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響第五次的時候,他終於開口,「項目出了點問題,我要回一趟公司。」
我放下筷子,「去年的結婚紀念日你也是這樣說的。」
「抱歉,明年的結婚紀念日我一定陪你過。」
我替他遺憾,因爲,明年他再也沒有跟我過結婚紀念日的機會了。
-1-
陸騁最近很忙,忙到一整天下來都沒時間給我回信息。
所以他到現在都還不知道我得了癌症的事。
我們大學談了三年,畢業就結婚。
當時所有人都不看好我們,包括我的父母。
可陸騁卻牽着我跪在他們的面前,求他們給他一個機會。
父母答應了,給他五年的時間,陸騁只用了三年就小有成就,和朋友合夥的公司也日益壯大。
我們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善,搬進新房後,父母對他的態度也有了很大的改觀。
我也以爲,我嫁對了人,安心退居幕後,當起了全職太太,在家備孕。
發現端倪那天,陸騁喝得爛醉回來,倒頭就睡。
他睡得很沉,口袋裏的手機卻一直在提示有新消息。
我把手機拿出來的時候,手機屏幕還在亮着,那句話清晰地映入我的眼簾:
【謝謝你陪我過生日,我真的很開心。】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又一條信息進來:【假如我說我後悔了,你還會回到我身邊嗎?】
我看着備註的名稱,突然想起來這號人物。
大一,陸騁作爲新生,沒用多久就拿下了校草的頭銜。
帥氣的外形,精湛的球技,還是以學院第一的成績被錄取的。
當時我就覺得,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完美的人呢?
於是我抱着好奇的態度去觀察他,出現在他每一個有可能出現的地方。
也是因爲這樣,我被陸騁關注到了。
某一天,他把我堵在去圖書館的路上,似笑非笑地打量我,悠悠開口:
「同學,你有跟蹤癖好嗎?」
那個時候,我才相信,原來這人除了外面傳的那些說法外,還有鮮爲人知的痞帥一面。
從那天開始,我就更加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他面前。
他打籃球,我給他送水。
他去晨跑,我一改睡懶覺的習慣,大冬天地抱緊了羽絨服跟着他跑。
他去參加辯論賽,我就想方設法去現場給他加油。
後來,他又一次把我堵在去圖書館的路上,很認真地問我,要不要當他的女朋友。
朋友在得知我跟陸騁談戀愛後,都用一副我走了狗屎運的眼神看我,我也知道,很多人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話。
世事難料,誰都沒有想到,我和陸騁能走進婚姻的殿堂。
如果不是生日的這天早上,收到了那個陌生的好友請求,我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陸騁問我要不要當他女朋友的那天,他的白月光在國外訂婚了。
-2-
陸騁是第二天早上回來的,看到我坐在沙發上,他臉色微變,隨後大步走到我身邊,
「怎麼起這麼早,嗯?」
哪裏是起得早,我在客廳坐了一整夜。
「忙完了嗎?」我問。
陸騁眼底閃過一抹異樣,「忙完了,抱歉,下次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他想來抱我,我避開他的手起身,「餓了吧?我去給你做早餐。」
陸騁欲言又止,最後起身跟我進了廚房,「我幫你。」
陸騁的胃不好,因爲公司剛起步的時候他天天去應酬,每天都把自己喝得爛醉。
時間長了,他的胃就出了問題,最嚴重的一次是在飯局上被送去醫院,喝到胃出血。
我不忍看到他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提了幾次讓他不要那麼拼命,但他信誓旦旦地說,要多簽單子,這樣才能給我好的生活。
他做到了。
我們這個市中心的房子,就是他用健康換回來的。
所以我在佈置的時候,每一處都很用心。
陸騁喫過早餐又出了門,說晚上回來陪我喫飯。
閨蜜林歡歡給我打來電話,第一句話便是:「陸騁在家嗎?」
「剛出門,怎麼了?」
林歡歡似乎在糾結,「糯糯,你最近,就沒聽到一點關於溫檸的風聲嗎?」
我漫不經心地問:「她怎麼了?」
林歡歡氣急敗壞地說:「陸騁果然沒告訴你!溫檸離婚了,她回來了,而且還入職了陸騁的公司,前兩天我還看到他們一起在餐廳喫飯,有說有笑的,簡直是欺人太甚!」
我握緊了手機,輕描淡寫道:「他們是老朋友,敘舊很正常。」
林歡歡有點生氣,「大學的時候大家都知道是溫檸甩了陸騁,且不說溫檸的目的,你對陸騁就那麼放心嗎?」
我當然不放心,畢竟我到現在也還不確定陸騁是否愛過我。
當年我不要臉地貼了陸騁一段時間才知道,陸騁天天出現在球場,是因爲他失戀了,被甩了,所以他想要藉着忙碌來忘掉那個人。
而我,就是那個時候趁虛而入的。
林歡歡後來說了什麼我不太記得了,我只知道,傍晚的時候,陸騁給我發了信息,說項目還沒完成,他晚上不能回來喫飯了。
我坐在餐桌面前,桌上擺放着三菜一湯,都是陸騁愛喫的菜。
剛畢業的時候,簡單的番茄炒蛋也能被我做成黑暗料理。
陸騁在餓了幾次肚子之後,嘆息,說要賺錢請個保姆,這樣我就不用那麼累了。
我不願意,因爲當時我們倆的工資加起來才勉強夠房租水電和伙食費,平時約會的錢都是他一點點攢出來的。
後來他覺得不能再這樣了,就跟朋友一起創業,創業需要大量的資金,我們的生活更拮据了。
陸騁開始加班,去應酬,週末也抽空去跟客戶談合作。
有一天他突然提前回來,發現我做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飯菜時,愣了很久很久,然後默不作聲地喫掉三碗飯。
我坐了很長時間,久到腿都麻了,手機進了一條信息,是陸騁發的。
【抱歉,我這邊還要兩個小時才結束,你先睡,別等我。】
桌上的三菜一湯已經涼了,我站了一會兒,端起盤子,把一筷子都沒喫過的菜悉數倒進了垃圾桶。
我去泡了個澡,也許是太過疲憊,竟然在浴缸裏睡着了。
我夢見了大學時候的陸騁,意氣風發,身邊並不缺少追求者,可他卻在那麼多優秀的追求者中挑了我。
剛結婚的時候,我每天都覺得自己活在美夢裏,整天黏在他身上,聽他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地對我說這不是夢。
我對他說:「陸騁,如果這是一場夢,我希望永遠都不要醒。」
他寵溺地說:「不是夢,也不會是夢,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
可是現在,美夢被打破了,被他親手打破的,而我,還沉浸在夢裏苦苦掙扎。
我是被冷醒的。
醒來時,我還躺在浴缸裏,水已經涼透。
我的體質向來不太好,連忙擦乾水拿浴巾裹着自己鑽進了被窩。
深秋的天氣並不是太冷,對於手腳冰冷的我來說,要花好些時間才能把被窩暖起來。
以往都是陸騁給我暖被窩,今天他不在,我躺了兩個小時還沒暖起來。
往日他對我好的畫面一幕幕掠過腦海,我忽然有了給陸騁打電話的念頭。
這些年來,只要他說他去應酬,我就會無條件地相信他,從來不會打電話發信息問什麼。
但是今天,給他打電話的念頭越來越強烈。
-3-
等回過神來,我已經撥了他的號碼。
電話鈴聲響了很久也沒人接聽,最後自動掛斷。
我給他發了條信息:【還要多久回來?】
信息發出去就像石沉大海,沒有得到任何迴音。
凌晨我爬起來燒了熱水泡了腳,總算是暖了起來,但也沒了睏意。
坐在沙發上,我忽然想到了溫檸的微信,打開朋友圈,果然又看到了她的更新。
配圖是中餐廳的菜式,她說:
【這麼多年來,也只有你記得我的喜好,謝謝你陪我加班,陪我來喫饞了很久的中式菜。】
不知怎的,我的胃裏一陣翻滾,跑到洗手間大吐特吐起來,可吐了半天也沒有吐出什麼東西。
醫生說我再不去化療的話,可能撐不過三個月,讓我儘快找時間去化療。
我找了個藉口推遲了。
醫生說了很多後果,我只總結出一個:化療也無法治好我的病。
從醫院出來,我買了栗子蛋糕去陸騁的公司。
陸騁的助理看到我很驚訝,同時也有一絲慌亂,「嫂子,你怎麼來了?」
我微笑,「路過這裏,就順便過來看看。」
助理看向我手裏的蛋糕,「原來是特意給陸總送他的最愛啊,我去給你喊他。」
「不用了,我自己去吧。」
助理似乎想阻止我,但已經來不及了。
我推開了門,看到陸騁和溫檸並肩坐在辦公桌前。
他的臉上掛着我從未見過的發自內心的笑。
溫檸還是和以前一樣很美,兩人不知道說了什麼,溫檸笑得很燦爛。
我不想打擾他們,但我的腿確實很酸,便走到沙發上坐下。
大概是影響到他們了,兩人齊刷刷地看向我,我清晰地看到陸騁的臉上出現了一抹驚慌。
他起身的動作很大,邁着長腿走到我的身邊,「你怎麼來了?怎麼沒有事先給我打個電話?」
我把蛋糕遞給他,「剛好路過,就上來看看,給,今天排隊的人不多。」
陸騁喜歡喫栗子蛋糕,我大學的時候就知道,而且只喫這一家的栗子蛋糕。
陸騁愣了幾秒才接過去,「下次別買了,買你喜歡喫的就好。」
他把蛋糕往桌上隨手一放,牽着我往外走,「這個點你還沒喫飯吧?我們去喫飯。」
剛走兩步,溫檸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阿……陸總,我也喜歡喫栗子蛋糕,你要是去喫飯的話,這個能不能給我?」
我明顯地感覺到陸騁渾身僵了僵,然後看向我。
在他開口前,我笑道:「原來溫小姐也喜歡喫栗子蛋糕啊。」
溫檸說:「嗯,這家的栗子蛋糕特別好喫,我上學的時候就只喫他家的。」
-4-
飯沒有喫成,因爲陸騁看到我的臉色不對勁,把我帶了回家。
門打開,他從身後摟着我,「我跟她沒關係,不然也不會娶你,糯糯,你相信我嗎?」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問道:「那你會騙我嗎?」
「不會的,我不會騙你。」
我心軟,只想和他安靜地過完最後的日子,便轉移了話題。
這一天陸騁沒再去公司,留在家陪我,凡事親力親爲。
關了燈,他把我按進懷裏,我下意識推開他,「今天,不行。」
陸騁一愣,隨即氣息有了變化,「你還在生氣?」
「我沒有,我只是……」
「是,我喜歡栗子蛋糕是因爲她,但我現在跟她清清白白的,你至於這麼介意嗎?」
猶如一盆冷水潑下來,我從頭冷到腳。
「陸騁,你可以不告訴我的,我都說服自己這是巧合了,你真的沒必要解釋。或者說,你解釋,是因爲你在心虛嗎?」
我還在陸騁的懷裏,感覺到他渾身瞬間都崩了起來。
長達幾分鐘的靜默之後,我起身下牀。
陸騁抓住我的手,聲音有些慌亂,「你去哪兒?」
「我去客房。」
「糯糯……」
「我們都冷靜一下吧。」
躺在客房我輾轉反側,滿腦子都是溫檸和陸騁坐在一起的畫面,一直到天微微亮。
打開房門,腳下碰到了個障礙物,我驚得連退好幾步,門外才傳來聲音:「是我,糯糯。」
開了燈,我看到陸騁靠坐在牆邊,長腿隨意橫在客房門口。
剛纔碰到的就是他的腳。
「你怎麼坐在這裏?」
陸騁啞着嗓子說:「我怕你走……對不起,我不該那樣對你說話。」
「我沒事,你別往心裏去。」
見我走出來,陸騁起身跟着,「你想喫什麼,我去給你做。」
我搖頭,拿了包出門,「我出去走走,你去睡吧,今天還要上班。」
陸騁沒鬆手,一用力,我就被他拉到了懷裏。
他摟得有點緊,「糯糯,你別不理我。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我跟她只是同事關係。」
「同事關係可以親密到坐在老闆辦公桌前笑得那麼開心?」
陸騁摟得更緊了,「我們除了同事關係沒有別的關係了,昨天是一個意外,那個時候也下班了……」
我一把推開他,「下班了同事就可以這樣親密無間嗎?」
陸騁大概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的我,他看着我怔愣了好久好久,然後捏着眉心說:
「你要是不喜歡她,我可以把她辭退了。」
我怕自己咄咄逼人,於是不再說話。
我以爲陸騁只是爲了堵住我的嘴才說這樣的話,可幾天後,溫檸在我家樓下攔住了我。
-5-
「蘇糯,我們能聊聊嗎?」
我拒絕,「我們沒什麼好聊的。」
「你在害怕,對嗎?」蘇糯笑着說:「因爲我跟陸騁在一起工作,你沒有信心留住他,所以才讓他把我辭退了。」
我有些意外,同時也覺得很疑惑。
陸騁真的爲了我,把溫檸辭退了嗎?
這不像是他的作風。
我迅速調整好心情,說:「我從不干涉公司的事,你要是有疑惑,可以去問他。」
溫檸給了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這可是你允許的,蘇糯,我們就來看看,他的心裏到底誰纔是最重要的。」
我覺得她無聊,又止不住地想知道結果。
但我沒想到當晚溫檸就出手了。
傍晚,陸騁發消息給我說晚上回家喫飯,可是等到了八點,他纔給我發消息說臨時有事不能回來。
我問他大概幾點能回來,他沒有回答。
第六感告訴我,他今天肯定不是臨時有事,於是,我撥了他的號碼。
聽筒裏傳來機械的女聲時,我還沒有懷疑什麼,更多的是擔心。
陸騁以前應酬時也出現過這樣的情況,最後是同事送他回來的。
我第二天問他爲什麼不接電話不回消息,他怔了很久纔拿起手機給我,說手機沒電了。
從那次開始,他就向我承諾,以後不會不回消息,更不會不接我的電話。
可現在,不回消息不接電話的次數越來越多,陸騁卻已經想不起來他當初對我的承諾。
我剛想把手機扔到一邊,手機就進了一條微信消息。
我打開一看,是溫檸發來的視頻。
她雙手圈着陸騁的脖子索吻,陸騁雙手插在口袋,滿眼寵溺地任由她胡鬧。
原以爲在這一刻我會崩潰,但是我沒有。
我自虐似的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後平靜地收了手機,把行李箱拿出來,開始收拾東西。
這個房子是陸騁買的,買房的時候,陸騁在房本上只寫了我的名字,並且把房子的佈置權交到了我的手上。
看着自己一點點佈置起來的溫馨小窩,最後我只帶走了幾套隨身衣物。
有些東西帶走也是徒增沒必要的煩惱,倒不如都捨棄了。
出門之前,我把他送給我的香水,噴在了家裏的每一個角落。
我在賭,賭他曾經愛過我。
-6-
我提着行李回到我爸媽家。
二老從夢中驚醒,緊張地問我是不是跟陸騁鬧矛盾的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不該回來,可怎麼辦,我太想他們了。
得知我還沒有喫完飯,我媽罵罵咧咧地去給我煮了一碗蓋澆面,熟悉的味道燻得我眼睛生疼。
「陸騁呢?他就放心你一個人回來?這大晚上的,要是出了事怎麼辦?」
我無奈道:「媽,我已經不是小孩了,我就是突然想你們了所以纔回來。」
「真的?」
「真的。」
爸媽對視一眼,終於都相信了我的話,讓我住幾天再走,我答應了。
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我聽到外面有人在說話。
仔細一聽,竟然是陸騁的聲音。
我打開房門走出去,我媽還在碎碎念,
「年輕人沒有不吵架的,但你讓她大晚上的一個人回來就不對,陸騁,我把女兒交給你,不是讓你這樣對待的。」
陸騁的態度很好,再三保證自己一定會好好對我。
見我走出來,我媽也不好再說什麼,
「今天這麼晚了,你們就在這裏住下吧,來回折騰一遍都天亮了。」
我媽回了房,我也轉身進了房間,陸騁緊跟着我後面進來。
「糯糯……」
「太晚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對不起,最近的事情太多了,等我忙完這段時間,我一定會好好陪你,補償你。」
我轉身面對他,「陸騁,你今天真的是去加班了嗎?」
陸騁連表情都沒有變化,「除了加班我還能去做什麼?糯糯你怎麼了?是不是因爲備孕壓力太大了?要是你覺得累,我們可以不要孩子。」
若不是那段視頻,我都要信了他的話。
我想要說點什麼,眼尖地看到他脖子上有一個草莓印,頓時,渾身都血液開始逆流。
我從來都不會這樣明目張膽地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記。
可現在,他居然讓別的女人在身上留下記號,甚至連襯衣領子沾上了脣印都沒有察覺。
再看他一臉堅定說謊的樣子,我突然就覺得,自己所有的堅持都沒了意義。
「離婚吧,陸騁,我們還是離婚吧。」
陸騁先是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隨即沉了臉,
「蘇糯,你在鬧什麼?我對你還不夠好嗎?就因爲我這段時間忙得沒時間陪你,你就要跟我離婚?」
我捏了捏發脹的眉心,「陸騁,你衣服上有口紅印,我不用這麼鮮豔的色號。」
陸騁臉色一變,只掃了眼自己的衣領便道:
「飯桌上的逢場作戲,不是都跟你解釋得很清楚了嗎?你要離婚是吧?行,那就離吧,天亮我們就去。」
我無力道:「好,明天早上九點,民政局門口見。」
陸騁鐵青着臉摔門離開,這一夜,他沒再回來。
第二天早上我找了個藉口出門,早早地在民政局等着了。
陸騁沒來,我等來了林歡歡的電話,「蘇糯,你死哪裏去了?」
「怎麼了?」
林歡歡的聲音氣憤到讓我覺得她隨時都能爆炸,
「你知道我在醫院婦產科看到誰了嗎?陸騁和溫檸那個小賤人!」
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他們在那裏做什麼?」
林歡歡深吸一口氣平復自己的心情,但我還是聽出了她的咬牙切齒,
「溫檸懷孕了,我偷看了她建檔的資料,父親那一欄寫的是陸騁。」
-7-
回到和陸騁的家,他還沒回來。
家裏所有的擺設,都和我離開的時候一樣,就連玄關處鞋櫃的拖鞋也沒人動過。
陸騁昨晚沒回來。
我進了房間,把陸騁的行李箱拿出來,開始給他打包。
陸騁的衣服都是我給他買的,他甚至不知道他的每件衣服上都有我精心繡上去的名字,在他的衣領後面。
收拾東西的時候,我發現陸騁的衣櫃裏有個小盒子,好奇心驅使我打開了它,這大概是我做的最後悔的一件事。
盒子裏放着一部手機,還有一張紅底白襯衣的結婚證件照,但上面的人不是我,是陸騁和溫檸。
證件照上兩個人笑得燦爛又甜蜜,背後寫着時間,是我跟陸騁在一起的前一天。
我追陸騁的時候有多卑微,身邊的朋友都知道。
哪怕那個時候朋友告訴我,陸騁和溫檸還有聯繫,我都沒有相信,因爲我見過溫檸挽着中年男人的手,上了陸騁買不起的豪車。
就在陸騁答應跟我在一起的前兩天,我還看到溫檸在校門口從豪車上下來,在我看來,陸騁跟溫檸不會再有可能了。
大家暗地裏都說溫檸耍了陸騁,如今看來,被當猴子耍的人是我纔對。
我把證件照放了回去,打開手機。
手機的電量是滿的。
我控制住發抖的手,打開了微信,看到列表上只有一個聯繫人,那就是溫檸。
我自虐般地打開對話框,翻看着他們的聊天記錄,才知道,那些看似普通的日子裏,陸騁都在跟溫檸回憶他們的紀念日。
手機相冊裏,裝滿了溫檸的各種照片視頻,最近的一張照片是溫檸進公司後戴着工作證拍的,背景是他的辦公室。
原來,他真的沒有愛過我。
……
陸騁是天黑的時候回來的,顯然沒有想到我會在家,楞在了門口。
我剛要開口,就聽到他的身後傳來溫檸的聲音:「阿騁,怎麼不進去?」
陸騁臉色驟變,似乎想要說什麼,可是又無從開口。
我面無表情地收回視線,把他的行李箱推到他的面前,
「東西給你收好了,你看看還有什麼東西漏了,自己去取一下。」
陸騁沉了臉,「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們離婚吧。」我把離婚協議書遞給他,「除了這個房子,我什麼都不要。」
陸騁沒接,「你來真的?」
我看着他認真的表情,忽的就笑了,
「你都把她帶回來了,還在裝什麼呢?陸騁,你真讓人噁心。」
「我帶她回來只是……」
「只是讓她留在這裏養胎是嗎?」
陸騁臉色煞白,握緊了拳頭,卻是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
蘇糯從他身後走上前來,大大方方地挽着陸騁的手,
「既然都說到這個地步了,那就把話說開吧。蘇糯,我懷了阿騁的孩子,他想要一個孩子,可是你一直生不出來,你不能那麼自私地讓他沒有後代。該走的人,是你。」
我放在身側的手握成拳頭,指甲深深地陷進肉裏,痛感讓我時刻保持理智。
「這個房子在我名下的,是我的房子,你有什麼權利讓我走?」
「憑什麼!這房子是陸騁買的!」
「你的意思是,讓我把房子分他一半,順便也分走他的公司一半嗎?這樣做也不是不行……」
「夠了!我走,你好好冷靜冷靜。」陸騁打斷我們的談話,一聲不吭拉了行李箱就往外走。
溫檸憤怒地瞪着我,最後不甘心地離開了。
關門聲重重傳來,我像是被卸了力道,癱坐在地上。
所有的委屈憤怒和不甘,在這一刻化作眼淚,我放任自己大哭一場,第二天去找律師立了遺囑。
離婚協議書被溫檸帶走了,她會想辦法讓陸騁簽字,後續的事情律師會幫我處理。
我回爸媽家住了兩天,拉着行李箱去了一個沒人的地方,想安靜地過我生命中最後的日子。
可我沒想到,還是出了意外。
-8-
林歡歡給我打電話,問我爲什麼把房子掛中介了。
我沒明白她的意思,直到她說她在中介看到我的房子在出售,我才後知後覺發生了什麼。
收拾了東西,我再次回到這個家。
家裏,陸騁和溫檸在對買方做介紹。
我聽到溫檸說:「這個家是我和我老公一點點佈置的,如果不是因爲有了孩子不方便住這邊,我們也不忍心賣了。這個價不能再低了,而且這裏是學區房,還有升值的空間,還是裝修不到五年的房子,怎麼看怎麼划算。」
買方被她說動了,談好了價格,準備去籤合同。
然而他們一轉身,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我。
陸騁怔愣過後白着臉朝我走來,拉着我離開,「我們去那邊說。」
我甩開他的手,「你們賣我的房子,我同意了嗎?」
溫檸從房子裏走出來,挺着平坦的小腹看着我,
「蘇糯,這是你們的共同財產,他有權利處理。」
我越過溫檸看向兩位年輕的買家,「房產證上只寫了我的名字,你們買這個房子也是爲了給孩子上學的吧?要是我不答應過戶,你們還買嗎?」
兩位買家聞言大步離開,不管溫檸在後面怎麼叫他們,他們都沒有回頭,反而加快了步伐,猶如身後有洪水猛獸一樣避之不及。
溫檸氣急敗壞地罵我:「蘇糯你有病吧!這房子你又不住,憑什麼不讓我賣了它!」
我感覺自己渾身都在痛,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冷冷地看向陸騁,
「帶着她離開我家,別髒了我的地方。」
溫檸還想說什麼,被陸騁攔住。
他說:「房子的事,我們還需要再聊聊。房子是我們的婚後財產,我們各自一半,我給你補現金。」
我扯了扯脣角,「你能給我多少?」
「一百萬。」
我笑了。
這個學區房買得早,這兩年一直在漲,上個月已經漲到了三萬一平,130 平的房子,他只給我一百萬。
見我不說話,陸騁皺着眉說:「我們的存款我也會跟你平分,但這個房子,我……」
「滾!」我拿着手機按下那三個數字,「麻煩你們有多遠滾多遠,我報警了!」
溫檸想上前來跟我理論,被陸騁攔住,他的臉色並不好看,
「鬧成這樣,有必要嗎?你不就是想要錢?」
我眼前發黑,隨手拿了雞毛撣子胡亂揮動,「滾,滾出我家,滾啊!」
陸騁把溫檸護在身後,帶出了門口,失望地看着我,「你好好考慮一下,我明天來找你。」
我當着他的面把門甩上,因爲情緒波動太大,腦袋一陣陣發暈。
我扶着牆摸到沙發上,撥了林歡歡的號碼,電話剛接通,我失去了意識。
-9-
再次睜眼我看到了林歡歡,她的眼睛腫成胡桃,看到我醒來還在掉眼淚。
我嘆息,「都知道了?」
林歡歡不是一個愛哭的人,可是她哭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我靜靜地等着她哭完,突然想到婚後的一天,我暈倒在浴室門口。
那一天陸騁加班,據他後來說,我應該在地板上躺了一個多小時他纔回來,然後驚慌失措地抱着我上醫院。
那個時候我只查了個血糖,得知是低血糖後,陸騁眉頭緊鎖,像是遇到了天大的難題。
當時我開玩笑似的問他,「陸騁,要是以後我比你先走一步,你一定要找個人來照顧你。」
陸騁眼底露出我從來沒見過的恐懼,呵斥道:
「說什麼胡話,你身體健健康康的,怎麼可能會發生這種事?」
我想,陸騁那個瞬間大概是愛我的吧,他的緊張和恐懼不是裝出來的。
林歡歡終於哭夠了,她問:「陸騁知道嗎?」
「不知道,我們離婚了。」
「什麼?!」林歡歡氣得臉都綠了,「那個挨千刀的,他居然在這個關頭跟你離婚?他到底還有沒有心!」
我沉默片刻,說:「溫檸懷孕了,房子也是他們沒經過我同意掛上去的。」
林歡歡摩拳擦掌,骨頭捏得咯吱響,「我去會會他!」
「別去,歡歡,沒用的,現在不讓他們在一起,等我死了他們也會在一起,而且會怨恨我,倒不如成全了他們。」
但成全了他們,不代表他們能幸福地過一輩子,尤其是在我死後。
我承認是我自私了,可我給過他機會的。
林歡歡還是很激動,「你別攔着我,我倒是要看看這個渣男是怎麼拋棄病重的妻子去找小三的,他做人的底線到底在哪裏!」
「歡歡,你先冷靜點,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但是你去了也沒用,我只有不到三個月的時間了。房子要來,我爸媽也不會住的。」
林歡歡這才冷靜下來,憤憤不平道:「但也不能便宜了小三!」
「嗯,我現在需要你幫我。我要拿到屬於自己的財產,然後轉到你的名下,以後拜託你幫我養我爸媽了。」
林歡歡剛要拒絕,我就解釋說:
「我不想讓爸媽知道我生病的事,會跟他們說我到處旅遊去了,我已經錄好了很多視頻,以後就拜託你給他們發。離婚分到的財產,你幫我每個月給他們打一點過去。」
爸媽年紀大了,肯定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我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來跟他們說,只能讓他們慢慢地發現。
林歡歡又哭了,「老天怎麼那麼不公平,爲什麼要讓你遇到這樣的事,爲什麼那對狗男女還能好好地活着……」
我想,大概這就是命吧。
出院之後,我給陸騁打電話,約他去做財產分割。
陸騁在我們婚姻期間,跟溫檸發生關係,所以我要求他淨身出戶。
讓我沒想到的是,陸騁竟然爽快地答應了。
財產分割完畢,離婚冷靜期也到了。
拿到離婚證,我和陸騁一起走到門口。
溫檸就在門口等着,看到陸騁手裏拿着離婚證,馬上又挽着他走進民政局,
「老公,我們去領結婚證吧。」
跟我一起來的林歡歡嘲笑道:
「嘖,這以後結婚紀念日就成了老公和前妻的離婚紀念日,不覺得膈應嗎?」
溫檸一僵,進也不是,走也不是。
林歡歡開心了,摟着我邁着歡快的步子走了。
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好後,我特意化了個妝,讓自己的氣色看起來跟往常沒什麼兩樣,然後回了家。
爸媽看到我回來也開心,歡歡喜喜地給我做了一頓飯,全是我愛喫的菜。
只是,病痛讓我口裏一點味道都沒有。
我告訴他們我決定出去上班,工作地在外地,可能要很長一段時間不回家。
我爸媽用欣慰的眼神看我,「你早該出去上班了,天天待在家圍着一個男人轉,哪裏對得起我們這些年的培養。」
我眼眶發熱,只恨自己明白得太晚。
跟父母道了別,我打車去了機場。
林歡歡已經在那裏等着我了,她朝我張開雙臂,「來吧,讓我陪你走完最後一程。」
-10-
番外——林歡歡
從國外回來的第三天,陸騁把我攔在小區門口,「她呢?」
我眼底迸發的恨意可以把他當場焚燒,「你家小三兒?沒見過。」
陸騁揉了揉眉心,「糯糯呢?我最近聯繫不上她。」
「你聯繫她幹什麼?陸騁,你已經結婚了吧?結婚了你來找糯糯做什麼?還想再重複一次當初的事嗎?」
我說話難聽,陸騁額前的青筋都凸起來了。
讓我意外的是,他沒有發脾氣,而是說:「我找她有很重要的事,麻煩你讓她聯繫我。」
我低咒一聲晦氣,攔了車報了地址。
車子走到一半,我發現了陸騁的車就跟在後面。
報復的心理愈發地強烈,甚至恨不得立馬下車揪着他的衣領質問他爲什麼還有臉跟着我!
我忍了,一直忍到下車。
我站在路邊等着陸騁靠近,陸騁估計沒想到我會來這個地方,看到我特意在等他,他只好把車開過來。
我笑得一臉和藹,「陸騁,你要找糯糯是嗎?我帶你去啊。她就在上面,你上去就能看到她了。」
陸騁看了眼墓地,根本就不信我的話,「是你們合起來的惡作劇嗎?林歡歡,我們也是你一路看過來的,你就不能幫我說服她見見我嗎?」
「哈,我都把你帶到這裏來見她了,你自己不相信,怪我不幫忙咯?」
陸騁見我還是這樣說話,板着臉,「林歡歡,開玩笑也要有個度。」
我強行壓制的怒火到底還是沒有壓住,
「開玩笑?誰跟你開玩笑了?我告訴你,糯糯死了,死在了你和糯糯結婚紀念日的那一天!她的骨灰我帶回來了,就在上面,你可以不信,但你不能否認這個事實。」
陸騁用質疑的眼神看着我,我沒心思再搭理他,轉身往上走。
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蘇糯身邊只有我。
她在我懷裏安然地走了,從此病痛再也跟她沒關係了。
痛失摯友的同時,我又替她感到高興,因爲她不用再遭受病痛的折磨了。
再也沒有病痛纏着她了。
我剛在蘇糯的墓碑前站好,人就被扯到一邊。
我看到陸騁難以置信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喃喃重複着「不可能」這三個字。
看到他的模樣,我竟然有一種報復的快意。
「看到了嗎?陸騁,她到死都不願意見你一面,而你見她的最後一面就是在民政局。當時你在做什麼?你要跟溫檸領結婚證,在你們的離婚證還沒焐熱的時候,你當着她的面娶別的女人。陸騁,你憑什麼認爲,她還願意見你?你又有什麼資格來見她?」
「不可能的,糯糯她怎麼會……」
「對啊,她怎麼會死呢?怎麼她的枕邊人連她得了癌症都沒有發現呢?陸騁,你知道嗎,在她痛得意識模糊的時候,你們還要把恩愛的照片發給她。她臨死前還在看你跟那個賤人的結婚證。她說,你從來都沒有這樣對她笑過。陸騁,你怎麼不下地獄呢?該下地獄的是你啊!」
「我沒有!我從來沒有給她發過照片……」
我笑得諷刺,「那些照片也就只有你們當事人纔有,不是你又是誰?」
我親眼看着他的臉色一點點煞白,心裏無比痛快。
可這纔到哪兒呢,根本不及糯糯承受的痛苦的萬分之一。
陸騁走了。
從糯糯的墓碑到他的車前,不過幾十米的陸騁,他跌跌撞撞走了十幾分鍾。
我給糯糯擦掉剛纔陸騁碰過的地方,擦着擦着,眼淚就止不住地掉下來。
「糯糯,我們回家了。陸騁碰過的地方我幫你擦乾淨了,不會再讓他來染指你的下一輩子。糯糯,這一世的苦都喫完了,來世一定會遇到一個滿眼都是你的男人。你放心,以後你的爸媽就是我的爸媽,我會好好孝敬他們的。」
11 陸騁番外
林歡歡說糯糯死了,我第一反應就是她在開玩笑。
可是林歡歡把她的死亡證明拿給我看了,我纔不得不相信這個事實。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回的家,那個我跟蘇糯曾經的家。
離婚後蘇糯把這房子掛牌出售。
我在中介那裏得到這個消息,鬼使神差般偷偷買了下來,甚至不敢讓她知道,買主是我。
或許是出於愧疚,又或許是出於,我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的,對蘇糯的隱晦感情吧。
家裏已經不再是她用心佈置的樣子,那些有她痕跡的地方,在她打算賣掉房子的時候,就已經清理乾淨。
我渾渾噩噩回到如今的家。
溫檸躺在沙發上玩遊戲,聽到開門聲,她頭也不抬地問:「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
我看着蓬頭垢面不修邊幅的女人,站在玄關沒動。
溫檸沒聽到聲音,終於抬起頭看我,
「你還愣着做什麼?快去做飯呀,要是餓到我和孩子怎麼辦?」
說着,她還挺了一下高高隆起的肚子。
我忽然就想起了蘇糯。
蘇糯對我說話總是柔柔的,那雙杏眼亮晶晶的,而且她也從來不用這樣命令和威脅的語氣跟我說話。
唯一的一次,是那天她幾乎崩潰地讓我滾。
想到那個畫面,我嗓子發乾,「蘇糯她……」
話還沒說完,溫檸從沙發上坐起來,聲音尖銳:「你去找蘇糯了?」
「……」
「你去找她做什麼?你是不是還忘不了她?陸騁你別忘了,當初是你來招惹我的,也是她要跟你離婚的,你現在是幾個意思?
我看着溫檸,只覺得她讓人陌生。
結婚三個月,溫檸的脾氣一天比一天差,從我前段時間找出一些蘇糯的東西開始,她的情緒就更加不受控制了。
一開始我以爲她只是孕期情緒不穩定,處處讓着她,可是現在,我發現自己看不懂人了。
「你太敏感了,這幾天我住公司,你好好冷靜一下。」
我轉身回房收拾東西。
溫檸緊接着跟了進來,質問道:
「爲什麼要住公司?我看你住公司是假的,去見蘇糯纔是真的!你以爲我不知道你最近在找她嗎?我就知道蘇糯不會這麼輕易地放手,她肯定還會繼續糾纏你,找你要好處。」
「夠了!」我想到那張冷冰冰的墓碑上蘇糯笑靨如花的照片,心底湧起巨大的痛苦,「蘇糯……已經死了,她拿什麼跟你搶?在她最痛苦的日子裏,你還要發我們的照片給她,你怎麼能這樣來刺激她?」
「什麼?她死了?」
溫檸短暫的怔愣過後居然笑了,
「死得好啊!她死了我就要讓着她嗎?陸騁,她跟你沒有關係了,她死了,跟你就更沒有關係了。」
我不知道從前溫柔的溫檸,怎麼會說出這麼惡毒無情的話,看她的眼神帶了幾分陌生。
可溫檸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她是怎麼死的?死得慘不慘,她……」
啪!
我忍不住給了她一巴掌。
回來的路上,我已經查清楚了。
溫檸從進公司的那天開始就給蘇糯發照片,而且,蘇糯好幾次給我打電話,都是被她掛斷的。
蘇糯那麼美好善良的一個人,溫檸怎麼能這樣傷害她?
溫檸沉默片刻,再次爆發,
「你瘋了是嗎?你爲什麼要打我?她的死跟我有什麼關係?你們已經離婚了,現在我纔是你的合法妻子!」
哐啷。
我才放進行李箱的一個陶罐子此刻被摔得四分五裂,裏面的東西也呈現在了眼前。
是溫檸的確診書。
我顫抖着手拿起來,看到了確診的日期,是溫檸入職的那天。
想到那天自己徹夜未歸,我握緊了拳頭,手背青筋暴跳。
那一天,我跟溫檸在酒店過的夜,孩子,也是那個晚上懷上的。
蘇糯給我打了好多個電話,我都沒接。
那天之後,我面對她的時候總會心虛,漸漸地,也開始很晚回來。
加上溫檸總陪我加班,兩人一來二去的,我對蘇糯那本就不多的愧疚就淡了。
我總是在想,但凡蘇糯那個時候跟我鬧一鬧,我是不是就能收心跟她好好過日子?
可惜,沒有如果了。
我不顧溫檸的阻攔,去了酒店,一住就是半個月。
溫檸找來的時候,我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繼續喝酒。
從她震驚的眼神裏,我大概猜到自己是什麼樣子。
半個月沒有刮鬍子,醉生夢死,能好到哪裏去?
溫檸小心翼翼地避開滿地的酒瓶,來到我面前,怒聲質問我:
「你這樣又是給誰看?陸騁,蘇糯死了,你能不能清醒一點!你怎麼能爲了一個不存在的人變成這樣?公司你不要了嗎?」
我難受得呼吸都變得困難。
每當我想到那些我跟溫檸廝混的日子,蘇糯守着冷冰冰的家,我就恨不得把心肝挖出來看看是不是黑的。
她不吵不鬧地跟我離婚,還要被溫檸發的照片傷害,她當時該有多難過?
我查過了,她是痛到承受不住的時候,自己服用安眠藥走的。
她那麼怕痛,連切到手都要躲在我懷裏哭的人,在疼起來的時候該有多難受?
而我那個時候在做什麼呢?
我在放任溫檸把家裏屬於她的東西都扔了,把她的痕跡全都從家裏抹掉。
她一點念想都沒有留給我。
想到她之前還放了些東西在我這裏,我跌跌撞撞爬起來,還沒站穩就又摔了下去,狼狽不堪。
我朝溫檸伸手,卻看到溫檸面上毫不掩飾的厭惡之色。
然後,我聽到溫檸說:
「公司一天比一天差,你什麼都沒有了,陸騁,我真是眼瞎看錯了你。」
我如遭當頭一棒喝,「你說,什麼?」
溫檸沒回答,轉身朝門口的方向招手,我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就看到她的前夫站在那裏,一瞬間我頭皮發麻。
溫檸挽着他的手,「陸騁,我不要你了。你跟我離婚,我要你三分之二的財產,從此以後,我們再也沒有干係了。」
我不明白,「你……你們……」
她的前夫嗤笑說:「檸檸,你還說他是個潛力股呢,我看就是個窩囊廢!趕緊把他的財產分走,我們回家生兒子。」
我看着溫檸的肚子,一個荒唐的念頭湧上心間。
溫檸前夫的話解答了我的疑惑:
「對,孩子是我的,你跟檸檸什麼都沒發生。你以爲,我會讓你碰我的女人嗎?」
「我就是生意上遇到了一些問題,想要東山再起,手裏有沒有資金。方案是檸檸提出的,沒想到我兒子來的那麼及時,我們一不做二不休,所以陸騁,乖乖地把你的公司交出來,否則,我會把你拋棄你重病妻子的事鬧得人盡皆知。」
腦袋一片空白,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溫檸已經在翻我的公文包。
我看着他們的樣子,突然就笑了。
溫檸戒備地看着我,「你笑什麼?」
「溫檸,是我看錯了你。不過,你既然跟我結婚了,那就別想離婚了。破壞了我的家庭,你這輩子也別想善終。」
既然一樣都是爛人,那就一起下地獄好了。
溫檸神情慌亂,「你想幹什麼?」
「我不會跟你離婚的,你讓我痛苦,那我們就一起痛苦好了。」
「你以爲你不跟我離婚,我就不能起訴離婚了嗎?只要我說我們感情破裂,大不了過個離婚冷靜期就能離開了。」
我笑開了,「我們的感情那麼好,怎麼可能感情破裂呢?溫檸,我們也是有孩子的人了,就算等以後孩子出生,你承認出軌,我也不會跟你離婚的,我會讓你跟你的孩子跟我綁在一起。」
溫檸也許是從來沒有見過我這個樣子,她退到前夫懷裏,嚇得臉都白了,
「瘋了!你一定是瘋了!」
「對,我就是瘋了。溫檸,你是我的妻子,我沒有傷害你,我還愛你,法官不會判我們離婚的。」
溫檸的前夫厲喝道:「她肚子裏的孩子是我的,我們都願意復婚,法院怎麼不會判?」
我好脾氣地解釋:「當初你們爲了以最快的速度離婚,所以僞造了你家暴的證據,假如我把那些證據提交上去,爲了保護好我的妻兒,法院也會站在我這邊,溫檸,你說對嗎?」
溫檸被我嚇得腳都軟了,哆嗦着不說話。
我站了起來,走到溫檸面前,笑得溫和,「老婆,我們回家吧,這裏酒氣太重,對孩子不好。」
往後的日子,溫檸和他的前夫不停地來找我,要跟我離婚。
他們甚至鬧上法院,溫檸當着法官的面說她出軌,要求離婚。
可是每一次我都很深情地看着她,輕聲細語哄她:
「乖,別鬧,我那麼愛你,怎麼捨得跟你離婚?我對你那麼好,你肯定會回心轉意的,畢竟,一輩子那麼長。」
溫檸和她前夫沒有證據證明我做了對不起溫檸的事,加上法官看到我對溫檸的好,這個婚一直沒離成功。
半年後。
在溫檸生完孩子奄奄一息的時候,我抱着剛出生的孩子來到蘇糯的墳前。
「糯糯,看到了嗎?這個孩子跟我長得一點都不像呢,如果我早點發現我跟她什麼都沒發生,我是不是還有機會,有機會陪你走完最後一程?」
「糯糯,我想你,真的好想你……」
「等我和溫檸互相折磨完這一生,我就能下去給你賠罪了。」
「糯糯,你等等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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