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結束那個暑假,我白天幫爺爺賣西瓜,晚上躺炕上刷 gay 站。
我在網上放飛自我,跟一個男生打得火熱。
【大猛攻?你身材好頂,你的胸肌可以讓我咬一口嗎?】
他被我聊得流鼻血,天天要跟我面基。
快開學時,我卻跟他斷崖分手。
因爲,我手機沒流量了。
結果,他竟然開着路虎找到村裏。
晚上,奶奶說:「村裏條件差,你們兩個男娃在一個炕上擠擠吧。」
-1-
第一次產生跟初堯分手的想法,是上次趕農村大集的時候。
那天,豔陽高照,天熱得像烤爐。
來趕大集的人很少。
我蹬着三輪拉了一車西瓜,卻無人問津。
這時初堯發給我一張照片:一杯杯壁上掛着水珠的飲料。
【小乖,今天好熱,剛點了杯冰鎮西瓜汁,邊喝邊想你。】
我問他,一杯西瓜汁多少錢。
他說,88 元。
我回頭望了望車斗子裏沒賣出去的西瓜。
一毛五一斤,88 塊錢能買 586.67 斤。
我三輪車裝滿,都買不了他半杯。
我給他發了一張汗珠子流進脖子裏的照片。
他發了個色色流口水的表情。
然後問我。
【小乖,這麼熱,你怎麼不在屋裏吹空調?】
空調是什麼?
要知道,我爺爺平常連風扇都不捨得開!
要是在我家土牆上掛個空調,估計能把牆壓塌吧。
人與人之間的悲歡果然並不相通。
那一瞬間,我感覺到說不出的無力感。
怎麼說呢,就是原本精神高度契合的兩個人,突然無法有效溝通了。
那時我想,是時候結束這段偷偷摸摸的戀情了。
-2-
我初中第一次弄髒牀單時,做夢夢到了一個肩寬腿長的男人。
我在那個男人身下嚶嚶嚶一整晚。
醒來我就不淡定了。
沒想到我是這種人。
爲了不在村子裏顯得另類,我隱藏自己的性向,一心向學,終於考上了一所京市 985。
村長說我是我們村第一個大學生。
我心想,我還是咱村第一個南桐呢。
高考完,我爺爺領了低保,咬牙給我買了一臺智能手機。
「別人有的,咱旺仔也得有。」他說。
用這臺手機,我找到了更多同類。
有一次好奇心驅使,我在聚同網上做了個測試。
竟然跟初堯達到了 95% 的匹配度,管理員 cue 我倆說:「這要是還不在一起,就沒有天理了。」
於是,我跟初堯開始了網戀。
因爲隔着網絡,我徹底放飛自我。
用初堯的話說:【旺仔,你可太會騷了!】
我扯低領口,拍了張鎖骨的照片給他:【老公喜歡嗎?】
初堯:【喜歡,想咬。】
我的心理跟生理都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但是隨着進一步接觸,我發現我跟初堯的差距實在太大了。
上午,我在王家村賣瓜,他在蘇格蘭賞城堡。
下午,我在劉官莊賣瓜,他在荷蘭看風車下的鬱金香。
晚上,我躺在炕上算今天賣了多少瓜,他在布拉格鑑賞十八世紀油畫。
我逐漸意識到,搞基,是有錢人的消遣。
而我,只有好好學習,才能保證將來爺爺奶奶的溫飽。
所以,當移動客服提醒我固定套餐裏的流量不足,要我包一個流量包時。
我問,最便宜的流量包多少錢?
她說,5 元。
5 元,我要賣 33.33 斤西瓜才能賺到。
我果斷拒絕了。
當晚,我給初堯發了最後一波福利,當他還在舔屏時,我提出分手。
【我手機沒流量了,我們分手吧。】
初堯不停地留言,求我不要這麼絕情。
我都沒有回覆。
因爲他夾雜着大量表情包跟語音的消息,太費流量了。
他竟然還要跟我視頻通話。
天吶!
嚇死我了。
這得賣多少斤西瓜?
我趕緊拉黑他的微信。
註銷了聚同網賬號。
-3-
但我沒想到,初堯能找到我們村。
其實我蹬着三輪車回村時,在村口看到了那輛又大又黑的大汽車。
我以爲是鎮上的領導來視察了。
村裏路窄,車開不進來。
他的車擋在那裏,我的三輪車費了老大勁才蹭進來。
結果一進家門,就見我爺爺的小馬紮上坐了一個威嚴矜貴的男人。
那人應該跟我年齡差不多,但是舉手投足間透出成熟穩重的氣質,五官俊美,輪廓鋒利,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ẗū⁻
像是我第一次做夢,壓着我的那個男人。
就是說,這個人正好長在了我的 XP 上。
他正在啃我家的西瓜。
我奶奶倒騰着小腳來迎我,笑得滿臉皺紋:「旺仔,你朋友從城裏找你玩來了。這孩子,竟然交了城裏的朋友,也不跟我們說一聲。好洋氣哦!奶奶活了七十年,第二次見長得這麼俊的男娃。」
我爺爺接話:「你第一次見的是誰?」
我奶捂嘴笑:「自然是我們旺仔,咱們臭水溝百年一遇的美嬌娃。」
我停好三輪車,侷促地走過去。
初堯已經從低矮的小馬紮上站起來。
剛纔他坐在那裏的時候,我就感覺他的腿無處安放。
他一站起來,腿都快到我肋骨了。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我看。
「你怎麼找到這裏的?」我摳着手問。
「你跟我說你們村叫臭水溝,我導航了一下,竟然真有這個地方,就來碰碰運氣。」他語無波瀾地說。
「哦,我們村條件有點差,路不好走,難爲你了。」
「旺仔,我給你留言,你爲什麼一直不回覆?」
「我手機沒流量了。再說,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只是跟你玩玩。畢竟賣瓜實在無聊。你別當真。」
初堯臉色陰沉,正要說話。
我奶奶喊我們喫飯:「旺仔,快領你朋友洗手,開飯啦。」
我們村裏的餐桌很矮,喫飯坐的都是小馬紮。
初堯腿太長,放不開。
於是他就大剌剌地貼在我腿上。
我低頭看了眼桌底下的狹小空間,忍住沒說話。
喫着喫着,他就有點蹬鼻子上臉,竟然將腿的力量直接壓在我腿上。
我急忙將腿撤開,他的膝蓋「砰」的一聲,砸在桌腿上。
瘸腿的桌子晃了好幾下,才停下。
「怎麼了這是?」我爺爺趕忙扶住桌子。
初堯挑了挑眉,看向我。
我只好認命地將腿放回去,讓他倚着。
「沒什麼爺爺,快喫飯吧。」
我沒想到初堯這麼大膽,他脣角微微勾起,竟然偷着在桌下捏我的手。
我想要掙脫,他卻捏得更緊。
我憋得臉色通紅,我奶奶只以爲是朋友來家裏,我太開心了。
「我們旺仔打小性子冷,不愛說話,之前我跟他爺爺還總擔心這孩子交不到朋友。沒想到一交就交了個城裏的朋友,旺仔真是出息了。」
初堯捏了捏我的手,意有所指道:「旺仔話少嗎?我倒是沒覺得。」
想到我滿屏幕的騷話,我尷尬地掐了初堯一把。
初堯摁着我的手,在他大腿上磨了幾下。
我就不敢亂動了。
奶奶給初堯夾了個大雞腿:「來來來,我們農村就這條件,不像你們城裏天天喫得好,你嚐嚐這小笨雞。」
初堯謙遜地笑:「奶奶您太客氣啦,在城裏想喫到地道的小笨雞可不容易。」
奶奶呵呵地笑:「小初,你拿來的那幾盒子叫黑松露的東西怎麼喫啊?是下到麪條裏,還是夾到韭菜合子裏呀?」
初堯眉心跳了跳:「都行,奶奶。」
-4-
喫完飯,奶奶有點犯愁。
「小初,我們農村條件差,沒那麼多房間,你跟旺仔都是男娃,你倆今晚在旺仔的炕上擠一擠行不行啊?」
我趕忙說:「奶奶,我今晚打地鋪。」
初堯微一沉吟,道:「看來旺仔不想讓我睡他的炕,我在車上蜷一晚上吧。雖說車上有點擠,夜裏蚊子也多,但是撐一撐就天亮了,沒什麼的……」
他一臉委屈還要往下說,我奶奶拿眼剜我:「旺仔,ṱù⁾你是怎麼對待遠道而來的朋友的?」
我擺擺手:「別說了,給你睡!」
初堯眼底露出得逞的笑容。
一進我的房間,初堯就迅速地拴上門閂。
「你幹什麼?」我警惕地後退一步。
他目光幽暗,好似閃着野獸的幽光:「旺仔,你說給我睡的。」
「我說給你睡我的炕。」
「你明明說,給我睡你。」
「你放屁!」
他一把將我扯進懷裏:「在網上那麼浪,怎麼現實裏這麼矜持?」
他一邊說着,熱氣呵在我的耳尖上:「不是天天喊着要把老公的嘴親爛嗎?怎麼老公人就站在這裏,你不行動?」
「初堯,這裏邊有誤會。」我一邊掙脫一邊解釋,「我只是互聯網嘴嗨,沒膽子動真格的。」
初堯往前頂了頂胯:「可是,我當真了。」
說罷,他俯身吻我的脣。
我嚇得往後躲,卻一下摔在炕上。
初堯隨即俯身上來,將我的 T 恤一把推上去。
「小乖,你比照片上更白Ṭűₔ,更迷人。」
「初堯,你大爺!你再動手動腳,我就喊了!」
初堯低低地笑:「喊吧!我看你們村的牆都不是太高,讓臭水溝的人都聽聽你動情的聲音。」
「你!」我簡直氣結。
但讓我真喊,我可不敢。
要是被村裏人聽到,初堯可以拍拍屁股走人。
村裏的大娘、嬸子,能把我嚼得渣都不剩。
好在初堯沒有進行到最後一步,但是他當着我的面……
「你真無恥!」我紅着臉咒罵。
他一邊清理,一邊冷笑:「我無恥?是誰撩了我一個暑假?現在罵我無恥?旺仔,你有良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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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堯出了一身汗,眉眼間有些鬱悶:「旺仔,淋浴在哪?我衝個澡。」
我翻了個白眼:「啥叫淋浴?」
「我開了一天車,身上全是灰,現在又出了一身汗,實在睡不着,我想洗個澡。」
「沒有,你拿臉盆盛點水,擦一擦吧。」
初堯看着我,半天沒動。
「你個事兒逼,真服了你了。」
我一邊穿衣服,一邊罵罵咧咧:「穿上你的人皮,我領你去洗澡。」
初堯立馬又將他人模狗樣的白襯衫穿上,光風霽月,哪有剛纔喘着粗氣的潮紅模樣?
我奶奶聽到開門聲,扯着嗓門問:「旺仔,這麼晚去哪兒啊?」
「出去逛逛。」
「這麼晚還出去逛?拿着手電筒,別踩了牛糞啊。」
今晚夜空中沒有一點雲彩,浩瀚宇宙,星辰璀璨。
天是又藍又黑的顏色,星星則亮得純粹。
靜謐的白月光灑在天地萬物上,像在地上結了一層霜,叫人恍惚得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初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明顯放輕了步子。
「旺仔,臭水溝的夜空好美。」他喉結微動,「好適合幽會。」
我抿了抿脣:「這種時候,大可不必說我們的村名。而且……」我頓了頓,「我們臭水溝民風淳樸,大ƭũ₋家這會兒都在家裏睡覺,明天一早要起來幹農活,哪有出來幽會的?」
話剛說完,就聽到不遠處的麥秸堆後,傳來哼哼哈哈的聲音。
我跟初堯立馬躲在樹幹後面,好奇地望過去。
就見白如雪的月色下,兩個交纏在一起的身影,起起伏伏,差點把麥秸堆掀翻。
初堯揶揄地笑:「這就是你說的,民風淳樸?」
呃,臉有點疼是怎麼回事?
我突然「嗷」的一嗓子朝着人影大喊:「幹嘛呢!」
村子裏的狗,被我一嗓子叫醒,全都爭先恐後地吠起來。
初堯被我嚇了一跳。
下一秒,我拽着他的手換了條小路,向遠處跑去。
麥田裏的麥子已經收割完,只剩麥茬的土地連成一片,在夜幕下一望無垠,煙波浩渺。
初堯最開始被我帶着跑。
後面,他越跑越快,開始拖着我跑。
我們邊跑邊笑。
餘光裏,身後的影子在慌忙提褲子。
我們笑得更大聲。
-6-
我帶着初堯來到村頭的小河邊。
他問:「這就是你拍裸照的地方?」
「放屁,我穿着褲頭的。」
這條小河是村裏的重要水源,白天經常有人來打水。
但是深夜,基本就沒人了。
跟初堯聊得最露骨那段時間,只要晚上來洗澡,我都會拍幾張照片逗他。
有次初堯看完照片,給我發了一張單手的照片。
手上有幾滴明顯的血。
【流鼻血了。】他說。
在炎Ṱū₊熱的夏天,來小河裏遊一遊,是極暢快的事。
我迅速地將 T 恤兜頭脫下,扔到岸邊,一個躍起跳進了水裏。
「下來啊!不是要洗澡嗎?」
初堯站在岸邊沒動:「這水乾淨嗎?會不會細菌超標?周圍有沒有工廠排放污水?」
「事兒逼!」我罵了一句,朝遠處游去。
過了會兒,初堯才不情不願地脫了襯衫,進了水。
「旺仔,好涼快!」他深吸一口氣。
「爽吧?」
「比露天泳池過癮。」
「露天泳池算個啥?我們村子裏的水泥池子都是漚大糞的,狗都不遊。」
說罷,我一個猛子扎出十來米。
「咋樣?我可是我們臭水溝的浪裏白條!」
初堯聲音摻了絲喑啞:「嗯,是挺白,都反光了。」
我將憋了一晚上的話講出來:「初堯,咱倆已經分手了。你要是作爲朋友來玩,我跟我爺奶都歡迎你。但你要是有別的想法,你趁早死心。我將來是要好好學習的,你別耽誤我走向人生巔峯。」
我說了半天,初堯都沒動靜。
我一回頭,臥槽,人呢?
沉下去了?
我急忙鑽進水裏找他。
他正沉在水底,一動不動。
我心臟差點嚇得停止,難道他不會游泳?
想到這,我迅速地游到他跟前,扯着他一隻胳膊往上走。
結果下一秒,我被初堯一把扯了回去。
他捧着我的臉,吻了上來。
「嗚……」我艱難地憋氣,怎麼掙都掙不開。
他的脣跟河水一樣冰冰涼涼的,像果凍一樣 Q 彈。
媽的,他這是得不到我,要憋死我。
不知道過了多久,初堯終於肯帶着我浮出水面。
我趴在他的肩膀上,拼命地呼吸。
初堯低低地笑:「浪裏白條,你好滑,你是蛇精轉世嗎?」
「媽的,我要是蛇精,第一個把你吸乾!」
他舔了舔脣:「現在就吸乾我好不好?我要急死了。」
-7-
最後也不知道,被初堯吻了多久。
他用膝蓋分開我兩條腿,帶着我在水上漂浮。
我從最初的極力反抗,到認命,到不自覺回應。
初堯越來越興奮,在我的脖頸上忘情地啃咬:「旺仔,叫出來,我想聽。」
我就像被蠱惑,徹底將自己交了出去。
來時,那幾百米麥田我們跑了不到五分鐘。
回去的時候,初堯攙着虛弱的我,一瘸一拐,走了將近半小時。
「初堯,我他媽被你幹廢了。」
他點頭:「嗯,我會對你負責。」
「誰要你負責?你明天就給我滾出臭水溝!」
「不走,除非你同意繼續跟我處對象。」
「不可能!你不走就在這待着吧,反正我要去上大學了。」
「行,你去上大學,我替你照顧你爺爺奶奶。」
「你真是,大孝子。」
回村的路上,初堯非要從他車那裏走。
「丟不了,你車都不用鎖,我們村沒有人會開。」
「不是,我車上有藥。」
「什麼藥?」
初堯望了我一眼,沒說話。
等從車上拿了藥,回到家,初堯讓我脫褲子的時候。
我終於明白是什麼藥了。
「你們城裏人真講究,竟然隨身帶這種東西。」
「老話說得好,有備無患。」
「你跟以前男朋友用的?」
初堯在我屁股上拍了一下,我疼得齜牙咧嘴。
他說:「我沒交過男朋友,你是第一個。」
我受不了他眼神裏的熾熱,無措地偏過頭。
但是下一秒,我回過味來:「操你媽初堯,你來之前就想好要上我!」
我正要跳起來撓花他的狗臉。
初堯一把將我圈進懷裏,帶到炕上。
「再不睡,今晚就別睡了,正好我睡不着。」
我嚇得一瑟縮。
在他懷裏裝死。
「初堯,你們城裏人心眼真多,專騙我們農村人。」
「講點良心,是你們農村人先騙我們城裏人的。」
初堯說着,在我脣上落下一個濡溼的吻。
說實話,初堯的脣,觸感很好,挺叫人上癮的。
他還總喜歡拿脣珠蹭我。
蹭得人心猿意馬。
我如果不是懷揣着振興鄉村的偉大夢想,真想跟他好好搞一下基。
-8-
第二天一早,我還在迷迷糊糊。
就感覺身體被一隻大狗舔着。
「滾,臭狗!」
我煩躁地揮手。
農村就這點不好,要是門關不嚴實,野貓野狗就進家裏來了。
結果「啪」的一聲。
觸感不對。
我睜開眼,就見初堯撐在我身上。
哪是狗舌頭?
是這個老色批的嘴脣。
將我的身體舔得黏黏糊糊。
「你信不信,我能讓小初堯再沒有出頭之日?」我陰狠地說。
初堯緩緩動了下,用兩條腿壓住我的雙腿,右手捉了我兩隻手腕,舉過頭頂。
確保萬無一失,纔開口道:「不信。」
媽的,應該先踢再說的。
「初堯,打個商量,我今天還要幫爺爺賣瓜,你別折騰我了,要不我蹬不動三輪車。」
初堯壓低身體:「那我輕點。」
「輕點也不行,我昨晚的痛還沒好。」
初堯抿了抿脣:「那你幫我。」
「不是初堯,你是牲畜嗎?」
「嗯,我是。」
他緩緩起身,將褲繩遞到我手裏……
在牀上磨蹭了半天,初堯終於放過我。
我像逃難一樣從臥室跑出來。
我奶奶咯咯地笑:「旺仔,你怎麼成了圈圈腿?」
「奶,我練習世界先進走路姿勢呢!」
「哦,旺仔,你脖子上被蚊子咬了嗎?過來,奶奶給你抹點風油精。」
我慌忙向上提了提衣領:「不用,我自己已經抹了。」
初堯二五八萬地從屋裏走出來,我奶沒話找話:「你看,人家小初就沒被蚊子咬。」
初堯笑笑:「奶奶,我倒是想叫蚊子咬我,奈何蚊子不喜歡我的血。」
他意味深長地看着我笑。
我不敢再聽他講話,紅着臉往三輪車上裝西瓜。
初堯過來幫我裝。
大西瓜一個十幾斤,我裝幾個就氣喘吁吁。
初堯身體比我強壯得多,一直氣定神閒的。
「旺仔,你身體不舒服,我來裝吧。」
「怪誰?」
他笑:「怪我,沒有節制。要不我開車幫你拉吧。」
我翻了個白眼:「十里八鄉的路,將將能過一輛腳蹬三輪。你那車,一個不留神就翻溝裏了。」
因爲還有三天,我就要坐火車去學校。
家裏還有上千斤西瓜。
我打算走之前多幫爺爺賣一些,他就能少辛苦一些。
蹬着三輪車,走過盤山小路,蹚過溝溝坎坎。
最開始初堯還能țû₉開玩笑逗我。
到了傍晚,他用小三輪帶着我往家走,已經累得說不出話了。
我坐在後面,望着他寬闊的後背,叫他:「初堯?」
「嗯?想我了?」他微微回過頭,語調輕浮。
我撤回剛纔的話。
「初堯,我認真跟你說話。」
「嗯,你說,我聽着。」
「初堯,你今天幫我賣了 500 多斤瓜,是我這個暑假賣得最多的一天。」
「老公是不是很厲害?」
「嗯。」我點點頭,「你很厲害。初堯,你知道 500 斤瓜意味着什麼嗎?」
「什麼?」
「500 斤瓜,我們累了一整天,可是卻只能買你一杯冰鎮西瓜汁。你可能覺得難以理解,可是這就是我們這裏人的日常。我是臭水溝考出來的第一個大學生,我從小接受了太多十里八鄉的饋贈,所以,我早晚要回到這裏。」
「回來做什麼?」
「修路,引水,搞基建。」
「搞基建跟搞基,又不衝突,你可以兩個一塊搞。」
「初堯,如果身份對調,你家裏一窮二白,未來只能歸於山村,你會跟城裏的小少爺談戀愛嗎?」
「最初在網上勾搭你,是我不對,可是就到此爲止好嗎?你不要讓我有太大心理負擔,好嗎?」
「況且……」我遲疑地說,「你來這裏,不就是爲了我的屁股嗎?現在你已經得到我了,就回你的城市吧,好不好?」
初堯脊背僵直,久久不語,許久後才問:「你是不是搞完基建,才肯跟我搞基?」
我嘆了口氣:「嗯。」
「行,那我知道了。」
我長舒一口氣。
-9-
初堯當晚就要走。
爺爺奶奶都盛情挽留他。
我也不好意思地說:「也不急在這一晚,明早再走吧。」
他牽了牽脣角:「我在這裏,你不自在。還是走吧。」
臨走,他把那管藥膏留給我。
「你晚上,自己照着鏡子抹一下吧,你今天走路都不自在。」
我尷尬地一把搶過來:「你還是趕緊上路吧。」
爺爺奶奶往初堯的後備箱裏塞滿了農產品。
大白菜、豆橛子、笨雞蛋、蘿蔔乾、三個大西瓜,還有兩隻活蹦亂跳的走地雞。
那時的我不認識初堯開的是高配置路虎。
更不知道他那趟回去,光清理車上的雞屎,花了五位數。
他走後,我又幫爺爺賣了兩天瓜,才坐上綠皮火車前往京市。
結果迎新典禮上,我見到了主席臺上講話的初堯。
意氣風發、揮斥方遒。
我暈……我們竟然是一個學校的。
他竟然是我同專業的學長、校學生會主席。
晚上,他來宿舍找我,帶了一大兜子我沒見過的零食:「旺仔,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找我。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出於學長對學弟的關心。」
「我就想問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跟你一個學校?」我問。
初堯垂眼默認:「嗯,你的錄取通知書是我寄出去的。」
「那你爲什麼不等我一塊回學校?這樣我就能省一張火車票了!」我簡直怒不可遏。
「旺仔,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
我擺擺手:「算了,以你的身份,怎麼會想到一張車票這種雞毛蒜皮的事呢?咱倆的關係,別告訴別人。」
「嗯。」他落寞地離開。
室友噌地圍上來:「韓家旺,你不是說你是偏遠農村的嗎?你怎麼認識京圈太子爺初堯?他可是咱們學校叱吒風雲的人物!父母都是傑出企業家,他自己會四國語言,多次代表咱們學校出國比賽。但是據說他平日裏高冷得很,連話都不願多說。可是剛纔看你們兩個的樣子,他對你很體貼、很關心啊!」
「沒有,你們想多了。我跟他壓根就不認識。」
「那初學長不會喜歡你吧?畢竟你長得確實挺好看的。今天有好多女生想要加你微信呢!」室友繼續八卦。
「別瞎說!來,嚐嚐我奶奶做的黑松露煎餅,配大蔥,絕妙!」
室友的嘴終於被我堵住。
可我提起的心,卻始終沒有放下。
初堯,以後不會利用職務之便,刻意接近我吧?
想了想,我給他發了條消息:【你以後,別來找我了,我不想讓別人猜測我們之間的關係。】
初堯許久後回了個:【嗯。】
-10-
不過我很快知道我的擔心是多餘的。
首先,我很少能在學校碰到初堯。
據說他的工作繁多,在學校的時間很少。
其次,偶爾遇見,他會比我更先轉過臉,裝作沒看見我。
避免了雙方打招呼的尷尬。
卻也讓我心底很是不適。
果然,男人,得到了就不再珍惜。
我對自己很無語,這種局面,明明是我想要的,可我現在又在糾結什麼?
有一次,我跟爺爺通電話時,爺爺說țůₙ他在臭水溝看到初堯了。
但是初堯讓爺爺不要告訴我。
他去臭水溝幹什麼?
如果是想見我,他來宿舍找我,會比驅車 8 個小時往臭水溝開,方便很多。
後來,我遇到過初堯一次。
想問問他來着。
可是恰好有個漂亮的男孩乖巧地給他遞咖啡。
我就沒往前邁步。
初堯看了我一眼,很快轉身走了。
算了,興許他只是想去臭水溝的小河裏洗個冷水澡,關我屁事!
又過了段時間,爺爺說,有人投資,在我們村修建公路。
「這下,不光咱家的小三輪能過去,連大卡車都能開進來。咱們村的農產品也能賣出去啦!我聽人說,出錢的大老闆說了,他就喜歡喫咱們村的西瓜,要把咱村的西瓜賣到祖國的大江南北!」爺爺手舞足蹈地說。
太好了!
雖說我立志建設鄉村,爲我們村引水建路。
但是,早一天建設,臭水溝的人就能早一點享受便利。
真是一件大喜事!
寒假放假回去的時候,村子裏的路已經修好了。
我下了火車,再不用步行幾十里路了,而是坐上了新開設的大巴。
偉人的話的確有道理:「要想富,先修路。」
柏油大馬路修好,我們閉塞的小村子,終於跟外界聯通起來,人們臉上都洋溢着希望的歡笑。
據說,那位不知名大善人,下一步將在我們村子裏開發度假村。
這樣,叔叔伯伯們就不用去外面打工,在家裏就能賺到大錢啦!
利用寒假,我自願加入了度假村的規劃當中,跑前跑後的,格外充實。
年三十那晚,村子裏家家戶戶喜氣洋洋。
半年沒聯絡的初堯突然給我發了一條消息:【新年快樂。】
我突然發現,當我在村子裏忙前忙後的時候,心裏總在想的是,路修好了,初堯的大路虎就能開到我家門口了。
自來水通了,初堯來我家的話,就也能洗淋浴了。
等我家有錢了,買上冰箱,初堯再來,我就可以榨爺爺種的西瓜,給他做冰鎮西瓜汁了。
不知不覺中,我竟然想了這麼多關於初堯的事情。
可是此時,面對猜不出感情的一句新年問候。
我什麼都不敢說。
興許,他只是羣發呢。
我想起那個給他遞咖啡的學弟,初堯看向他的時候,眼裏不是以往的冰寒,而是溫柔的、溺愛的。
興許,他早就放下了。
他們城裏人本來就想得開!
玩一夜情的不也是大有人在?
這麼想着,我乾巴巴回覆:【新年快樂。】
晚上,我躺在炕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電話突然響起。
望着來電顯示的「初堯」兩個字。
我緊張得心跳加速。
穩了許久的心神,保證嗓音不顫,纔敢接起:「喂,初堯?」
對面不語。
只有均勻的呼吸聲。
「初堯,你怎麼不說話?你打電話給我幹什麼?」
許久,初堯微醺的聲音響起:「對不起,打錯了。」
「哦。」失望的苦澀,溢滿心間。
「旺仔,新年快樂,替我跟爺爺奶奶問好。」他又說。
「嗯。」
隨後,是久久的沉默。
「初堯,快來放煙花了!」對面有人喊他,是個柔軟的男聲,是那個遞咖啡的男孩。
「那先掛了。」初堯說。
「嗯。」
我聽到,我的心碎了。
-11-
初堯比我高了兩個年級,所以他先我兩年畢業。
他畢業去了哪兒,衆說紛紜。
有說他去了美國華爾街,玩轉金融市場的。
有說他回家繼承公司,成了霸道總裁的。
不過爺爺跟我說,他又在臭水溝碰到過初堯幾次。
問他做什麼,他只說辦事路過。
我跟初堯之間僅剩的聯繫,就是過年時的一句問候。
我越來越相信,他是羣發的消息,畢竟前面連名字都不加。
我以優異的成績畢業後,村長邀請我回村共同建設度假村。
如今,村裏的度假村項目已經初具規模,但是各種要考慮的問題太多,村長上了年紀,有時候體力跟腦力有點喫不消。
我回去給村長當助理。
我當年上學的學費是各家各戶一塊兒幫我湊齊的,所以回到家鄉,是我從來沒懷疑過的選擇。
我們建立了農家樂、西瓜自主採摘、露營基地、極限漂流等各種各樣的項目。
今年夏天,臭水溝度假村將迎來歷史最大客流量。
這天,我正在瓜地裏教遊客怎麼挑選成熟的西瓜。
村長給我打電話:「旺仔,快來,你不是總想見見給咱村投資的那個大老闆嗎?今天他臨時過來。他每次過來都只跟我溝通,你待會兒偷偷在裏屋看一看。」
我扔下瓜,就往村委會跑。
這幾年,臭水溝的村民們,因爲這個大慈善家,過上了越來越好的生活。
不敢想象,如果等我畢業、白手起家地建設,臭水溝的路什麼時候才能修好?
人們要多等多少年,多過多少年苦日子。
-12-
我翻上村委會的院牆,悄悄藏在後窗戶那裏。
坐在村長對面的,是一個身高腿長的男人。
那男人一身黑色襯衫西褲,面容冷峻,貴氣天成。
村長跟他彙報近期度假村的進度時,他微微點頭,音調沉穩:「辛苦您了。」
就好像,度假村不是臭水溝村民的事情,而是他自己的事情一樣。
後來,村長要給他去地裏摘個新鮮的西瓜,匆匆跑出去。
那男人坐在辦公室裏等。
他看了眼手機,而後站起身,看向外面。
背影寬闊、寂寥。
不知道他遼遠的目光,望向哪裏。
我從後窗戶爬進去,走到他身後。
「初堯。」
初堯沒想到我突然出現。
他身體僵硬一瞬,沉沉地看向我。
「旺仔,好久不見。」
「一直給臭水溝投資的大老闆,就是你嗎?」
他微微點頭:「嗯,是我。你當初說,要幫臭水溝搞基建,我就想力所能及地幫幫你。而且看到這裏的人們生活辛苦,我確實想出一份力。」
「那你怎麼一直沒來找我?」
「你不是不讓我找你嗎?我當年來臭水溝找你,你說我是奔着你的屁股來的。所以我怕告訴你以後,你會多想,以爲我另有所圖。旺仔,我不想你有負擔。我就想基建搞好了,你是不是就能有閒情逸致,來搞我了?」
「你都不來找我,我怎麼搞你?!」
「我現在就在你面前了。旺仔,你……」初堯目光炯炯地看向我。
「你想幹什麼?」我警惕地後退。
他眼裏的光逐漸暗下去,語氣低沉:「沒什麼,我下午就走,你不用緊張。」
「我,我是說……」我咬着嘴脣,難堪道,「這裏是村委會,人來人往的。你想那種事,晚上來我炕上……」
-13-
初堯的性取向是男生,他很早就知道。
只是不同於旺仔的羞恥,初堯覺得挺坦蕩的。
遇見合適的就處,不合適就單着。
他又沒有影響別人,怕什麼?
初堯承認,最初他對旺仔,就是見色起意。
那年暑假,他在辦公室幫老師整理錄取通知書。
覈對資料的時候,他一眼看到那張白嫩嫩像月牙的男孩的照片。
韓家旺。
起初只是因爲那男孩長得太漂亮,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好看,是一種感覺。
單單一張證件照,在初堯腦中揮之不去。
他心想, 等小學弟來了,他一定要見見真人。
後來,在刷聚同網時,他見到了同一個人的頭像。
賬號名稱,叫旺仔。
初堯確定,是同一個人。
真是意外的收穫,沒想到漂亮學弟, 也喜歡男生。
初堯發現旺仔參加了一項匹配度測試。
他黑進網站,看了旺仔的選項。
交了一份匹配度 95% 的答卷。
那天,網站上的朋友們全都高喊嗑到了,起鬨讓他們在一起。
他給旺仔私信發了一張照片,留言:【很高興認識你。】
旺仔很快回復:【大猛攻?你身材好頂, 你的胸肌可以讓我咬一口嗎?】
如果是突然收到陌生人這樣的留言,初堯一定以爲自己遇見了油膩男、變態狂。
但是看着旺țû₊仔皎潔、青澀的面龐, 並且知道他是自己的新生學弟, 初堯只覺好笑, 同時小腹不自覺收緊。
他噼啪打字:【可以,跟我處對象, 咬哪裏都可以。】
對面發過一個色狼表情:【哇, 那裏也可以嗎?】
初堯:【哪裏?】
對面發過一張生物課本上的人體解剖圖,專門把男性器官圈出來:【這裏。】
初堯無語:【不是哥們, 你現實中說話,就這麼奔放嗎?】
旺仔:【差不多吧,你要是接受不了, 就算了。】
初堯趕緊回覆:【接受得了,這種尺度, 我覺得剛剛好。】
從此,他一個大男人,每晚被純情學弟撩撥得面紅耳赤、亢奮不已。
結果, 正在他覺得他等不到開學, 現在就要去臭水溝找旺仔的時候。
旺仔說:【我們分手吧, 我手機沒流量了。】
初堯放緩動作,目光貪婪地看着身下沒良心的狼崽子。
月光從窗欞照進來, 照着眼前白得發光的男孩。
旺仔不解地睜開水霧迷濛的雙眼:「怎麼慢了?」
初堯伏在他耳邊, 低聲問:「旺仔, 你愛我嗎?」
「愛啊。」旺仔舒服地閉上眼。
「有多愛?」
旺仔將手枕在腦後, 用婉轉勾人的調子緩緩說:「大概就像,就像門口那溜韭菜,割了一茬還有一茬, 一茬茬瘋長,怎麼喫都喫不完。」
低低淺淺的聲音,像長了鉤子, 勾得初堯耳朵發癢, 心底輕顫。
他低低地笑, 嘴脣輕輕蹭在旺仔的眉間、眼角。
旺仔睜開眼,不滿地嘟囔:「老公,我不喜歡這麼慢。」
初堯笑笑, 他緩緩挺直腰,露出一個惑人的壞笑:「寶貝,待會兒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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