着地面,腰胯上下起伏……
情到濃時,我用力扯起謝琉的長髮,逼他仰頭舔吻我的胸口。
曖昧交纏的聲息迴盪在庭院,系統一個勁地播報着好感值,我卻什麼也聽不進去。
「今天主子真熱情。」
謝琉抱着我溫存,他的髮絲染上了丹桂的香氣,格外好聞。
我沉默片刻,從他懷裏起身。
「謝琉。」
「你能不能……別殺我父親。」
他臉上的溫柔瞬間凝固。
儘管我們舉止親近,但彼此都心知肚明,血海深仇是我們之間扎着的一根刺,沒有提及不代表不存在。
而現在,我赤裸裸地將刺拔起,連根帶土地在我們中間撕開一道溝壑。
「我還以爲,我們是同一種人。」
死寂過後,謝琉自嘲地笑了一聲。
「原來,你和我陌路啊,於二公子。」
-10-
謝琉重新回到了青樓。
人們都說他攀附於二公子不成,連條狗都不會當,只配在煙花地任人作踐。
我卻知道,青樓纔是他的營地。那對他動輒打罵的老鴇,實際替他收集着各個達官顯貴的情報。
只差最後一步,他就能全盤收網。
小巷子裏,我一套麻袋,將那幾個背後嚼謝琉舌根的小人痛揍了一頓。
看着他們落荒而逃,我扔掉手裏的悶棍,轉頭遠遠望了一眼青樓門口卑躬屈膝的謝琉。
他的脖子上已經沒有了我送的項圈。
「宿主,你在男主看不見的地方做這些有什麼意義啊!男主對你的好感……」
「閉嘴,我不想聽。」
我不想再關心那冷冰冰的好感值,扭頭便離開。
「哎宿主,你去哪兒啊?這不是回家的路吧。」
「誰說我要回家了?」
「從今天開始,我要回永安伯府。」
-11-
如今於梁身亡,父親其他的孩子都未及冠,我再回伯府,他瞧着蒼老了許多,態度也對我和善了。
至於柳夫人,竟一點也沒來找我的茬,只是每次照面時,她都陰惻惻地看着我笑,然後一言不發地離開。
這天,父親問起謝琉來,顯然是將於梁的死懷疑到了他頭上。
「聽說小琉被你趕出了門,又回到煙花柳巷去了?」
「……」
「上次你們在席間的荒唐事我就不計較了,不過他到底是個可憐的孩子,要不你去把他贖回來,到府上當個奴僕,也算對謝將軍有個交代。」
父親說得言辭懇切,像個慈祥的長輩。
我暗暗發笑,他以爲讓謝琉待在眼皮底下,就能讓永安伯府得個有情有義的美名,順便還能找個法子弄死這個禍害,真是不嫌自己死得太快。
「算了吧!謝琉又髒又硬,當不了府上的奴僕。」
一擺手,我拒絕了父親的提議,他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讓你去就去!」
「你不怕永安伯的公子流連風月場所,傳出去難聽?」
父親冷哼一聲,眼底的鄙夷很快被遮掩。
「你以前去得還少嗎?」
我竟無言以對。
再次見到謝琉,他恭恭敬敬地領着我進了廂房,然後告退。
「等等!」
「於二公子還有什麼吩咐。」
他垂着頭,一眼也不肯看我。
「父親讓我贖你回府,應該是對於梁的死起疑心了。」
謝琉冷哼一聲,聽得我心裏發悶。
「這是什麼意思,通風報信?你既然讓我別殺於赫,又何必假惺惺的。」
「謝琉!你非得這麼說話是吧!」
明知他不可能好言好語,但親耳聽到這些帶刺的話,我還是忍不住氣性。
「哦?那請教於二公子,我該如何說話?」
謝琉全然收回了先前的順從,露出了凌厲陰鷙的一面。
「畢竟我又髒又硬,伺候不了金尊玉貴的公子爺。」
聽到這一句,我正要發作的臭脾氣硬生生憋了回去,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你消息還挺快哈……」
也對,謝琉肯定在永安伯府安插了人,我和父親的談話自然會傳到他耳朵裏。
「我那不是爲了讓他死了替你贖身的心嘛!謝琉,我不信你聽不出來我的意思。」
「我愚鈍,聽不出來。」
「你……好好好,你不髒不硬,是我瞎說。」
「嗯,原來我不硬。」
?
他怎麼生氣的時候也能面不改色地說出這種話?
我還想辯駁,謝琉已經頭也不回地走了。
-12-
父親生辰這日,我去書房,卻被幾個陌生的侍衛攔在門外,說什麼永安伯正在面見重要客人,不可打擾。
我不滿地嚷嚷。
「管他什麼重要客人!自家府上,還沒人敢攔我!」
吵鬧聲驚擾了書房裏的人,門忽然打開,幾個侍衛瞬間跪了一地。
看到最先走出來的人,我似乎愣了一瞬,慌忙地跪了下去。
「參見皇上。」
父親搶先一步替我請罪,說什麼無心之失,我不領他的情,抬頭直面聖上,將憋悶許久的話一股腦兒地倒了出來。
「皇上,既然今日得見,臣懇請重審謝家營私一案。」
這事是禁忌,我的話音一落,周圍一片沉寂。
只有皇上身邊沒說話的太子多看了我一眼。
我正準備繼續,父親一腳踹在我肩頭,大聲呼喝家丁將我重責三十鞭。
蘸了鹽水的長鞭毫不留情地抽打在我的背上,我咬牙忍耐,額頭佈滿汗水。
十、十一……
家丁報着數,皇上居高臨下地坐在椅子上,注視着底下的一切。
我疼得彎曲上身,膝蓋跪不住,幾乎要趴下去,但很快又被棍子架起,強行挺直脊背。
刺骨的痛楚鑽進血肉,我咬破嘴脣,犟着聲重複。
「臣懇請……重審謝家營私一案……」
茶盞驟然在我眼前摔碎,我聽見皇上一聲冷哼,責打的鞭子又加重了幾分。
意識恍惚間,我想起了謝琉。
原來疼痛這麼難熬,也不知道他怎麼會因爲這種事而興奮的……
三十鞭結束時,我的脊背已經遍佈鮮血。
「繼續。」
皇上隨口一句,那長鞭又要落下。
啪!
意料之中的鞭打沒有來臨,我搖搖晃晃地回頭,才發現謝琉不知什麼時候闖進來的。他整個護住我的身體,硬生生扛下了這一鞭。
「謝琉!」
父親佯裝盛怒,嘴角的笑意一閃而過。
「你竟敢擅闖伯府,驚擾聖駕!莫非你也認爲謝家冤屈?皇上,您寬宏仁厚,爲謝家保留血脈,但謝琉不知感恩,反倒疑心聖裁,實在有辱……」
「永安伯。」
謝琉打斷了父親的話,緩緩抬首。
「誰說我是爲謝家的事而來?」
他這一言,令我的父親怔住。
「今日,我是爲了於二公子。」
謝琉同我並肩跪立,一手扶着我勉強支撐的身體,正色道。
「於二公子是我的舊主,即便他趕了我走,我也視他爲唯一的主子。作爲下屬,理應替主子受罰。懇請陛下允准。」
他深深一拜。
我皺着眉頭想說話,一開口卻是沙啞的氣音。
皇上神色難測,也不知怎麼想的。
氣氛凝滯之際,忽傳來一聲輕笑。
「父皇平日不是常說,無論臣子庶民,當以忠字爲先。這個謝琉既然願意替舊主請罰,我看就成全他吧!打到父皇消氣爲止。」
太子笑着替皇上重新端了一隻茶盞,得了默許,才示意鞭罰繼續。
鞭子一下一下落在謝琉身上,更深更重,他卻抿着脣哼也不哼。
皮開肉綻,空氣中充滿了血腥味。
也不知過了多久,皇上才輕飄飄地道了句乏了,起身離開。
只剩我們二țū́₄人跪在原地,謝琉脣色蒼白,咬牙切齒地望着我。
「好好上藥,我待會兒再來找你。」
-13-
「嘶,滾出去滾出去!」
我趴在牀上,讓笨手笨腳的小廝離開。屋裏剛剩我一個人,謝琉就從窗戶跳了進來。
……他怎麼回事?明明比我傷得更重,還能翻窗?我連翻個身都難。
謝琉徑直走到牀邊,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
「你故意的。」
他一字一頓,篤定地盯着我,眼裏幾乎冒火。
我縮了縮腦袋,剛纔那魯莽的樣子騙騙皇上還行,但騙不過謝琉。
「對,我就是故意的。」
我早就知道書房裏和父親見面的人是皇上,也是存心衝撞。
甚至,連替謝家喊冤都是提前計劃好的。
「向皇上求情重審此案毫無作用,他絕不會爲謝家翻案。」謝琉雙目赤紅。
「我當然知道!因爲根本就是皇上想讓謝老將軍死,而我的父親猜中了他的心思,順水推舟。」
「你知道還這麼做!皇上要是發怒,隨時可以要了你的命!」
「不鋌而走險,你怎麼有機會見到他?」
謝琉猝然攥住我的手腕,目光危險。
「你到底知道多少。」
「我知道你要翻案,你要復仇,而且不僅僅針對永安伯府,還有當今……」
謝琉神色一凜,我立即壓低了聲。
「我還知道,你的人私下和太子有聯繫,但你的計劃還差最關鍵的一步。」
「你必須和太子見一面,才能確保一切無虞。」
「可太子久居深宮,行蹤被多少人盯着,你沒有什麼機會。」
「只有今天……」
我還沒說完,謝琉氣得發笑。
「所以你就拿自己的命開玩笑!讓我能借着忠誠護主的名頭闖進永安伯府,在皇上眼皮底下見太子一面?」
「你有沒有想過,要是我不來呢!我完全可以想其他辦法見……」
「你會來的。」
我盯着謝琉的眼睛,意識到自己其實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好像從一開始就認定,他ţŭ²一定會來。
「何況你要是真不來,我也死不了。」狡黠地眨了眨眼,我終於掙開了謝琉的手,「畢竟現在我父親只有我這麼一個兒子了,就算我再不爭氣,他也一定會想方設法保住我的。」
「最多……最多就是被打得半死不活吧。」
「呵,於二公子真是把誰都算計進去了。」
謝琉冷哼,我聽不慣他這陰陽怪氣的嘴,揪着衣領將人拉近,仰頭吻了過去。
他只猶豫了一瞬,便更加洶湧地回吻。
許久沒有親密的身體連這都經不住,才一會兒,我就氣喘吁吁地想鬆開,卻被謝琉抵着後腦索取更多,直到徹底憋紅了臉。
「謝琉,你心疼我就直接承認,少拐彎抹角的。」
「主子倒不心疼自己。」
聽到這聲主子,我知道他服了軟,喘息着撫摸着他的脣瓣,手指一路下滑至脖頸。
「重新戴上了?」
指尖輕輕敲打着頸上的項圈,我明明記得他上次離開後,就把這東西摘下來了。
謝琉嗯了一聲,乾脆跪在牀邊,下頜枕着牀榻,好供趴着的我撫摸逗玩。
他張口含着我的手指,曖昧地舔吻,看得我耳根和胯間一陣陣的熱。
「少撩撥我。」
我不輕不重地拍了他一巴掌,就我倆這血糊糊的後背,真撩起火來可有得受的。
「謝琉,我知道這麼多,你怎麼不懷疑我?」
「懷疑你會把我的計劃捅出去嗎?」謝琉神情信任,「如果你真會這麼做,我活不到現在。」
「既然如此,那你能不能別殺我父親。」
再次提及這件事,謝琉的身體明顯僵硬了。
「我會盡我所能幫你替謝家平反,清理參與案件的相關人員,但我希望你別殺我父親。」
「這是交易嗎?」謝琉低聲。
「不,」我輕輕握住他的手,「這是請求。」
謝琉沉默良久,於他而言,滅門之仇豈是可以輕易放下的。
他深深注視着我,最終闔眼嘆息。
「好……」
-14-
自那之後,事情進展得極其迅速。
這日,宮中傳來聖旨,謝家營私一案有了新的證據,即刻重審。
這件事不同尋常,依照皇上的脾氣,絕無可能翻這舊案。
那些參與過案件的官員坐不住,紛紛來府中找我父親商議。
我父親一拍案,當即決定入宮面聖。
臨出門前,我喊住了他。
「今天是母親的忌日,父親替她上炷香再走吧。」
父親一拂袖,說我分不清事情輕重,匆匆忙忙便出了門。柳夫人目送他出府,又回頭瞧了我一眼,還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
我沒搭理,獨自去沐浴更衣,而後進了小祠堂,爲母親上了一炷香。
一個時辰後,天色漸黑,父親神色凝重地回了府。
「皇上傳他們面聖,唯獨沒有召見我,可他們一個也沒回來……」
他喃喃自語,忽然意識到什麼,着急讓人收拾細軟,然後衝進柴房,掩人耳目地點了一把火。
只一刻鐘的工夫,沖天的火光蔓延了整個永安伯府。
我坐在後花園的溪石上,看着他繞了小道,想從側門出去,卻被一柄橫空飛來的長劍擋住了去路。
「永安伯這是要往哪兒去啊?」
謝琉從門外步步逼近,聲音冷傲。
他染了一身的血,蟄伏了許久的鋒芒畢露,渾身散發着擋我者死的陰鷙氣息。
「果然是你……」
父親一步一步後退,火光映紅了他慘無血色的臉。
謝琉一句話都不願多說,赤紅着眼揮劍便刺。
「謝琉!」
我大喝一聲,那劍尖當即在永安伯脖子前停了下來,我快步走上前去。
「你答應過我,你不殺他。」
灼燒的氣味越來越濃重,謝琉硬生生壓下眼底猩紅的殺氣,羞辱似的碰了一下我父親的臉,然後轉身離開。
父親回過神來,慶幸地鬆了一口氣。
「溪兒,沒想到是你救了我,以後父親一定會加倍對你好。」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這邊已經不安全了,跟我來,我帶你走。」
繞過幾處燒燬坍塌的屋樑,我領着他走進小祠堂。
「你怎麼帶我來這兒?」父親皺起眉頭,他着急逃命,不願浪費時間。
「我說過了,今天是母親的忌日。你都要離開永安伯府了,至少再給她上最後一炷香吧。」
「胡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父親轉身就走,可剛邁出一步,一柄血淋淋的長劍便當胸穿過。
「你……」
他緩緩回頭,難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冷漠地一抽劍,溫熱的鮮血頓時濺滿神龕上的牌位,他的身軀隨之倒地。
「我只讓謝琉不殺你,沒說我不殺你。」
「是你害死了母親,對嗎?」
-15-
那日柳氏說出這個祕密的時候,我並不相信。
可我躺在院子的搖椅上回想了一個下午,過往的蛛絲馬跡湧入腦海,我不得不想辦法求證,所以我必須回到永安伯府。
這些日子我沒閒着,直到證實了一切。
「我原以爲你只是不愛母親,沒想到,你可以爲了一己私慾,害死髮妻。」
「真可惜,我這麼討厭你,骨子裏卻還是流着和你一樣殘忍的血。」
我丟了長劍,蹲下身去,眼睜睜地看着他的呼吸一點點變弱。
門口忽然傳來一陣騷動,柳夫人匆匆趕來。她一見到這幕,發了瘋似的捂着肚子大笑。
「好啊,好啊於溪!你這個瘋子,真的敢弒父!哈哈哈!好啊!快來人,於溪弒父!」
「我的梁兒死了,他繼承不了永安伯的爵位了!而你,從今以後,你會永遠揹負着弒父的罵名!你也別想承爵!」
她瘋瘋癲癲地笑着,我無所謂地瞅了一眼地上的人。
世人的非議,伯府的頭銜,誰在乎啊?
瀕死的於赫猛地咳了一聲,我皺了皺眉,發現他的血竟是黑色的。
中毒?!
「——誰說於二公子弒父?」
人聲傳來,謝琉帶着幾位侍從,不緊不慢地走近。
於赫的眼睛驟然睜大,不甘心地盯着謝琉,像是臨死前怨毒地咒罵。
「你們都瞧見了,永安伯於赫是死於我下的毒,和於二公子無關。」
謝琉開了口,那些侍從齊齊點頭稱是。
柳氏尖聲叫嚷,「你們信口開河!永安伯身上還有於溪刺的劍傷!」
「永安伯中毒,於二公子是爲父親放血療傷。」
?
我怎麼今天才發現,謝琉還有顛倒黑白的本事。
「你們!你們瞞不了的,只要皇上見到屍體,一切都……」
「他見不到了。」
謝琉一抬手,侍從立刻拿下了柳氏。
「先帝突發重疾,已於今日離世,傳位於太子。」
柳氏驚愕地說不出話,被人帶了下去。
……
早該想到的,謝琉是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怎麼可能輕易放棄血親之仇。
「什麼時候下的毒?」
「剛纔你阻止我殺他,我碰了他臉。」
「謝琉!你出爾反爾!」
我氣得要揍他,他倒先一步把臉湊了上來,討好地蹭着我沾了血的手。
「主子要打要罰,悉聽尊便。我只想問一句,爲何不告訴我?」
「告訴你,你會允許我親手殺了他嗎?」
謝琉沉默不語,我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你不會。」
「因爲你不想讓我頂上弒父這種萬人唾罵的罪名,哪怕我根本不在乎。」
「主子……」他貼着我喃喃,目光逐漸變得露骨,「我們果然是同一種人。」
「滾!我纔不是你這種隨時發情的畜生!」
我拍了一巴掌,他更加興奮地蹭了上來。
「地上還有具屍體……」
「既然是屍體,主子管他幹什麼。」他呢喃着吻上我的耳根。
「火馬上就要燒過來了……」
「一時半會兒燒不到眉毛。」他伸手挑開了我的腰封。
「……這裏是祠堂!」
我眉心直跳,一腳將他踹了出去,然後抱起祠堂裏的衆多牌位,風風火火地離開。
至於那具屍體……
能燒死在永安伯府的祠堂中,也算一了百了。
-16-
我手中的馬鞭一甩,謝琉不由悶哼,胯間的東西更脹。
「我是罰你出爾反爾,可不是讓你爽的!」
又一鞭落在他胸口,緊實的肌膚佈滿一道道漂亮勻稱的紅痕,瞧得我口舌乾燥。
上回替我挨鞭子的時候不見他這麼情動,今天倒是狂熱得不行。
果然是個狡猾的 M!
「說,你和太子……不對,是皇上,做什麼交易了?爲什麼今早下了聖旨,讓我承了永安伯的爵位。」
「早先在青樓時,我打聽到了些情報,說先帝動了廢太子的念頭。於是我想辦法和太子搭上線,我助他早日登基,他替我平反謝家冤案,並將永安伯府上下人等交由我處置,以及……由你承爵。」
「就這樣?」
「就這樣。」
謝琉面露疑惑,「主子,有什麼不妥嗎?」
「我怎麼覺得,皇上看你的目光不太尋常啊?」
也不知這句話怎麼戳到了謝琉,他眼底的慾望徹底燙了起來,一個用力將我壓在身下。
「難道主子是喫醋了?」
「喫個屁的……」
「主子,我很高興。」
我的話還沒罵完,就被他這直白的一句堵了回去。
「至於皇上看我的目光不尋常……大概是因爲昨日,我向他請旨,以後只准許我當你的狗。」
「什、什麼?!」
這驚世駭俗的話一出,別說皇上,就連我看謝琉的目光都變得詭異起來。
「有什麼不對嗎?」
不是,有哪裏對嗎?
「你既然成了永安伯,我也恢復了謝小將軍的身份,以後皇上指不定要用賜婚的形式拉攏朝中各方勢力,萬一他不小心將哪家的小姐賜給你,該如何收場?」
「與其到那一天,還不如早點向皇上請旨,只有我能當你的狗,也只有你是我的主子。」
謝琉眼裏閃着強烈的佔有慾,我還沒來得及感慨他的腦子究竟怎麼長的,他已經主動叼起我手中的馬鞭,舔溼鞭柄,然後緩緩將它塞了進來……
當我被取悅得精疲力竭,他終於拱着腦袋將鞭柄咬了出來,打算換上他的真傢伙。
我沒慣着他,鉚足了勁一腳將人蹬下了牀,扯着嗓子怒吼——
「謝琉!別當狗了,做個人吧!」
系統的聲音瞬間在我耳邊炸開。
「恭喜宿主!好感滿分!攻略成功!」
-正文完-
【番外】
我兒時便聽聞永安伯的嫡長子於溪是個囂張跋扈的。
那會兒人們認爲他會繼承永安伯的爵位,極少叫他於二公子,而是更討好地叫一聲小爵爺。
小爵爺,小爵爺,這三個字從嘴裏說出來就嬌慣。
可我第一次瞧見他時,他卻落魄地被人推進了溪水中。
我貪玩趴在永安伯府的牆頭,只覺得驚疑,怎麼光天化日之下,堂堂伯府內,竟會發生這種害人性命的事?
他那人小小一團,胡亂蹬着手腳,不一會兒就往水下沉。
眼看真要出人命,我也顧不上許多,躍下牆頭便扎進水中,拖着人就往岸上游。
他閉着眼一動不動,我匆忙扯開他的衣領,好讓他透氣。
「喂,喂!喂……」
我一個勁地喚他,他始終沒醒,但好在吐出兩口水來,蒼白的面頰有了血色。
真柔弱,我心中暗暗思忖,還沒來得及替他擦去脣邊水跡,遠遠就聽見腳步聲,我立刻翻回了牆頭。
神色着急的婦人一見到岸上躺着的孩子,當即紅了眼,又強行鎮定下來,一邊吩咐人去請大夫,一邊讓人備好溫水衣物。
聽着那些人奔走呼喊,我才意識到,原來落水的孩子正是小爵爺於溪。
沒想到一個月後,我又不小心撞見了他。
這一回,在我眼中嬌嬌弱弱的小孩,行事果斷地將先前推他入水的於梁踹進了燃燒的火堆中。
嘖,睚眥必報。
我自幼讀的除了兵法,就是些教人寬容仁德的聖賢書,頭一回遇見這麼有仇必報的,頓時覺得新奇,不免多看了他兩眼。
於溪年紀小,又生得白嫩, 可只要他站在那兒,周身的氣勢就十足。
他的目光既漂亮又傲氣,見於梁掙扎着從火堆中跑了出來,揚手就給了對方一巴掌,趾高氣揚地說什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我躲在樹後, 盯着於溪那泛紅的手, 心裏猛地震顫了一下,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只覺得胸口像溺水般悶悶潮潮。
可惜後來我跟着父親行軍歷練,回京城的次數越來越少。
只偶爾聽街頭議論,永安伯府的小爵爺又闖了什麼禍,眼前總會浮現他那雙發紅的手。
但我沒想到, 再在市井街巷見到他時, 他已全然不是我印象中那個驕橫的小孩。
囂張還是囂張,跋扈還是跋扈,但總少了點什麼。
有意打聽下, 我才知道於溪的母親去世後, 他獨自搬離了永安伯府,人們對他的稱呼也從小爵爺,變成了於二公子。
我知道他哪裏不同了。
囂張還是囂張,跋扈還是跋扈, 但少了氣性。
從前的他一看就被養得極好, 金尊玉貴的氣性是母親疼愛出來的。現在卻不同, 再盛氣凌人也空有一副表象,是留戀過往而硬撐起來的皮囊。
我覺得惋惜,曾經張揚靈氣的小公子, 如今泯然衆人。
而這一丁點惋惜,也在我得知永安伯害死了謝家滿門之後,消失殆盡。
我憎恨仁義道德, 憎恨君君臣臣。
我要有仇報仇, 要血債血償。
仇恨支撐着我走了一段長路,但種種思謀還是令我疲憊不堪。我不畏懼那些所謂的折辱,只是怕孤注一擲後還是一場空, 愧對謝家上下。
在我舉步維艱之時,於溪一劍破開了困局。
他那非要置我於死地的狠勁讓我又看到了他兒時的模樣,果然這樣的他才最鮮活,最好看。
幼年的他爲我埋下了以牙還牙的種子, 如今的他又爲我挑明瞭道路:看, 有什麼可顧慮, 大不了就這麼殺之而後快!
我莫名地興奮燥熱,盤踞在心中的迷霧消散,前路變得一片開闊。
但我唯一奇怪的是——
我並未和他當面結識, 他怎麼擺出一副我像是把他千刀萬剮了的仇恨表情?
多年之後, 再想起那日,我也問過於溪。
他瞪了我一眼,細白的足尖踩着我的肩頭, 沒好氣地說了句少問。
也罷,不問就不問。
反正往後餘生,我們有的是時間。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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